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栞奈：「那时我7岁......」
旁白：爸爸,妈妈,还有我。
旁白：一家三口住在远离城市的地方。
旁白：有一天,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四口。
旁白：我的妹妹出生了。
旁白：这件事似乎在父母的预想之外。
旁白：父母原本以为会生个男孩子,
旁白：没有想过生女孩的话要取什么名字。
旁白：于是,我便参加了家中紧急召开的取名会议。
旁白：在这次会议上,我们列出了好多候补名字,
旁白：从午饭前讨论到晚饭,还是没有定下来。
旁白：直到晚上,
旁白：我开始犯困,被抱上床的时候......
栞奈：「总算定下来......叫绘美。」
栞奈：「我们给和我年龄相差7岁的妹妹,取名叫绘美......」
旁白：——3年后。
旁白：妹妹很快长大,也没有生过大病。
旁白：她已经可以自己到处走动,也能用只言片语进行对话了。
旁白：那时妹妹3岁,而我刚刚10岁。
绘美：「妈妈,妈妈。」
薫： 「怎么了,小绘美。」
绘美：「抱抱。」
薫： 「好好好,小绘美真是爱撒娇。」
旁白：妹妹非常喜欢妈妈。
旁白：不管去哪里,她都会跟在妈妈后面。
旁白：而妈妈也很疼爱妹妹。爸爸也一样。
旁白：不过,她对我也很亲近。
绘美：「姐姐,来玩。」
旁白：她总是这样笑着来找我。
旁白：妹妹一点也不怕生,不胆小。
旁白：就算面对第一次见的人,也会自己上去搭话。
旁白：......我像妹妹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旁白：听妈妈说我从前和妹妹一模一样。
旁白：不管去哪里都会粘着妈妈。
旁白：一直到上小学之前,不管想什么办法让我一个人睡,
旁白：一到夜里我就会钻进爸爸妈妈的被子。
旁白：我自己已经记不得了。
旁白：我对撒娇鬼时期的自己毫无印象。
旁白：......但至少现在的我,和妹妹完全不同。
旁白：内向,怕生,也从不向妈妈撒娇。
旁白：如果说是我变了,
旁白：那应该就是从妈妈开始对我说这句话之后吧——
薫：「栞奈已经是姐姐了......」
旁白：自那之后,这句话就带上了“你要忍耐”的含义。
旁白：妹妹出生以来,这句话就经常伴随在我耳边。
旁白：大概正是这句不断重复的“诅咒”改变了我了吧。
绘美：「姐姐,来玩。」
栞奈：「不要,我忙着呢。」
栞奈：「别再跟着我了。」
栞奈：「你去找妈妈。」
旁白：......不知为何,我总是对妹妹很冷淡。
旁白：多了一个妹妹,我的确也很开心。
旁白：但是心情也有点复杂。
栞奈：「小时候我的感觉......」
栞奈：「应该就是嫉妒吧......」
旁白：......嫉妒天真的妹妹。
旁白：......嫉妒过去幼小的自己。
旁白：以前的我,可以对爸爸妈妈尽情耍性子,
旁白：但现在,他们已经不允许我再任性了。
栞奈：「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妹妹......」
旁白：所以,我们总是吵架。
旁白：并非从一开始关系就那么好。
绘美：「啊——又是姐姐穿过的吗?」
薫： 「没关系啦,你姐姐也没穿过几次的。」
绘美：「呜,这可是我第一次穿和服嘛。」
旁白：在儿童节穿振袖和服时, 绘美对妈妈抱怨着。
旁白：虽然我在三岁和七岁时家里为我准备了和服,
旁白：但说实话,除了儿童节之外我基本都没有穿过。
栞奈：「妈妈说得对,买新的太浪费了。」
薫：「是呀,而且振袖和服很贵的。」
栞奈：「对啊。反正也就穿一次。」
旁白：我和妈妈两个人一起说服绘美。
旁白：现在就连我也知道振袖和服是多么昂贵的衣服。
绘美：「但是给姐姐买了吧?」
栞奈：「什么?」
绘美：「这么贵,又只穿一次的衣服,还是给姐姐买了。」
栞奈：「啊,不是,那是因为......」
绘美：「那我会一直穿着的。」
栞奈：「一直穿着?」
绘美：「我不会只穿一次,我会一直穿着的,所以想要新的。」
栞奈：「但是没人会一直穿着和服的啊。」
绘美：「不,我喜欢和服,所以没关系。」
旁白：妹妹提出了如此奇怪的条件...... 最终,妈妈没有同意这个提议。
旁白：妹妹穿了我三岁时淘汰下来的衣服。
旁白：劝妹妹的时候,告诉她4年后, 也就是等她7岁的时候再行商议。
旁白：......我想妹妹也并没有多么任性。
旁白：虽然偶尔会撒娇胡闹,
旁白：但我在她这个年龄的时候,好像要更加任性。
旁白：只是妹妹的那份天真,和与年龄不符的聪慧......
旁白：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有时会很难过。
旁白：明明是那么率真的妹妹,不知为何,我却会进行无意义的对抗......
旁白：——春天。3月。
旁白：在我小学5年级的春假期间, 全家人去了海边赶海。
旁白：在妹妹出生之前,这是全家每年的惯例,
旁白：但最近几年因为妹妹太小了,便没有去。
绘美：「哇,水好冷。」
旁白：绘美第一次赶海,开心得不得了。
旁白：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全家一起来海边,
旁白：更是让她雀跃不已。
绘美：「啊,那里,有小小的鱼哦。」
栞奈：「绘美,不要到海水里面去哦,太危险了。」
薫：「嗯,弄湿了衣服会感冒的。」
绘美：「好——」
旁白：妹妹听话地在沙滩上捡着贝壳。
旁白：妈妈偶尔会嘱咐上两句。
旁白：我也在妹妹旁边一起捡着,但是......
绘美：「啊,找到贝壳了。」
薫：「啊呀,这是文蛤,运气不错。」
绘美：「哇,太好了。啊,又找到一个。」
薫：「小绘美好厉害呀。」
绘美：「嘿嘿,我再去找更多。」
旁白： 绘美和妈妈看起来很开心。
旁白：而我则在一旁默默地挖着最普通的花蛤。
栞奈：「我过去帮爸爸。」
旁白：爸爸对待赶海一向都非常上心,
旁白：他会进到没膝盖的海水中,
旁白：挖到大量的贝。
薫：「那边有海浪,很危险的哦。」
绘美：「对啊,姐姐,会弄湿身体的哦。」
栞奈：「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
栞奈：「绘美和妈妈就留在这里慢慢加油吧。」
旁白：留下一句抱怨,我便哗啦哗啦地淌进了海水里。
旁白：然后和爸爸在一起,飞快地捡着贝壳。
旁白：不知为何,我有种冲动,想要捡到像山一样多的贝壳。
旁白：有时一个大浪袭来,不光裙子,连内裤都被打湿了,
旁白：但我仍努力地捡着,不会停手。
旁白：太阳开始西斜时,
旁白：我们也结束了这一天的赶海。
绘美：「哇,姐姐捡的全都是花蛤。」
薫：「好厉害呀,有这么多可以做一顿黄油煎贝了。」
绘美： 「姐姐好厉害好厉害。」
栞奈： 「哼,这不算什么。」
旁白：我表面上逞着强,
旁白：但实际上湿透的裙子让我难受得要死。
旁白：不过,在妹妹的面前......
旁白：我却很愉快,有种“赢了”的感觉。
旁白：我们收拾完毕,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准备回家。
旁白：这时妹妹突然说道。
绘美：「妈妈,我累,走不动了......」
薫：「哎?小绘美你没事吧?」
绘美：「嗯,要抱抱。」
薫：「好好,真拿你没办法,嘿咻。」
旁白：对4岁的小孩子来说,
旁白：这样的情形并不少见。
绘美：「谢谢妈妈。我的脚好痛。」
薫：「没关系。毕竟今天一直蹲着。」
栞奈：「............」
旁白：看着她们两人这样,不知为何我也......
栞奈：「爸爸,我走不动了。」
栞奈：「背我。」
旁白：啊?
旁白：爸爸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旁白：那表情仿佛在说,
旁白：你马上都上6年级了,说什么呢。
旁白：但我仍然纠缠不休。
栞奈：「我走不动了,爸爸,抱我。」
旁白：背着妹妹的妈妈......
旁白：加上有点吃力地背着我的爸爸。
旁白：一家四口就这样沿着海岸边的路走向车站。
薫：「连栞奈也要人背,真拿你没办法。」
旁白： 说完,妈妈笑了。
旁白：爸爸也跟着笑了。
绘美：「太好了,姐姐。」
栞奈：「唔,不要你管。」
旁白：沿着海岸到车站的路, 步行大概需要10分钟。
旁白：夕阳缓缓落下,将一切都染成橘色。柏油马路,交通护栏,天空,大海,
旁白：满脸笑容的妈妈和妹妹,还有稍显吃力的爸爸。
旁白：此时的我肯定也正借着这橘色的霞光......
旁白：掩饰着自己因害羞而涨红的脸。
旁白：时光流逝,季节轮转。夏天。
旁白：妹妹因为还不能进市民游泳馆,便在院子中的儿童泳池里玩耍。
旁白：妈妈做的素面非常好吃。
旁白：我们还坐在檐廊下一起吃大大的西瓜。
旁白：一不留神,绘美就跑去抓蝉和花金龟, 突然拿到我面前吓我一跳。
旁白：秋天。
旁白：绘美来参加了学校运动会的家庭亲子环节。
旁白：妈妈很用心地做了便当。
旁白：因为我平时都是吃食堂,这天显得很特别。
旁白：绘美大声为我加油,让我感觉很不好意思。
旁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在爸爸的大腿上睡着了。
旁白：冬天。
旁白：清早起来,门前积起了白雪,我和妹妹一同堆起雪人。
旁白：我们努力想要堆出让路人大吃一惊的超大雪人。
旁白：有时玩得太过头,会被妈妈训斥一场。
旁白：除夕。
旁白：全家一起吃了年夜饭。
旁白：我们用火炉烤了年糕,还烤了柑橘。
旁白：我们去了新年参拜,还抽了卦签。
栞奈：「我们的生活就和随处可见的普通家庭一样......」
栞奈：「但是那时我还不知道......」
栞奈：「之后的日子将会变得有一点不普通......」
旁白：春天。
旁白：时值4月,冬季的严寒逐渐褪去,樱花开始绽放。
旁白：从今年起我就是初中生了。
旁白：第一次穿上水手服,我还有些害羞。
绘美：「姐姐好帅气。」
栞奈：「是......是吗?」
绘美：「嗯,感觉很成熟。」
旁白：听到妹妹这么说,
旁白：我也点了点头。
旁白：小学的时候一直是孩子,
旁白：现在已经可以被当成大人了。
绘美：「真好啊,我也想快点穿上水手服。」
栞奈：「你要先上幼儿园哦。」
薫：「栞奈,该出发去入学仪式了。」
栞奈：「啊,嗯。」
绘美：「姐姐慢走。」
旁白：从这天起,我的中学生活开始了。
旁白：和从前的小学生活完全不同。
旁白：有考试,还会公布成绩排名。
旁白：也有很多正规的社团。
旁白：坐电车和看电影也不再买儿童票了。想打工的话也可以去找。
旁白：社团......要不要加入田径部呢? 我并不讨厌活动身体。
旁白：虽然也考虑过加入排球部,但毕竟田径是个人竞技,感觉会相对轻松一些。
旁白：我茫然地考虑着这些琐事之际......
旁白：4月份的连休期开始了。
栞奈：「我回来了......咦,怎么了,妈妈。」
旁白： 我回到家,正赶上妈妈准备出门。
薫：「绘美好像感冒了。」
栞奈：「是吗?绘美,你没事吧?」
绘美：「嗯......有点难受。」
栞奈：「你又露着肚子睡觉了吧。」
薫：「栞奈,那就拜托你看家了。我带你妹妹去医院。」
栞奈：「嗯,回来的时候带点肉包吧。」
旁白： 说着,我在门口送走了妈妈和妹妹。
旁白：虽然妹妹平时都很有精神,但偶尔也会感冒,
旁白：所以我其实没有太担心。
旁白：一般来说休息一晚上就恢复了。
旁白：看她刚才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发烧。
旁白：夕阳西斜,最终坠入地平线。
旁白：我看了眼时钟,马上就快晚上7点了。
栞奈：「妈妈好慢啊......」
旁白： 我一边想着是不是医院人太多了,
旁白：一边先煮了米饭等着妈妈回来。
旁白： 爸爸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旁白：我正想着要不要学着样子做一下土豆炖肉的时候......
绘美：「姐姐,我回来啦——」
栞奈：「啊,你回来啦。」
绘美：「饭还没做好吗?我肚子好饿。」
旁白： 刚从医院回来,妹妹就已经精神十足了。
旁白：看来感冒没有平时那么严重。
栞奈：「妈妈你回来了。」
栞奈：「看这样子,不带她去医院也没事吧。」
薫：「..................」
栞奈：「啊,我先把米饭煮好了。」
薫：「哎......?」
栞奈：「嗯?怎么了妈妈?」
薫：「不,没什么......」
栞奈：「对了,偶尔我也来做点什么吧?」
绘美：「姐姐,我想吃汉堡肉。」
栞奈：「不能做那种很花时间的东西,爸爸马上就快回来了。」
绘美：「好吧——那就厚蛋烧。」
旁白：......这时我没有注意到。
旁白：我只觉得她们去医院回来得太晚, 妈妈的样子有点奇怪。
旁白：但是,却没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原因......
栞奈：「妈妈,给我买那个运动背包吧。」
薫：「不过,按照校规,你必须要用学生书包的吧?」
栞奈：「没关系的,现在班里很流行的。」
薫：「嗯——不过......」
栞奈：「不嘛,给我买嘛,大家都有的。」
薫：「哎,真拿你没办法。」
栞奈：「太好啦,谢谢妈妈。」
薫：「啊,说起来妈妈过阵子打算去做小时工。」
栞奈：「是吗?」
薫：「嗯,所以想拜托你来准备晚饭,可以吗?」
栞奈：「哎——好麻烦。」
旁白：......那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旁白：不知从何时起,爸爸他......
旁白：变得每天加班到很晚,总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才回来。
旁白：妈妈的小时工也不知不觉从一开始的每周三天,
旁白：变成了周末也不休息。
旁白：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我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旁白：我只顾着自己的事......
旁白：7月。
旁白：心急的蝉已经开始鸣叫。
旁白：我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也平安结束,
旁白：没有不及格需要补习的科目,暑假开始了。
绘美：「姐姐,我想去游泳池。」
栞奈：「不行哦,要6岁以上才能进市民游泳馆。」
绘美：「那个,我听说只要和家丈一起就可以进。」
旁白：家丈?
旁白：是说家长吧。
旁白：说起来也听同学说过带弟弟一起去游泳池的。
栞奈：「我已经是初中生了,应该也算是家长吧?」
绘美：「嗯,带我去市民游泳馆吧。」
栞奈：「好吧,我去问问妈妈。」
旁白：......普普通通的暑假日常。
旁白：妹妹之前只在院子中的儿童泳池里玩过,
旁白：这天,我打算带妹妹第一次去真正的泳池。
旁白：可是......
薫：「不能带绘美去泳池。」
旁白： 妈妈的反应却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旁白： 我只是随便一问,
旁白：不知为何她便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栞奈：「为什么?我也会一起去,没关系的。」
薫：「那也不行......」
旁白： 最近妈妈打工也很忙,很少陪绘美。
旁白：所以我才想着偶尔也帮忙照顾一下。
旁白： 换做平时,\n 妈妈肯定会夸我“真有姐姐的样子”的......
薫：「不能进行剧烈运动......」
栞奈：「嗯?你说什么?」
薫：「............」
旁白： 不知怎么,妈妈忽然沉默。
旁白：最后......
薫：「栞奈,你过来一下。」
栞奈：「啊,嗯。」
旁白：我跟着妈妈来到了爸爸的书房。
旁白：平时,这个房间是不让我们进的。
薫：「是啊,这事也应该让栞奈知道......」
薫：「毕竟绘美是你亲妹妹......」
旁白：妈妈自言自语了几句后,慢慢开口将事情告诉了我。
旁白：这时,我终于也明白了。妹妹......
旁白：好像有心脏病。
旁白：是前几天感冒去医院的时候发现的。
旁白：听说短时间内病情不会很严重。
旁白：这种病在儿童中也并不罕见。
旁白：而且只要避免激烈运动,
旁白：在长大之前做个手术就可以彻底根除。
旁白：......只是手术费用非常昂贵。
旁白：以爸爸一个人的薪水,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攒够。
薫：「其实我们本来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你的......」
薫：「但是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瞒着你。」
薫：「对不起啊,栞奈......」
旁白：初中一年级那年的7月初。
旁白：蝉的鸣叫声响彻梅雨过后的晴空。
栞奈：「我终于明白了......」
旁白：妈妈为什么要去做小时工, 爸爸为什么总是加班晚归......
旁白：还有最近为什么不再让妹妹出去玩了。
旁白：当我明白这些之后,内心很痛苦。
旁白：我对自己始终一无所知而感到羞愧。
旁白：我感觉很对不起父母......
栞奈：「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呢......」
旁白：当天夜里。
旁白：我和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
旁白：告诉他们我也想帮忙。
旁白：具体来说就是让我来照顾妹妹。
旁白：还有就是,
旁白：我知道附近的面包厂会雇用初中生做兼职。
栞奈：「妈妈,我也要开始打工。」
薫：「田径社团怎么办?你才刚加入没多久吧。」
栞奈：「没事,绘美的事更重要。」
旁白：我不知道自己能派上多大用场......
旁白：但我既然已经知道了绘美的病情,
旁白：什么也不做的话太难受了。
旁白：从现在开始努力,妹妹还可以正常去上小学。
旁白：为此,我会尽自己的全力给家里帮忙。
薫：「嗯,谢谢。」
栞奈：「没事,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薫：「但是栞奈,有一点不要忘了......」
薫：「小孩子的任务不是打工,也不是学习......」
薫：「只需要......尽情哭泣和欢笑。」
薫：「而你,也还是个孩子......」
旁白：说着,妈妈温柔地抚摸了我的头。
旁白：她在告诉我,不要太过于拼命。
旁白：......但是,我却感觉自己并没有听妈妈的话。
栞奈：「就算我还是个孩子......」
栞奈：「我同时也是姐姐啊......」
旁白：就像父母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样,
旁白：对我来说,绘美是我亲爱的妹妹。
旁白：身为她的家人,身为她的姐姐,我下定了决心......

 

景怡：「萧然,欢迎欢迎。」
思秋：「以后啊,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旁白：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出来欢迎我。
旁白：他们似乎是我父亲的远房亲戚。
旁白：据说很久以前我就和他们见过面,
旁白：但恐怕当时我年纪尚小,所以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了。
思秋：「这孩子是我女儿,文茜。」
景怡：「萧然,你以前也见过她,还记得吗?」
旁白：我点点头。
旁白：我撒了个谎,其实并不记得。
旁白：......从今天起,我就要住在这个家了。
旁白：这时我虽然还小,
旁白：但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尽可能地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旁白：——给你们添麻烦了。
旁白：我一边说着,一边鞠了个躬。
旁白：我必须让自己显得懂礼貌。
景怡：「文茜,你也跟萧然打个招呼去。」
文茜：「..................」
思秋：「哎,你别害羞嘛。」
文茜：「..................」
思秋：「快点,从今天开始,萧然就要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文茜：「我叫梁文茜......你好。」
旁白：她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
旁白：既没有鞠躬,也没有握手。
旁白：她叫梁文茜。
旁白：比我大一岁。
旁白：她之所以在打招呼时犹豫了下......
旁白：并不是对同龄的男孩子感到害羞。
旁白：也不是因为她内向怕生。
旁白：......事实正相反。
旁白：她简直是激情的集合体。
旁白：不过我要过上一段时间后,才会知道真相......
旁白：——一年之后。
旁白：我来到这里后,迎来了第一个秋天。
旁白：此时我已习惯了新的学校,
旁白：我 10 岁,她 11 岁。
文茜：「我们走啦。」
旁白：她打了个招呼后,我们走出了家门。
旁白：我们一直都是两人一起走着上小学的。
旁白：过了不久,我们走到了完全看不到家的地方时......
文茜：「小景!昨天的作业帮我做了吗?」
旁白：听到她问我,我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
旁白：当然了,这不是我的作业本,是她的。
文茜：「谢啦小景!你脑袋瓜真好。」
旁白：她自然地接过作业本,没有丝毫愧意。
旁白：要知道,我可是比她低了一年级的。
旁白：可是在不知不觉中,
旁白：我帮她做作业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文茜：「对不起啊,数学我实在不擅长。」
旁白：我稍微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旁白：然后又补充道:既然不擅长,那确实没办法。
旁白：但是其实不光是数学,
旁白：其他科目的作业也几乎都是我帮她做的。
旁白：......她明年就要上初中了,现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旁白：她却丝毫不知道我在担心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文茜：「对啦!我要去看看有没有新书。」
旁白： 她突然就说起了别的事情。
文茜：「小景,我要迟到一会儿!」
旁白：说完这话,她就把书包扔给我,
旁白：径直跑向书店所在的方向。
旁白：显然,学校并不在那边。
旁白：也就是说,她的意思是让我先去学校。
旁白：......能如此光明正大地翘课的,
旁白：数遍整个学校,怕是也只有她了。
旁白：她想要的书,应该是最近沉迷的连环画。
旁白：那种东西放学后再买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急着现在去买呢?
旁白：一开始,我以为她讨厌学习,讨厌上学。
旁白：但是现在和她相处了快一年了,我才发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旁白：她总是会沉迷于自己喜欢的事情。
旁白：换句话说,她一旦沉迷了什么,就顾不得别的事了。
旁白：往好的说,这叫忠实自我、一心一意。
旁白：往坏的说,那就是任性妄为、不顾他人。
旁白：拜她这种性格所赐,她周围的人总被她折腾得团团转。
旁白：至于这“周围的人”,基本上就是我了。
旁白：宣告第二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
旁白：我走出教室,来到走廊——
文茜：「小景,我买回来啦!」
旁白： 只见她笑嘻嘻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旁白：手里则拿着刚买的连环画。
文茜：「我已经看完啦,不知道下一本能不能出快点呢?」
文茜：「啊!没想到,都是因为秦香莲这个新角色......」
旁白：于是她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连环画的剧情。
旁白：新书我自然还没看过。
旁白：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被她透露了剧情的我是什么感受。
旁白：当然也根本没在乎上学迟到这件事。
文茜：「我走啦!放学见。」
旁白：她单方面结束了对话,干脆利落地回自己教室了。
旁白：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这个样子。
旁白：而且她热得快,冷得也快。
旁白：哪怕一时间沉迷得昏天黑地,也绝不可能坚持下来。
旁白：只要过上一个月,必定移情别恋。
旁白：作为被她折腾得团团转的当事人,实在是受不了她。
旁白：......但是呢......她却在学校里颇受欢迎。
旁白：朝三暮四,喜新厌旧。肆意任性,不顾他人。
旁白：可一旦沉迷于什么,又会眉开眼笑着竭尽全力。
旁白：她如此性格,却也不让人生厌。
旁白：这么大了她也依旧纯粹得像个小孩,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
旁白：至于我,也自然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旁白：——两年后。
旁白：这是我在这个城市迎来的第三个春天。
旁白：这时我已经认真开始学习,成绩也拿到了年级第一。
旁白：比我大一岁的她现在是初中二年级。
旁白：我也同样成为了初中生。
文茜：「小景,你快看!不觉得我画得很好嘛?」
旁白：她说着,亮出一幅油画。
旁白：看来这次她又沉迷画画了。
旁白：而上个月沉迷的是乒乓球。
旁白：至于再往前的织毛线,我也记得一清二楚。
旁白：——看我给你织个围巾。
旁白：刚入秋时,她跟我这么说道。
旁白：据说她班里现在流行这个。
旁白：刚开始她确实热情高涨。
旁白：一边看着什么编织教材,一边苦战线团。
旁白：可是还不出一个月,她就开始打乒乓球去了。
旁白：始于秋天,冬天还没到就腻了。
旁白：而那个围巾,似乎只织到一尺左右就没再碰过了。
文茜：「嗯,我想参加下个月的绘画比赛!」
文茜：「小景,你觉得画得怎么样?」
旁白：——嗯,希望你能获奖。我鼓励了她一句。
文茜：「好!我努努力,挑战一下。」
旁白：说罢,她再次扭向画布......
旁白：不过八成没戏。
旁白：估计等到参赛的时候,她就已经腻了。
旁白：如果比赛是下周,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
旁白：等到下个月的这时候,她肯定就喜欢上别的事情了。
旁白：......朝三暮四,喜新厌旧。
旁白：一旦沉迷于什么,目中就再无他物。
旁白：从我认识她开始,她的性格就一点没变。
旁白：不对。
旁白：也变了一点点。
旁白：准确来说,变的不是她,
旁白：而是她周围。
同学：「你说梁文茜这人,是不是太娇气了?」
同学：「可不是嘛。这人压根听不进别人的话。」
同学：「这就是典型的小公主吧!」
旁白：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越来越多。她从受人欢迎变成了被人讨厌。
旁白：她一旦沉迷于什么,她的专注和热忱就会让她变得盲目。
旁白：看来只有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大家才会把她的这种性格视为魅力。
旁白：待到长大了,就成了单纯的任性妄为,成了不顾及周围的不合群之人。
旁白：不知不觉中,她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少。
旁白：但是她却丝毫不在意。
旁白：依旧是我行我素。
文茜：「别管那些背地里说人坏话的家伙。」
文茜：「小景,那都是些可怜人。」
文茜：「她们都没碰到过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旁白：她是这么想的。
旁白：听上去是不错,
旁白：但是拥有梦想、目标和是否顾虑他人完全是两码事。
旁白：首先她根本就不听别人意见。
文茜：「嗯,嗯,所以呢?」
旁白：她附和着,看上去有在认真听别人说话。
旁白：可哪怕对方话才说到一半——
文茜：「啊!我跟你说,等明天啊......」
旁白：她便打断对方的话,自个儿说了起来。她只要想说什么,就会马上说出来。
旁白：她还有一种代表性的说话方式。
旁白：只要是她没兴趣的,或者失去了兴趣的事物,
旁白：便只会用“这”、“那”来代指。
旁白：不光是物,对人也是如此。
旁白：凡是她不感兴趣的人,在她口中都是“那人”。
旁白：从不会用姓名称呼。
旁白：哪怕她真的没有恶意,如此说话也必然会让人生厌。
旁白：......只不过呢,
旁白：她唯独对我的态度不同于他人。
文茜：「小景,你能理解我吧?」
旁白：但凡被他人责怪时,她总会这样问我意见。
旁白：——为什么要问我?
文茜：「你从小不就想上北京大学,还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在努力学习吗?」
文茜：「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文茜：「你肯定和我一样,都与众不同。」
旁白：和她一样?
旁白：这真是意料之外的话。
文茜：「你就是找到了能让你沉迷的......梦想和目标的人!」
旁白：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旁白：她完全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旁白：只要热衷上什么,就不在乎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
旁白：她说话时,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
旁白：与众不同。
旁白：能听到她这么说我,我高兴极了......
萧然：「......三年过去了。」
萧然：「我升上了初三,她升上了高一......」
萧然：「我们平安无事地成长着。」
萧然：「我每天都在努力学习。」
萧然：「她还是老样子,依旧是那么任性。」
萧然：「但在这一年春天,她迎来了一个转折点。」
文茜：「我想唱京剧。」
萧然：「京剧?」
文茜：「嗯!有京剧团在招人,我想报名。」
旁白：文茜姐高兴地说道......但这事可没那么简单吧。
旁白：虽然我对京剧一窍不通,但也知道京剧对文化要求不低。
旁白：当京剧演员,难度更胜于电影演员。
旁白：能当上京剧演员的,都得从小就开始刻苦训练。
旁白：甚至大学还有专门的京剧课程。
萧然：「文茜姐,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京剧实在不是你能唱得来的呀。」
文茜：「不,我要挑战一下!」
萧然：「好吧......你加油。」
旁白：我不再多说。
旁白：她一言既出,那么在她自己厌倦之前都绝不会放弃。
旁白：而且那个京剧团是在两个月后才招人。
旁白：她的厌倦周期平均为一个月。
旁白：......总而言之,在报名之前她铁定会失去兴趣。
旁白：先不说合格与否,对她而言,这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难于登天。
旁白：她必定会和往常一样,马上就失去兴趣。
旁白：本来我是这么想的......
文茜：「小景,能教教我吗?」
萧然：「教你学习?」
文茜：「嗯,还要考文化课。」
旁白：我一时间没搞懂她在说什么,
旁白：过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在说那个京剧团的选拔考试。
文茜：「小景,你聪明,肯定懂吧?」
萧然：「没问题,只要我能办到,肯定帮你。」
旁白：我决定重点教她语文和古文。
旁白：教的范围则围绕小学初中的教科书。
旁白：因为我猜测选拔条件最低也会要求有初中程度的文化素养。
旁白：......我很惊讶。
旁白：她可从没有正儿八经地学习过。
旁白：不是说她不爱学习,她单纯是对学习没有兴趣。
旁白：若是以前,她必然会无视掉自己喜欢的事物以外的一切。
旁白：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有这种劲头。
旁白：即是说,这次她是来真的了。
旁白：——一个月后。
旁白：她的选拔考试最终还是失败了。
旁白：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行,
旁白：总之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文茜：「果然不行啊......」
萧然：「肯定没那么简单的。」
旁白：只是稍微查查,就能知道难度有多大。
旁白：普通的话剧团倒还好,京剧却是有天壤之别。
旁白：绝大部分人都是自幼学习京剧。
旁白：而这次的合格率,恐怕只有百分之几。
旁白：断然不是心血来潮就能考进去的。
文茜：「小景,你说我是不是没有才能......」
萧然：「不说才能,首先你的努力程度就不够。」
文茜：「是吗。我还以为我挺努力了呢......」
旁白：文茜姐竟然罕见地示弱了。
旁白：一般来说,她总会扔下一句“不干了不干了!”,
旁白：并再也不提此事,完全失去兴趣。
旁白：......我还是鼓励下她吧。
萧然：「文茜姐,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为考大学做准备吧?」
文茜：「嗯,你可努力了。」
萧然：「我已经努力了十多年,还得再努力三年......」
萧然：「就算这样,也不过刚刚获得了尝试的资格。你呢,才两个月。」
萧然：「就算你再有才能也没法子。」
旁白：这只是些理所当然的话,或许根本算不上鼓励。
旁白：既然她这次已经比从前认真多了,
旁白：那就应该改改自己动不动就移情别恋的毛病。
萧然：「文茜姐,你放弃得是不是快了点?」
文茜：「快吗?」
萧然：「再努努力试试嘛,你不是与众不同的吗?」
文茜：「也是......你说得没错!」
旁白：听到“与众不同”这个词,她用力点了点头。
旁白：我这话一半是为了鼓励她,一半也是我的真实想法。
旁白：......我感觉,她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旁白：她虽然又自私又任性,
旁白：但专注于一件事时,却又能展现出让人叹服的才能。
旁白：如果她能改善一下自己容易厌倦的性格,
旁白：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旁白：......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旁白：我自认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
旁白：而没过多久,我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旁白：——两个月后。
旁白：8月已经过半,
旁白：漫长的暑假不久就会迎来尽头。
文茜：「小景你看!看这个看这个!」
萧然：「怎么了,这么大声。」
文茜：「我被录取了!这是通知书。」
萧然：「录取?哎,难道是京剧团......」
文茜：「嗯!我自己都没想到能被录取。」
旁白：她喜上眉梢,
旁白：手上拿着刚收到的京剧团录取通知书。
萧然：「而且还是那个特别有名的京剧团?」
文茜：「是啊!本来没抱希望的,所以更高兴啦!」
旁白：......没想到竟然真能被录取。
旁白：这个京剧团比她上次报名的那个要有名得多。
旁白：虽然不知道具体难度,只是听说录取率在1%以下。
旁白：总之想要进去是难于登天。
萧然：「太了不起了!文茜姐,恭喜你。」
文茜：「嗯!谢谢。」
旁白：我由衷地为她高兴。
旁白：她自己也显得高兴极了。
旁白：我知道她一直在上舞蹈班,
旁白：也知道她同时还在学古文。
旁白：这已经不是单凭实力二字能解释得通的了。
旁白：要知道,距离上次失败只过了仅仅两个月。
旁白：......运气。
旁白：若不然,她就是让考官赞服于其才能的......真正的天才。
文茜：「这都是多亏了有你啊!」
萧然：「不,我没那么大的功劳。」
旁白：不只是努力、运气和才能,
旁白：她的性格肯定也帮了大忙。
旁白：她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旁白：哪怕别人说她任性,她也丝毫不在意。
旁白：但是正因为她一直以来挑战过各个领域,
旁白：才能有现在的结果。
旁白：而我,不过是在她背后稍稍推了一把罢了......
文茜：「小——景——」
萧然：「什么事?」
文茜：「我饿了,饭好了吗?」
萧然：「知道了知道了,已经做好了。」
文茜：「哇!是我喜欢的烧麦!」
思秋：「哎,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性急呢?」
旁白：她一回到家,家里马上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旁白：她一放学就会去京剧团,
旁白：总是到吃晚饭的时候才会到家。
景怡：「文茜啊,最近怎么样?」
文茜：「嗯!我终于能参加练习了。」
景怡：「是吗,挺好的。」
文茜：「啊对了,妈,你不是喜欢那个旦角吗?」
文茜：「我要不要帮你要个签名?」
思秋：「啊,你说真的?真能要到?」
文茜：「嗯!那我就帮你要一个。」
旁白：不光她回答得爽朗,姑姑姑父也眉开眼笑。
旁白：最近她和自己父母关系也很不错。
旁白：以前,一方是任性自私、根本不听劝的女儿,
旁白：另一方则是总发牢骚的父母......
旁白：......是她父母变了吗?
旁白：还是说,是文茜姐变了?
旁白：不,她父母并没变。
旁白：她虽然变了那么一丁点,但依旧很任性。
旁白：想必变化的应该是“环境”吧。
旁白：仅仅是她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旁白：仅此而已,便让整个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旁白：这让我非常高兴。
旁白：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旁白：我们吃完了饭,出门散着步。
旁白：9月的晚上还残留着些许暑气,
旁白：但偶然也会吹来一阵惬意的凉风。
文茜：「哈哈哈!小景,你这样太怪了。」
萧然：「哎,奇怪吗?」
文茜：「根本不一样。\n 得这样才行,这样才更像迈克尔·杰克逊!」
旁白：她在教我一种奇怪的舞蹈。
旁白：这种舞叫霹雳舞。
旁白：我虽然也在电视上看过,
旁白：但还是第一次受人指点。
文茜：「对对对!然后做这种姿势之后再“Wow——”一声。」
萧然：「......Wo、Wow——?」
文茜：「啊哈哈!小景,哈哈哈你太厉害了!」
旁白：我明明是按照她教的来跳的,
旁白：好像就是跳得不对。
旁白：最有名的那个太空步,也不知为什么,总是会向前走。
旁白：怎么样才能做出那种后退的动作呢?
文茜：「嗯!你没有跳舞的才能。」
萧然：「嗯,我知道。」
旁白：虽然不想用“才能”二字解释一切,
旁白：但是人确实总会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
旁白：很遗憾,我确实不擅长跳舞。
文茜：「不过没事!」
文茜：「你是要上北大的人。」
萧然：「嗯?大学和跳舞没关系吧?」
文茜：「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茜：「小景,你呢,和周围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文茜：「我是说,你和我一样,都是与众不同的人。」
旁白：她从很久以前就经常这么说。
旁白：当时我还没太在意“与众不同”这个词。
旁白：纯粹是因为听到文茜姐说我和她一样而高兴。
旁白：但是这次,这个词却让我有些许不安......
旁白：——半年后。
旁白：漫长的冬天告一段落,春天即将到来。
旁白：我已经开始为高考做准备,
旁白：她也已经习惯了每天去京剧团练习的生活。
旁白：就在这个时期,她的状态又变了。
文茜：「总是练习同一个东西,太没意思了。」
旁白：她开始发牢骚了。
文茜：「而且还都是配角里的配角,根本不让我演戏多的角色。」
萧然：「新人嘛,都是这样。」
旁白：我安慰了她一句。
旁白：现在文茜姐心生不满,并不是因为她老毛病又犯了。
旁白：我听说京剧团的新人大都只能帮忙架设舞台,或者在幕后打下手。
旁白：就算是配角,也不是想演就能演的。
文茜：「我想尽快演些显眼的角色!」
萧然：「......你不能这么着急嘛。」
文茜：「我也没急......」
萧然：「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呢。」
文茜：「话是这么说......」
旁白：文茜姐虽然有些不满,
旁白：但是出演显眼的角色和给主角当替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旁白：更何况她还是在一个著名京剧团里。
旁白：能在那里接受训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文茜：「可是那里那么难进我都考进去了啊。」
文茜：「给我来个特别提拔也没什么不妥的吧?」
文茜：「300个人,只有我!我才是与众不同的!」
旁白：我默默地听她发着牢骚。
旁白：确实,能在录取率0.3%的选拔中脱颖而出,
旁白：的确称得上与众不同。
旁白：......但是她忽略了另一点。
旁白：既然她与众不同,
旁白：那么京剧团里的其他人也一样与众不同。
旁白：她忘了其他人也是通过了那个超低录取率的选拔,才进入京剧团的。
旁白：即是说,那里全都是些与众不同的人。
旁白：而她,仅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新人。
旁白：——一个月后。
旁白：文茜姐每天都在发牢骚。
旁白：甚至面对一直安慰她的姑姑姑父,
旁白：她也动不动就发脾气。
文茜：「妈,练功服怎么没给我及时洗了?」
思秋：「哎?你明天还要上学啊......」
文茜：「啊?明天当然不用上学啊。」
文茜：「现在赶快!送洗衣店洗去。」
景怡：「文茜,现在这时间,洗衣店哪还开门啊?」
文茜：「那就现在给我洗了!」
文茜：「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吃饭......」
旁白：以前其乐融融的晚饭时间已经不见了踪影,
旁白：家中的气氛越来越沉重。
旁白：可文茜姐虽然嘴上抱怨,京剧团还是照常去。
旁白：同时我们也第一次发现了她的另一面。
旁白：以前因为她只要一厌倦就马上放弃,所以没能注意到......
旁白：现在才发现,她一直忍着的结果,
旁白：就是把怒火发泄到周围的人身上。
旁白：......要不别再学京剧了。
旁白：虽然并没有说出口,
旁白：但是我和她的父母都开始有这种想法了。
旁白：就在这苦痛度日之间,
旁白：事态终于出现了转机。
文茜：「你看!我终于能演一个正儿八经的角色了!」
旁白： 她发出阔别已久的欣喜之声。
旁白：这次她出演的,是一名仅仅在最开始有戏份的村姑。
文茜：「不过上场时间少归少,这角色的重要程度可是非同一般!」
文茜：「她和主人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旁白： 她依旧眉飞色舞地说着。
旁白：就算只是一名村姑,也是她第一次饰演有名字的角色。
萧然：「是吗?这是好事啊。」
思秋：「恭喜啊,文茜。」
文茜：「谢谢!」
文茜：「也就是说......他们终于注意到我的价值了!」
文茜：「下一次肯定就选我当女主角了,那才适合我!」
旁白：她半开玩笑地说道。
旁白：我也不知道她这句话里有几成是认真的,总之她今天高兴极了。
旁白：我们也知道她其实一直都挺努力的,
旁白：看到她的付出有了回报,我们也甚为欣慰。
旁白：......最重要的是,松了一口气。不只是我,姑姑姑父也是一样。
旁白：他们也不是不希望文茜姐能成为个名角......
旁白：但显然不想让自己必须为此受气。
旁白：夏末秋初时分。
旁白：文茜姐如今已经有了些知名度。
旁白：这距离她出演村姑,不过过了几个月。
旁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受到注目,
旁白：可能说明她确实与众不同。
旁白：也说不定是她任性的性格正适合京剧这个独特的世界。
旁白：......只是出名的同时,她的缺点也显现了出来。
文茜：「为什么不是我的!」
文茜：「那家伙有眼无珠。」
旁白：每次选角,她都是这样。
旁白：现在她的态度已经超出了抱怨的范畴,更像是愤怒了。
旁白：当然了,她也不是总在生气。
旁白：一旦被选上饰演重要角色,就会喜形于色。
旁白：每逢这时,我们也不禁会为她感到高兴。
旁白：只不过并非每次都能演重要角色。
旁白：毕竟她所在的,是大规模的知名京剧团。
萧然：「文茜姐,你已经很久没演过这种小配角了吧?」
文茜：「那又怎样?」
萧然：「就不能稍微忍忍?」
文茜：「啊?你说啥?」
文茜：「得每次都让我演有点名头的角色才行!」
旁白：即便我们都在安慰她,可她却一直都不消气。
旁白：......要放在以前,她早就甩手不干了。
旁白：虽然嘴上在抱怨,但她还是坚持待在京剧团里。
旁白：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旁白：只不过,吸引我的是从前那个一旦沉迷于什么,
旁白：就会竭尽全力、专心致志的文茜姐......
旁白：而不是现在一直怒气冲冲的她。
旁白：两个月后。
旁白：呼一口气,已经能见到些许白霭。
旁白：晚秋已然离去,冬季翩然而至。
景怡：「萧然啊,你也劝她两句吧。」
思秋：「这孩子就能听进去你的话......」
景怡：「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思秋：「你也一块儿过来吧,一起劝她。」
旁白：“劝她”。听到这个词我明白了。
旁白：这说明她父母已是无计可施。
旁白：她一如既往地闹脾气,让两人都束手无策。
旁白：顺便,京剧团貌似每两周会换一次剧目。
旁白：同时也会发表每个人饰演的角色。
旁白：也就是说,每个月她可能会心情不好两次。
旁白：而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越是和她亲近的人,就越容易被她拿来出气。
旁白：她的父母对此早已是满腹怨言。
景怡：「文茜,想跟你说件事。」
文茜：「什么事,我忙着呢。」
旁白：姑姑姑父表情严肃,
旁白：文茜姐则明显心情很不好。
旁白：说实话,我完全不认为她能听进去我们的话,
旁白：但我还是陪着一起过去了。
景怡：「你退了京剧团吧。」
文茜：「啊?」
思秋：「是啊,没必要勉强自己。」
文茜：「我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旁白：她压低声音说道。
旁白：我知道,这是她即将发火的征兆。
文茜：「啊?退了京剧团?为什么我要退出!」
文茜：「要退出的不是我,是别人才对吧!」
文茜：「我可比谁都努力,还通过了那么难的选拔呢!」
思秋：「这我们知道......」
文茜：「是那个团长有眼无珠!」
文茜：「我跟其他人可不一样,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啊!」
旁白：她连珠炮似地说着,
旁白：根本容不得别人插嘴。
旁白：也不知道是她生来便脾气暴躁,还是这段时间来演技有了长进,
旁白：现在她散发出的压迫力让姑姑姑父都哑口无言。
文茜：「小景。」
萧然：「哎......」
文茜：「你能理解我吧?你和我一样,都是与众不同的人。」
萧然：「............」
旁白：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知道她一直在努力。
旁白：我知道她突破了那个难如登天的选拔。
旁白：如果真有所谓的才华,那她必然称得上才华横溢。
旁白：......自小她便满腔热忱,固执己见。
旁白：我深知她任性妄为,但是为何会恶化到这种地步?
旁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文茜：「小景,你也对这俩老糊涂说点啥!」
景怡：「文茜!哪有这样说自己爹妈的!」
文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文茜：「你可总是自豪地说,小景的父亲是大学教授,特别厉害......」
文茜：「但是你又没上过大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思秋：「文茜!别再说了!」
文茜：「为什么不说?我这都是实话。」
旁白：......之后发生的事情简直不堪回首。
旁白：虽然只是家人之间普普通通的吵架,这却让我很同情姑姑姑父。
旁白：嘴皮子功夫厉害的文茜姐单方面地说着姑父的坏话。
旁白：姑姑想要劝架,但根本无济于事。
旁白：姑父一直承受着文茜姐的语言攻击,却几乎没有还嘴,
旁白：不知是不是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旁白：猛然间,我发现姑父看文茜姐的眼神有些奇怪,
旁白：明明对方是自己女儿,他却像是在怜悯一个可怜之人。
旁白：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丝寂寥。
景怡：「行......那就随你便吧。」
思秋：「啊,思秋,你等等。」
思秋：「萧然......哎。」
旁白：说完这句话,姑姑姑父就走开了。
旁白：我和文茜姐被撇在了那里。
文茜：「呼,清净多了。」
旁白：她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旁白：毫无反省之色。
文茜：「这俩人从前就特别烦人。」
旁白： 她甚至用“这俩人”来称呼自己的父母。
旁白：我理解了这话语中的含义。
旁白：......她甚至对自己父母都失去了兴致。
文茜：「哎,反正他们都是普通人......」
文茜：「不过,小景......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旁白：说着,她对我示以微笑,
旁白：用的不是“这人”、“那人”或者“你”,
旁白：而是我的名字......
旁白：——一个月后。
旁白：12月,寒冬已至。
旁白：雪花代替了雨水纷扬在天空。文茜姐依旧没有变。
旁白：每次宣布饰演名单,她都会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到周围的人身上。
旁白：偶然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则又喜不自禁。
旁白：变了的,是姑姑姑父的态度。
旁白：无论文茜姐怎样,他们都毫无反应。
文茜：「小景,你说会不会有积雪啊?」
旁白：她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显得很高兴。
旁白：似乎今天她心情不错。
文茜：「你知道吗,今天下雪的话,就叫白色圣诞节!」
萧然：「嗯,我也听说过。」
旁白：在这里并没有多少人热衷于过圣诞节,
旁白：但是听说在欧美和日本,大家都会张灯结彩,欢庆节日。
文茜：「放烟花吗?」
萧然：「啊?烟花?」
文茜：「嗯!庆祝一下。」
旁白：她突然说要放烟花,让我吃了一惊。
旁白：又说要庆祝,更让我的心脏扑通一跳。
旁白：......难道她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了?
旁白：但是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生日。
旁白：也不对,可能是姑姑姑父告诉她的。
旁白：但是她也不是那种会庆祝别人生日的人......
文茜：「你看,这次给我的角色不错!所以要庆祝一下。」
萧然：「哎......」
文茜：「嗯?怎么啦,小景?」
萧然：「没事......没什么。」
文茜：「以前放的烟花应该还剩一点。」
旁白：之后我们两人去储物室找了一圈,找到了烟花。
旁白：其中有几根手持的烟花棒,还有大量的炮竹。
旁白：虽然有点发潮,不过应该还能放。
旁白：......就是啊,
旁白：怎么可能呢。
旁白：一瞬间我还期待着她要给我庆祝生日呢,
旁白：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很尴尬。
文茜：「真漂亮啊......」
旁白：在纷飞的雪花之中,
旁白：烟花照亮了黑暗,散发出火药的气味。
旁白：她一反常态,稳重起来。
旁白：她的身影与周遭相映成辉,如梦如幻。
旁白：就在这时,她幽幽说道。
文茜：「小景......」
文茜：「我这么努力学京剧,你知道为什么吗?」
萧然：「嗯。」
旁白：......因为她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旁白：觉得自己有别于他人,并努力维护着自己的这一自尊。
旁白：我虽然内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
旁白：恐怕没有人比我更理解文茜姐了。
旁白：不知不觉中,我和文茜姐已经从小学结识至今。
旁白：她既是我的友人,也是我的姐姐。
旁白：但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文茜：「因为你是与众不同的人......」
萧然：「哎,我......?」
文茜：「嗯。所以我也要变得与众不同......」
旁白：她诚恳地说着。
旁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袒露自己的内心。
文茜：「当初刚认识你时,我可吃惊了。」
文茜：「虽然知道......你父亲是著名的大学教授。」
文茜：「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用功学习的人!」
文茜：「那时我就在想......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这种人,就是所谓的与众不同的人。」
旁白：如果她所言不假......
萧然：「是我......改变了你?」
文茜：「差不多吧!」
旁白：她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旁白：她很少会说出如此诚恳的话。
旁白：虽然逆着烟花的光芒,看不清她的表情......
旁白：但我知道,挂在她脸上的,定是安宁平静的笑容。
旁白：......做事三分钟热度、自我任性,
旁白：这应该是她原本的性格。
旁白：可是她对待京剧的态度,却一点不像她。
旁白：既然原因在我,那就应该告知于她。
旁白：不,是必须向她坦白。
萧然：「文茜姐,我可不是什么与众不同的人......」
萧然：「我说我要去北大,说实话,这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文茜：「是么?」
萧然：「嗯,我不过是为了我父亲。」
旁白：我告诉了她事情的缘由。
旁白：这些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但我想让她知道。
旁白：......某一天,父亲突然带着我去了乡下。在那里只能干些毫无意义的杂活。
旁白：那里没有学校,自然也不用上课,从早到晚,父亲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旁白：曾经我心目中尊敬的父亲再无踪影。
旁白：那几年,父亲酗酒度日、满口牢骚。
旁白：我
旁白：背负着父亲的悔恨,
旁白：来到了这座城市。
文茜：「那你父亲现在还住在那里?」
萧然：「是啊,他只把我一个人送来了这里。」
文茜：「这样啊......」
旁白： 他肯定现在也在那个农村孤独度日。
旁白：为了消弭他的悔恨,我必须考上大学。
文茜：「加油啊,小景!」
文茜：「等以后,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名角!」
文茜：「所以啊小景,你也要配得上我才行。」
旁白： 文茜姐温柔地笑着,对我说道。
旁白：转眼就到了3月份,凛冽的寒冬已被磨去了锋芒。
旁白：这时候刚过完春节,整个城市的喜庆气息也开始淡去。
旁白：她口中的“以后”,
旁白：其实并没多久。
旁白：在某个剧目上,她被提拔为准女主角,
旁白：一下子就受到了世人的关注。
旁白：她被业内人士评价为前途有望的新星,
旁白：甚至登上了戏曲杂志的专栏。
旁白：同时,
旁白：她也在舞台上展露出了与之相匹的实力。
文茜：「我都说了别穿这身衣服。」
思秋：「但是你昨天不是说,这件衣服不错吗......」
文茜：「昨天是昨天现在是现在!今天报社突然要过来采访!」
思秋：「啊?报社......」
文茜：「明白了吧,快换了去!」
旁白：姑姑沉着脸去了卧室。
旁白：文茜姐变得这么有名了,作为她的家人,
旁白：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顺着她的意思。
旁白：而这让她变得更加目中无人。
旁白：最近,她已经把自己的任性要求当成了理所当然。
旁白：......没有任何人劝告她。
旁白：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劝得了她。
旁白：就连京剧团的人,也对她的任性妄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茜：「哎,净添乱......」
萧然：「文茜姐,该上学了。」
文茜：「啊?没跟你说吗,我接下来还有工作呢!」
文茜：「再说了,上学又赚不来钱。」
文茜：「名气这种东西,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影。」
文茜：「哪有闲工夫去学校!」
旁白：最近她一直都是这样。
旁白：随着她的知名度上升,
旁白：她也越来越追求金钱、名誉和虚荣。
旁白：再加上她原本就是那种性格,
旁白：让她的任性且意识过剩之处愈演愈烈。
旁白：即便这让她周围的人痛苦不堪,
旁白：却也没有任何人认真劝诫她。
文茜：「累死了......」
思秋：「你回来啦,晚饭准备好了。」
文茜：「不用,我吃过了。」
旁白：扔下这句话,文茜姐就进自己房间了。
旁白：我冷不丁地问她。
萧然：「文茜姐,还放烟花吗?」
文茜：「啊?」
萧然：「我看到有春节卖剩下的,挺便宜的,就买了些。」
文茜：「..................」
旁白：不知为何,听到我这么说,她沉默了。
旁白：之前她那么高兴,这次却不一样了。
文茜：「我问你,你有在认真备考吗?」
萧然：「哎,那肯定啊。」
文茜：「是吗,那就好好学习。」
文茜：「表弟要是上了北大,说出去也好听。」
文茜：「你也得快点配得上我才行。」
旁白： ......配得上我。
旁白：这已经成为了她的口头禅。
旁白：以前她总会说我与众不同。
萧然：「文茜姐,你这话是认真的?」
文茜：「认真的啊,有问题?」
萧然：「...............」
文茜：「笨蛋,当然是开玩笑了。」
旁白： 她严肃地回答我。
旁白：今天她并没有笑......
旁白：——一个月后。冬去春来。
旁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升上高三了。这也意味着要正式开始备考了。
旁白：而比我大一岁的文茜姐马上就要高中毕业。
旁白：估计她毕业后会直接加入现在的京剧团。
旁白：就是在这个时候,
旁白：我的生活泛起了一丝波纹。
景怡：「萧然,这是寄给你的。」
旁白：姑父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封信。
萧然：「这难道是......父亲给我的......」
景怡：「对。」
旁白：多年来一直都没和我联络过的父亲,突然寄来了一封信。
旁白：我们已经分别了9年,这期间他从没有给我回过信。
旁白：时隔9年,他第一次联络我。
旁白：看着信上那一丝不苟的格式,一股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旁白：......在信里,他写了自己在那里的生活还算愉快。
旁白：并说考大学一事也不用过于勉强,说很担心我。
旁白：我连忙去找文茜姐。
旁白：因为我只和她一个人说过我父亲的事情。
萧然：「呼......呼......文茜姐!」
文茜：「怎么啦,这么着急。」
萧然：「收......收到信了,说他过得很好。」
文茜：「啊?」
萧然：「哎,啊!你看,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父亲。」
文茜：「啊,好像是说过......」
萧然：「刚才,总算收到了他的信!」
文茜：「哦,是吗。」
旁白：我兴奋地说着,她却表现得有点冷淡。
旁白：......难道她还没想起来?
旁白：我这么想着,正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
文茜：「啊,对了,我也要去北京上大学!」
萧然：「哎?」
文茜：「昨天我收到了艺术类大学的保送通知!」
旁白：......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旁白：不对,既然昨天才收到,我不知道也正常。
旁白：只要有了艺术类大学的保送,
旁白：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大学的门槛。
文茜：「虽然我原本没打算上大学,\n 但既然有保送,不去就可惜啦。」
文茜：「而且京剧这行,在北京发展空间更大!」
萧然：「......的确。」
文茜：「那,小景,你高考也要加油啊!」
文茜：「等到明年,咱俩就都在北京上大学了!」
旁白：说完这话,她就去整理行装了。
萧然：「真没想到,文茜姐能收到保送......」
旁白： 但是现在没空考虑她的事情。
旁白：我也必须努力学习。
旁白：收到父亲的来信之后,我大有干劲。
旁白：从那之后,又过去了几个月的时光。
旁白：度过了春天、夏天,马上又要迎来秋天了。
旁白：文茜姐毫无悬念地进入了中央戏剧学院。
旁白：虽然她每个月都会回来一趟,
旁白：但总是直接前往京剧团,很少回家里。
旁白：姑姑姑父却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旁白：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已形同陌路。
萧然：「但是我不一样......」
旁白：我现在考大学,是为了我父亲。
旁白：是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父亲对我的期望。
旁白：我要努力学习。
旁白：我要有远大志向。
萧然：「只不过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志向......」
旁白： 我尊敬父亲,他是出色的大人。
旁白：所以我也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大人。
旁白：这一想法从小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旁白：冬天驱走了秋天,为大地带来了丝丝寒意。
旁白：紧接着,则是匆匆而至的晚春。
旁白：高三的时间过得飞快。
旁白：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波澜。
旁白：我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旁白：考大学的机会只有一次。所谓一考定终身。
旁白：文茜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北京回来这边呆上几天。
旁白：偶尔她也会回到家里,这时我便有机会和她说上几句。
旁白：听说她在那边的生活还算顺利。
萧然：「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旁白：我并非是想成为她所谓的与众不同的人,
旁白：不过是想成为心目中的那个出色的大人罢了。
萧然：「这也算是个好机会吧......」
旁白：我决定实施一直以来的一个想法。
萧然：「姑父,有时间吗?」
景怡：「有什么事啊,萧然。」
萧然：「其实是填志愿的事情......」
景怡：「是吗,已经要填志愿了啊。」
萧然：「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好久没见的父亲。」
景怡：「这......」
萧然：「啊,你看,填志愿要父母签字。」
旁白：其实让姑父签应该也可以。
旁白：虽然他并没有收养我,但也已经是名义上的监护人了。
旁白：但是我想亲口告诉父亲,自己要报考北京大学。
旁白：想要告诉他,我听从他的教诲,一直都在好好学习。
旁白：......我从没提出过想见父亲。
旁白：自从来到这里,我从没说过一次任性的话。
旁白：所以我想姑父肯定会答应的。
景怡：「要去也别现在去。」
旁白： 没想到姑父竟反对我去。
景怡：「那边太远了,你还得备考呢。」
萧然：「不, 我觉得我必须得现在去。」
景怡：「但是你突然过去,万一你父亲在忙......」
萧然：「那就先写信问问他有没有空。」
景怡：「唔......但是......」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姑父陷入了沉思。
旁白：他显得和平常很不一样,含含糊糊,欲言又止。
旁白：过了许久......
景怡：「好吧,这事也不能一直瞒下去......」
萧然：「瞒下去?」
景怡：「本来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你的......」
景怡：「萧然,你冷静听我说。」
旁白：......后面的事我就记不大清楚了。
旁白：准确来说,那声音就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一样,
旁白：朦胧而虚幻,没有一点真实感。
旁白：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旁白：而且不是最近的事。
旁白：早在9年前,他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旁白：那时我刚来姑姑姑父家还没多久。
旁白：之前收到的那封信,也是很早以前就放在姑父那里的,
旁白：并让他在我17岁的时候再转交给我。
旁白：从信上完全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旁白：但是既然事先交代,想必写信时他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萧然：「17岁,正好距高考还有半年......」
旁白：这是父亲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鼓励我吗?
旁白：事到如今,
旁白：真相已经无从知晓了......
旁白：原本暖洋洋的春风已经显得有些闷热。
旁白：时间已经到了6月份,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
旁白：我不再考虑别的事情,
旁白：比之前更加用功学习。
萧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学习......」
旁白：每当出现这种想法,我都会使劲摇头,将其挥出脑海。
旁白：我告诫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
旁白：如果硬要找一个理由......
萧然：「我和文茜姐约好了......」
旁白：她说让我快点配得上她。
旁白：她说在北京等我。
旁白：我虽然并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与众不同的人,
旁白：但她的这些话却支撑着我,成为了我学习的动力。
旁白：——过了几天。
旁白：时隔好久,文茜姐又回来了。
旁白：最近她的工作已经不局限于京剧团,在别的地方也时有亮相。
旁白：......见到她后,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旁白：以前我并不会这样,但是这次不同。
旁白：文茜姐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和我父亲的事情的人。
旁白：当然了,我也并非想让她同情我。
萧然：「只不过,想找她倾诉罢了......」
旁白： 在某种意义上,文茜姐就是我的亲姐姐......
旁白：我想向她倾诉那些埋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话语。
文茜：「好久不见啦,小景。」
萧然：「欢迎回家,文茜姐。」
文茜：「你说你有重要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了?」
萧然：「其实,是以前跟你说过的,我父亲的事情......」
旁白：说到这,我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萧然：「......他去世了。」
文茜：「是吗,高考准备得怎么样啦?」
萧然：「不是,我没在说考试,我父亲他......」
文茜：「不说这些了,我下一次演出啊......」
旁白：......不说这些了?
旁白：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旁白：我的话可还只说了一半。
文茜：「下次剧团要在北京公演,我也要登台!」
文茜：「而且演的角色基本上算主角,要唱的词也多,可不容易了!」
文茜：「小景,你一定要来看啊!我给你张优惠券。」
旁白：文茜姐显得特别高兴......
旁白：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旁白：单方面地说着自己的事情。
文茜：「啊,都已经这个点了。那我走啦,你高考加油啊。」
旁白：说完这话,她就走掉了。
旁白：我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旁白：到头来,她还是只会说自己想说的事情。
旁白：关于我,只说了一句高考加油。
旁白：......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旁白：文茜姐从小就喜欢新事物。
旁白：在她眼里,我也算是个新事物。
旁白：小孩子的世界并没有多大。
旁白：在那个世界中,我最能让她感受到新鲜。
旁白：但是长大成人之后,
旁白：她的世界也随之宽广,
旁白：同时也接触到了京剧的世界,
旁白：我已经无法给她带来新鲜感了。
旁白：现在联系着我们的......
旁白：或许已经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弟的关系......
旁白：......而是因为我是会考上北大的人。
旁白：她想要的,是一个能为她争光的亲戚,
旁白：是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人。
旁白：我
旁白：不过
旁白：是其中的一个候选......
旁白：7月。
旁白：这是蝉鸣此起彼伏的季节。
思秋：「路上小心。」
景怡：「萧然,你肯定能考上。」
思秋：「等见到了那孩子,跟她说一声,让她偶尔也回家一趟。」
萧然：「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旁白：我告别了姑姑姑父,前往火车站。
旁白：为了祈祷自己能合格,我特地剪短了头发,很是清爽。
旁白：我坐在火车上,看着火车缓缓出发。
旁白：目的地是北京。要坐上很久才能到达。
旁白：......去北京的目的,就是确认是否被北大录取。
旁白：既非等到学校发榜,也并非是等待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旁白：而是亲身前往北京。
旁白：那是她所在的地方。
旁白：是与众不同之人的聚集之所。
萧然：「结果文茜姐还是没联系我......」
旁白：她正好住在北京。
旁白：所以我把自己的准考证号告诉了她,
旁白：让她帮忙查看是否合格......
旁白：肯定是因为要演女主角,
旁白：所以忙得没时间去看吧。
旁白：应该是这样的。
旁白：我认为,肯定是这样的。
萧然：「果然啊......」
旁白：这是我发出的第一声。
旁白：录取名单里并没有我的名字。
旁白：也就是说,我落榜了。
旁白：我这17年来的努力,
旁白：全部付之东流。
萧然：「果然是这样......」
旁白：我叹了口气,无力地迈出步子。
旁白：无论是否考上,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都不会改变。
旁白：去看京剧。
旁白：剧院离这里不远。
旁白：之前和文茜姐说好了,去北京的时候一定要去看......
旁白：我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待入场。
旁白：这是我第一次观看正宗的京剧。
旁白：剧目是著名的《铡美案》。
旁白：具体情节我也不太清楚。
旁白：只知道陈世美背叛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秦香莲,甚至欲置她于死地,
旁白：但包拯公正无私,不惜赌上自己的乌纱帽和性命,终将陈世美送上了龙头铡。
旁白：我把文茜姐给我的优惠券递给接待处后,对方就免费给了我一张票。
旁白：我也不太懂,可能是亲友专用的优惠券吧。
旁白：到入场时间后,人群涌入剧场。
旁白：我跟在人群后面,走向票上写的座位。
旁白：座位在第一排。
旁白：我打量了下周围,发现不少人都手捧花束。
旁白：......我是不是也应该拿着什么东西过来?
旁白：恐怕第一排是剧团亲友和忠实戏迷的专座吧。
旁白：就在我下意识地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旁白：灯光关闭,剧场里瞬间变得漆黑。
旁白：终于要开演了。
旁白：伴随着铜锣声,帷幕升起。
旁白：只见出现了数名身穿蓝黑铠甲的武生。
旁白：他们用京剧特有的腔调说着台词,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
旁白：看到他们背上还背着数面靠旗,
旁白：我猜这是开封府皇亲国戚的护卫。
旁白：就在这些粗野武生之中,
旁白：一袭青衣怀抱琵琶,
旁白：楚楚动人。
旁白：......是文茜姐。
旁白：在聚光灯的照耀下,
旁白：她和着二胡声娓娓唱起。
旁白：她脸上则画着脸谱。
旁白：那通透而优美的声音......
旁白：只有我一人熟知的声音,
旁白：此时响彻会场。
文茜：「郎在东来妻在西......」
旁白：饰演秦香莲的她,
旁白：唱得悲切而不失文雅,
旁白：让整个剧场的观众都心生共鸣。
旁白：......现在剧场里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她。
旁白：乃至于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吸引着观众的目光。
萧然：「......长大了啊。」
旁白：我不禁感叹。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连我也为她自豪了起来。
旁白：就好像别人对她的称赞就是对我自己的称赞一样。
旁白：要说对她的了解,我自认为比谁都要清楚。
旁白：她好的一面,
旁白：不好的一面,
旁白：我全都知道。
旁白：她说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
旁白：而如今,全场的观众都被她精湛的演技所吸引。
旁白：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与众不同......
旁白：过了许久,帷幕落下,开始中场休息。
旁白：看来这出戏分为两个部分,休息完后,后半场才会开演。
旁白：就在这时,四周突然热闹起来。
旁白：坐在我身旁的观众也都站起身来。
旁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茜：「感谢各位前来观看演出。」
旁白：演员们一一走下舞台,来到观众席前。
旁白：演员们对着走道处的以及前排的观众打着招呼。
旁白：这似乎是和演员近距离接触的环节。
旁白：收到演员问候的观众也对演员们说着鼓励的话语。
旁白：其中也有人把花束和信件递给演员。
文茜：「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厚爱。」
旁白：文茜姐逐一问候着。
旁白：她的双手已经抱满了收到的花束。
旁白：马上就轮到我了。
旁白：......该说点什么呢?
旁白：我一时间没想好要说的话。
旁白：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和文茜姐面对面。
旁白：首先我以前就没有看过正式的京剧演出。
旁白：我突然前来观看,她会不会生气呢?
旁白：果然还是应该提前联系一下吧?
文茜：「感谢您的大力支持。」
旁白：文茜姐来到了我身边。
旁白：可我心里越急,脑子就越乱。
旁白：......我高考落榜了。
旁白：......无法和她一样上北京的大学了。
旁白：唯独这点,我不想说出口。
旁白：哪怕姑姑姑父迟早会告诉她......
旁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现在让她知道......
萧然：「呃......唔......我......」
旁白：文茜姐走到我跟前时,我语塞了。
旁白：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
旁白：......演得太好了,以后也要努力啊,我也为你骄傲,真期待后半场,
旁白：偶尔也回家看看吧......
旁白：我想着必须得说点什么,无论说什么都行,
旁白：正准备开口的时候......
文茜：「感谢您前来观看我们的演出。」
萧然：「哎......」
文茜：「希望您今后也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
旁白：她边说着,边对我示以温和的笑容,边稍微低了低头。
旁白：接着......她就走向旁边的人那里了。
文茜：「感谢您前来观看演出。」
旁白： 她对我旁边的人也说了同样的话。
顾客：「梁文茜小姐,希望您今后能更上一层楼。」
文茜：「感谢您的支持。」
旁白： 她边说着,边露出温和的笑容。
旁白：这时她已经压根没有在看我了。
旁白：......难道
旁白：......她没认出我?
旁白：她肯定没想到我会一声不吭地过来。
旁白：我穿着新衣服,刚理过发,
旁白：说不定把我当成个陌生人了。
旁白：都有可能。
旁白：......但是我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旁白：她认出了我,但却装作没认出来......
旁白：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高考落榜了呢......?
旁白：中场休息完毕,帷幕再次升起。后半场开演了。
旁白：伴随着铜锣的声音,身着红衣的武生们登上舞台。
旁白：他们做着夸张的动作,说着独特腔调的台词。
旁白：似乎是身着黑衣的和身着红衣的人在争吵。
旁白：就在此时,一束聚光灯出现。
旁白：聚光灯下,文茜姐举止娴雅,缓缓登台。
旁白：她的歌声遮住了武生的怒喝,
旁白：掩住了响亮的铜锣,
旁白：澄澈的天籁之声笼罩全场。
旁白：......观众们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文茜姐身上。
旁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旁白：唯独我的视线无法在她身上对焦。
旁白：明明刚才看得那么投入......
旁白：明明那么为文茜姐感到自豪......
旁白：我猛然想起以前两人放烟花的时候。
文茜：「因为你是与众不同的人......」
文茜：「嗯!所以我也要变得与众不同。」
旁白：那时候,文茜姐是这么说的。
旁白：虽然昏暗的夜晚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旁白：但我和她情同姐弟,
旁白：自然非常清楚......
旁白：她肯定对我露出了笑容......
旁白：......而如今台上的秦香莲也温和地笑着。
旁白：可是
旁白：厚厚的脸谱阻挡了我的视线。
旁白：不再与众不同的我,
旁白：已无法知晓她真正的表情......

 

旁白：1988年。
旁白：非法滞留者 被揭露人数 14129名/n其中,入境时被揭露的人数 542名\n(日本法务省·警视厅发布)\n※这只是官方揭露出来的人数,“实际数量”可能有几倍之多。
旁白：这个时期的日本......
旁白：地价高涨经济向好,股票连日涨停,年终奖发12个月的工资,\n600日元的肉包被人们争相购买,歌舞伎町到处可见来日本赚钱的外国女孩......\n据说卖掉全东京的土地所换来的钱,就可以买下整个美国的土地......\n这便是,被后世称为“泡沫经济”时期的景象。
和平：「今天下雨啊......」
旁白：向窗外望去,10月的东京,天空阴沉,
旁白：正连绵不断地下着秋雨。
旁白：这个时节气温适中,
旁白：每一场雨都渐渐将季节带向冬季。
和平：「希望今天没活儿......」
旁白：下午1点。我从床上起来,换上衣服。
旁白：今天是工作日,
旁白：还是休息日呢?
旁白：这正是我现在要去“确认”的事。
旁白：我乘电梯下到1楼。
旁白：我并没有出门的打算,也不准备去和人见面。
旁白：我打开箱门的旋转密码锁,检查里面的包裹。
和平：「看来今天有活要干......」
旁白：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包裹。
旁白：我马上拆开确认。
和平：「18块巧克力......比想象中多啊。」
旁白： 我知道包裹里面会是零食。
旁白：大多时候都是巧克力,还有时候会有糖果或者饼干。
旁白：当然这不是给我吃的,也不是谁送我的。
旁白：巧克力代表是从北京来的货。
旁白：18块,表示有18个人。
旁白：时间和地点不用告诉我也知道。
旁白：这就是我的工作。
和平：「差不多出发吧......」
旁白：我搬来原宿的这间公寓,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旁白：这里离工作的地方有点远,让我有些不情愿,但我仍住在了这里。
旁白：这栋公寓估计是用来抬地价的房子,
旁白：因为是被熟人引荐的,我也不好拒绝。
旁白：我骑着自行车,顶着小雨前往涩谷站。
旁白：我要在那里乘坐东横线去横滨。
旁白：虽然原宿站近在咫尺,但考虑到从这里上车还要换乘,
旁白：还是花点时间去涩谷坐车更方便。
旁白：我基本上不会开车去工作地点。
旁白：东京的马路很拥堵,很难守时。
旁白：而且还会经常遇到警察盘问,还是乘电车更加安全。
旁白：不一会儿,我就到了横滨。
旁白：准确来说是横滨的码头,船只靠岸的地方。
旁白：我立刻乘上了自己的船。
旁白：目的地是东京湾近海。
旁白：小渔船行驶在漆黑一片的海面上。这是我在4年前买的二手船。
旁白：它是一艘准乘12人的海钓船,在神奈川办了正规的手续。
旁白：当然,我也拥有正规的船舶驾照。
旁白：其他同行用的是偷来的船,也没有正规手续,我则不同。
旁白：既然已经从事了非法的行当,就尽量不去干容易出马脚的事。
旁白：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驱船驶向洋面。
旁白：到达目的地需要大概20分钟。
和平：「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吧......」
旁白：这里距离横滨的海岸大概3公里。
旁白：我看了看指南针,确认了一下现在的位置。
旁白：到了这里,已经几乎看不到东京的夜景了。
旁白：海面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偶尔闪过的渔船灯光。
旁白：我们一向都是在这附近会合。
旁白：终于,另一艘渔船来了。
旁白：这艘船比我的大两圈,大概是准乘24人的。
旁白：不过,船的破旧程度和我的也差不多。
和平：「竟然能开这样的船横跨外海......」
旁白： 当然,从中国开到这里光靠这一艘船是不够的。
旁白：中途肯定还换乘过好几次。
旁白：我靠近那艘船后,先用绳索与其连接。
旁白：这是海面上船与船之间移送货物的必要步骤。
船员：「快点快点!到对面船上去。快!」
旁白：船员大声吼着,
旁白：货物们一个跟一个地换到我的船上。
旁白：这些人我们不叫他们乘客,而叫货物。
旁白：也就是偷渡客。
旁白：基本上都是从中国偷渡来日本的人。
船员：「那之后,交给你了。」
旁白：说完这句话,船员轻轻挥了一下手便离开了。
旁白：我之前也和这个船员碰过几次头,
旁白：但从来没和他正经说过话。
旁白：再说,我根本就不懂中国话。
旁白：于是,他的任务到此为止,
旁白：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和平：「你们几个,先拿好鱼竿。」
旁白：说着,我指示他们拿起排列在甲板上的鱼竿。
旁白：就算语言不通,靠比划也能让他们明白。
旁白：如果被这片海域的日本巡逻艇发现的话,我们马上就会暴露。
旁白：所以必须要伪装成钓鱼船。
和平：「然后,给我看看你们的信物。」
偷渡客：「“福乔”?」
和平：「就是这个。」
旁白：说着,我向他们亮出了巧克力。
旁白：就是我今天收到的包裹里面的东西。
偷渡客：「啊,是说巧克力啊。」
偷渡客：「这个我有。」
旁白： 这些人——这些偷渡客们一个个亮出了自己的巧克力。
旁白：他们在北京时应该就拿到了同样的信物。
旁白：虽然不能说我们是正规渠道,但这就是偷渡的规矩......
旁白：这些信物会提前送到他们手上。
旁白：某种意义来说,巧克力就相当于正式的船票。
旁白：反过来讲,对于那些没有信物的人......
偷渡客：「喂,我没有收到这玩意儿啊。」
偷渡客：「在北京的接待处给过你的吧?」
偷渡客：「没有啊......我就只交了钱啊?」
偷渡客：「喂,我没有怎么办啊?」
旁白：我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旁白：不过看样子,有一个人没有巧克力。
旁白：对于这种人,只有一个下场。
和平：「......下去。」
偷渡客：「啥?」
和平：「我让你从船上下去。」
旁白：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船外说道。
旁白：当然了,船外就是海。
偷渡客：「总不会是要赶我下去吧!」
和平：「看来你也懂了。」
偷渡客：「等等,我是从淮安上船的,钱我可都付过了!」
和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旁白：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没带着巧克力。
旁白：我也没兴趣知道。
旁白：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偷渡客：「噗——哈,你......你干什么——」
旁白： 我一脚将他踢下了船。
旁白： 突然被扔进海里的男性拼命地扑腾起来,
旁白：在夜晚的波浪之间浮沉起落。
偷渡客：「救......救命啊,我......我还有老婆孩子,不能死在这儿——」
和平：「都说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旁白： 当然,我也能猜出个一二。
旁白：这种事我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次了。
旁白：......是货物我运走,
旁白：不是货物便扔掉。
旁白：有巧克力的人就是货物。
旁白：没有巧克力的人就不是。
旁白：如此简单又单纯的运输,
旁白：便是我的工作。
偷渡客：「我......我要淹死了!快救我——」
和平：「好吧,给你一个建议。」
和平：「不想死的话,往西......9点钟方向径直游。」
旁白： 从这里游过去,只要3公里左右就能到码头。
旁白：应该就能活着上岸了。
和平：「不过肯定会被抓起来就是了......」
旁白：海上保安厅也不傻。
旁白：那附近一天24小时都有巡逻艇在巡逻。
旁白：就算运气好游到了码头,也会当场被捕。
旁白：然后直接被拘留,接着马上就会被强制遣返。
和平：「不过,从这里径直向东游的话,就是东京。」
旁白：准确来说应该是可以从千叶上岸。
旁白：距离虽然有大约5公里,但非要游也不是游不了。
旁白：更何况东面的海域上很少会有巡逻艇。
旁白：运气好的话就可以直接游上岸。
和平：「不过,被洋流卷走的话,就必死无疑。」
旁白：虽然是个不大的海湾,但是有洋流......黑潮汇入。
旁白：一旦卷入就会被冲走,一直到外海。
旁白：到时靠人力就不可能再返回陆地了。
旁白：下一次可能靠岸的地点是太平洋对岸的阿拉斯加。
旁白：连尸体都很难被人发现。
和平：「想活着被逮捕,还是用命做赌注去东京......」
和平：「看你自己了。」
旁白：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后,我驾船离去。
旁白：必须要尽快回到岸上,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和平：「建议......」
旁白：想起刚才的事,我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起来。
旁白：......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那种话了呢?
旁白：我不记得了。
旁白：刚开始做这份工作的时候,我记得自己话很少。
旁白：本来也不知道这些人听不听得懂日语。
旁白：他们为了赚钱才出来冒险,说不定多少都会学一点。
旁白：不过这些人是偷渡而来的,也可能完全不懂。
和平：「不管怎样,都和我没关系......」
旁白： 所以准确来说,那不算是建议。
旁白：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罢了......
旁白：没过多久就到了港口。
旁白：接下来将在这里交付货物。
旁白：之后的事就交给另一个人来负责了。
小墨：「小梁,一共多少人?」
和平：「巧克力18个。」
小墨：「最近很多啊......」
小墨：「喂,你们几个排好,发护照了。」
旁白：偷渡客们一个接一个地下了船,
旁白：那人有序地指引着他们。
旁白：这个人姓江。
旁白：说白了就是同事。
旁白：我负责从海上到港口部分的工作,
旁白：接下来便由他来负责。
旁白：他的主业是搞房地产抬地价,
旁白：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挺久了。
偷渡客：「我跟你说,那家伙太狠了!」
偷渡客：「是啊,把和我们一起来的人扔海里去了......」
小墨：「唉好了好了,冷静一下。」
旁白： 那些人上岸后,看起来好像在和江先生抱怨着什么。
旁白：应该是在说我刚才干的事吧。
小墨：「小梁,你一点也没变啊。」
和平：「有个人身上没有信物。」
小墨：「呵呵,毫不留情啊。」
和平：「我就是干这个的。」
旁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旁白：最开始从中国出发之前检查好不就行了吗。
旁白：没有必要特意把逃票的人带到东京湾后,再从船上赶下去。
和平：「也算是杀鸡儆猴吧。」
小墨：「是啊。」
旁白： 让他们明白,偷渡来日本必须走我们的渠道。
旁白：从其他渠道上船拼客的人,不容解释一律清理下船。
旁白：赶下海的人会被海上保安厅抓住后强制遣返。
旁白：当他回国之后,肯定会和别人说这件事。
旁白：还有其他同船的偷渡客,在见过这种景象后也会和别人说。
和平：「这种事逐渐就会传开了。」
小墨：「是说“其他的渠道不可靠”?」
和平：「我的工作就是让想偷渡的人都这么想。」
旁白：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巡逻艇逮捕的。
旁白：肯定也有人就那么淹死了。
旁白：不少人还是会鲁莽地朝东京游,最后被黑潮卷走。
旁白：那些人固然可怜......
旁白：......只怪
旁白：他们运气太差。
旁白：我在心中如此低语着。
小墨：「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小墨：「小梁,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和平：「不用了,现在还能赶上末班车。」
小墨：「好吧,那再见了。」
旁白：江先生和那些偷渡客们急忙离去。
旁白：我独自留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呆呆地望着天空。
旁白：......刚才被我赶下海的人现在应该被捕了吧?
旁白：或者说
旁白：现在已经淹死了?
和平：「我可不是杀手......」
旁白： 就算我的行动导致了他人死亡,
旁白：那也并不是我所期望的。
旁白： 不过,我也没想过要去救他。
旁白：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
旁白：如果我的职业是杀手,
旁白：那这10年来,
旁白：我估计已经杀了300人了吧......
旁白：第二天。
旁白：秋高气爽,昨日的雨已不见踪影。
和平：「今天什么也没有......」
旁白：我像平时一样来检查包裹。
旁白：这个时间如果没送到,就说明今天可以休假了。
旁白：顺便一提,包裹并不是邮局送来的,
旁白：而是负责这方面的人直接塞到我的邮箱里的。
旁白：我来到了原宿车站附近。
旁白：这里今天也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旁白：时间刚过正午,本打算找地方吃点东西,
旁白：但不巧这附近到处都人满为患。
和平：「那家店已经不在了啊......」
旁白：之前这附近有家卖早茶的露天咖啡店。
旁白：我一直想去吃一次,但看来已经不营业了。
旁白：我边这样想着,边将手插进口袋......
和平：「昨天剩的巧克力啊......」
旁白：用来做信物的一块巧克力。
旁白：接偷渡客的规矩是,他们给我看过信物后,我要把自己的给他们一份。
旁白：因为昨天有一个人身上没带巧克力,
旁白：所以我自然也剩了一块。
旁白：......算了,我也不喜欢吃巧克力。
旁白：扔了吧。
旁白：我没有想太多。
旁白：只是一边走着随手一扔。
旁白：然后......
绘美：「啊,你的东西掉了。」
旁白：转头一看,是一个小女孩手上拿着我丢掉的巧克力。
旁白：年纪不大,身上穿着和服,还真是少见。
旁白：......看来她以为东西是我不小心掉的吧。
绘美：「给你。」
和平：「是我扔的,不要了。」
绘美：「哎?为什么要把巧克力扔掉呢?」
旁白：小女孩眼睛睁得圆圆的,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旁白：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无法理解扔巧克力的行为的吧。
旁白：当然我也不想解释,太麻烦了。
和平：「好吧,那送给你了。」
绘美：「咦,真的吗!」
和平：「嗯,拜拜。」
绘美：「太好了,谢谢你送我巧克力!」
旁白：我轻轻挥了一下手便离开了。
旁白：小女孩好像道了句谢,不过我也没理。
旁白：我并不讨厌小孩子,
旁白：但也不喜欢。
旁白：又过了一天。
旁白：夜里9点。
旁白：我和平时一样从横滨码头开船驶向洋面。
旁白：今晚要接的是10个巧克力,3个口香糖。
旁白：巧克力是北京来的货物,
旁白：而口香糖则代表深圳来的货物。
旁白：当然偷渡客也并不是在这些地方上船的。
旁白：这些只是他们交钱办手续的地方,出发地似乎都是上海的港口。
旁白：我先用绳索将船体连接好,
旁白：然后在船体间铺上一块木板充当舷梯。
旁白：虽然很不稳定,但总比没有强。
旁白：要是不小心跌下去,等着你的就是夜晚漆黑的海洋。
船员：「到了!都换过去,快点快点!」
船员：「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旁白：对面的船员和往常一样,大声吼着。
旁白：货物——偷渡客们则一声不吭地听从着指示。
船员：「说起来,小梁。」
和平：「嗯?你叫我吗?」
船员：「之前被你扔下海那个人,好像死了呢。」
船员：「哎不过尸体上岸了,算运气好哦。」
旁白： 那个船员在对我说着什么,
旁白：但我听不懂。
船员：「啊,今天也有一个人,身上没有带口香糖呢。」
旁白： 说着,他向我竖起一根手指。
旁白：我想大概是说今天也有一个人没带信物吧。
船员：「我走了,之后交给你了。」
旁白：那个船员轻轻挥了挥手便驾船离开了。
旁白：他们也不能在这片海域逗留太久。
和平：「......又有一个人没带信物啊。」
旁白：没错。
旁白：其实那些船员在出海之前就知道这件事。
旁白：也就是说,明知有人没带信物,他们还把那人送到这里来。
旁白：当然,他们也知道没带信物的人会有怎样的后果。
旁白：......不知道我和他们到底谁更无情......
旁白：无论如何,接下来都是我的工作。
旁白：货物们换到了我的船上。
旁白：今天有巧克力10名加口香糖3名共13个人。
旁白：长途跋涉的疲惫,加上对可能会被逮捕的担忧,
旁白：让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旁白：我对这些人说出了那句老话。
和平：「你们几个,先给我看看信物。」
旁白：我把带来的巧克力和口香糖举在手里。
旁白：看到我这么做后,偷渡客们和我一样把巧克力拿了出来。
旁白：......如果所有人都带了的话就没问题了......
旁白：只需要直接返回港口,剩下的就是江先生的活了。
旁白：不过,刚才我已经得知,这次并非如此。
偷渡客：「喂,为什么只有你有我却没有啊?」
偷渡客：「呃,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偷渡客：「不是,钱不是你去交的吗?」
旁白： 有两个人不知为何开始争吵了起来。
旁白： 是一对20岁左右的年轻男女,
旁白：不知是恋人还是夫妻。
偷渡客：「两个人的钱你都交了吧?」
偷渡客：「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我把钱私藏了?」
偷渡客：「不然呢?」
偷渡客：「我可没有!你别瞎说。」
旁白：看来这两个人只拿到了一块口香糖。
和平：「你们俩,别吵......」
旁白：我朝天上开了一枪。
旁白：他们两个人谁是谁非都和我没关系。
和平：「给你们10秒钟,赶紧决定是谁的......」
偷渡客：「给我拿来!」
偷渡客：「你干什么?这是我的!」
旁白：男的可能明白了我的意思,
旁白：率先下了手。
偷渡客：「谁管你啊,快点给我拿来!」
偷渡客：「呀——」
旁白： 男的打算强行抢夺女的手中的口香糖。
旁白：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夫妻或者恋人关系,
旁白：但男方毫不留情。
旁白：那个女的被男的打了几下,
旁白：手里的口香糖被抢走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旁白：我只是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整个过程。
旁白：其他偷渡客也和我一样。
和平：「时间到了......看来你们已经决定好了。」
偷渡客：「等等!口香糖是我的,被他抢走了!」
和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和平：「没有信物的人就不是货。」
偷渡客：「你不会......你不会把我扔到海里去吧?」
和平：「下去吧!」
偷渡客：「啊——」
旁白：我一脚将那个女的踹下了船。
旁白：她在漆黑的波涛之间拼命扑腾着。
偷渡客：「救......救命,好冷,我要淹死了!」
和平：「我只运货,不是货的就要扔下去。」
偷渡客：「我......我给你钱,求你了救救我!」
旁白：我完全没理她在说什么。
旁白：再说我也听不懂。
旁白：......这两个人之所以只拿到一件信物,
旁白：恐怕是因为只付了一人份的钱吧。
旁白：不知因为讨价还价还是他们打算蒙混过关。
旁白：也不知是刚才那个男人的错还是这个女人的错。
旁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旁白：负责收钱的人绝对不会出现失误。
旁白：其他的负责人也不会贪污这份钱。
旁白：毕竟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
旁白：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旁白：我们都清楚。
和平：「算了。给你一个建议吧......」
旁白：我和平时一样,
旁白：对在海中拼命踩着水的人说——
和平：「不想死的话,向左游。」
和平：「不怕死的话就向右游,那边就是东京。」
偷渡客：「快救我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和平：「再见。」
旁白：说完,我便开船离开了。
旁白：现在这个时期海水的温度大约18~22°C。
旁白：还没到会造成失温症的时节。
旁白：现在马上脱掉衣服开始游的话还有救。
旁白：然后只要向左方......朝横滨一直游的话,
旁白：就会在材木码头附近的洋面上被巡逻艇发现。
旁白：反过来说,如果缺少这两个条件中的任意一个,
旁白：都很难得救。
和平：「而且从下个月开始,海水的温度会大幅下降......」
旁白：海水温度的变化要比大气温度晚两个月。
旁白：实际上现在的海水温度和8月时差不多。
旁白：但是下个月就会变成10°C左右。
旁白：深夜甚至最低会降到4°C。
旁白：再过不久,
旁白：就要到即使不往东京游,
旁白：没有被黑潮卷走......
旁白：落水之人也难逃一死的季节了。
小墨：「哟,辛苦了。」
旁白：江先生像往常一样等在堤岸上。
旁白：今天接下来的任务也同样交给他了。
小墨：「今天所有人都齐了吗?」
和平：「没,扔下去一个。是个口香糖。」
小墨：「从深圳来的啊。那边还是有人不把这边当回事。」
旁白：听到他这么说我点了点头。
旁白：这边,说的是我们的客户......黑道。
旁白：江先生虽然是中国人,但他和日本的黑道有着很深的交情。
旁白：当然也认识很多中国的黑社会。
旁白：日本的黑道和中国的黑社会曾经是敌对关系......
旁白：但现在可以说是合作关系。
旁白：特别是在偷渡的方面,双方的合作是必要的。
旁白：这其中,像江先生这种在两头都吃得开,
旁白：而又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人,
旁白：自然是个方便的存在。
小墨：「好,算是干完了。」
旁白：他像往常一样给偷渡客们分发了假护照,
旁白：然后带他们坐上了一辆大号的面包车。
旁白：江先生的工作到此为止,
旁白：之后就由其他人来负责了。
小墨：「小梁,我顺路送你吧。」
和平：「好,麻烦你了。」
旁白：因为时间不早了,我便接受了邀请,坐上了江先生的车。
旁白：在赶不上末班车的时候,江先生常常会送我回去。
小墨：「说起来小梁,你这个月的房租呢?」
和平：「啊?」
小墨：「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个公寓啊。」
旁白：我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旁白：我现在住的公寓,
旁白：确实是从江先生的房地产公司租的......
和平：「你不是为了抬地价才让我住在那里的吗,还要收我房租?」
小墨：「那种房子在原宿,市场价是一个月10万。」
和平：「等等,是你让我搬过去,让我在那住的啊。」
小墨：「没错,所以我不是给你出搬家费了吗?」
和平：「............」
旁白：我想了想要怎么反驳他,最后还是算了。
旁白：怕是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
和平：「好吧,不就是房租吗,我付。」
小墨：「赚着大钱的人果然大方。」
和平：「买船的贷款我还没还清呢......」
旁白：算了,我受了他不少照顾也是事实。
旁白：从我小时候起江先生就很照顾我。
旁白：......对我来说,能称作亲人的人很少。
旁白：而江先生便是这其中的一人。
旁白：次日。
旁白：我像平时一样睡到午后。
旁白：起床后的固定任务,
旁白：便是去查看公寓一楼的邮箱。
和平：「今天没有啊......」
旁白： 确认了邮箱,里面什么也没有。
旁白：也就是说今天休息。
旁白：我做这份工作已经快10年了,
旁白：从经验来看,偷渡也分淡旺季。
旁白：春天和冬天比较少,每周2到3回。
旁白：夏天和秋天多一些,每周会有4到5回。
和平：「也好,出去吃个饭吧......」
旁白： 这工作的麻烦之处是只有当天才能知道有没有活。
旁白：而今天难得休息。
旁白：原宿的街上今天也是人头攒动。
旁白：这里不论周末还是工作日人都很多。
旁白：尤其是年轻人,还有不少看着像是来参加修学旅行的。
旁白：这里已经算是个观光胜地了。
和平：「说起来......」
旁白：我随手摸了下口袋,摸到里面的1块口香糖。
旁白：是昨晚剩下的信物。
旁白：正准备扔掉的时候,
旁白：我想起了前几天的事。
旁白：......年纪小小却穿着和服,
旁白：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子。
旁白：我一边胡思乱想着,
旁白：一边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来回逛。
和平：「......找到了。之前那个小孩子。」
旁白：在原宿的街上,身穿和服会格外显眼。
旁白：而且现在又不是新年或者儿童节,
旁白：这样的小孩子就更加醒目了。
旁白：我思考了一瞬间后,朝她打了个招呼。
和平：「哟,又见面了。」
绘美：「啊,你是之前送我巧克力的人。」
和平：「我说你,一直待在这附近啊。」
绘美：「嗯,我就住这附近。」
旁白：小女孩同那天一样,开心地嘻嘻笑着。
旁白：她没有上学,看来还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和平：「那今天就送你口香糖吧。」
绘美：「哎?真的吗?」
和平：「嗯,给。」
绘美：「太好啦,谢谢!」
旁白：收下口香糖的小女孩似乎很开心,
旁白：在我面前连蹦带跳。
旁白：之前给她巧克力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旁白：真是个耿直的孩子。
绘美：「但是,你为什么总送我零食呢?」
和平：「呃......这个嘛......」
旁白：本打算扔掉的。
旁白：工作时剩的,我又不吃。
旁白：但我说不出口。
旁白：而且要解释起来很麻烦,
旁白：这种事也解释不了。
绘美：「啊,难道你是,朋友?」
和平：「啊?」
绘美：「就是说啊,景也经常给我买冰淇淋呢。」
旁白： 我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旁白：我只当是小孩子在瞎说,也不是很在意。
旁白：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旁白：忽然看到了旁边的商店门口早早便贴出了圣诞节的广告。
和平：「啊,这不是圣诞节快到了嘛......就算是送你圣诞礼物吧。」
绘美：「叔叔是圣诞老人?」
和平：「我当然不是圣诞老人......」
和平：「不过也别叫我叔叔啊。」
旁白： 我现在的年龄应该还算是哥哥。
旁白： 而且就算对这么小的孩子,
旁白：我也不想自称是圣诞老人。
绘美：「那......哥哥?」
和平：「.....................」
旁白： 听她这么一叫还真让人有点不好意思。
旁白：我这个年纪,被一个幼女叫哥哥。
绘美：「啊,对了,哥哥肚子饿不饿?」
绘美：「作为回礼请你吃烧麦吧?」
和平：「烧麦?」
绘美：「嗯,跟我来,很近的。」
和平：「喂,要去哪啊?」
旁白：没等我答应,她就先跑了。
旁白：我一时间觉得干脆不管她走掉算了,
旁白：但最后还是不自觉地跟上了她。
和平：「这里好像是......」
旁白：没多一会便来到了一间老旧的站房。
旁白：从原宿站前的大路边越过围栏马上就到了。
旁白：这是之前卖早茶那家露天咖啡店的地方吧?
旁白：我刚搬家过来的时候,
旁白：点餐的队伍一直排到外面的路上,所以我记得。
和平：「难道说你住在这里?」
绘美：「嗯,我和姐姐还有景3个人住。」
绘美：「啊,不过姐姐现在在睡觉,景也出门去了。」
旁白：我没太明白,那家露天咖啡店就是这3个人开的吗?
旁白：我之前一直准备去吃一次,回头发现店已经没有了。
绘美：「稍等一下哦,我去拿烧麦。」
绘美：「让您久等啦。」
旁白：我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接过热腾腾的烧麦。
和平：「这是你做的吗?」
绘美：「嗯,好久没做了,昨天大家一起做的。」
绘美：「啊,这个有点像三角形的,就是绘美做的哦。」
旁白：说着,小女孩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旁白：原来她的名字叫绘美。
旁白：她指的那只和其他烧麦比起来确实有点变形,
旁白：不过这么小就会做饭已经很了不起了。
旁白：于是,我夹起一只烧麦放入口中。
绘美：「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和平：「嗯,很好吃。」
旁白：热腾腾的新出锅烧麦,
旁白：加上我本来就饿了,吃起来非常香。
旁白：味道上也像是正宗的中式面点,
旁白：之前那么火也算名副其实了。
和平：「店为什么不继续开了呢?」
绘美：「店?是说露天咖啡店吗?」
和平：「嗯,之前在这里开过的吧。」
绘美：「嗯,因为那是夏天限定的店。」
旁白：原来如此。
旁白：天气变冷了,现在是就停业季了。
旁白：仔细一想,在这种连屋顶都没有的露天场地开店,
旁白：也没办法一年四季都营业。
旁白：待了一会之后,我便离开了那里。
旁白：结果那孩子给我拿了3盘烧麦。
旁白：......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旁白：明明那么小却完全不认生,还真是少见。
旁白：住的地方也很奇怪。
旁白：东京的夜幕已经降临。
旁白：要是有工作的日子,这时候该从横滨码头开船去洋面上了。
旁白：我在车站附近随便买了点东西,正在回家的路上,
旁白：刚好走到公寓门口。
小墨：「哟,这么晚才回来啊。」
旁白：听到声音我一看,发现是江先生。
旁白：看起来他正在这儿等着我回来。
和平：「是有什么急事吗?」
小墨：「我是来收房租的。」
和平：「啊?」
旁白：......认真的吗?
旁白：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和平：「好吧,10万是吧。」
小墨：「多谢了,我请你去喝个酒吧。」
和平：「那就免了。」
和平：「说是请我喝酒,到时候又要让我掏服务费了吧?」
小墨：「不会,免费的,不让你掏钱。可以请你喝两瓶啤酒。」
和平：「真的假的?」
小墨：「嗯。看在你这么干脆地付了房租的份上。」
?：「欢迎光临,老板。」
?：「哥哥,来一杯威士忌兑水?」
旁白：刚一进店,陪酒女郎们就迎了上来。
旁白：其他桌子的人,看到江先生后也马上过来了。
旁白：再怎么说他也是这家店的老板,
旁白：对这些女的来说就是雇主,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墨：「你们几个,别光管我,照顾客人去吧。」
?：「这位小哥是?」
小墨：「这家伙你不用管。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白了。」
旁白：江先生几句话,那些女的便马上就去其他桌子了。
旁白：她们连连叫着老板老板,
旁白：说着不流利的日语努力服务着顾客。
小墨：「你觉得怎么样?」
和平：「什么怎么样?」
小墨：「她们努力干活的样子,不觉得值得敬佩吗?」
和平：「因为不好好干活就没法给家里寄钱了嘛。」
旁白：因为这些几乎都是签证到期的非法滞留人员。
旁白：其中还有一些是偷渡来的。
旁白：而且最初一年的薪水五成都要上交。
旁白：因为她们来日本的路费是以预支的形式垫付的。
和平：「而且她们的工钱你还要再抽个两成的吧?」
小墨：「不是两成,是三成。」
和平：「真狠......」
旁白： 这样一来,
旁白：她们最后拿到手的薪水只有两成。
和平：「你要是觉得她们值得敬佩,就手下留情一些啊。」
小墨：「胡说什么呢。她们在还完路费之前要是被捕了,就会被强制遣返。」
小墨：「你以为到时候亏的那部分钱谁来出。」
和平：「难道是江先生你出?」
小墨：「没错。所以我已经够良心的了。」
旁白：确实。
旁白：如果把风险考虑进去,
旁白：江先生就算扣除她们三成工钱也算比较良心的了。
旁白：而对那些女性来说,两成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旁白：更何况等明年还完了路费,工钱就能拿到七成。
旁白：如此巨额的薪水,在她们本国是不可能赚得到的。
旁白：在这里工作一个月赚的钱,相当于在她们本国干好几年。
旁白：......为了这些钱,值得她们不惜赌上性命也要偷渡来日本。
小墨：「不说这些了,来喝瓶酒吧。」
和平：「请我喝两瓶是吧。」
小墨：「嗯,没有陪酒女郎,我来给你倒酒。」
和平：「不用了,我自己会倒。」
旁白：就这样,我们喝得还算开心。
旁白：我和江先生既是旧识,关系也不错。
旁白：不过,我却很少到江先生的店里来。
旁白：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不怎么喜欢喝酒。
旁白：而另一个原因则是......
樋口：「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梁啊......」
樋口：「好久没见到你了。」
和平：「是你这家伙啊......」
旁白：这个大叔的名字叫樋口。
旁白：是我工作上的客户......也就是黑道。
旁白：他在组里是个小头头,
旁白：算是三把手,有一定的地位。
旁白：他便是我不愿意来店里的另一个原因。
樋口：「你会来这种店,还真少见啊。」
和平：「江先生邀请我来的,情非得已。」
樋口：「哼哼,江先生啊......」
和平：「有什么问题吗?」
樋口：「管我叫“你这家伙”,管他叫江“先生”啊。」
旁白：说完,樋口瞪着眼睛看着我。
旁白：换做普通人,这一下肯定会被吓到......
旁白：但是不好意思,这招对我没用。
和平：「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叫你混混?」
mob：「你说什么!」
旁白：旁边的年轻混混忍不住叫了起来。
旁白：这也不奇怪,我刚才的话原本就带着挑衅的意图。
mob：「头儿,要让这家伙闭嘴吗?」
樋口：「没事,不用你管。」
mob：「可是怎么能被这狂妄的小子小瞧了......」
和平：「你个小混混,别这么凶。」
mob：「什么......喂......喂!你再说一遍试试!」
和平：「吵死了,小·混·混。」
mob：「说啥!?」
mob：「唔......头儿,你干什么......」
樋口：「人家说你吵没听到吗?那就给我闭嘴。」
mob：「可......可是这小子,看不起黑道......」
樋口：「怎么,你想死吗?」
mob：「啊?」
樋口：「你最好别找这家伙的茬......」
樋口：「不然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沉到东京湾底。」
旁白：说完,樋口朝我笑了一下。
旁白：这个小混混一看就是个新人。
旁白：要是知道我是谁,肯定不会朝我那么说话。
旁白：小混混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旁白：头上流着血,畏怯地看着我。
和平：「我说你啊,总之先把血擦了。」
mob：「好......好的,谢谢。」
和平：「樋口,最近的年轻人你怎么教育的......」
樋口：「最近黑道也人手不足啊。」
旁白： 这位樋口不光是我工作上的雇主,
旁白：也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人。
旁白：要说认识的时间,
旁白：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江先生还要长。
旁白：是另一个我为数不多可以称作亲人的人。
小墨：「我说你们几个,别在我的店里动粗啊。」
樋口：「不好意思了老江,下次去我的店里我请客。」
小墨：「免了。那个小混混,把那儿给我收拾干净。」
mob：「好......好嘞。」
旁白： 江先生也和我一样叫他小混混。
旁白：他不敢违抗,垂头丧气地收拾起啤酒瓶的碎片。
小墨：「话说回来,樋口啊,二丁目的空地,你就罢手吧?」
樋口：「那块地啊......」
樋口：「交换条件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小墨：「和你换下个月的招标怎么样?我们可以不投。」
旁白：就这样,两人马上就聊起了工作的话题。
旁白：江先生说的“我们”,应该是指中国黑社会。
旁白：和偷渡一样,与黑道间做好互相让步很重要。
旁白：对黑道来说也一样。
和平：「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小墨：「怎么了,再喝点啊。」
和平：「两瓶啤酒我已经喝完了,再喝就要收钱了。」
樋口：「对了,我说小梁啊......」
樋口：「你也不小了,对雇主稍微敬重点。」
和平：「那你就给我点好活干。」
樋口：「别这么说,你现在做的活也很重要。」
旁白：我轻轻摆了摆手,便从店里离开了。
和平：「哼,重要的活......」
旁白：不过,确实如此。
旁白：就算不正经,
旁白：那也是不可或缺的工作。
旁白：不论是黑道还是中国黑社会,最根本的生意都是不动产和买卖土地。
旁白：再者就是股票投资或经营违法赌博。
旁白：接下来是走私和偷渡。
旁白：最后才是风俗行业,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旁白：然而,为了这些生意能做成,还有一样东西是必须的。
旁白：......那就是暴力。
旁白：非法的,以无情的暴力为后台的生意。
旁白：要是敢触碰那些家伙的逆鳞,法律不会派上任何用场。
旁白：会很惨。会被杀掉。
旁白：只有让对方明白这一点,生意才能站稳脚跟。
和平：「也就是说,我这份工作的意义就在于此......」
旁白：某层意义上来说,它就是一种暴力装置。
旁白：虽然我并不打算做冷酷无情的事情,
旁白：但只有冷酷无情的人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旁白：次日。
旁白：晚9点,东京湾离岸3公里处。
和平：「今天真轻松......」
旁白：我像往常一样接偷渡客换船。
旁白：今天的货物是10块巧克力加3块口香糖,共13人。
旁白：这么点人完全没问题。
旁白：因为下着雨,海面上的视野不好,
旁白：但这对于我的工作来说却是好事。
旁白：天气不好的时候,不光我的视野不好,巡逻艇也一样。
和平：「更何况,今天所有人都带了信物,不用我费劲了......」
旁白：只要这方面没问题,
旁白：那我的工作就和普通的走私没什么区别了。
旁白：我扔人下海也是迫不得已。
旁白：正当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驱船返回港口的时候——
早苗：「呼,不走运啊。」
旁白：我的船上应该没有这个人。
旁白：今天我送的人并不多,不可能注意不到。
旁白：......难道她是从海上游过来的?
早苗：「果然下雨天视野就是不好啊。」
和平：「......中国话?」
旁白：这家伙也是偷渡的?
旁白：既然她穿着潜水服,那肯定是从海里上来的。
旁白：我好像听说过。
旁白：有种人很少见,他们会从货运船上跳下来,
旁白：鲁莽地凭肉身游上岸。
早苗：「嗯?啊,原来你不懂中国话。」
早苗：「我遇上洋流了,让我搭个船吧。」
旁白： 这次她又用日语对我说道。
和平：「你是日本人?」
早苗：「是又怎么了?」
旁白： 在这种情况下忽然搭船,行迹可疑......
旁白：有可能是个偶然在这附近潜水的日本人。
旁白：但如果不是这样,
旁白：那她就和我们一样......是偷渡的。
旁白：当然,我认为是后者。
旁白：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需要考虑。
和平：「喂,赶紧给我下去。」
早苗：「为什么?」
和平：「你是偷渡的吧。」
早苗：「不是啊,我恰巧在这附近潜水。」
和平：「哪有大半夜在离岸这么远的地方潜水的。」
早苗：「你看,我有日本的护照哦。」
旁白：说着,她拿出护照给我看。
旁白：上面用日文写着家住东京町田市,
旁白：名字叫进藤早苗,女性,24岁。
旁白：照片看起来是本人,也有日本政府的公章。
旁白：乍一看是正规的护照,但是......
和平：「这假护照的水平不高啊。」
早苗：「哦?」
和平：「这玩意能骗过我就有鬼了。」
早苗：「哈哈,不愧是专业的,这么快就暴露了。」
旁白：她说完便笑了起来。
旁白：就算伪造护照被识破了,她一点也没慌。
旁白：......总之,这家伙是谁都无所谓。
和平：「快点给我从船上下去。」
早苗：「不下,再让我搭一会吧?」
和平：「不行,不是货物就得下去。」
早苗：「不过,你要是现在把我赶下去,麻烦就大了。」
和平：「什么麻烦?」
早苗：「你看,过来了哦。」
旁白：我正琢磨她在说什么的时候......
旁白：一艘船朝这边驶了过来。
和平：「那是......巡逻艇。」
mob：「这里是海上保安厅,那边的船请停下。」
旁白： 是负责东京湾巡逻的海上保安厅巡逻艇。
旁白：他们一般很少会来这边的......
旁白：......难道说,这家伙是海上保安厅的人吗?
旁白：我一瞬间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马上就否定了。
旁白：如果是公安人员,不可能带着假护照。
旁白：现在的情况应该正相反。
早苗：「哎呀,抱歉抱歉。」
早苗：「我从货船上跳海的时机不太好。」
和平：「果然是你引来的。」
早苗：「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
旁白：我正想她竟然这么说的时候,
旁白：只见她转身朝甲板上的其他人说道——
早苗：「你们几个,赶紧拿好钓鱼竿。」
早苗：「假装钓鱼,装得越像越好。」
早苗：「快点快点,要是露馅了所有人都要被强制遣返哦。」
旁白：听了她的话之后,偷渡客们一齐开始假装钓鱼。
旁白：我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mob：「海钓船吗......」
mob：「请告知登记号码和船舶牌照。」
和平：「这里是神奈川3134......」
和平：「JP、YDV1510F816......」
旁白：我尽量掩饰住内心的紧张,拿起扩音器回话。
旁白：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做出可疑的举动。
旁白：对方没有用无线电,而是直接用扩音器问话,
旁白：就说明已经怀疑我是非法船只了。
旁白：......万一他们登到我的船上来,那一下就暴露了。
旁白：不可能逃掉。
旁白：这艘破渔船的性能根本没法和巡逻艇比。
早苗：「看样子,情况有点危险啊。」
和平：「说得好像与你无关似的......」
早苗：「当然无关。到不得已的时候我就下海逃走。」
和平：「我也一样。」
旁白：然后就借着天黑游到港口。
旁白：那些货物被抓我就不管了。
旁白：之后就准备点合适的借口,
旁白：报警说船被偷了,装成是受害者。
mob：「神奈川3134,渔船,太阳丸。」
mob：「我们收到报告说有人从货船落水了。」
mob：「如果你发现,请马上实施救助。」
和平：「神奈川3134,明白。」
旁白：我回答完后,巡逻艇又去往别处了。
旁白：我一直盯着巡逻艇,直到完全看不到它的踪影。
和平：「呼,这样就放心了......」
旁白： 刚才好危险。
旁白： 如果被他们登船,
旁白：船上的这些偷渡客是怎么也瞒不过去的。
早苗：「看来渡过难关了啊。」
和平：「你到底是什么人?」
早苗：「偷渡的。」
和平：「这我知道,但你不是普通的偷渡客。」
旁白：刚才的反应那么熟练,
旁白：肯定不只是偷渡一次两次了。
和平：「难道是中国黑社会的?」
早苗：「不是。」
和平：「那是黑道?」
早苗：「哪个我都不是,我上你的船纯属偶然。」
和平：「我可没好说话到连这都信。」
早苗：「那你说怎么办?把我从船上踢下去?」
和平：「..................」
旁白：算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把船开回港口。
旁白：不能再在这种地方耽误时间了。
旁白：要是再出什么差错,
旁白：又把巡逻艇招来就麻烦了。
旁白：花了大约20分钟,我回到了横滨码头。
旁白：这里和平时一样停着几台面包车和卡车。
小墨：「辛苦了小梁,今天有多少人。」
和平：「巧克力10个加口香糖3个。」
和平：「还捡了个奇怪的女的。」
小墨：「怎么回事?」
和平：「忽然说要搭我的船......」
旁白：我正说着,忽然注意到。
旁白：......那家伙哪去了?
旁白：靠岸的时候她还在甲板上的。
小墨：「怎么了?」
和平：「算了,没什么。当我没说。」
旁白：我也不想多说了。
旁白：因为我觉得那家伙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旁白：她可能是和中国黑社会或者日本黑道有关的人。
旁白：和我们是一样的。
旁白：至少她不是普通的偷渡客。
旁白：和我从船上踢下去的那些货物不一样。
旁白：10月份的东京,只有早晚才会有些寒意。
旁白：昨晚的雨已经不再下,今天又是秋高气爽的大晴天。
旁白：我惯例地来到邮箱前确认包裹。
和平：「今天也有活干......」
旁白：巧克力18块,口香糖5块,还有很少见的1块糖果。
旁白：一共24人,数量着实不少。
旁白：而且除了平时的零食外,还有一张字条。
旁白：让我下午4点去之前的店......也就是江先生的店里。
旁白：是樋口的指示。
和平：「麻烦死了......」
旁白：虽然我嘴上说嫌麻烦,但不能不去。
旁白：因为樋口是雇主,而且他很少直接下达指示。
旁白：今天原宿的街上依然热闹。
旁白：可能正好赶上学校放学,
旁白：路上的学生比平时更多。
旁白：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过,看起来很开心。
和平：「和我上初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旁白：那时我也曾来往于这一带,
旁白：但每天都在为了生活拼命地打工。
旁白：不知是如今大家都富裕了,还是说富裕的人都集中到了东京......
绘美：「啊,圣诞老人哥哥。」
旁白：一个小女孩边叫边朝我走来。
旁白：是那个前几天请我吃烧麦的孩子,记得是叫绘美。
旁白：她似乎一直都在这附近,
旁白：而今天身边还跟着一个高中生岁数的女孩子。
栞奈：「绘美,那个人是......」
绘美：「大哥哥是朋友,经常给我巧克力吃。」
栞奈：「啊,你之前好像提到过......」
栞奈：「呃,不好意思,妹妹一直受您的照顾......」
旁白：她面对我,轻轻低下了头。
旁白：看来她就是绘美的姐姐了。
绘美：「(盯——)」
和平：「怎么了?」
绘美：「今天没有巧克力吗?」
和平：「抱歉,今天没带。」
绘美：「是吗,可惜。」
栞奈：「别这样绘美,太没礼貌了。」
栞奈：「那个......真的不好意思,这孩子总是口无遮拦......」
和平：「没关系的。」
旁白：小孩子本来就是这样的,
旁白：再说前几天她还请我吃了烧麦。
旁白：而且换做以往,剩下的巧克力我也都是扔掉。
绘美：「姐姐先别说这个了,不快点回去没事吗?」
栞奈：「哇,已经这么晚了。」
绘美：「嗯,景还等着呢。」
栞奈：「呃,那就再见了。」
绘美：「大哥哥再见。」
旁白：两人消失在了原宿的街头。
旁白：姐妹两人年龄有点差距,但关系看起来不错。
旁白：好像还有个叫JIN的人和她们在一起。
旁白：写成汉字估计是“仁”,可能是她们的哥哥吧。
旁白：她们住在站房里是有点奇怪,
旁白：不过终归是普通人。
旁白：就算同样居住在原宿,
旁白：也肯定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里吧......
和平：「算了,我也该走了。」
旁白： 马上就到下午4点了。
旁白：迟到的话樋口那个大叔又要发牢骚了。
旁白：我来到了江先生的店里。
旁白：虽然就是所谓的夜总会,
旁白：但和别的店不同的是,店里的陪酒女基本都是外国人。
旁白：今天店里也到处都回响着生硬的日语。
樋口：「喂,你迟到了2分钟。」
和平：「别那么挑刺了,找我来什么事?」
旁白： 我们平时基本上不会见面。
旁白：毕竟工作的流程都是固定好的。
旁白：反过来说,只有情况有重大变化的时候,才会直接找我下达指令。
旁白：不会用便携电话交谈。
樋口：「最近,有一批药走私进来了。」
旁白： 这是黑道大哥的第一句话。
旁白：所谓药,就是指毒品、大麻。
和平：「那又怎样?」
樋口：「从我们不知道的渠道擅自进来的。」
和平：「原来如此,明白了。」
旁白：从以前起就一直有“药”进来,
旁白：但是都是通过与我们——黑道和中国黑社会的相关渠道进来的。
旁白：他们有着不言自明的规矩。
旁白：既会相互间划清界限,也会偶尔合作。
旁白：......肯定是有哪个愚蠢的小混混想要赚点小钱了吧。
樋口：「如果在船上发现了可疑的人......」
樋口：「把货跟药都扔海里去。」
和平：「身上有信物的话呢?」
樋口：「无所谓,也扔下去。」
旁白：他说得非常干脆。
旁白：不单单是把对方赶下海,而是要切实“扔下去”。
旁白：我明白,在这种场合下,黑道不会犹豫也不会手软。
和平：「不过这样很麻烦啊......」
樋口：「不愿意在船上检查他们?」
和平：「当然了,我们的活儿可是争分夺秒的。」
旁白：在那片海域里磨磨蹭蹭非常危险。
旁白：就算伪装成了钓鱼船,也要尽量避免被巡逻艇发现。
旁白：如果要调查乘员身上的东西,就得额外花一些时间。
旁白：而我则希望能尽快离开危险区域。
和平：「我说,让对面在出航前对他们进行检查不就行了。」
樋口：「那怎么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呢。」
和平：「你的目的果然是这个。」
樋口：「听着小梁,身上的货也一定要给我扔了。」
和平：「怎么?还怕我私藏了?」
樋口：「不,你应该没那么蠢。」
樋口：「不过,另一个人就......」
和平：「......另一个人?」
樋口：「从今往后,有个人会协助你的工作。」
和平：「喂,别随便决定啊。我可没听说。」
樋口：「是对方介绍来的,你就认了吧。」
旁白：我像平常一样前往港口。
旁白：今天有巧克力18块,口香糖5块,糖果1块,一共24人。
旁白：数量不算少。
和平：「不过这下就麻烦了......」
旁白：樋口口中说的对方,指的是中国黑社会。
旁白：他说那边派来一个人做我的帮手。
旁白：要检查偷渡客的随身物品确实比较费工夫。
旁白：我一个人来做的话会花上很多时间。
旁白：从这个角度来说虽然是值得庆幸......
和平：「算了,只要不给我添乱就行。」
旁白：归根到底我就不信任对方。
旁白：一旦和毒品扯上关系,对方还有可能是公安部门的卧底。
旁白：带着这些思绪,我前往了横滨码头。
旁白：我和对方约好在停船的老地方碰头。
早苗：「晚上好啊。」
和平：「你是,之前那个......」
旁白：是在海上突然搭我船的那个女的。
旁白：当时船靠岸后,她也随即不见了踪影......
早苗：「还有5分钟,不算迟到吧?」
和平：「你果然是黑社会的人啊......」
早苗：「我不是。不过我认识不少。」
和平：「无所谓了。快上船。」
早苗：「你这人,一点也不亲切啊。」
早苗：「这种时候先要自我介绍的吧。」
早苗：「我叫进藤早苗。叫我早苗就好了。」
旁白：当然这是假名。
旁白：前几天看到的假护照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和平：「我姓梁,随便你怎么叫。」
早苗：「小梁啊,那请多关照了。」
和平：「我事先声明。说是派你来给我帮忙的,但我不需要。」
早苗：「别这么说。
旁白：我还是有点用的吧?」
和平：「比如说?」
早苗：「毕竟小梁你,不懂中国话吧?」
早苗：「检查货物还是让我来更快。」
和平：「..................」
和平：「好吧,出发了。」
旁白：夜晚的东京湾一片漆黑。
旁白：甲板上的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自称早苗。
旁白：在假护照上,写着她是24岁,
旁白：但实际看起来感觉更年轻一点。
旁白：......这家伙让人信不过。
旁白：她本来就不是日本人,
旁白：也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旁白：因为是中国黑社会派来的人,我也没办法。
旁白：当然我能理解黑道和中国黑社会的想法。
旁白：他们对擅自私运毒品的人绝不会留情。
旁白：问题并不在于私下买卖影响了他们的利益。
旁白：而在于他们付出了很多牺牲才建立起的“规则”,
旁白：如今被扰乱了......
旁白：我像往常一样靠近对面的船,用绳索连接好。
旁白：由于今天的任务多了一项,我也有点着急。
船员：「怎么,今天带女朋友一起吗?」
早苗：「你傻呀,我才不是他女朋友。」
船员：「你会说中文?」
早苗：「我会跟着他一阵子,多关照了。」
旁白：对面的船员在和她说着什么。
旁白：看起来他们也并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船员：「喂,你们都快点到对面的船上去。」
旁白：偷渡客们一个跟一个乘了上来。
旁白：今天有24人,数量不少。
和平：「看来所有人都带了信物......」
早苗：「这就是一直用的巧克力啊。」
和平：「嗯。这个就相当于是船票。」
旁白：谁要是没带,就把他扔下船。
旁白：原本这就是我的工作,而今天起还要检查他们有没有携带毒品。
早苗：「那接下来交给我了。」
早苗：「你们几个,现在开始检查行李了。」
早苗：「把包和袋子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
旁白：偷渡客们听从她的指示,把随身携带的行李掏出来放在甲板上。
早苗：「水壶和衣服口袋没法一个个检查,不好意思啦。」
旁白：说着,她拿起那些瓶装饮料、塑料瓶和水壶,
旁白：看也不看便直接扔到了海里。
旁白：他们身穿的外套和大衣之类的衣服,也被她随手就抛入海中。
旁白：面对那些想反抗的偷渡客,她也视若无睹。
和平：「你还真无情啊。」
早苗：「这些东西,等到了东京打工,很快就能买新的了。」
旁白：我们就这样检查着行李。
旁白：在这项工作上,说不定她还真的挺有用。
旁白：不能挨个人慢慢检查,那样花的时间就太多了。
旁白：尽快回到港口才是最重要的。
早苗：「小梁,你来一下......」
和平：「怎么了?」
早苗：「找到了,量还不少。」
旁白：虽然从体积上来说只有四包香烟那么大,
旁白：但最终卖价肯定值相当大一笔钱。
和平：「这是谁带的?」
早苗：「是这个大叔。」
大叔：「等......等等,
旁白：这只是别人让我带的。」
早苗：「谁让你带的?」
大叔：「是......是个不认识的人......」
大叔：「但是他给了我100块钱,
旁白：我还得回去,我的家人......」
早苗：「梁,要我翻译给你听吗?」
和平：「没必要。」
旁白：我拿起装着毒品的小包,直接扔到了海里。
大叔：「求......求求你了,我也只是被人指使的。」
和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肯定不能放过你......」
旁白：说着,我便将这个男的推下了船。
大叔：「救......救命!我不会游泳!」
旁白：那个男的被我扔到了漆黑的海中。
旁白：他拼命地踩着水,徘徊在被大海淹没的边缘。
旁白：......换做平时,我的工作到此就结束了,但今天不同。
旁白：我拿起枪,对准这名将要溺水的男性。
旁白：就算天色黑暗,船只摇摆不定,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我也不会射偏。
早苗：「你难道要杀了他?」
和平：「是又如何?」
早苗：「这......」
旁白：这是我的一个试探。
旁白：不是对水里那个男的,而是对我身边的这个女人。
旁白：前提是我还没完全信任这家伙。
旁白：所以她仍然有是缉毒警察的嫌疑。
旁白：日本的公安部门唯独在稽查毒品方面,
旁白：会和ICPO合作,安插一些类似卧底的人员。
旁白：如果她是卧底调查员,就肯定会阻止我在她眼前杀人。
早苗：「我说,梁......」
和平：「怎么,你想阻止我?」
早苗：「不,我不是说这个......」
和平：「想说什么?」
早苗：「要开枪的话,船靠岸之后不更好吗?」
旁白：......没有阻止我杀人?
旁白：还是说她是在争取时间?
旁白：我看不透她的意思,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旁白：如果这样她还咬住不放的话,那她便有是缉毒警的可能性。
旁白：至少作为我的工作帮手来说不够格。
和平：「不,现在就要开枪。
旁白：尽量要避免船粘上血迹。」
早苗：「嗯,也是。」
旁白：她回答得很干脆。
旁白：我看不出她是真这么想的还是演出来的。
旁白：......算了,反正我要做的事都一样。
旁白：我将枪指向在水中只露出一个头的中年大叔。
旁白：然后扣动了两下扳机。
旁白：用的是三连发式,也就是说共打出了六发子弹。
大叔：「呃啊——」
旁白：那个大叔轻声叫了一下后便没了动静。
旁白：那便是他最后的声音。
旁白：我不知道子弹是否打中了他。
旁白：要瞄准海面上只露出一个头的人并不容易。
旁白：不过从结果上来说,海浪之间已空无一物。
旁白：不知他是中弹而死,还是溺水而亡......
旁白：总之他已消失在了漆黑的大海之中。
旁白：我将那人的行李全部扔进海里后,驱船驶向港口。
早苗：「真是毫不留情啊。」
和平：「因为雇主让我把这种人“扔下去”,而不是赶下去。」
早苗：「不过那个大叔只是个普通人啊。」
和平：「我想也是......」
旁白：就算没有翻译他说的话,从感觉上也看得出。
旁白：这个人肯定与黑社会或垄断组织没有任何关系。
旁白：为了赚钱而来日本打工,
旁白：最后却死在了来日本的路上。
和平：「真是个倒霉蛋......」
早苗：「就这点感想?」
和平：「嗯,没别的了。」
旁白：我就算觉得他可怜,也仅此而已。
旁白：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无情无义,但只有无情无义的人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小墨：「辛苦了,今天有多少人。」
和平：「一共23人......扔下去一个。」
小墨：「是吗,看来这阵子不会太平了。」
旁白：江先生露出了一副稍显严峻的表情。
旁白：正如他口中的“这阵子”,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旁白：就算我们像这样将携带毒品的人杀掉,
旁白：到让对方明白并且收手还需要花一些时间。
旁白：上一次我们一共杀了6个毒品走私者,对方才终于停手。
旁白：花了大约两个星期。
小墨：「哎,那些家伙根本就不在乎搬运工的命。」
和平：「被没收的货才是他们的真正损失吧......」
小墨：「而且从实际情况来说......」
小墨：「我们并没有阻止毒品走私。」
和平：「嗯,只是阻止他们从我们的渠道走私。」
旁白：所谓我们的渠道,就是来往于上海与东京之间,
旁白：通过渔船偷渡的渠道。
旁白：在我们这儿行不通的话,那些人还会去找其他渠道。
旁白：比如货运船或者航空运输,走私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旁白：我们虽然也是不法分子,但属于大型犯罪组织。
旁白：我们拥有系统的运营方式,从价格到贩卖形式,
旁白：甚至连如何对付警察都有固定的对策。
旁白：而那些小混混擅自进行的毒品走私方式则无穷无尽。
早苗：「江先生,好久不见。」
小墨：「一年没见了吧,你还挺有精神的。」
早苗：「可不是,常来日本可总没见到你。」
小墨：「小梁那家伙,人很冷淡吧。你们相处得还好吗?」
早苗：「嗯,和我听说的一样。」
旁白：果不其然,她和江先生认识。
旁白：她之前说自己不是黑社会但认识不少里面的人,看来不假。
小墨：「我还有活儿,先走了。再见啦,可欣。」
旁白： 说完,江先生便和平时一样去给偷渡客们发假护照了。
旁白： ......我听到他说,可欣。
旁白：那是她的真名吧?
早苗：「那我也回去了。」
早苗：「啊,有件事忘了说了。」
和平：「什么?」
早苗：「关于我的工作......说白了,就是监视你。」
和平：「监视我?」
早苗：「监视你有没有放过走私犯,或私下贪污毒品......」
旁白：原来如此。
旁白：我之前也一直在怀疑她,所以能理解。
和平：「那我洗清嫌疑了吗?」
早苗：「暂时是吧。拜拜。」
旁白：从那天起,她便开始和我一同乘船。
旁白：我不知道要这样持续到什么时候。
旁白：她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旁白：......一些人携带毒品乘坐偷渡船。
旁白：准确来说是被人指使携带毒品,并让其登上船只。
旁白：看样子直到这些人再也不会来为止,我都要一直在海上扔货了。
旁白：——次日。
和平：「今晚的人也不少啊......」
旁白：邮箱里面有16块巧克力,5块口香糖和2块糖果,一共23个。
旁白：我的渔船虽然是准乘12人的,但装20个人问题不大。
旁白：最多可以装到30个人。
旁白：不过,狭窄的甲板上满满都是人的话就会显得很不自然。
旁白：一旦被巡逻艇发现,就会因此被怀疑。
和平：「最好控制在20人之内啊。」
旁白： 当然,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旁白：以前我甚至装过42个人。
早苗：「早啊,梁。」
和平：「是你啊......」
早苗：「你真能睡,都中午了。」
旁白：那家伙站在我的公寓门口。
旁白：肯定是江先生把我的住址告诉她了。
旁白：很少有人知道的我家住哪。
和平：「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早苗：「我想去跟你的老板打个招呼。」
和平：「老板?是说樋口吗?」
早苗：「嗯。我的老板一开始就告诉我,至少和对方见个面。」
和平：「麻烦死了......」
旁白：我虽然嘴上不愿意,但也不能不做。
旁白：再怎么说,她也是中国黑社会派来的。
旁白：既然和黑道合作,起码的招呼还是要打的。
旁白：我带着她步行前往代代木的高层公寓,
旁白：路程大概有15分钟。
旁白：提到黑道,大多数人的印象是待在黑道的事务所里,
旁白：但实际工作的地点其实另有别处。
旁白：要是把账本和文件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旁白：就等同于明摆着让检察院和国税局来抄家。
旁白：所以基本上都会使用杂居大厦或高层公寓中的一间,
旁白：冠上○○房地产,○○投资信托的牌匾来作为工作地点。
樋口：「你终于来了,我是常务董事樋口。」
早苗：「你好,我是进藤早苗。」
樋口：「嗯,我从江先生那里听说了。」
旁白：说着,两人互相交换了名片。
旁白：她理所当然地用着假名字,这里没人会追究这个。
樋口：「小梁,听说你已经做掉一个了。」
和平：「那人带了500克。是大麻。」
樋口：「货也扔了吗?」
和平：「嗯,扔进海里了。她也看到了。」
樋口：「好。进藤,这个事你也记得报告下。」
早苗：「明白了。」
旁白：单凭这些话,可能很难听懂这是在说什么......
旁白：总之就是在说从偷渡客那里没收的毒品。
旁白：确认一下没人私藏,都扔掉了。
旁白：另一件事就是对毒品运送者的处理。
旁白：确认一下有没有私下放过。
樋口：「说起来进藤啊,你用的是什么枪?」
早苗：「托卡列夫的便宜货。」
樋口：「换个更好一点的吧。喂,拿给她。」
mob：「啊,是!」
旁白：手下拿来了一把贝雷塔。
旁白：而且看起来是全新没用过的。
樋口：「之后说不定会有带武器来的。」
樋口：「那些家伙也是不要命的,小心点为好。」
早苗：「多谢。」
旁白：说着,她收下了那把全新的贝雷塔。
旁白：平时那么抠门的黑道,这次还真是大方。
和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对她这么好。」
樋口：「她是江先生介绍来的。」
樋口：「万一有什么闪失,我面子上挂不住。」
和平：「面子啊......」
樋口：「你也要注意点这方面。」
和平：「好好好,知道了。」
旁白：如果同是黑道之中的人,一般不会这么上心。
旁白：他肯定是不想被中国黑社会瞧不起,
旁白：所以才做这种事撑门面。
旁白：这不光是尊严的问题。
旁白：这说明双方就算是合作关系,仍带着竞争意识。
早苗：「太好了,送了我一把贝雷塔。」
和平：「你这人,一把枪让你这么高兴。」
早苗：「哎呀,之前就一直想要一把意大利的枪了。」
旁白：我不是很懂,但她看起来心情很好。
早苗：「莫非,樋口是个好人?」
和平：「好人才不会进黑道呢。」
早苗：「那就是黑道中的好人了。」
和平：「..................」
和平：「不,冷血无情才是黑道......」
和平：「话说回来,你才是中国黑社会的人吧?」
早苗：「我之前不是说了不是?」
早苗：「我只是和黄先生比较熟......」
和平：「哦,行吧。」
旁白：黄先生是横滨华侨的总管。
旁白：在中国本土的黑社会上也吃得开,是个不小的人物。
旁白：我也见过这人一次。
旁白：但凡做中国方面的生意,都得要经过他。
旁白：这个小姑娘竟然会认识这种大人物,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早苗：「这么说起来,你其实才真是黑道的吧?」
和平：「别拿我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早苗：「那你是私人杀手?」
和平：「我才不是,你不也看到了?我只是个搞运输的。」
早苗：「哼,还真是个危险的运输人员啊。」
旁白：除了我的客户是黑道,运送的货物是偷渡客之外,
旁白：我和普通做运输的人没什么区别。
旁白：就算从结果上来讲我杀了人,但这也不是我所期望的。
旁白：那只是我本职工作中的“辅助业务”。
旁白：不过讽刺的是,客户在我身上所期望的......
旁白：正是这个辅助业务。
船员：「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旁白：船员和往常一样,把货卸完之后就走掉了。
旁白：现在我船上一共有23个偷渡客。
旁白：其中有两人很少见,是从大连来的。
旁白：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轻轻松松就能把工作做完......
和平：「看样子巧克力少一块啊。」
早苗：「嗯,这三个人是一起的,但只带了两块。」
和平：「估计啊,是在接待人那里讨价还价了......」
早苗：「也可能是冒犯了组织。」
旁白：八成是两种原因都有。
旁白：如果不是讨价还价的方式太恶劣,是不可能这么对付他们的。
旁白：......“别人家”只要○○元。
旁白：要是你们不便宜,我就去别的地方。
旁白：这是最糟糕的讨价还价的方式。
旁白：哪怕本人并没有这种想法,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旁白：不但提到了其他组织的名字,
旁白：还跟对方作比较。
旁白：中国黑社会比日本黑道更在意面子。
和平：「你们那头也被人小瞧了啊。」
早苗：「现在的问题是,这要怎么办?」
和平：「当然是让他们自己去选了。」
和平：「给你们10秒,快决定。」
和平：「9,8,7......」
旁白：我和往常一样,
旁白：一边数着,一边弯下一个个手指。
偷渡客：「......拿来!」
旁白： 其中一个男的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第一个动了手。
偷渡客：「喂,住手,那是我的!」
偷渡客：「谁管你,先下手为强!」
旁白：于是,三人扭打成一团。
旁白：依旧和往常一样,从争夺变成了互殴。
旁白：先抢到信物的两人和失去信物的那一个人之间,胜负已是一目了然。
旁白：那名中年人被两人一起殴打,
旁白：晃晃悠悠地倒在了甲板上。
和平：「到时间了。我看你们也已经定好了。」
偷渡客：「喂,喂,救救我吧,我是付了钱的。」
偷渡客：「是那家伙非要讲价的。」
和平：「不是货物,那就必须下船。」
旁白：除此之外,就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旁白：而且,我也不认为他能听懂日语。
偷渡客：「救、救救我,我不......我不会游泳!」
旁白：我没有多说,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到了海里。
旁白：他刚才就被殴打得没了力气,如今马上就要溺死了。
旁白：而另外两名同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早苗：「原来如此,弱肉强食。」
和平：「有问题?」
早苗：「没,这也没办法。」
和平：「听好了,我给你一个建议。」
旁白：然后,
旁白：我对着在水里挣扎的中年人说了常说的那些话。
和平：「往左游就能获救。不想死的话,就往左边游。」
和平：「要觉得死也无妨,那就往右边游,那边是东京。」
偷渡客：「要、要淹死了,求求你了,救救我。」
早苗：「我说,他根本听不懂日语啊。」
和平：「我也觉得他听不懂......」
早苗：「要我翻译吗?」
和平：「不用,没那必要。」
旁白：我回答完她之后,就把船开走了。
旁白：已经没必要继续停留在这里了。
旁白：次日。
旁白：窗外是10月的大晴天。
旁白：看了下表,现在是下午2点。
旁白：我基本上每天都是在这个时间醒来。
旁白：洗了脸,换了衣服,
旁白：然后走出房门,前往公寓的一楼。
旁白：这种行动模式已经已经成为了我的生活习惯。
旁白：每次醒来,我都要先去检查邮箱。
早苗：「早上好,你起得还挺早啊。」
旁白：这时,她出现在了我面前。
旁白：昨天才和她在港口作别,今天她就过来了。
和平：「咱们不是说好了在港口碰头吗?」
早苗：「那是工作时的碰头地点嘛。」
和平：「也就是说,你有工作以外的事情找我?」
早苗：「不啊,并没有什么事。」
和平：「那你为什么在这?」
早苗：「为什么?因为从昨天开始,我就住这儿了。」
和平：「住这......这栋公寓里?」
早苗：「是啊,说是这里空房间很多,可以随便住。」
旁白：看来是江先生让她住这儿的。
旁白：这栋公寓里,其实只住了4个人。
和平：「顺便问一下,你的房租是多少?」
早苗：「啊?这里还在抬地价呢,当然是免费住了。」
和平：「...............」
早苗：「有什么问题吗?」
和平：「不,没什么......」
旁白：我可是被他宰了10万日元啊。
旁白：他这人啊,就是对女人心软。
早苗：「那总而言之,你先带我去车站附近吧。」
和平：「为什么是我?」
早苗：「这一带我好久没来过了。」
早苗：「而且该吃午饭了,带我去家好吃的店吃点什么吧。」
和平：「..................」
旁白：......算了。
旁白：就算回绝了她,依她的性格,估计也会擅自跟过来。
旁白：而且我也正好准备去车站附近吃午饭。
旁白：原宿今天也是人满为患。
旁白：因为这里有景点,人群中还能看到来修学旅行的学生。
早苗：「这里年轻人还是这么多啊。」
和平：「总之,你想吃什么?」
早苗：「只要你能请我,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和平：「喂,饭钱自己付。」
早苗：「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啊。」
和平：「你骗谁呢?」
旁白： 说是辅助我,但她毕竟是中国黑社会派过来的。
旁白：听说那边给的钱比黑道这边还多。
早苗：「梁,之前我也说过......」
早苗：「我不是黑帮的人,现在辅助你,也不是在做什么工作。」
和平：「不是工作?」
早苗：「嗯,是出于个人目的。」
旁白：......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旁白：她说自己不是黑帮的人,倒也确实有可能。
旁白：但是“不是工作”这点,我就搞不懂了。
旁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和平：「我说你......」
早苗：「我不叫“你”,叫进藤早苗。」
和平：「这是假名,真名是叫什么可欣吧?」
早苗：「不,我就叫进藤早苗。到达成目的为止,这就是我的名字。」
和平：「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早苗：「...............」
和平：「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
旁白：但是以后就不会让她上船了。
旁白：这和她能否在工作上派上用场无关,是出于更根本的原因。
旁白：哪怕是黑社会介绍来的,
旁白：至少名义上是来辅助我工作的。
旁白：既然她有工作之外的目的,而且还不能说,
旁白：我显然无法和她共事。
旁白：......既然这样,那我就去跟樋口先生把事情讲清楚,
旁白：婉言拒绝她的辅助。
旁白：我做出判断,正准备离开......
早苗：「其实......是在找人。」
和平：「找人?这就是你的目的?」
早苗：「对,准确来说,是要复仇。」
早苗：「只要乘着你的船,迟早就能遇到那人......」
和平：「虽然我不清楚你什么情况,但遇到了那人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早苗：「当然要杀掉那家伙。」
旁白：她说着这话,露出了些许微笑,
旁白：同时还从内兜里掏出崭新的M92让我看了看。
早苗：「所以呢,你要叫我早苗。」
和平：「搞不懂。」
早苗：「我们是搭档嘛。」
旁白：她——早苗的真正目的让我有些意外,
旁白：没想到是为了找人,为了复仇。
旁白：傍晚5点钟,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旁白：如今已是10月中旬,白天的长度日渐变短。
旁白：我们刚随便找地方吃完了晚了几个小时的午饭,
旁白：正准备为了晚上的工作前往港口。
绘美：「啊,是圣诞老人大哥哥。」
绘美：「你好。」
旁白：绘美看到我后,就充满活力地跑了过来。
旁白：看来她今天也在这附近玩耍。
绘美：「今天大哥哥和朋友在一起呀。」
和平：「哎,啊,你说她啊......」
绘美：「难道是女朋友?」
和平：「不是,同事而已。」
绘美：「这样啊,真没劲。」
早苗：「梁,这女孩是谁?熟人?」
和平：「算是吧,她住在这附近。」
早苗：「嗯......你这人际关系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绘美：「大哥哥经常会给我零食吃。」
旁白：听到她这么说,我开始摸索上衣口袋。
旁白：我记得昨天剩的还放在身上。
和平：「绘美,吃巧克力吗?」
绘美：「哇,太好啦,好开心。」
绘美：「嘿嘿,谢谢大哥哥。」
和平：「我说,天不早了,快回去吧。」
绘美：「嗯......啊,对了,我要和景一起买东西去。」
绘美：「大哥哥,再见。」
旁白：绘美充满活力地跑走了。
旁白：一边跑着,还时不时地回头,使劲挥手道别。
早苗：「小孩子真可爱啊......」
早苗：「对了,圣诞老人是怎么回事?」
和平：「是她自己要这么喊的。」
早苗：「喔......」
早苗：「那也就是说,你一直都像刚才那样给她巧克力?」
和平：「有什么问题吗?」
早苗：「那可是昨天......剩下的信物吧。」
和平：「不行吗?」
早苗：「没说不行,只是你会把这种东西给她,让我有点吃惊。」
早苗：「那可是左右人生死的巧克力啊......」
和平：「巧克力就是巧克力啊。」
和平：「哪怕是偷来的,是杀人抢来的......」
和平：「那也还是巧克力......」
旁白：——我生于中国。
旁白：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国人。
旁白：在我记事的时候,父亲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旁白：那时我还小,既不记得父亲的事情,也没有出生地的记忆。
旁白：在我3岁的时候,母亲就带着我来到了日本。
旁白：我也不知道当时是如何来到日本的。
旁白：据说是无依无靠的母亲拜托了父亲的亲戚。
旁白：——横浜。
旁白：我在脏乱的平民区长大。
旁白：小街区的工厂响着吱吱呀呀的机械声,在不远处,是大型的美军基地。
旁白：从一大早就能听到喷气式飞机的轰鸣声,
旁白：透过高高的围栏,能够看到星条旗飘扬在空中。
旁白：我的记忆便始于这个平民区,
旁白：始于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狭小房间里。
旁白：每当小学放学,我都会急忙回家,
旁白：从来不会绕道别处,也不会和朋友去玩耍。
旁白：母亲每天在狭小的家里工作。
旁白：自打开始记事,我就在每天帮母亲干活。
旁白：母亲的工作是制作纸袋。
旁白：是那种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会用到的小纸袋。
旁白：把一张大纸折叠,涂上浆糊,在底部放一张厚纸。
旁白：再纸袋上开孔,穿上塑料绳,一个纸袋就做好了。
旁白：每做一个纸袋,能赚到1日元零25分钱。
旁白：两人努力做上一整天,最多也只能赚1000日元。
旁白：做出的大量纸袋让狭小的房间变得更窄了。
旁白：在夏天,因为家里没有风扇,整个人就会汗流浃背。
旁白：......虽然这种工作很辛苦,但也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旁白：母亲体弱多病,难以从事附近工厂的工作。
旁白：而到日本后,她也不再说母语了。
旁白：但是母亲从没对我显露过难色。
旁白：狭小的房间里甚至没有电灯,每天都要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吃晚饭。
旁白：虽然并不富足,可母亲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旁白：所以我也不觉得生活艰辛......
旁白：——两年后。
旁白：这种日子持续了两年多。
旁白：这时,我已经上小学4年级了。
旁白：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发生了一点变化。
樋口：「梁太太,可终于找到你了。」
旁白：一名中年大叔说着这话,来到了我们家。
旁白：从他穿的衣服就能看出来明显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工薪族。
旁白：这就是我和黑道......和樋口的相遇。
樋口：「不好意思啊。虽然听说你来日本了......」
樋口：「可是一直不知道你住在哪,费了不少时间。」
旁白：听说他是我父亲的亲戚。
旁白：准确来说,是父亲的姐姐的丈夫。
旁白：也就是说,她是母亲的姐夫,是我的姑父。
旁白：当然,我们母子都是第一次见到他。
旁白：于是,我们搬进了新家。
旁白：和一直以来居住的狭小公寓不同,新家是宽敞的独栋住宅。
旁白：里面一共有10间房,可以称得上是小小的豪宅了。
樋口：「啊,不用在意房租的事。」
旁白：姑父如此说着,领我们走进了房门。
旁白：第一次住进如此宽敞的房子,我感动极了。
旁白：不光有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只有我和母亲两人,还剩下了大量的空房间。
旁白：只是房间里没有通电,
旁白：也没有家具。
旁白：虽然让我们居住的房屋不需要房租,
旁白：但是仅仅是宽敞,里面却空无一物。
旁白：......哪怕我年纪尚小,也察觉到了一二。
旁白：这肯定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旁白：在那之后,我们不断地换着住处。
旁白：有的地方只会让我们住上一个月,长的也只有半年。
旁白：就像姑父说的那样,不需要我们付房租。
旁白：而且每个月还会给我们一些不算多的生活费。
旁白：母亲虽然依旧干着可以在家里做的工作,
旁白：但我偶尔也有了空闲,可以在放学后和朋友一起去玩了。
旁白：......只是,有时会有不认识的人来到家里。
旁白：姑父跟我们说,无论对方说什么,
旁白：都要回答“我们住在这里”。
旁白：如此回答之后,
旁白：不认识的人就一脸不满,默不吭声地回去了。
旁白：......这时候,我隐隐约约地注意到了。
旁白：原来姑父是所谓的黑道。
旁白：不久之后,我又知道了这种行为叫做抬地价。
旁白：虽然姑父身份如此,
旁白：毕竟他有照顾我们,也偶尔会显露出温柔的地方。
旁白：他在我小学的家庭参观日来过学校。
旁白：那次,他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
旁白：和他毫不相称的藏青色西装,打着领带,
旁白：就像个工薪族一样。
旁白：没有穿平常黑道的那种花哨服装,
旁白：这肯定是姑父的体贴之处。
旁白：他还在圣诞节的时候送来过蛋糕。
旁白：平常他就算来到我家,也会马上回去。
旁白：但是那天,我们三人一起待到了很晚。
旁白：在点着蜡烛的昏暗房间里,
旁白：他把蛋糕上的巧克力牌给了我。
旁白：姑父喝香槟喝醉了,高兴地唱起歌来。
旁白：母亲笑了,我也很开心。
旁白：夏天,他还经常带我们去海边玩。
旁白：在有众多家庭其乐融融的海滨浴场里,
旁白：我们和周围的其他家庭一样,隔着野餐垫坐在沙滩上。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海滨服务站的炒面和刨冰都是免费的。
旁白：和姑父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这样。
旁白：我们三人在海滩上玩沙滩球的时候,
旁白：哪怕天那么热,姑父也依旧穿着长袖衬衫。
旁白：至于理由,不用问我也能明白......
旁白：在这种生活中,我升到了小学六年级。
旁白：我和再无其他依靠、体弱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
旁白：我们生活得并不算富裕,对这种助长犯罪的事情也很内疚。
旁白：而且心里也明白,黑道毕竟还是黑道。
旁白：但是,我们母子之所以能一路笑着走来......
旁白：还是多亏了他。
旁白：——1年后。
旁白：从那之后,又过去了1年时光......
旁白：我升入初中,迎来了初中的第一个暑假。
旁白：忽然间,姑父不再来我们家了。
旁白：一直以来,他每星期都至少会过来一次。
旁白：这是他第一次毫无联络,突然就不来了。
旁白：没过多久,我们就被赶出了住处。
旁白：我们和以前一样说了“我们住在这里”,
旁白：却完全没起作用。
旁白：对方好像是个年轻的黑道。
旁白：当我说出姑父名字的时候,他笑了下。
旁白：然后说:那家伙蹲号子去了。
旁白：蹲号子。
旁白：也就是进了监狱。
旁白：......既然是黑道,迟早有一天会被警察抓去。
旁白：就算我还是初中生,这种事还是明白的。
旁白：但是我不知道他要被关多久。
旁白：我理解的“现实”是......
旁白：我们突然失去了住处和可以依靠的人。
旁白：现在我只能和体弱多病又不太懂日语的母亲相依为命。
旁白：......那之后的一年时间真是不堪回首。
旁白：我通过初中朋友的熟人介绍......开始在那个人的熟人的餐饮店里工作。
旁白：那家店给的薪水微乎其微,
旁白：但是可以提供住处让母亲也一同居住。
旁白：早晨我去送报纸,白天在那家餐饮店工作。
旁白：到了晚上9点,便谎报年龄去附近的工厂干活。
旁白：根本没时间去学校。
旁白：哪怕解决了住处问题,其他地方也要用钱。
旁白：尤其是母亲疾病的治疗费绝不是小数。
旁白：最近,她卧床不起的日子甚至超过了能够正常活动的日子。
旁白：虽然每周定期去一趟医院花不了多少钱,
旁白：但是每月一次的短期住院就耗光了我的所有薪水。
旁白：无知的初中生和几乎不会说日语的母亲,
旁白：显然也不懂去申请生活保障金。
旁白：也没有认识的人告诉我们,还能申请那种东西......
旁白：几天后。
旁白：今天,我们也在码头乘船,前往海上。
早苗：「梁,今天有多少人?」
和平：「预定是......22人。」
旁白： 归根结底,这只是预定人数。
旁白：是寄到我这里的信物——也就是零食的数量。
旁白：按照以往的经验,每三次就能碰上一个没有信物的人。
旁白： 从概率上来说,就是大约60分之1。
早苗：「对了,那船是从上海来的吗?」
和平：「不对,应该是从福冈或者大阪换乘过。」
旁白：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货船来到日本近海之后,
旁白：又会分出几条路线。
旁白：我们虽然是专门负责“运输”的,
旁白：对于组织来说,货到了日本之后,才算是真正的生意范围内。
旁白：可以说,主要目的其实是让他们在日本干非法工作,
旁白：从事偷渡的勾当只是顺带为之。
船员：「听好了,所有人,到那艘船上去,快点!」
旁白：船员和往常一样,向我船上卸货。
船员：「哟?你还在啊。」
早苗：「对,我会再待上一阵子。」
船员：「那我先跟你说一声。」
船员：「这次有三个一起的人,少了一块巧克力。」
早苗：「三个什么样的人?」
船员：「妈妈带个女儿,还有个男的,像是中介。」
旁白：转移完货物之后,渔船就匆忙离开了。
旁白：那艘船也不想在东京湾久留。
早苗：「梁,说是今天也少一个信物。」
和平：「是吗......」
旁白：虽然我也觉得那些人挺可怜的,但我对此也无能为力。
旁白：我的任务就是把没有信物的人赶紧赶下船。
和平：「这就是那三个人啊......」
早苗：「这三个人好像只有两块巧克力。」
旁白： 一名中年男性,一名中年女性,一名年幼的小孩。
和平：「......一家三口吗?」
早苗：「不是,男的好像是中介。」
旁白：中介,也就是偷渡的中介。
旁白：有多人结伴过来的时候,经常会作为向导同行。
偷渡客：「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早苗：「巧克力少了一块,也就是说,有一个人得下船。」
偷渡客：「巧克力,也就是说,只要有它,就能得救?」
早苗：「没错。」
旁白：他们好像在沟通着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我要做的事情。
和平：「给你们十秒种,定下来谁下船。」
偷渡客：「我不下船!我有巧克力!」
旁白： 中年男性拿着巧克力大喊。
旁白：好像是听了她的说明后,理解了我们的意图。
旁白：而中年男性旁边的两人则面露不安。
旁白：中年女性估计是母亲,另一名女孩应该是她的孩子。
旁白：她们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旁白：但是却一直默不吭声,只用表情诉说着她们的不安。
和平：「到时间了,赶快。」
旁白：就在我开口的同时......
偷渡客：「请、请救救这孩子......」
旁白：这名似乎是母亲的女性把自己的巧克力递给了孩子。
旁白：哪怕听不懂她说的话,也能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
孩子：「不要,我不要......妈妈。」
偷渡客：「要忍耐......只能这样了。」
孩子：「可是,可是......」
和平：「..................」
早苗：「梁,怎么了?」
和平：「我改变主意了。」
旁白：我一边回答她,一边抓住面前中年男性的胳膊。
偷渡客：「诶、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巧克力!」
和平：「这块巧克力就归我了。」
偷渡客：「喂,还给我!」
和平：「不行,没拿信物的人,就必须下船。」
偷渡客：「噗啊......救、救命!我要淹死了!救命啊!」
旁白：我把中年男性踹到了海里。
旁白：在一片漆黑的海中,他拼命挣扎,想要抓住船。
旁白：我一边看着他挣扎的模样,
旁白：一边把刚刚夺来的巧克力递向那个孩子。
和平：「拿去......」
孩子：「......哎,给我?」
和平：「多出来一个,给你了。」
孩子：「..................」
和平：「小孩子嘛,肯定喜欢巧克力。」
旁白：说罢,我便开船向港口驶去。
早苗：「梁......」
早苗：「你心肠也有软的时候啊。」
和平：「我不是因为这个。」
早苗：「但是从结果上来说,你帮了她们俩不是吗?」
和平：「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男的。」
和平：「作为中介人,却不准备好信物。」
早苗：「原来如此......所以你并不是要帮那对母女?」
和平：「这还用问......」
旁白：其实,就算那个女的和她孩子偷渡成功,
旁白：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旁白：只会马上被逮捕,
旁白：然后被遣返。
旁白：就算能顺利待在日本......
旁白：也只会过上悲惨的生活......
和平：「今天很少啊......」
旁白：打开邮箱,数了下今天信物的数量。
旁白：有6块巧克力,2块口香糖,一共8块。
旁白：毕竟多的时候会有将近40,
旁白：这次这么少肯定会很轻松。
早苗：「早上好,你起得真早啊。」
和平：「都已经下午了。」
旁白：今天她也在公寓门口跟我打招呼。
旁白：虽说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里,
旁白：难道她每次都在这里等着我?
早苗：「跟我一起来吗?我要去江先生的店里。」
和平：「那家店啊......」
早苗：「梁,你也有事要找他吧?」
旁白：正准备回绝的时候,我又仔细想了想。
旁白：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确实有些话要跟他说。
早苗：「下午好,江先生在吗?」
小墨：「你们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
旁白：看到我们来了,江先生从店里面走了出来。
旁白：因为刚开始营业,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
早苗：「昨天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小墨：「那两个人啊......」
早苗：「要是她们没什么着落,就让她们来你店呗。」
小墨：「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早苗：「别这么说嘛。」
早苗：「孩子还挺小的,妈妈长得也挺漂亮的。」
小墨：「嗯......行,我考虑考虑。」
早苗：「还得说江先生,就是可靠。」
和平：「喂,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小墨：「介绍工作罢了。」
早苗：「对,不是什么大事儿。」
和平：「好吧,我就不过问了。江先生啊......」
和平：「那个公寓的房租究竟是多少?」
小墨：「市场价格应该就是每月10万吧。」
和平：「可她怎么免费啊。」
旁白：不如说就应该是免费的。
旁白：住在用来抬地价的房子里,甚至可以找他要钱。
小墨：「以前啊,她在这里为我赚了不少钱。」
早苗：「其实我在这里工作过。」
和平：「你?」
早苗：「别不信,当年我可是这里很有人气的陪酒女。对吧?」
小墨：「可不是吗,进藤早苗小姐。」
旁白：这倒是很意外。
旁白：她身上迷雾重重,我以为她会是更危险的人。
旁白：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呢?
旁白：当年的陪酒女,现在已经跟黑社会有了勾结,出人头地了。
小墨：「不过啊,可欣......」
小墨：「你找人也该找够了吧?」
早苗：「...............」
小墨：「就不打算收手吗?」
早苗：「那不可能......」
旁白：他们又用中国话交流起来了。
旁白：看来是在说些不想让我听的话。
早苗：「对了,小梁。我认识的一个人呢,特别奇怪。」
和平：「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个?」
早苗：「那个人呢,一直在找一只不见了的猫。」
和平：「找猫?」
早苗：「那只猫在好几年前就不见了,可那人现在还是在找。」
早苗：「你看,这人很奇怪吧?」
小墨：「......你这是在讽刺吗?」
和平：「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啊?」
小墨：「总之呢,不管是我,还是你们,都有很多隐情。」
旁白：走出江先生的店时,已经是下午5点钟,天开始黑了。
旁白：这正好是工薪族们下班的时间,
旁白：因此原宿的大街上也比白天更为热闹。
绘美：「下午好,大哥哥。」
旁白：绘美一边说着,一边跑了过来。
旁白：她手上拿着超市的塑料袋,看来是来买晚饭材料的。
和平：「这是要做晚饭吗?」
绘美：「嗯,今天我要做肉包。」
和平：「那肯定很好吃。」
绘美：「那......大哥哥也来吃吗?」
和平：「我就不了,我还得去工作呢......」
旁白：我边回答她,边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
旁白：是昨天剩下的。
绘美：「哇哦,今天也谢谢大哥哥。」
绘美：「等下次再做烧麦的时候,要过来玩哦。」
和平：「好的,知道了。」
旁白：绘美拿着巧克力,高高兴兴地跑掉了。
旁白：我不禁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女孩子。
旁白：她们两人年纪应该差不多吧。
和平：「左右人生死的巧克力......」
旁白： 那家伙之前说我竟然把这种东西送人,
旁白：但是对小孩来说,那只是一块普普普通的巧克力罢了。
旁白： 而我是成年人,巧克力是小孩子吃的零食......
旁白：雨夜之中,我们在船上接过了货物。
旁白：今天数量不多,没发生什么情况,
旁白：于是马上便驶向港口。
早苗：「要是每次都像今天这样就好了......」
和平：「是啊......」
早苗：「没有人会死,也没有巧克力剩下......」
旁白：在被雨水淋湿的甲板上,她小声感叹道。
旁白：像今天这样清闲的归途很是少见。
旁白：每次接过货物之后,在返回港口的路上都是和时间在赛跑。
早苗：「这么说你也不喜欢杀人?」
和平：「我又没杀他们,只是从结果来说他们死了。」
早苗：「满口歪理。」
和平：「对我来说,区别挺大的。」
早苗：「但是对死的人来说,都一样......」
旁白：她说的也有道理。
旁白：无论在我心中的区别再大,毕竟还是有人死了。
旁白：但是我并不是杀手,也不希望杀人。
旁白：至少,我和那些无情无义的黑道并不一样。
早苗：「我说梁,你就完全没想过学学中国话啊......」
和平：「有什么问题吗?」
早苗：「理由是什么呢?」
和平：「..................」
早苗：「既然你做这种工作,学中文显然是很有好处的。」
早苗：「而且,你原本是中国人吧?」
和平：「嫌麻烦罢了......」
早苗：「这就是你不学中国话的理由?」
和平：「还能有什么理由?」
早苗：「行,那我就当是这样吧。」
旁白：她对我说了这句貌似有些意味深长的话。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的话特别多。
旁白：......她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早苗：「之前我也说过,我在找人。」
和平：「嗯,这就是你的目的。」
早苗：「只要跟着这艘船,迟早能见到那人......」
和平：「这我就不明白了。」
旁白：从没听说过谁会在船上找人。
旁白：大型客船的话倒还有可能,可在这种小渔船上,根本就碰不到多少人。
旁白：更何况登上这条船的,都是从中国过来的偷渡客......
和平：「......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旁白：也就是说,
旁白：她确信要找的那个人迟早会利用这条船。
旁白：那人已经偷渡过多次,无法用正常的手段入境,
旁白：所以以后肯定会再次偷渡日本。
旁白：那人肯定是个犯罪分子。
旁白：然后,既然如此拼命寻找,那么肯定对那人有切骨之恨。
和平：「找到了之后,你要复仇是吧?」
早苗：「没错。」
和平：「要杀掉吗?」
早苗：「毕竟也有新手枪了......」
早苗：「可是那人迟迟不现身啊......」
和平：「另外,那人什么样?」
早苗：「这个嘛,用你的话来说,就是......」
早苗：「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黑道......」
旁白：第二天。
旁白：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1点。
旁白：我和往常一样,下楼来到了公寓1楼。
和平：「今天没有啊......」
旁白：我查看了邮箱,并没有看到巧克力——也就是信物之类的东西。
旁白：这种日子倒也不少见。
旁白：但是却有一张便签纸。
旁白：上面说,让我在既定时刻出航。
旁白：......没有偷渡,却要出航。
旁白：在现阶段,我能够想到两种可能。
旁白：一是偷渡“出”境。
旁白：和偷渡入境相反,但是非常少见。
旁白：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丢弃的工作。
旁白：也就是说,要往海里扔什么东西。
和平：「八成是要扔东西吧......」
旁白：我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工作。
旁白：对那家伙说今天休息。
旁白：因为今天的工作和毒品无关。
旁白：晚上10点,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旁白：我到达港口的时间,比平常晚了1小时。
旁白：在这个时间段,码头已经空无一人了。
樋口：「哟,来得挺早啊。」
旁白：樋口和几名黑道成员在等着我。
旁白：只有做这种工作的时候,他经常会直接来现场。
和平：「那么,是要扔什么呢?」
樋口：「那边的圆桶,一共四个。」
和平：「里边是什么?」
樋口：「混凝土。」
和平：「那混凝土里边呢?」
樋口：「不知道。」
旁白：他确实有可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我。
旁白：总之,里面肯定不是什么轻巧的玩意儿。
和平：「这种活应该不归我管吧。」
樋口：「我知道,会另外给你钱。」
和平：「......我要是拒绝呢?」
樋口：「别这样啊,拜托你了,梁,帮个忙。」
旁白：他双手合十,对我笑了笑。
旁白：别的黑道老是威胁人,
旁白：但我知道,樋口这人倒是挺好相处的。
和平：「好吧,我知道了。4个圆桶对吧。」
樋口：「没错,多谢了。」
樋口：「另外你放心。」
樋口：「里边不是人,只是违法工厂的废弃物。」
旁白：说完这些,樋口就离开了港口。
旁白：我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旁白：总之就按他说的,把那东西扔海里吧。
早苗：「晚上好。」
和平：「是你啊......你来干什么?」
旁白：那家伙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旁白：我明明跟她说过今天休息了......
早苗：「闲着无聊嘛。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和平：「扔东西罢了,跟你没关系。」
早苗：「是吗,要扔这些东西啊。」
旁白：她一边回应我,一边看向装到船上的圆桶。
旁白：反正她是黑帮的人,
旁白：被她看到也没什么问题。
和平：「算了,随你便吧。」
早苗：「那我跟你一起去。」
旁白：我开船驶离港口,前往海上。
旁白：不过今天去的海域和平常不一样,
旁白：是东京湾外。
早苗：「走了挺远啊。」
和平：「是啊,扔东西的时候,最好去水深点的地方......」
早苗：「水深?」
和平：「这筒跟人不一样,不会浮起来。」
旁白：只要扔下去,就会一直待在扔下去的那地方,
旁白：不会被暖流冲走。
旁白：但是如果是水浅的地方,就有可能被偶然发现,打捞上来。
和平：「对了,你离筒远点儿。」
早苗：「里边是尸体吧?我没事。」
和平：「不是,可能不是尸体。」
旁白：那大叔不会故意说谎威胁我的。
旁白：跟他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我很清楚他的为人。
和平：「最坏的情况是放射性废弃物......」
早苗：「喂,就算开玩笑也别说这种吓人的话。」
和平：「要是玩笑就好了。」
旁白：扔到海里......
旁白：而且还要扔到深海里,肯定是最危险的东西。
旁白：其次会选择埋进高楼或者水坝的地基混凝土中。
旁白：如果真的不想被人发现,
旁白：绝对不会扔到山上或者埋到地下。
和平：「嘿咻。」
旁白：到达既定海域后,我开始把船上的圆桶扔到海里。
旁白：这里水深有700m以上。
旁白：只要扔下去,就绝对无法重见天日。
早苗：「你干的活没一件是正儿八经的啊。」
和平：「可不是......」
早苗：「但是你好像也没法反抗黑道。」
早苗：「莫非是欠了钱,有什么把柄在他们吗?」
和平：「没有......」
旁白：我也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并不讨厌黑道,
旁白：也不害怕黑道。
和平：「非要说出个理由的话,是出于人情吧......」
旁白：就算那些黑帮无情无义,
旁白：也改变不了我从小就受他们照顾的事实。
旁白：我父亲早逝,母亲病弱......
旁白：只有黑帮亲切地接纳了我。
早苗：「哎,跟个笨蛋似的。」
和平：「就像你有很多隐情......」
和平：「我当然也有。」
旁白：11月。
旁白：自姑父消失不见,已经过去半年了。
旁白：母亲还是和往常一样,要定期前往医院。
旁白：去的是附近的一家小医院,我也经常会陪母亲过去。
旁白：某一天,一直为母亲看病的医生推荐我们去大医院。
旁白：医生说,接下来包括检查,要住院一星期左右。
旁白：医生还亲切地为我们写了介绍信。
旁白：......一直以来,每次住院都不超过3天。
旁白：住院一星期,就意味着时间要翻倍。
旁白：不仅仅是要支付住院费,
旁白：在那段时间里,我也必须在在医院里照看母亲。
旁白：我缩减睡眠时间,不停地打工,
旁白：但也只能勉强维计一直以来的生活......
旁白：抬起头,看着一望无际的纯白天空。
旁白：呼啸的冷风宣告着寒冬将至。
旁白：在这天空下,我们肩并肩,走在从医院回住所的路上。
旁白：母亲的表情比以往更加凄凉。
旁白：她低着头走着,脸上充满了歉意。
旁白：......说起来,自从姑父消失,母亲就很少笑了。
旁白：肯定不只是疾病和金钱的原因。
旁白：少了一个为数不多的亲人,
旁白：也对她的精神有很大的打击吧。
旁白：按道理,越是这种时候,我越应该表现出开朗的样子来......
旁白：越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旁白：但是不知道为何,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旁白：只能和母亲一样,默默迈着步子。
旁白：......要去找能赚更多钱的工作。
旁白：我暗暗在心里这样想着。
旁白：这句话我同样没能说出口......
旁白：12月。
旁白：此时,行道树已被装点成了圣诞节的样式。
旁白：我也开始做新的工作了。
旁白：工作内容,是在车站附近发纸巾。
旁白：发得快的话1小时就能结束,工资也还不错。
旁白：我大致都是在周末,在不去工厂工作的日子做这份工作。
旁白：只不过,发纸巾时要穿着红白色的上衣和相同配色的帽子,
旁白：就好像圣诞老人一样。
旁白：虽然这种装扮让我很不好意思,但是为了生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小墨：「你要不介意,咱们一起发吧?」
旁白：只见不知从哪过来一位大叔,穿着和我一样的服装。
旁白：他拿着一大堆纸巾,似乎是我的同行。
小墨：「跟你说,这种东西呢,大家一块儿发更好。」
小墨：「拿纸巾的人能同时拿两份,更有效率。」
旁白：说到这,他对附近的一名女性和一个女孩子招了招手。
旁白：似乎他们是一家人,大家一起在发纸巾。
小墨：「我走了啊,在这儿发纸巾的时候,随时可以跟我打招呼。」
旁白：他爽快地说罢,就去继续发纸巾了。
旁白：他的日语口音有点奇怪,感觉像是中国人。
旁白：......这就是我和江先生第一次见面。
旁白：当时我们都穿着难为情的圣诞老人服装,
旁白：还被醉醺醺的工薪族缠上......
旁白：两人都拼命地发着纸巾。
旁白：在那之后,我又和江先生一起发过几次纸巾......
旁白：城市马上就要正式迎来平安夜了。
旁白：大家都兴高采烈,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旁白：他们手里或是拿着蛋糕盒,或是拿着像是装着礼物的大纸袋。
旁白：在这般人潮之中,我却在惦记母亲的住院费。
旁白：医生说,过完年之后,还要再次住院。
旁白：......现在我需要在1周时间里再筹措10万日元。
旁白：要不要向工厂提前预支打工的薪水呢?
旁白：这份发纸巾的工作因为是按量计价,不太好预支。
旁白：要不找找最近经常聊天的江先生?
旁白：不行,那人看上去也不怎么宽裕。
旁白：而且我和他的关系还没好到能借钱的程度。
旁白：......在喜庆的圣诞街道上,我一个人焦躁不已。
旁白：看着行人们个个笑逐颜开,从我面前走过,不由得有些气愤。
mob：「咦,你是梁吧?」
旁白：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mob：「他是谁?你的学生?」
mob：「是啊,一直翘课不去学校。」
旁白：只见一对男女来到了我面前。
旁白：我绞尽脑汁,才想起来应该是我初中的班主任。
mob：「你穿着这么奇怪的打扮,就不难为情吗?」
mob：「肯定是在打工吧。不去上学反而在打工,现在的孩子啊,哎......」
mob：「喂,你知道学校禁止打工的吧,干什么呢?」
和平：「..................」
mob：「我说你,别不吭声啊。」
mob：「你知不知道啊,明年就要考高中了。」
旁白：老师一个劲儿地在指责我,
旁白：我没有反驳,默默听着他说我。
旁白：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我想反驳的话太多,
旁白：以至于一时间无法把那些想说的内容理成话语......
和平：「......烦不烦啊。」
mob：「呀——这孩子打老师了!」
旁白：我下意识中动了手。
旁白：至于理由......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mob：「你、你这家伙,竟然敢打我!」
mob：「我让你上不了高中!」
和平：「你给我......闭嘴!」
mob：「唔啊,疼,别、别打了......」
mob：「来人啊,救人啊!」
旁白：......在警察来到之前的10分钟里,我一直没有停下拳头。
旁白：不知道是不是圣诞老人的打扮过于显眼,
旁白：还是满身是血倒在地下的人很是少见。
旁白：在这人来人往的的车站前,众多行人远远地看着我们。
旁白：没有一人上前阻止我。
旁白：而且每个人都只是看了一眼。
旁白：然后皱起眉头,小声说了些什么后就离开了。
旁白：远远地望了望,然后马上走开......
旁白：再下一个瞬间,又扬起笑脸,
旁白：重新回到了圣诞的欢愉之中。
旁白：最后我被带到了警察局,做了笔录。
旁白：老师被送往了医院,据说胳膊骨折了。
旁白：除此之外,还全身瘀伤,走路都困难。
旁白：但我并没有被起诉,也没有立案。
旁白：不光是因为我还未成年,受害人是老师,
旁白：老师自己恐怕也不想留下这种“污点”。
和平：「我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
旁白：一气之下打个一两拳倒还能理解。
旁白：我也自认为自己性格比较冷静。
旁白：至少老师说的那些话,还没过分到需要被我打上10分钟的程度。
和平：「我肯定是在气自己的遭遇,气万事不如意的环境。」
旁白：同时也在气所有人都冷漠无情......
旁白：包括我自己在内,大家全都自私任性,可怜至极。
和平：「这一次,我学到了一件事,」
和平：「人类原本肯定是温柔、体贴的生物。」
和平：「但是人类的温柔,却不会一视同仁......」
旁白：——4月。
旁白：从那之后,又过了几个月。
旁白：冬季即将离去,春天就要到来了。
旁白：虽然我马上就要上初三了,
旁白：但我依旧没有去学校。
旁白：我压根没有想过考高中。
旁白：为了生活,我已经竭尽了全力。
旁白：母亲不停地出院又住院,最近甚至很少能够外出了。
旁白：这时的某一天——
樋口：「哟,过得还好吗?」
和平：「哎......?」
樋口：「1年......不对,2年没见了吧。」
和平：「姑、姑父......」
旁白：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旁白：我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出狱,
旁白：以为至少还要好几年。
樋口：「梁,你个子长高了不少啊。」
和平：「是啊,已经上初三了......」
樋口：「对不住了,我失了个手。」
旁白：那天晚上。
旁白：我们三人在狭小的房间里吃了晚饭。
旁白：饭菜虽然不算多么丰盛,
旁白：但这让最近一直卧床不起的母亲也很高兴。
旁白：姑父喝了啤酒,也很起兴。
旁白：还强行给我灌了酒,然后大笑起来。
樋口：「总之呢,我会马上给你们准备住的地方。」
和平：「太感谢了......」
樋口：「不用客气,反正是要抬地价的地方。」
旁白：......至少有一个人值得依靠。
旁白：仅仅如此,便让我的内心踏实了很多。
旁白：我知道他是黑道。
旁白：我也知道自己是在帮他做坏事。
旁白：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他的黑道身份并不重要......
旁白：重要的是,他是我们唯一能够依靠的亲人。
旁白：母亲睡着后,姑父带我来到了附近的海边。
樋口：「怎么样?这2年吃了不少苦头吧?」
和平：「是不少。」
樋口：「......你说话变难听了啊。」
和平：「我都上初三了,别总把我当小毛孩。」
樋口：「呵呵,还嚣张起来了。」
樋口：「我问你,你要上高中吗?」
和平：「不去,没想过要上。」
樋口：「缺钱吗?那点钱,我给你出就是了。」
旁白：该不该对姑父说呢......
旁白：我烦恼了些许,最终决定老实告诉姑父。
和平：「我担心妈妈的病,说是癌症。」
樋口：「是吗......」
旁白：只说了这些,姑父就沉默了。
旁白：说起来,我们也已经认识10年了,我母亲也是他的弟妹。
旁白：而且,我也并非不想上高中......
樋口：「你就去上高中吧,至于弟妹,我来想办法。」
和平：「可是......」
樋口：「不行。现在这世道,初中毕业根本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
和平：「..................」
樋口：「还是说,你想跟我一样当个黑道?」
和平：「不是......」
樋口：「那就这么定了。加油啊。」
旁白：从那之后,我又开始上学了。
旁白：我几乎没怎么上过初中,
旁白：要从现在开始准备考高中,显然很不容易。
旁白：......但是我有动力。
旁白：我们住在需要抬地价的房屋里,受着黑道的照顾。
旁白：在世人眼里,显然不属于“正经人”......
旁白：我这样一个人将要上高中。
旁白：只要认真学习,肯定还能上大学。
旁白：然后有朝一日像个普通人一样找到工作,成为社会的一员。
旁白：以前我从没有想过这些......
旁白：而这种做梦般的事情,现在有了实现的可能。
旁白：母亲肯定会高兴的,姑父当然也会。
旁白：秋天快要结束,风中夹杂起些许寒意。
旁白：不知不觉中,又要迎来新的冬天了。
樋口：「喂,我买来蛋糕了。」
和平：「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很长时间吧。」
樋口：「别在意这些小事情,来,大家一起吃蛋糕。」
旁白：他似乎是瞅准了母亲出院的时间,
旁白：来到了我们的住处。
樋口：「我记得你喜欢吃巧克力吧?」
旁白：说着,他指了指蛋糕上面,
旁白：那个写着“圣诞快乐”的巧克力牌。
和平：「这都什么陈年老事了,你还记得啊。」
樋口：「别客气,给你吃。」
和平：「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樋口：「你说话真是变难听了啊。」
樋口：「小时候不怎么说话,多可爱。」
和平：「你快给我忘了。」
樋口：「算了。喝啤酒喝啤酒,你也来陪我喝。」
和平：「哎,行吧。」
旁白：之后我们一直喝着啤酒,
旁白：姑父喝醉后又大声唱起了不知什么歌。
旁白：......姑父还是那么爽朗、快活。
旁白：随着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来看我们次数也越来越多。
旁白：他来家里的时候,家中就会一下子欢快起来。
旁白：母亲笑得很开心。
旁白：大概,我也同样笑着......
樋口：「你妈已经睡了吗?」
和平：「嗯,最近她醒着的时间比睡着少。」
樋口：「医生怎么说?」
和平：「说是还剩大概1年......」
樋口：「是吗......」
旁白：......说起来,我们真是受了姑父不少照顾。
旁白：当初刚来日本的时候,
旁白：我们无依无靠,甚至不知道明天该如何度过。
旁白：在那种情况下,他突然出现,一直照顾我们到现在。
旁白：如果没有姑父,我们肯定早就......
樋口：「梁啊,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和平：「怎么了?」
樋口：「其实......我根本不是你们的什么亲戚。」
和平：「..................」
樋口：「其实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旁白：......我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旁白：在小时候,我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亲戚并没有过任何怀疑。
旁白：但是慢慢地,我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樋口：「我欺骗了你们这种从中国过来的无依无靠的人。」
樋口：「接近你们,想着能不能让你们派上点用场。」
和平：「是吗......」
樋口：「抱歉,因为我是黑道......」
和平：「那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和平：「为什么要对我说实话呢?」
樋口：「..................」
樋口：「是啊,为什么呢?」
和平：「只要你一直不说,肯定能继续利用下去吧。」
樋口：「可不是吗,你说得对极了。」
樋口：「你说我,到底是怎么了......」
旁白：他注视着夜晚的海面,自言自语着。
旁白：我不知要如何回应,只好和他一样望着海面。
旁白：远方渔船上的灯火飘飘摇摇,隐约可见。
旁白：拥堵的第三京浜高速公路上,车辆的刹车灯排成了一股红色的长流。
旁白：远处,川崎钢铁厂的灯光摇曳闪烁......
旁白：第二天。
旁白：晚上9点,
旁白：在横滨近海,离岸3km的地方。
和平：「信物好像没问题。」
早苗：「说明之前杀鸡儆猴的措施有效果了......」
旁白： 但是现在上面最重视的不是让我们管理偷渡,
旁白：而是检查毒品。
早苗：「检查行李了,你们带的东西都拿出来。」
旁白：她熟练地检查着行李。
旁白：因为每次都会做这种检查,她已经轻车熟路了。
旁白：她的目的是找人,但那毕竟是私人目的。
旁白：她按照黑帮的指示,很认真地检查着毒品。
早苗：「梁,找到了......」
旁白：这次比上回要多,
旁白：有1kg左右,是精炼过的白色粉末。
和平：「这是谁的行李?」
早苗：「就是这个大妈的。」
旁白：那是一名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女性。
旁白：这岁数的人很少见。
旁白：虽然女性偷渡客很多,
旁白：但是多是来做风俗行业的,所以大都很年轻。
旁白：......难道她不是普通的偷渡客,
旁白：最初偷渡的目的就是走私毒品?
早苗：「你知道你带的这是毒品吗?」
偷渡客：「..................」
早苗：「我建议你实话实说。」
偷渡客：「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是在做坏事,但是......」
早苗：「但是什么?」
偷渡客：「我是代替的......」
早苗：「代替?」
偷渡客：「上周,我爱人去了日本......」
早苗：「哎?」
偷渡客：「说是在到日本前就在海上被杀了......」
和平：「喂,要说到什么时候啊。」
早苗：「梁,这人好像是之前带毒品那人的老婆。」
和平：「哎......那人?」
旁白：毕竟才过不久,我记得很清楚。
旁白：当时把毒品扔到了海里,把人也扔了下去,然后开枪杀掉了。
旁白：我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旁白：杀掉携带毒品的人,就是对对方发出警告。
旁白：不这样做,就无法阻止对方。
旁白：......但是没想到,
旁白：对方会让死者的亲人来善后。
偷渡客：「他人死了,留下了一堆债......」
偷渡客：「那些人就让我代他把这些东西运过来。」
早苗：「梁,因为你把那人杀了,他们就派这人来代替了。」
和平：「......看出来了。」
偷渡客：「我也不求你们放过我,就希望能给我1年时间。」
早苗：「她说希望给她一年时间。」
偷渡客：「只要我在日本拼了老命干活,就能把债还上......」
早苗：「希望至少把债还上。」
旁白：我能理解她的主张。
旁白：在日本劳动1年,的确可能把欠款还上。
旁白：......那名中年男性本来就打算来日本赚钱,
旁白：为了筹备偷渡费用,估计也借了不少钱。
旁白：但是在到日本前就死了,只留下了欠款。
旁白：而且还要加上那些毒品的损失。
旁白：为了填补这些损失,
旁白：就只能让这女人再带着毒品去日本。
旁白：其中的逻辑确实不难理解......
和平：「谁让你翻译了?」
早苗：「..................」
和平：「既然和组织没关系,那就没必要听。」
早苗：「不......你有义务听到这些话。」
偷渡客：「求你了,家里孩子才8岁......」
早苗：「她有个才8岁的孩子。」
偷渡客：「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我孩子......」
早苗：「希望至少让孩子活下去,所以......」
和平：「够了,闭嘴!」
偷渡客：「啊!救......救命!」
旁白：我把这女人踢下了船。
旁白：她身上的毒品也一起扔到了海里。
旁白：然后我掏出枪,对准快要溺水的女人。
早苗：「......要开枪吗?」
和平：「当然了。」
早苗：「是吗。真不愧是你......」
旁白：她也没有阻止我,
旁白：只是在一旁看着。
旁白：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说,
旁白：这一切责任都在我身上。
旁白：......我也不喜欢杀人。
旁白：失去了丈夫,和年幼的孩子相依为命的母亲......
旁白：费尽千辛万苦,来到日本,做违法的工作......
旁白：母亲和幼子为了生存下去,如此拼命挣扎。
旁白：我也不想让他们落得个不幸的结局......
和平：「哎,什么跟什么啊......」
旁白：我深深叹了口气,放下了枪。
早苗：「......不开枪吗?」
和平：「..................」
和平：「喂......翻译我的话。」
早苗：「哎?」
和平：「我让你把接下来说的话翻译出来。」
旁白：她一脸惊讶,我没有理她,
旁白：单方面地开口说道。
和平：「听好了,往左边游。」
早苗：「往左边游。」
和平：「这样就能获救。别往东京去。」
早苗：「这样就能获救。不能往东京游。」
和平：「顺便拿着这东西。」
旁白：说罢,我扔给了她一个救生圈。
旁白：我们返回了港口。
旁白：一弯月亮和一条隐约可见的银河高挂在万里无云的夜空。
旁白：在夜空下,我默不吭声看着海面。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并不想说话。
早苗：「梁......」
早苗：「为什么没杀她?」
和平：「没什么重要的理由。」
早苗：「难道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和平：「我可没那种良心。」
早苗：「那也就是说,你对母子下不了狠心?」
和平：「..................」
早苗：「之前你也救了个小孩。」
和平：「快忘了......一时兴起罢了。」
旁白：第一次没对该丢掉的货下死手。
旁白：第一次没有自言自语,而是明确给出了建议。
旁白：我也不知道这样做能否让那人得救。
旁白：很可能她现在已经葬身海底。
旁白：......信物齐全,巧克力却多了一个。
旁白：仅此而已......
和平：「今天是12个巧克力啊......」
旁白： 我一如既往地查看了下邮箱。
旁白：只有这点数量,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早苗：「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啊。」
和平：「是啊。」
早苗：「那,总之先去吃点饭吧。」
旁白：说罢,她就迈起了步子。
旁白：她好像终于习惯了在这边的生活,
旁白：对于车站周边,她已经比我还要熟悉了。
旁白：我们走在车站周边,
旁白：想要找家适合吃饭的店。
旁白：因为刚过中午,
旁白：所有餐饮店里都人满为患。
和平：「对了,昨天的事情你报告给上头了吗?」
早苗：「嗯,我说把东西全都扔海里了。」
和平：「放跑的那女人呢?」
早苗：「啊?你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和平：「..................」
早苗：「不是跟以前一样,眼都不眨地就杀掉了吗?」
和平：「......好吧。」
旁白：我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包庇我,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旁白：恐怕对黑社会来说,
旁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防止毒品流入。
旁白：而带毒品的那些人,都是被敌对组织利用的普通人。
旁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既是可怜人,也是黑社会的老乡。
旁白：这是不同于黑道的地方。
绘美：「啊,是大哥哥。」
绘美：「今天是两个人呀,在约会吗?」
早苗：「没错,就是在约会。」
和平：「瞎说什么呢。」
早苗：「啊哈哈,开个玩笑啦。我们来吃饭的。」
绘美：「是吗,这边到处人都不少啊。」
旁白：没错,所有餐饮店都排队排到了门外。
旁白：工作日人就不少,
旁白：今天还是周末,人就更多了。
和平：「随便买点海苔便当回去算了......」
早苗：「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早苗：「你那么有钱,请我吃点什么啊。」
和平：「全都要排队,麻烦。」
绘美：「要不,来我家吃饭吗?」
绘美：「昨天做了好多烧麦和肉包。」
和平：「可以去吗,绘美?」
绘美：「嗯,来嘛来嘛。」
旁白：绘美走在前面带路,
旁白：我们跟在她后面。
旁白：以前也去过一次她住的地方,
旁白：是距离不远的一个站房。
早苗：「梁,绘美家是开餐饮店的吗?」
和平：「以前开过露天咖啡店卖广式茶点。」
早苗：「广式茶点吗,挺稀罕的。」
绘美：「那我马上就去准备,稍等一下。」
绘美：「姐姐,来帮个忙。」
早苗：「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住的地方很奇特啊。」
和平：「可能是在抬地价,我也不清楚。」
旁白： 没有住在普通的住房或者公寓里,这是最奇怪的。
旁白：当然,如果站房能视作住房,或许也能得到居住权......
早苗：「应该不要紧吧,这一带应该是江先生在管。」
和平：「也是,这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住处。」
旁白：我们说着这些话,坐到了长椅上。
旁白：坐在废弃车站站台上长椅上,有种奇妙的感觉。
早苗：「梁,你说这像不像约会啊?」
和平：「哪里像了?」
早苗：「比如并排坐在长椅上?」
和平：「你是笨蛋吧。」
早苗：「太过分了,而且我不叫“你”,我叫早苗。」
旁白： 她——不对,是早苗说完这话,
旁白：稍微鼓了鼓腮帮。
旁白： 但是进藤早苗是她的假名,
旁白：真名是叫可欣。
绘美：「久等了。」
栞奈：「那个,我妹妹一直受你们照顾了。」
旁白：不一会儿,两人走了出来。
旁白：一个是绘美,一个是她姐姐,我记得是叫栞奈。
旁白：托盘上放着热腾腾的肉包和烧麦。
旁白：从滚滚的热气就能看出,肯定是刚刚出笼的。
早苗：「看上去真好吃,我特别喜欢烧麦。」
绘美：「这个烧麦可是我做的。」
早苗：「是吗,那就赶紧尝尝......」
早苗：「啊,好烫,真烫。真是刚出笼的啊。」
栞奈：「啊,请喝水。很热的,请小心点。」
早苗：「呼......不过,这真的很好吃啊。」
和平：「没想到这点心很正宗吧?」
早苗：「是啊。这是你们俩做的?」
栞奈：「不是,我们只是负责包和蒸罢了......」
绘美：「嗯,材料和调味都是景做的。」
早苗：「......景?」
绘美：「现在他出门去了,过一阵子就会回来。」
早苗：「是吗......」
栞奈：「景怎么了?」
早苗：「不,没什么,这名字挺常见的。」
栞奈：「啊,还有很多的,不够的话尽管说。」
旁白：之后,我们又吃了肉包和点心。
旁白：全都是刚刚做好的,非常好吃。
旁白：......说起来,江先生说他想开家正经的餐饮店。
旁白：他其实也是在不知不觉中才干起灰色生意的,
旁白：原本也是个很正经的人......
旁白：我也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再次做起正当的生意。
和平：「多谢款待。」
绘美：「嗯,以后也常来玩啊。」
早苗：「对了,下次我带冰激凌来。」
绘美：「太好啦,冰激凌!」
绘美：「那下次就准备一场烧麦派对。」
早苗：「那是什么,听起来很有趣。」
旁白： 她们两人愉快地聊着天。
旁白：对于我来说,能收到邀请,也挺开心的。
旁白：......说起来,
旁白：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理所当然地独自一人了呢?
旁白：我想着这些事情,把手伸进口袋,
旁白：摸到了昨天的一块巧克力。
和平：「对了,绘美,吃巧克力吗?」
绘美：「哇,谢谢。」
旁白：她一如既往地显得非常高兴。明明刚吃过烧麦。
旁白：看来巧克力和午饭是两码事。
旁白：就在我准备把口袋里的巧克力掏出来的时候......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停了下来。
绘美：「怎么了?」
旁白：绘美感到奇怪,注视着我。
旁白：看着她那毫无疑惑、天真无邪的面庞......
和平：「......抱歉,我忘了带巧克力了。」
绘美：「啊,没关系,都给我那么多了。」
绘美：「慢走,以后再见。」
旁白：我出神地看着绘美充满活力地跑出我的视野。
早苗：「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和平：「你在说什么?」
早苗：「你其实带着巧克力的吧。」
和平：「没有,我没带。」
旁白：这当然是谎话。
旁白：如今巧克力就在我兜里,
旁白：是昨天剩下的那一个。
旁白：对于小孩子来说,巧克力仅仅只是巧克力。
旁白：小孩喜欢巧克力,只要收到巧克力,就会开心。
旁白：但是我却隐约觉得,不能给出这块巧克力。
旁白：正因为对方是小孩,才不能给。
旁白：......因为这会玷污小孩的纯真无瑕的笑容。
旁白：不知为何,我心里涌出了这种念头......
船员：「哟,今天好像也少了块巧克力。」
早苗：「哦,是什么样的人?」
船员：「估计是父子吧,两个人只有一块。」
旁白：我们和往常一样交接着货物。
旁白：今天一共只有12人,
旁白：算是比较少的一天。
早苗：「梁,那两人少了一个信物。」
和平：「从北京来的......是巧克力吗?」
早苗：「好像是的。」
旁白：是一个40来岁模样的男性与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
旁白：两人看起来像是父子。
早苗：「你们俩,选一个人下船。」
偷渡客：「那我下去,请救救我孩子。」
旁白：中年男性把自己的巧克力递给了孩子。
旁白：就算我听不懂,也能明白其中的意义。
旁白：男孩接过巧克力后,就哭了起来。
旁白：孩子虽然还小,恐怕也凭直觉明白自己要和父亲分开了吧。
旁白：若是往常,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把男的踢下大海。
旁白：但是今天,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
旁白：我实在不想这么做......
和平：「我说你......
旁白：不对,早苗。」
早苗：「哎......?」
和平：「给我翻译。」
早苗：「啊,嗯,好的。」
和平：「大叔,你听好了,下次可别再讨价还价了。」
早苗：「以后不能再讨价还价了。」
和平：「在日本要是有困难了,就去找江,绝对不能找黑道。」
早苗：「在日本有事别找黑道,去找江先生。」
和平：「还有就是......别让小孩子哭。」
旁白：说完,我把巧克力递给了大叔。
早苗：「哎,梁,这......」
旁白： 我递过去了两块巧克力。
旁白：一块是今天剩下的信物,一块是一直放在口袋里的。
旁白： 是白天“偶然”没能送给绘美的那块巧克力......
旁白：渔船向着港口驶去。
旁白：我默默看着大海。
旁白：在我身旁,
旁白：她也同样沉默不语,任凭海风吹着头发。
和平：「早苗,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早苗：「你......有点变了啊。」
和平：「谁知道呢......」
旁白：到达港口的时候,他们必须持有从我这里拿到的两块巧克力。
旁白：今天凑巧有两块。
旁白：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旁白：我也不知道这只是一次心血来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旁白：只是......如果无情无义是做这种工作的必要条件......
旁白：那么在近十年的时光里,我一直都很无情。
旁白：至今为止,我恐怕已经让300多名偷渡客葬身大海了。
旁白：事到如今,我不觉得自己还能有什么改变......
早苗：「总之,我算是知道你对带着孩子的人心软了。」
早苗：「真意外啊,明明以前杀了那么多人。」
和平：「那些人只是从结果上来说死掉了。」
早苗：「知道了知道了,已经听你说过很多遍了。」
早苗：「不过你能叫我早苗,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
和平：「哼,什么进步啊。」
旁白：第二天。
旁白：今天邮箱也是空的。
旁白：但是却有一张便签纸。
旁白：依旧是樋口给我的,让我在港口等着。
旁白：肯定又是丢弃东西的活吧......
和平：「......一个人来?」
旁白：便签最后写了这句话。
旁白：莫非是知道了上次我让早苗跟着的事情,
旁白：所以这次特地提醒了我一句?
旁白：因为平常他不会说这种话,
旁白：让我感到有些不对劲。
旁白：晚上10点,已经见不着一丝太阳的光亮了。
旁白：我来到了老地方——那个码头。
樋口：「我在这儿,正等你呢。」
旁白：循声望去,只见黑道......只有樋口一个人过来了。
旁白：平常总会有几个成员跟着他,
旁白：像这样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非常少见。
旁白：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圆桶。
旁白：果然,今天的任务也是丢东西。
和平：「只要把这东西扔了就行了?」
樋口：「没错,但今天没工资。」
和平：「喂,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樋口：「顺便跟你说,别问里面是什么,这次可没法告诉你。」
和平：「......我不愿意呢?」
樋口：「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旁白：事到如今,我终于注意到,
旁白：他的语气和平常不太一样。
旁白：以往总能感受到他的随和,
旁白：今天他却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我。
樋口：「梁啊,你说实话......」
樋口：「你把走私毒品的人放跑了吧?」
和平：「..................」
旁白：我终于明白了。
旁白：是在说前些日子那名带着毒品上船的中年女性。
旁白：既然他知道了这事,
旁白：说明那女的已经被抓住了吧。
樋口：「到底怎么样?有把那人处理掉吗?」
和平：「这个......扔到海里了......只是没开枪。」
樋口：「是吗......」
和平：「那,那女的现在在哪?」
樋口：「在一个很狭小的地方,混凝土里。」
旁白：他一边回答我,一边看了一眼面前的圆桶。
旁白：根本不需要去想,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樋口：「听好了,梁,这话我只说一次......」
樋口：「没信物的人你放他一马,这倒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樋口：「你肯定也会有心血来潮的时候。」
旁白：说到这,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樋口：「但是啊,带药过来的人,必须统统处理掉......」
樋口：「没有例外可言。不管是谁,都不行。」
樋口：「明白了吗?就算是你,也不能再有下次了。」
和平：「......这是在吓唬人,还是说认真的?」
樋口：「这你应该清楚。」
旁白：应该是认真的吧。
旁白：同时我也理解了。
旁白：破坏中国小团伙的毒品走私路线,不光是金钱方面的问题,
旁白：还是关乎到日本黑道的面子问题。
旁白：不通过我们,擅自走私毒品的人,毫无例外全都要杀掉。
旁白：可以说,这是黑道的一致意见。
旁白：就算樋口是个小头头,但毕竟不是本家的直属,
旁白：无法完全违逆组织的意向。
樋口：「梁啊......我是谁?」
和平：「是樋口先生。」
樋口：「不对,我是无情无义的黑道。」
樋口：「别忘了,我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姑父......」
旁白：2月,不久后就要迎来中考了。
旁白：那一天,很罕见地下起了雪。
旁白：我和姑父刚刚去医院看望完住院的母亲。
旁白：我们两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mob：「喂,我说,是谁让你们住这儿的?」
旁白：一看就知道,对方是黑道。
旁白：这人还很年轻,应该只有20来岁。
樋口：「哪来的小混混,这里可是归我管的。」
mob：「啥?谁管你啊,你给我一边儿呆着去。」
樋口：「你是哪个组的?」
mob：「你管得着吗,要不这房子我给你烧了?」
樋口：「梁,你先进里边去。」
和平：「不,我也要帮忙。」
旁白：多年来,这种人已经被我赶走了不知多少。
旁白：在抬地价的房子里住的这十来年可不是白住的。
樋口：「你就好好备考去,要是没考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和平：「好吧......」
旁白：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按他说的进到了家里。
旁白：毕竟有姑父在,根本不需要担心。
旁白：按照以往,肯定会随便把对方揍一顿,
旁白：然后联系对方组的事务所,让他们来领人。
旁白：而且对方一看就只是个小角色,
旁白：只要打上两三拳,肯定就会屁滚尿流了。
旁白：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和平：「枪声?」
旁白：听到了两声不同的声音。
旁白：我带着不好的预感,跑到了外面。
樋口：「抱歉,失手了......」
旁白：面前是握着手枪的姑父和刚才那个小混混。
旁白：但是小混混已经趴到了地上。
和平：「你对他开枪了吗?」
樋口：「这家伙先掏的枪。」
和平：「死了吗?」
樋口：「嗯,死了。」
旁白：我马上明白了情况。
旁白：近在咫尺的两人应该都对对方开了枪。
旁白：但是小混混射偏了,姑父的子弹则命中了对方。
旁白：仅此而已。
旁白：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构成正当防卫......
旁白：恐怕不太可能。
旁白：这种借口显然不适用于黑道之间的枪战。
和平：「姑父,把枪借我一下......」
樋口：「......嗯?」
和平：「就当是我开的枪。」
樋口：「啊?你说什么呢?」
和平：「我才15岁。没有前科,对方还是黑道......」
樋口：「所以你就要帮我顶上?」
和平：「对......」
樋口：「梁......你这是卖的哪门子人情?」
樋口：「以前我也说过......」
樋口：「我不是你的亲戚,也不是你的姑父。」
和平：「我知道......」
旁白：如果姑父被抓了,肯定又会被关进监狱一段时间。
旁白：而1年前他才刚刚出狱。
旁白：虽然是黑道之间的枪战,
旁白：但杀人就是杀人。
和平：「麻烦你代我照顾我妈。」
樋口：「..................」
和平：「姑父你要是不在了,我也没能力照顾好我妈......」
樋口：「我不是你姑父啊......」
樋口：「我知道了,我保证。」
旁白：......就这样,我被送往了少管所。
旁白：罪名是杀人罪。
旁白：按照《少年法》,刑期3年。
旁白：就在即将迎来升学考试的时候,
旁白：我原定要作为高中生度过的3年时光,就这样离我远去了。
旁白：不知道真实情况的母亲伤心极了。
旁白：姑父也唯独没有对母亲讲述实情。
旁白：她如果知道了真相,只会更加伤心。
旁白：......但是,我并不后悔。
旁白：母亲在信上说,自己住进了一家知名大学的附属医院,
旁白：说很多医生都对她很好。
旁白：姑父遵守了和我的约定。
旁白：第二年。
旁白：母亲在那所医院病逝了。
旁白：虽然我没能为母亲送别,
旁白：但我仍对姑父充满了感激之情......
旁白：——3年后。
旁白：15岁进入少管所的我,待到春天就19岁了。
旁白：我终于服刑完毕,迎来了出狱的日子。
樋口：「哟,挺有精神的嘛。」
和平：「怎么,你来接我吗?」
樋口：「这几年来,工作辛苦了。」
和平：「这算什么话。」
旁白：久违地见到了姑父。
旁白：因为和黑道见面不太好,所以3年里我们都没见过面。
樋口：「那么,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和平：「倒是想过一点。」
樋口：「哦?说说看。」
和平：「姑父,你有什么忙要帮吗?」
樋口：「来这套啊......」
樋口：「难处多得我都头疼了,不过全都是些危险的活。」
和平：「不用客气。」
和平：「反正就是骗人、利用人之类的黑活呗。」
樋口：「是啊......」
旁白：然后他抬头看着天空......深深呼出一口气......
樋口：「行,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和平：「这意思是,已经不需要我了?」
樋口：「我最烦什么人情义理了。」
樋口：「所以......别把我当成你姑父。」
和平：「这我知道。」
樋口：「不,你不知道。」
樋口：「梁,我是谁?」
和平：「是樋口。」
樋口：「不对......我是黑道。」
樋口：「你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就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和平：「我知道了。」
旁白：......就这样,我和黑道打起了交道。
旁白：不是和姑父。
旁白：而且是和自称樋口的、无情无义的黑道。
旁白：后来我习惯了用枪,也熟悉了毒品。
旁白：我虽然不是黑道成员,但有段时间里,
旁白：做的事情倒也跟最底层的混混差不多。
旁白：为了方便走私和偷渡,我考取了船舶驾驶执照。
旁白：在5年前,还贷款买了艘二手渔船。
旁白：同时,在这10年里......
旁白：有300余人被我扔入大海,葬身鱼腹......
和平：「自那之后,已经过去10年了啊......」
旁白：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最后的忠告了吧。
旁白：他多次说自己不是我的姑父,而是黑道。
旁白：我也自以为自己明白这点。
旁白：意思是说,既然无法成为“旁人”,那就远远地消失掉......
和平：「为什么我一直都没能远离他呢?」
旁白：......在更久远的过去,发生过一件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事情。
旁白：上初中的时候,我在圣诞节把老师揍了一顿。
旁白：那时,我在做发纸巾的兼职。
和平：「......当时我为什么生气呢?」
旁白：因为自己万事不如意?
旁白：因为对贫穷且看不到光明的日子发愁?
旁白：应该不是。
旁白：直到现在,我也和当时一样生气。
旁白：这种10年以前就抱有的情绪,至今也未能消散......
旁白：10月的秋雨,淅淅沥沥连连绵绵。
旁白：如果说春雨是迎接夏天的温暖之雨,
旁白：在这季节的,则是带来了冬天的异常冰冷的雨水。
早苗：「一直不停啊......」
旁白：我们在码头等着出发。
旁白：今天海浪很大,
旁白：对方的船说是要晚一会儿才能到达。
早苗：「对了,明天要办烧麦派对。」
早苗：「今天碰到绘美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定下来了。」
和平：「是吗......」
早苗：「我会顺便带啤酒过去的,你一定要来啊。」
和平：「..................」
早苗：「......发生什么事了吗?」
旁白：看来还没人告诉她。
旁白：毕竟一个普通人对中国黑社会来说也无所谓。
和平：「早苗,你还记得之前携带毒品的那人吗?」
早苗：「是说你放跑的那个中年大妈吧。」
和平：「她已经被杀掉了。」
早苗：「......真的?」
和平：「没错,就是我扔海里的。」
早苗：「是吗......这样啊......」
和平：「黑道那边是完全没有放她一马的意思。」
早苗：「..................」
和平：「受打击了?」
早苗：「有点吧......」
旁白：我知道这件事代表着什么意思。
旁白：当然,她也应该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和平：「到时间了,走吧。」
船员：「诶,今天好像没问题。」
早苗：「是吗,谢啦。」
和平：「好像所有人都拿着信物啊。」
早苗：「开始检查行李啦,把带的东西都拿出来。」
旁白：然后,开始检查有没有人携带毒品。
旁白：因为一直做,我和她都已经很熟练了。
旁白：......但是,今天不一样。
旁白：我们都害怕出现一种情况。
旁白：不希望变成那样。
旁白：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我们脑海里都有想到。
旁白：然而......
早苗：「梁,找到了,是大麻......」
旁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旁白：我有点不敢往早苗那边看。
女孩子：「大哥哥,怎么啦?」
旁白：一名女孩子一脸疑惑地盯着我看。
旁白：她还是小学生......
旁白：甚至有可能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旁白：这名幼小的女孩背着一个小旅行包。
旁白：在旅行包里,装着白色的塑料袋。
旁白：不是之前那种500g或1kg的量。
旁白：小小的旅行包被塞得满满的。
旁白：......看来,
旁白：担忧变成了现实。
女孩子：「嗯,这包好重,但是他们让我拿着。」
女孩子：「啊,这巧克力还不能吃吗?」
旁白：女孩拿着信物巧克力,嘻嘻笑了起来。
旁白：显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走私毒品。
早苗：「......你一个人上的船?」
女孩子：「嗯,我爸爸先去了日本。」
早苗：「具体什么时候?」
女孩子：「唔......大概一个星期前吧?」
女孩子：「啊,我妈妈没过多久也过去了。说是俩人坐的同一艘船。」
早苗：「..................」
女孩子：「真希望快点到日本!嘿嘿。」
旁白：只有女孩一个人在说话,
旁白：在不知不觉中,早苗完全沉默了下来。
和平：「早苗......给我翻译下。」
早苗：「我觉得,你最好别知道为好......」
和平：「我说了,让你翻译。」
旁白：......其实根本不用翻译都能知道。
旁白：但是......我想听。
旁白：或者说,必须听。
早苗：「......这孩子呢,是之前那对夫妻的女儿。」
女孩子：「他们跟我说,等到了日本,我就能见到爸爸妈妈啦。」
早苗：「她说在日本就又能三个人一起生活了......」
女孩子：「我妈妈说,要带我去吃冰激凌!」
早苗：「是、是吗,要和妈妈去吃冰激凌啊......」
女孩子：「那个......这个巧克力,已经可以吃了吗?」
早苗：「她......她问可不可以吃这块巧克力了......」
女孩子：「......大姐姐?你怎么哭啦?」
早苗：「.....................」
和平：「够了......」
旁白：我一把抓过女孩的背包,
旁白：直接扔到了海里。
女孩子：「啊,背包......干什么呀!」
和平：「闭嘴......」
旁白：我拿出手枪,对准女孩。
旁白：哪怕被枪口指着,女孩也还是一脸茫然。
旁白：她甚至没有理解这枪口意味着什么。
旁白：其他乘客默默看着我们。
旁白：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和平：「早苗,给我翻译。」
和平：「你......想去找你爸妈吗?」
早苗：「哎......」
和平：「我让你翻译......」
早苗：「你......想去找你爸爸妈妈吗?」
女孩子：「嗯,我想快点见到他们。」
早苗：「..................」
和平：「她说什么?」
女孩子：「我和爸爸妈妈......会有一个新家!」
和平：「早苗,她在说什么?」
早苗：「呜呜,呜呜......」
和平：「别不说话,快告诉我!」
旁白：我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旁白：答案我早已心知肚明,压根不需要去问。
旁白：这么小的小孩,不可能和父母分开、独自生活。
旁白：......这番问答根本毫无意义。
旁白：简直是在单方面地折磨早苗。
旁白：我这么做,简直是在寻求开枪的“借口”......
旁白：漆黑的夜空下,10月的细雨无止无境。
旁白：这是迎接冬季的冰冷雨水。
旁白：......只要扣下扳机,一切就会结束。
旁白：所有人都在这艘狭小的渔船上被冻得瑟瑟发抖。
旁白：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举着枪。
旁白：没错。
旁白：只是看着而已。
旁白：没有人出声,
旁白：没有人阻止我。
旁白：......不想卷入麻烦之中。
旁白：......要杀就快杀。
旁白：每一双被雨水淋湿的眼睛都在诉说着这番话。
旁白：多年来,在这艘船上,我已经目睹了不知多少次这番光景。
旁白：这女孩已必死无疑。
旁白：哪怕现在救她一命......
旁白：前路也是一片灰暗......
和平：「......就算再没救,也别当个睁眼瞎啊......」
和平：「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想着救她!」
和平：「快来阻止我啊!」
和平：「不要对这么小的小孩见死不救啊!」
和平：「......我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了......」
和平：「这艘船就如同我的一生......」
旁白：无力的小孩和病弱的母亲。
旁白：我们无依无靠,母亲还言语不通。
旁白：任谁都对我们不管不问,
旁白：只是站在远处,默默看着我们苦苦挣扎。
旁白：他们甚至是不想让可怜之人出现在自己视野中吧......
和平：「我......或许是无法饶恕那些冷血的人......」
旁白：我或许是,希望别人能阻止我。
旁白：我或许是......希望有人能出来拯救我......
早苗：「梁,已经没事了......」
和平：「是吗,拜托你了。」
旁白：最终,我们还是把那孩子交给了黑社会。
旁白：他们的立场和黑道不一样。
旁白：至少绝不会下杀手。
旁白：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旁白：此后会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旁白：要想正常过日子
旁白：会相当艰难吧。
早苗：「但是你就危险了啊......」
早苗：「你这算是打了黑道的脸。」
和平：「这确实没错......」
旁白：运气不好的话,会被沉到东京湾底。
旁白：就算运气好,也不可能轻易被放过。
早苗：「拜托樋口先生呢?」
和平：「那人可是个无情无义的黑道,不能指望......」
旁白：他和我无亲无故,
旁白：为了利益,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旁白：他杀人不眨眼,
旁白：杀我当然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和平：「不......就该这样才对。」
旁白：否则我便无法知晓他人温情,
旁白：只能孤独一人存活至今。
旁白：姑父是我的亲人。
旁白：是无依无靠的我们母子唯一能够依赖的人。
旁白：和身为黑道的樋口不一样......
早苗：「那么,我大概也要和你告别了......」
和平：「早苗,你也要保重。」
早苗：「不对,我不是早苗......」
早苗：「现在我......是可欣。」
和平：「是吗,最后能听到你报上名字,我挺高兴的。」
早苗：「因为现在我不能是早苗。」
早苗：「所以呢,梁......干脆把这把新的M92给你吧?」
和平：「怎么了?你需要那东西吧?」
早苗：「所以说啊,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给你。」
旁白：早苗——
旁白：不对,可欣这么说着,把枪递给了我。
旁白：我虽然不知道其中的意义何在,但还是接了过来。
和平：「你的目的呢......不去找人了吗?」
早苗：「是啊,找了这段时间......」
早苗：「结果根本找不到那人......」
和平：「你这是什么意思?」
早苗：「我要找的,是无情无义的黑道。」
早苗：「那再见了。」
旁白：原宿今天也一如既往人潮涌动。
旁白：再过两个月,行道树就会被装扮成圣诞节特有的模样,
旁白：这里也会变得更加热闹。
栞奈：「我说绘美,你买太多了。」
旁白：忽然看见那两人兴高采烈地走在街头。
旁白：她们双手抱着购物袋,喜笑颜开。
旁白：看到她们两人......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旁白：而且迟迟难以开口向她们搭话。
绘美：「姐姐,要开烧麦派对,所以要做很多很多烧麦。」
栞奈：「是什么派对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栞奈：「再说了,姐姐不太会包烧麦啊。」
绘美：「没关系,我特别擅长。」
栞奈：「是吗,你包得有点偏三角形啊。」
旁白：她们肯定接下来就要开始做烧麦了。
旁白：我记得说是今天要开烧麦派对,
旁白：而且我们也收到了邀请,希望能参加。
栞奈：「啊,那里开了一家新的冰淇淋店。」
绘美：「太好啦,给我买冰淇淋嘛,冰淇淋。」
栞奈：「不行,你最近巧克力吃太多了。」
绘美：「哎嘿嘿,不知道大哥哥还会不会拿巧克力给我。」
旁白：......现在我兜里依旧装着巧克力。
旁白：小孩子肯定喜欢吃巧克力。
旁白：不光巧克力,还有口香糖和饼干。
旁白：还可以给她买冰淇淋。
旁白：甚至还有刚刚收下的M92。
旁白：......但是我无法送给她。
旁白：无情无义的圣诞老人并不适合送礼物。
和平：「对不起啊,绘美,我要缺席派对了......」
旁白：我轻轻自言自语了一声后,
旁白：便离开了那里。
旁白：我肯定
旁白：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旁白：——1988年。
旁白：10月末的东京。
旁白：运输特殊“货物”的货运人员歇业了。
旁白：在开业的这10年里,他曾将300份货物丢向海底。
旁白：从船上扔下海的货物数量,则超过了600个。
旁白：歇业的男性打算转行当圣诞老人,
旁白：但这好像不太容易。
旁白：丢了这么多包裹的人,
旁白：显然无法胜任圣诞老人的工作......
早苗：「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偷渡了多少次......」
早苗：「但我仍然要去日本。」
早苗：「我去日本是有目的的......我要找人。」
旁白：那时候我还小。
旁白：刚刚升上初中。
旁白：我和父亲两个人住在农村。
旁白：虽然家里很穷,但我并没有对生活感觉不满。
旁白：改革开放。
旁白：这项政策的开展,
旁白：使我们这种小小的乡村也洋溢起了活力。
旁白：有一天,父亲说他要出去打工赚钱。
旁白：这次,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往年冬季经常去的北京或者南京。
旁白：而是大海另一边的国家,日本。
旁白：那里的物价好像和中国完全不同,
旁白：在日本工作一年,可以赚到国内几十年的钱。
旁白：听说有些人只在日本打了几年工,
旁白：回来就建了豪宅。
旁白：“你继续念书吧?”
旁白：父亲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旁白：正因为他没有上过学,才想让我多接受点教育吧。
旁白：......不过,他去日本是偷渡。
旁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用正经的护照和签证去日本。
旁白：显然,那也肯定不是我们这种农村人。
旁白：——我2年后回来。
旁白：这期间你一个人肯定会很寂寞,
旁白：就忍一忍吧。
旁白：这便是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旁白：春天,父亲出发前往日本,不久便迎来了夏天。
旁白：这时,我收到了父亲的死讯。
旁白：但我并不是通过讣告这种正常途径得知的。
旁白：而是因为几个讨债的人找上了我。
旁白：看样子父亲为了凑够去日本的路费,
旁白：借了一大笔钱。
旁白：他们告诉我,父亲在还清债之前,
旁白：就死在了日本。
旁白：当然,既没有遗言,也没有遗体。
旁白：当时我才刚刚上初中二年级。
旁白：这个消息顿时让我陷入了混乱。
旁白：......但是,究竟怎么回事对这些讨债人来说都无关紧要。
旁白：他们只是通知我父亲还剩很大一笔钱没有还,
旁白：而我有义务为其还债。
旁白：他们给了我一个建议。
旁白：让我也到日本去赚钱。
旁白：从现实角度考虑,这无非是最佳办法。
旁白：像我这样没什么能力的小孩子,
旁白：想要还得起这么大一笔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旁白：我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旁白：我急忙做好出发的准备,前往他们告知我的地方。
旁白：我唯有这么做。
旁白：到达港口后,我登上了一艘大型货运船,
旁白：和很多人挤在一间狭小又闷热的船舱里。
旁白：一个跟我搭话的大叔说,
旁白：有的时候要乘坐小渔船,中间换乘好几次才能到日本。
旁白：所以我们算是比较幸运的。
旁白：大概过了4天......也可能是5天,
旁白：我们终于到了日本。
旁白：下船时是夜里,看不太清周围。
旁白：有人说这个地方叫大阪。
旁白：有几个人就此分别,我则换上了一辆大车。
旁白：目的地是东京。
旁白：汽车行驶在山间。
旁白：透过车窗,我只能看见漆黑的道路,
旁白：和偶尔闪过的路边灯火。
旁白：......感觉和我家的农村差不多。
旁白：这是我对日本的第一印象。
旁白：第二天早上。
旁白：天亮之后,东京的街道映入眼帘。
旁白：这时我明白了自己的第一印象完全是错的。
旁白：高楼大厦,人山人海。
旁白：每个人都穿着漂亮的衣服。
旁白：......只要我努力工作,总有一天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旁白：一方面是由于身负重债,
旁白：再一方面想到了命丧日本的父亲,
旁白：这让我鼓起了十足的干劲。
旁白：——自那之后过了大概2年。
旁白：我做了很多工作。
旁白：都是被迫做的。
旁白：虽然基本上都属于所谓的“水商”,
旁白：但也拜这一行所赐,我不到一年便还清了债务。
旁白：当初刚听说欠债的金额时,我感觉根本还不清,
旁白：但后来我明白了,和日本的物价相比,那算不上是很多钱。
旁白：听说也有些人因为运气不好,或者被骗,欠债变得越来越多。
旁白：我可能
旁白：运气比较好吧。
旁白：当我还清了债之后,钱就越攒越多了。
旁白：虽然工钱会被上面抽取一部分,但只要不乱花就能攒下来。
旁白：不管怎么说,日本的薪水和乡下农村完全没有可比性。
旁白：......只不过,我还是很怕因为非法入境被捕。
旁白：所以我不断地更换着工作地点,
旁白：又拼命学着日语。
小墨：「啊,你就是今天开始来上班的可欣吧。」
早苗：「请多关照。」
小墨：「嗯?——你会说日语?」
早苗：「会一些,还在学。」
小墨：「会说这些就足够了。」
旁白：来迎接我的这位,就是这家店的店主江先生。
旁白：他好像娶了日本老婆,日语也非常流利。
小墨：「好,可欣。你的名字就叫早苗好了。(さなえ)早苗。」
早苗：「(sanae)早苗?」
小墨：「毕竟做女招待还是日本人赚得更多。」
旁白：就这样,我的名字变成了进藤早苗。
旁白：虽然这只是江先生随便给我取的花名,
旁白：但我非常喜欢。
旁白：那之后,我在江先生的店里工作了近两年。
旁白：还夺得过好几次店内的营业冠军。
旁白：江先生还把横滨的一些华侨介绍给了我。
旁白：因为我学到了,想要不因非法入境被捕,
旁白：就最好多认识些人。
旁白：而且,我还有另一个需要结识更多人的理由。
旁白：......那就是追寻据说是死在了日本的我的父亲。
旁白：不知何时,我想起了这件事。
旁白：如果能找到他的遗骨,我想把他带回村里,
旁白：埋到我母亲的旁边。
旁白：怀着这些理由,我顺利地结识了很多人。
旁白：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人脉。
旁白：......我一个十几岁,有人气的年轻女招待,
旁白：辛辛苦苦来到日本,无依无靠。
旁白：而住在日本的同胞们都对我很好。
旁白：那些中国黑社会的人,也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我。
旁白：又过了两年。
旁白：这时,我知晓了一个重大的事实。
早苗：「我的父亲,并没有死在日本......」
旁白：准确来说,是死在了前来日本的船上。
旁白：更准确地来说,是从那艘船上落入了海中而死。
旁白：也就是说,他是被人杀害的。
早苗：「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旁白：虽说他当年违法偷渡,但也只是为了来打工赚钱。
旁白：偷渡的人中也有携带毒品的坏人。
旁白：但父亲一直没出过农村,老实正经是他的唯一优点。
旁白：......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没有对此感到愤怒。
旁白：比起父亲被杀的事实,我更在意他被杀的原因,
旁白：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旁白：而这个原因,我不久后便明白了。
旁白：终于,我找到了曾和父亲乘坐同一艘船偷渡来日本的人。
旁白：这个人是一位40多岁的大叔。
早苗：「......信物?那是什么东西?」
旁白：好像是说,偷渡来日本有好几条渠道。
旁白：因为日本黑帮和中国黑社会在业务上有竞争,
旁白：所以他们为了争夺当地有油水的行当,一直在针锋相对。
早苗：「我不太懂......没有那个信物会怎么样?」
旁白：然后那个大叔回答我说,
旁白：会被从船上扔下去。
旁白：大叔亲眼目睹了我父亲被扔下船,
旁白：然后溺死在了海里。
旁白：......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就杀人。
旁白：我气得全身颤抖。
旁白：不是因为偷渡的父亲被人杀害。
旁白：而是我无法接受他被杀害的理由居然是这样。
旁白：当然我也曾反复非法入境,数次被强制遣返。
旁白：还曾假扮成日本人,以人气女招待的身份赚钱。
旁白：我并不想说自己是个好人......
旁白：但是为何,要以这种理由杀人?
旁白：为何,周围的人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而不去阻止?
旁白：在我心中,涌起了说不清的愤怒、悲哀与怨恨。
旁白：于是,我决定去寻找杀父凶手。
旁白：当然,如果找到了,我会为父亲报仇。
旁白：也就是杀了他。
旁白：......一向老实正经的父亲,
旁白：不惜触犯法律、欠下债款,都梦想着出去赚钱......
旁白：而就当日本已经在眼前的时候,
旁白：他被无情地杀害了。
早苗：「饶不了他......」
旁白：作为父亲的女儿,可欣......而不是进藤早苗,
旁白：我发誓要报仇雪恨。
旁白：又过了几年......
旁白：我终于找到了凶手。
旁白：这全靠在日本黑道中也吃得开的黄先生。
旁白：这个凶手在横滨港口用钓鱼船做掩护,
旁白：和日本黑道一起从事偷渡的工作。
旁白：他姓梁。
旁白：是个20多岁的男性,和我年纪差不多。
旁白：此外黄先生还说——
旁白：恨他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
旁白：他至少杀过100多人了。
旁白：随时被任何人杀掉都不足为奇。
旁白：......这样的话,我便要第一个动手。
旁白：这是最先找到凶手之人才有的特权。
早苗：「不过,我得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旁白：听说黑道上的人都冷血无情。
旁白：杀死这种人,我毫不手软。
旁白：我以为只有这样才算完成复仇。
旁白：我以为只有这样,我心中的愤恨才会消失......

 

旁白：——1987年。
旁白：12月。
旁白：......关于去日本的路程,
旁白：最终我选择了乘船。
旁白：虽然也有飞机,但是机票很贵,所以对我来说实际上只有乘船一途。
旁白：当然,不是乘客船。
旁白：而是从天津到东京定期往返的货运船。
旁白：似乎驶向日本的单程,可以搭乘100人左右。
旁白：中途在上海停靠一晚。之后再经过3天的旅程,便能到达日本东京的晴海。
萧然：「甲板上果然好冷啊......风又大。」
旁白：货船刚刚离开上海港口,甲板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集装箱,空间非常宽敞。
旁白：虽然好像乘客可以自由上甲板,但由于天气寒冷,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旁白：现在正是十二月中旬,冷也理所当然就是了。
萧然：「不过天这么阴,什么也看不到啊......」
旁白：我来到甲板,是为了眺望逐渐远去的上海街景。
旁白：接下来就要离开祖国一段时间了,本想最后再看一眼,
旁白：可惜天公不作美,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旁白：阴云密布的天空最终下起了小雨,
旁白：这时,我在甲板上遇见了她。
早苗：「这是快要下雪了吧......」
旁白：听到这喃喃自语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看到一位陌生的年轻女性。
旁白：她穿着短裙和花哨的衣服,手里拿着没喝完的啤酒。
早苗：「咦?这种地方竟然有人。你也喝点?」
萧然：「不用了,我不会......」
早苗：「没事儿,年纪轻轻,不用客气~」
旁白：说着说着,她又喝了一口。走起路摇摇晃晃,应该是已经喝醉了。
萧然：「喂,小心!」
早苗：「嗯?怕我掉到海里啊?」
萧然：「当然啊。」
旁白：不用说,栏杆外面就是大海。如果真的失足掉下去,船也不一定会停下来救人。
旁白：毕竟这不是客船而是货船。虽然话不好听,但是出了事估计也抛下不管的吧。
早苗：「没事,就算掉到海里也没什么大不了。
旁白：这里浪小,飘上1个小时应该就能被别的船救上来的。」
旁白：她说起了不明所以的歪理。
旁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醉了,掉下去只会淹死。
旁白：更何况现在这个水温,到海里淹不死也冻死了。
早苗：「不说这个了,你去日本是去工作?」
萧然：「不是,我是为了上大学......」
早苗：「哦——大学啊。挺厉害的嘛。有点没想到。」
旁白：看她吃了一惊的样子,但是我也没有骗她。
旁白：虽然准确来说,我去日本是为了攒够考试和留学必要的钱,
旁白：但为了重新高考上大学这一点没有假。
萧然：「你难道也是为了上学?」
早苗：「啊哈哈哈,怎么可能,我是去挣钱的,出去挣钱。」
旁白：......之后我和她聊了一会,然后回到了船舱内。
旁白：因为是货运船,船舱内并没有单独的客室。
旁白：只能在一个按男女分开的大厅一样的地方混着睡觉。
旁白：第二天早上。
旁白：我走向走廊尽头的食堂。
旁白：看来这里不分男女,包括小孩和船员在内有不少人。
旁白：......加起来有大概50人吧?
旁白：昨晚在船里听说,
旁白：这艘定期往返的货船每次从东京回上海时,
旁白：都会载满家电之类的货物。
旁白：而每次去东京的这一路因为没有多少货物,
旁白：就会把空着的仓库利用起来装载乘客。
早苗：「早啊,坐你旁边行吗?」
萧然：「嗯,可以的,你是昨天那位......」
旁白：没等我答应,她便已经坐在旁边开吃了。
早苗：「这船上,除了吃饭果然就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萧然：「嗯,虽然只有3天,但比想象中闲多了......」
早苗：「对了。今天天气好像还不错,再去甲板上转转吧。」
旁白：我在她的提议下来到了甲板。
旁白：天气确实晴朗,比昨天好得多,
旁白：甲板上除了我们之外也有其他一些乘客在。
萧然：「怎么我每次见你,都在喝酒?」
早苗：「很奇怪吗?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享受旅途的方法吗?」
萧然：「好吧,反正跟我没关系......」
旁白：偶尔喝点酒还能理解,但是我每次看到她时,
旁白：她手里必定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
旁白：虽说上船的时候并没有说船上禁止喝酒吧。
旁白：我从高高的甲板上远眺着大海。
旁白：因为已经到了远洋,连个岛的影子也看不到。
旁白：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碧蓝天空,和蔚蓝的......
旁白：应该说是深蓝色的海面。
早苗：「这片海叫(Kuroshio)クロシオ。」
旁白：......“库洛西沃”?没听过这种词语。
萧然：「你说的......是日语?」
早苗：「嗯。在日语里面是黑潮的意思。」
旁白：这么一说就是比起用深蓝或墨蓝,用黑色来形容更能凸显这片海的颜色之深吧。
早苗：「所以,今天要当心别掉到海里。」
萧然：「不光是今天吧......哪天也不能掉海里啊。」
早苗：「不一样的,这片海域很少有船经过......
旁白：要是掉到这黑潮里,光靠人力是再也回不到陆地上的。」
萧然：「这还真是有点吓人......」
旁白：关于洋流的知识在课堂上也学过一些,但还是缺乏真实感。
旁白：毕竟我不是在海边长大的。
旁白：而这次乘船出海,让我亲身感到了大海的恐怖之处。
早苗：「偶尔还是有的。那些偷渡的人,没有护照也没有签证对吧?」
萧然：「......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早苗：「他们是会往海里跳的。为了逃避日本的入境管理人,
旁白：到港口附近的时候他们就会跳。」
萧然：「不是,难道说他们想游上岸吗?」
早苗：「运气好的话就能。运气不好的话就被浪卷走直接交待了。」
萧然：「还有这种事......」
旁白：确实,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护照和签证的。
旁白：特别是曾经去过一次日本然后惹了事儿的人,之后就会被拒签,
旁白：我听说这种人有很多会选择偷渡......
早苗：「所以说,跳海的时机是很难判断的。」
萧然：「很难判断?」
早苗：「要在距离晴海码头刚好3公里的洋面上跳。
旁白：跳得太早会被海潮卷走的。」
萧然：「那离港口近一点再跳不就安全了?」
早苗：「离近了会被入境管理的人发现然后逮捕。
旁白：东京湾是有海上警察的......」
旁白：之后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我便一声不吭地在旁边听。
旁白：在听的同时我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旁白：......为什么她这么了解这些事?
旁白：难道她自己就是偷渡者?
旁白：正当我默默思考着这些问题时——
早苗：「啊——不行了,有点喝得太多了。」
萧然：「哎呀,喂,你干嘛突然抱住我啊。」
早苗：「说起来我还没跟你说吧。其实啊,我是个日本人。」
萧然：「啊?怎么突然说这个。你真的是日本人吗?」
早苗：「对啊。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啊,拜托你啦。」
萧然：「啊?不是,等等,怎么回事啊到底?!」
旁白：说完她便当我不存在似的,咕咚咕咚地又开始喝了起酒。
旁白：然后四脚朝天就地躺倒在原地。
萧然：「......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旁白：我一开始没明白她想干什么,但是下个瞬间我就懂了。
旁白：——在听到查船票和护照的提醒之后。
旁白：抬眼一看,有几个看着像是货船乘务员的人正来回问询着甲板上的乘客。
旁白：也就是说,来验票了。
旁白：上船之前有通知过说船上会验票,但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
乘务员：「呃,你,出示一下船票和护照。」
萧然：「啊,好的,给......」
乘务员：「景萧然......有正规签证的啊。」
旁白：说着,乘务员将船票和护照还给了我。
乘务员：「这女的怎么回事啊,喝醉了?」
早苗：「(ダイジョーブダイジョーブ、シャッチョーさん)没事......我没事,社长先生。」
乘务员：「......嗯?日语?」
早苗：「(ゴメン、もう饮めないですぅ)对不起,我喝不了啦。」
旁白：说完,她便一头醉倒睡了过去。
乘务员：「呃,你叫景萧然是吧。她是日本人?」
旁白： 这并不是向醉倒的她,而是向我提出的问题。
萧然：「啊,嗯,对......她是日本人。」
旁白：虽然我尽可能用冷静的语调回答,但实际上紧张得不得了。
旁白：刚才她给我说她是日本人......但是那明显是在撒谎。
旁白：因为这艘货运船是开往日本的,
旁白：所以船上不会检查日本人的护照。
旁白：换句话说,只要想办法上了船,
旁白：那就只剩下到日本之后的入境检查了。
旁白：她极有可能是利用了这点。
旁白：一下子喝很多啤酒然后一副醉倒的样子,
旁白：应该也是为了混过验票吧。
旁白：......如果我的行为被认定为是协助偷渡者,
旁白：那我也脱不了干系了。
旁白：我抱着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乘务员：「嘁,日本人就去坐客船啊。尽添乱。」
旁白：说完,几名乘务员就离开了,
旁白：接着走下甲板朝大厅的乘客走去。
旁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旁白：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旁白：......所以,我这算协助偷渡了吧?
旁白：如果算,会不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早苗：「啊哈哈哈,看把你吓成这样。」
萧然：「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早苗：「刚才听你叫......景萧然?难道你觉得我是偷渡的?」
萧然：「嗯......」
早苗：「你看,这是我的护照。」
旁白：说着,她拿给我一本小册子。
旁白：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我明白了这是日语,这是本日本的护照。
早苗：「对不起啊,我只是想稍微逗逗你。」
萧然：「......你为什么要这样?」
早苗：「看你这人这么认真,没忍住就逗逗你。」
萧然：「..................」
旁白：我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便没再说话。
旁白：这当然让我很生气,但也同样让我舒了一口气。
早苗：「行了小景,你别在意,就让我给你讲讲日本的事吧。」
旁白：之后一直到熄灯时间,我都在听她讲有关日本的各种事。
旁白：这时是登船之后第二天的夜晚。
旁白：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到日本了吧。
旁白：第三天早上。
旁白：我在食堂吃着早饭,吃的有点晚。
旁白：按照预定时间,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就要到目的地晴海了。
旁白：我带的行李不多,也没必要特别为下船做准备,
旁白：而比较着急的人已经拿着行李在出口处堵着了。
萧然：「下个船而已,早下晚下不都一样......」
旁白：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也在为自己的第一次异国旅行暗自雀跃。
早苗：「早啊——终于要到日本了。」
旁白： 她一如既往,一大早就一脸醉相。
早苗：「啊?小景,你已经收拾完行李啦?」
萧然：「嗯,本来也没带多少。」
早苗：「那你帮我拿点呗,嘿咻。」
萧然：「哇,好重,这什么行李啊这么大。」
早苗：「嗯?你不知道吗?女人行李就是多,记着点吧。」
旁白：我莫名其妙地便开始帮她提行李。
旁白：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这个特大号的运动包重量可不轻。
萧然：「啊,喂,你往哪走?出口在这边。」
早苗：「船尾也有出口的。」
萧然：「诶,这样的吗。」
早苗：「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出口就是了。到了。」
旁白：说着,她打开了像是在通道尽头一个地方的门。
萧然：「——啊?这、这不是甲板吗?」
早苗：「准确来说,应该是船尾升降口上面的甲板。」
萧然：「不是,哪的都无所谓,你来这干嘛?」
早苗：「当然是躲起来啦,躲在集装箱的影子里,从驾驶舱就看不到了啊。」
旁白：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超大的拎包,从里面拿出的是——
旁白：一件很厚的潜水服。
旁白：我还在想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她就已经从上身开始穿了。
旁白：也就是说,她想就这样穿着这个跳到海里......偷渡。
萧然：「你不是又在逗我吧?」
早苗：「没有,这次不是逗你,是真的。」
萧然：「不是,你不是有护照吗?」
早苗：「肯定是伪造的啦。一查就露馅了。」
萧然：「但是......」
早苗：「唉,你这人啊,实在太老实了。
旁白：喝口啤酒试试?」
萧然：「啊?酒?」
早苗：「你喝一口就知道了。」
旁白： 说着,她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半瓶酒递给了我。
旁白：我好奇是什么,就喝了一口——
萧然：「
旁白：......这是,茶?」
早苗：「对啊。我从一开始就没醉过。」
旁白： 要说难以置信......其实想来也明白。
旁白：从一开始就有好几个地方很奇怪。
旁白：不过我现在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萧然：「为什么要带我过来?之前是为了混过验票,现在找我已经没用了吧?」
早苗：「也是......不过,看到像你这种又幸运、又认真的人,情不自禁就......」
萧然：「......情不自禁?你是在戏弄我吗?」
早苗：「不是,想给你一些忠告。」
旁白：......忠告?这还真是没料到。
早苗：「小景,你要去的东京是个很富饶很漂亮的地方......
旁白：不过,那里也有同样可怕的一面。」
萧然：「东京......是个可怕的地方?」
早苗：「没错。那个地方只靠老实认真是很难生存的......
旁白：我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一次次被抓到,强制遣返回国,然后再去......
旁白：现在我不用这种方法,已经根本去不了了。」
萧然：「所以你才说我是幸运的?你就算做到这个地步也非要去东京不可吗?」
早苗：「算是吧。所以我才担心像你这样的人......」
萧然：「..................」
早苗：「没有人生来就会骗人,会客套。我一开始也不会。
旁白：但是慢慢就习惯了,变得越来越擅长了......」
旁白：我没有作声,听到她这样轻声嘀咕着。
旁白：这大概是她的心里话吧。
旁白：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有多老实或者笨拙......
旁白：但要想在东京生存,光靠这样肯定也不行的吧。
萧然：「那——你说的那个也是骗人的吧?会被海潮卷走之类的......」
早苗：「很遗憾,那都是真的。」
旁白： 说着,她将身体探出高高的栏杆。
旁白：栏杆之外只有无尽的大海。
旁白：我......没有办法制止她。
旁白：一方面我没有这个权利,另一方面如果我制止,等船靠了岸她还是会被抓起来。
早苗：「别担心。运气不好大不了一死。」
萧然：「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早苗：「但是,要是运气好的话......」
萧然：「......运气好的话?」
早苗：「还有机会再见的。到时候,我就请你喝真正的啤酒吧!」
旁白：说完这句话,她便从船尾的甲板上跳进了海里。
旁白：在黑色的海浪之中,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旁白：最终化作小小的点消失不见了。
旁白：我想应该是因为货船航行的速度很快,和她拉开了距离所以才看不见了。
旁白：但愿是这样。
旁白：回过神来,晴海码头已然出现在眼前。
旁白：马上就要下船了,估计中午之前就能到目的地原宿。
旁白：之后的一年里,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
旁白：但我想,为了有朝一日的再会,也学着喝点啤酒吧。
旁白：1987年 12月 第一次到日本的日子

 

女孩：「妈妈快看,下雪啦。」
栞奈：「是啊,真漂亮......」
女孩：「会不会有积雪呢?」
栞奈：「回首往日,才发现真是岁月如梭......」
栞奈：「每天都在忙碌,每天都在为生活奔波,就像是在世间的长河中随波逐流一般。」
栞奈：「但是,偶尔也能碰到些好的事情。」
栞奈：「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在如此绚烂的夕阳之中眺望从天而降的雪花。」
栞奈：「有些瞬间会铭刻在记忆之中,永生难忘。」
女孩：「好慢啊,爸爸还没买好蛋糕吗?」
栞奈：「现在人多嘛,毕竟是圣诞节。」
猫咪：「喵——」
女孩：「啊,有只猫咪,是猫咪!」
栞奈：「哎......猫咪?」
女孩：「快看那儿,是只黑猫!」
栞奈：「这是我的故事。」
栞奈：「但如果只由我一个人来演绎,那肯定会是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故事。」
栞奈：「就连做烧麦、跳奇怪的霹雳舞的特长,我也不会学到吧......」
旁白：——那是8月的最后一周。
旁白：在我升入高中之后,
旁白：第一个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
旁白：班上的同学都在因为开学而惆怅,\n急急忙忙地赶着暑假作业......
旁白：而我此时却在医院里。
旁白：从开始住院到现在,算起来刚好已经1个月了。
栞奈：「......好像从今天开始就不用轮椅,要换成拐杖了。」
旁白：我自言自语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旁白：以今年这种方式结束暑假,
旁白：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
旁白：对我来说,今年的暑假整个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旁白：往年那些愉快的夏日回忆和身上黝黑的晒痕,
旁白：今年我都与其无缘。
栞奈：「不对,本来也没多少愉快的夏日回忆......」
旁白：非要回忆的话......
旁白：就只能追溯到4年前的小学时代了。
旁白：回想这几年,一直是没日没夜地打工。
旁白：特别是暑假期间,因为有充足的打工时间所以总是从早干到晚。
旁白：但如此忙碌的不光只有我一个人。
旁白：妈妈也在做钟点工,爸爸经常加班,休息日也要工作。
栞奈：「我家......应该并不算贫穷。」
旁白：“与其说是贫穷,倒不如说只是生活朴素。”
旁白：因为,需要攒钱。
旁白：不是我一人,
旁白：是全家一起。
旁白：所以我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打工。
旁白：放学后从来都不会像其他同学一样出去玩。
旁白：没参加过社团,
旁白：衣服也没买过几件。
旁白：情人节也从没给别人送过巧克力。
栞奈：「不过,我从来没有抱怨过......」
旁白：我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不明白,
旁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那样......
栞奈：「我回来了......」
绘美：「啊,姐姐回来啦。」
栞奈：「绘美,妈妈呢?」
绘美：「还没回来。」
栞奈：「是吗。那我马上准备晚饭吧。」
绘美：「嗯,肚子早就饿了。我也来帮忙。」
旁白：妹妹转向我,露出了一脸开心的表情。
旁白：妹妹名字叫绘美。
旁白：绘美今年7岁,比我小8岁。
旁白：是个天真、开朗又听话的好孩子。
旁白：......她至今还不知道圣诞老人其实就是爸爸。
旁白：曾经全家一起去赶海的时候,还因为觉得贝壳太可怜而哭了。
旁白：当然,她也不是所有时候都那么乖。
旁白：儿童节的时候,因为不愿意穿我以前的和服,\n一直闹别扭让妈妈也拿她没办法。
旁白：过年的时候爸爸开玩笑逗她喝酒,\n结果还喝醉了大叫大唱。
旁白：没错。
旁白：就是一个很常见的,天真无邪的7岁小女孩。
旁白：......一个,
旁白：得了很常见的心脏病的
旁白：7岁小女孩。
绘美：「咦? 姐姐不吃饭吗?」
栞奈：「嗯,接下来还要去打工。」
绘美：「这样啊,姐姐打工好辛苦啊。」
栞奈：「没有啦,不算辛苦。」
旁白：......因为都是为了你。
旁白：但是我不会这么说。
旁白：说不出口,
旁白：也从没打算说。
旁白：她现在还这么小,不能告诉她这些事。
旁白：她的病听说只要接受手术就可以治好。
旁白：但相应的,
旁白：需要足够多的手术费用。
旁白：为此,全家上下都开始努力工作。
旁白：不知不觉已经过了3年。
旁白：想要凑够手术的钱,还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
绘美：「啊,有人叫门......」
佐藤：「栞奈,我来接你咯。」
栞奈：「啊,好的,马上来。」
旁白：是邻居家的一个哥哥。
旁白：他姓佐藤,比我大5岁。
旁白：他来接我去做今天开始的新工作。
绘美：「最近那个哥哥经常来咱家呢。」
栞奈：「嗯,哥哥给我介绍了新的工作。」
绘美：「......不会是去约会吧?」
栞奈：「啊哈哈,不是啦。」
绘美：「嘿嘿~加油哦~」
旁白：妹妹露出一副打趣我的表情,我朝她挥挥手,走出家门。
旁白：天空中残阳消尽。
旁白：汽车载着我行驶在傍晚的路上。
旁白：驾驶位坐着小哥哥,我坐在副驾驶位。
旁白：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旁白：......是在前往车站那边吗?
旁白：听说打工的地方不算太远。
旁白：这边是乡下,也就车站附近有些店铺。
旁白：虽然小哥哥说这份工作薪水不错,特意介绍给我,
旁白：可我还不了解工作的具体内容。
旁白：......难道是最近开业的那个叫卡拉OK的店吗?
旁白：可以在一个房间里随便唱歌,好像生意很兴隆。
旁白：也听说那里的时薪很高。
旁白：不过我今天只穿了平时的运动服,
旁白：这种衣服会不会不太好......
佐藤：「栞奈,你还没吃晚饭吧?」
栞奈：「啊,是。」
佐藤：「那,想吃点什么?肚子饿了吧。」
栞奈：「还好,没关系的......」
旁白：我并没有带多少钱。
旁白：而且听说打工到10点就结束了。
旁白：如果只是3个小时的话坚持一下就好了,
旁白：更何况影响工作时间的话报酬也会变少。
佐藤：「栞奈,不用客气哦。爸爸很有钱的。」
旁白：说话的时候,小哥哥看了看后座的大叔。
旁白：虽然他刚说了爸爸,
旁白：但没记错的话小哥哥的父亲并不是这个人。
旁白：......这个人就是工作地点的社长吗?
旁白：他看起来比我爸爸的年纪还要大。
旁白：手腕上亮晃晃的手表很是显眼。
佐藤：「那,以免过后有纠纷,我们先把事说清楚吧。」
栞奈：「啊,好的,是什么事?」
佐藤：「工作是每周1次3小时,报酬每月7万日元。可以吧?」
栞奈：「呃,这么多?」
旁白：报酬比想象中要高。
旁白：不,
旁白：是高太多了。
旁白：多到让我一下子算不出时薪是多少。
佐藤：「啊,准确来说是10万日元。不过我也要每月拿3万日元作为中介费和车费。」
旁白：小哥哥一边说着一边便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然后递了7张给我。
旁白：接过钱的手有些颤抖。
旁白：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拿到这么多张1万元的钞票。
佐藤：「还有就是,饭钱和房钱交给爸爸来付就好。」
栞奈：「......房钱?」
佐藤：「对对。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跟爸爸说。我只负责跑腿。」
旁白：小哥哥说着便灿烂地笑了起来。
旁白：他回头看了眼后座,那个被叫爸爸的人也露出了笑脸。
旁白：......现在我才明白过来。
旁白：这是......
旁白：援*。
旁白：用现在的话,是这么形容它的。
旁白：虽然当时用“划算的工作”这种隐语来掩盖事实,
旁白：但说白了就是包*。
栞奈：「嗯,那个,哥哥......」
旁白：我战战兢兢地向他问道。
旁白：并且期待着,
旁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是我想多了。
佐藤：「怎么了栞奈?干嘛这个表情。」
栞奈：「这个,就是......卖*吧?」
佐藤：「唔,对。说白了就是这样。」
旁白：回答得干干脆脆。
旁白：我最后寄希望于的错觉,最后证明并不是错觉。
佐藤：「栞奈,你不会才知道吧?」
栞奈：「呃......」
佐藤：「你觉得一周1次月薪过5万的工作,还能有别的吗?」
栞奈：「.....................」
旁白：我无言以对。
旁白：冷静下来想想,他说的也许是理所当然的。
旁白：班上的女生也经常谈论这个话题。
旁白：而我却觉得这种事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旁白：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我身上......
栞奈：「那个,我还是、不干了......」
佐藤：「哎?开玩笑吧。事到如今再反悔可不好吧。」
栞奈：「抱歉,是我误会了......」
佐藤：「别啊,你看,是栞奈你自己让我介绍报酬高的工作的吧。」
栞奈：「但是,我没想到会是这种......」
佐藤：「没关系啦。我啊,也不会把你介绍给奇怪的人呀,这个爸爸呀,别看他这样......」
旁白：小哥哥继续说这说那。
旁白：说报酬还可以再提高一些。
旁白：说希望我今天就先乖乖听他的话。
旁白：后座的“爸爸”看起来也并没有生气,表情反而还一脸担心。
旁白：......但是,
旁白：他们没有要停车的打算。
栞奈：「对不起,我要下车。」
佐藤：「喂喂,很危险啊,车还开着呢。」
栞奈：「抱歉,我不干了。」
佐藤：「喂,这样很危险啊!」
栞奈：「......醒过来时,我就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旁白：据说好像是车子没来得及转向,\n和电线杆撞了个正着。
旁白：即使当时的速度不算特别快。\n我的右脚还是受了重伤。
旁白：粉碎性骨折,
旁白：缝了27针。
旁白：从暑假开始前就被送到这里,现在终于要出院了。
栞奈：「一整个夏天都在这里度过了啊......」
旁白：我别扭地拄着拐杖,
旁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蹒跚地开始走路。
旁白：直观的感受就是,
旁白：将近两个月的轮椅生活,让我的腿部力量减弱了许多。
旁白：万幸的是,医生说半年后我就不需要拐杖了。
旁白：今后对走路和日常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栞奈：「但是医生说,可能一辈子都没法跑步了......」
旁白：就算这么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感觉。
旁白：至今为止,除了体育课之外,我基本都没怎么跑过......
萧然：「果然啊......」
旁白：这是我看到高考录取榜单后的第一反应。
旁白：落榜。
旁白：并没有很出乎意料。
旁白：我自己也觉得应该没考上。
旁白：想想小时候,我还经常能拿到全班第一的成绩。
旁白：可慢慢地变成只想维持现状,到现在只剩下惰性了。
旁白：......考个好大学,得到大家的尊重,成为出色的成年人。
萧然：「从前,这真是我的梦想......」
旁白：但是,那股铆劲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旁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这样。甚至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旁白：从那之后就开始了现在的生活,\n一晃就是2年。
旁白：再也不用看学校的参考书,\n不用担心模拟考试的成绩了。
老刘：「哎,景萧然啊,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萧然：「......对不起,来了。」
老刘：「赶紧给我收拾去,顾客还等着呢。」
萧然：「是......」
旁白：我一边答应,一边在狭窄的厨房里移动着。
旁白：现在正值午饭时间,店里也迎来了忙碌的高峰期。
老刘：「还有你,也别闲着。」
旁白：老刘又开始催促其他员工。
旁白：他是这里管事的,和我们难以相处的前辈。
老刘：「真是,最近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个都这么不顶用。」
旁白：......明明是你的管理方法有问题。
旁白：虽然我没说出口,但其他人肯定也有这么想的。
旁白：午饭时间是固定的,所以应该提高工作效率才对吧。
旁白：算好需要提前做准备的时间,安排好员工的排班就行了。\n再结合食材和烹饪方法制定相应的午餐菜单。
萧然：「唉,你倒是好好想想啊......」
老刘：「景萧然,你嘀咕什么呢?」
萧然：「啊没有,没什么......」
旁白：自言自语不小心说出声了,于是我马上否认。
旁白：当然我内心想的是,“这工作谁愿意认真干啊”。
旁白：......那我又是为什么要来做这个工作呢?
旁白：非要说的话,就是为了体验工商管理吧。\n主要是餐饮业。
旁白：这是高考落榜的人们,通过政府机构所介绍的工作。
旁白：基本上没得选。
旁白：说起来也是讽刺。
旁白：政府介绍的多少都是和他们有利益关系的地方吧......
旁白：至少我不是因为喜欢做饭才来掌勺的。\n将来也并不想当厨子。
萧然：「(唉......这种工作,辞了算了......)」
旁白：我如此想道。
旁白：但想归想,却无力付之于行动。
旁白：因为生活所迫。
旁白：......不知不觉,这种惰性驱使的日子已经到了第2年。
旁白：虽然不是本意,但从前不太会做饭的我,现在手艺也有了长进。
萧然：「如果说,人生有‘热量’的话......」
旁白：那我到8岁为止,是热量最充足的时候吧。
旁白：18岁之后开始逐渐冷却,
旁白：到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热量了。
旁白：为什么会这样呢?
旁白：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旁白：恐怕高考落榜是我的一个重大分歧点。
旁白：那时如果我再努力一些,我的未来便会变得不一样。
旁白：即便如此......
旁白：我也很少有反省和后悔的时候。
旁白：名为惰性的每一天,仍在持续不断地夺去我的热量。
护士：「那就这样吧,樱井太太,回去请小心。」
护士：「好的,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旁白：出院当天的早上。
旁白：妈妈和一直以来照顾我的护士打了招呼。
旁白：今天是8月31号。\n医院定在今天出院,也是考虑到让我赶上明天新学期的开学吧。
薫：「栞奈你也别太逞强。适应拐杖之前还是挺辛苦的。」
栞奈：「嗯......」
旁白：一大早就万里无云的晴天。
旁白：我和妈妈并肩走着,炎热的天气让人汗流不止。
旁白：从这到家要大约20分钟的路程。
薫：「栞奈,脚还疼吗?」
栞奈：「不疼,没事。」
薫：「不着急慢慢走,别硬撑。」
旁白：走在路上,妈妈时不时向我搭话。
旁白：我还没适应使用拐杖,走起路来有些费劲,她在关心我。
旁白：......说是半年之内都离不开这副拐杖。
旁白：但反过来说,半年后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旁白：但是全力奔跑、激烈运动的动作,
旁白：可能今后都跟我无缘了。
旁白：其实也没给我多大打击。\n我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体育运动。
旁白：倒是比较担心找兼职会变难了。
旁白：......咦?
旁白：走着走着,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旁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觉到周围投来很多视线。
旁白：也不是我认识的人,是路过的陌生人。
旁白：其中还有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的阿姨。
旁白：看得出至少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旁白：刚刚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拄着拐杖引人注目。\n又或者是把我和什么人认错了。
栞奈：「妈,他们怎么......」
薫：「别理会。」
栞奈：「但是,看起来好像在讨论我什么......」
薫：「别管他们,我们快点回家吧。」
栞奈：「啊,嗯......」
旁白：妈妈稍稍加快了脚步。
旁白：我不熟练地拄着拐杖,努力跟上她的速度。
旁白：当天晚上。\n在久违回到的家中。
旁白：暑假之前发生事故,之后一直住院。
旁白：已经足足50天没有回家了。
绘美：「姐姐,欢迎回家。脚没事了吗?」
栞奈：「嗯,让绘美担心了......对不起喔。」
旁白：妹妹看上去有点不安,我抚摸了摸她的头回答她。
旁白：我住院的时候,她一定很寂寞吧。
旁白：父母平时要工作,还经常抽空去看望我。
旁白：可以说妹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
绘美：「但是,又能和姐姐在一起了。」
栞奈：「嗯,这段时间还可以一起吃晚饭哦。」
绘美：「好棒,澡也一起洗吧。」
旁白：妹妹这会儿高兴了起来,原地蹦跶了一下。
旁白：我也回她一个笑脸。
旁白：......以现在脚的状况,暂时是做不了兼职了吧。
旁白：放学之后和妹妹在一起的时间增加了,虽然这让我很高兴,
旁白：但也不能一直这样。
旁白：就算会让妹妹感到寂寞,
旁白：我们也必须快点攒够钱,完成目标。
薫：「那你说怎么办?」
旁白：不经意间听到妈妈很大的声音。
旁白：从刚才开始,她就在隔壁房间和爸爸两个人在说着什么。
绘美：「......妈妈和爸爸,在吵架吗?」
栞奈：「没有啦,他们感情很好的。」
旁白：我马上否定。
旁白：感情好是事实,但刚才的声音肯定是在争吵。
旁白：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也很害怕,
旁白：但身为姐姐,不能让幼小的妹妹感到不安。
旁白：过了一会门开了,进来的是妈妈。
薫：「绘美,你去找爸爸玩一会儿。」
绘美：「啊,嗯,爸爸——」
旁白：妹妹听话地去了隔壁的客厅。
旁白：这意味着什么,我大体上也能想到。
旁白：故意把妹妹支走,
旁白：接下来肯定就是要说一些不能让她听到的话了。
栞奈：「妈,难道是......绘美的病情加重了?」
薫：「没,最近精神劲足着呢。」
栞奈：「是吗,那就好......」
旁白：根据医生的说法,\n绘美的心脏病只要在上初中之前做手术就能根治。
旁白：换句话说,越晚做手术危险就会越大。
旁白：这就是我们家忽然开始存钱的原因。
旁白：现在妹妹7岁,5年可以说不算太短,
旁白：但也不算很长。
薫：「实际上今天要说的不是绘美的事,是你的事。」
栞奈：「我的?」
薫：「是关于之前那场交通事故的。」
栞奈：「啊,嗯......」
旁白：听到这里,我看了看自己的右脚。
旁白：我内心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
旁白：因为自己的无知,被骗去做奇怪的兼职,\n现在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旁白：虽然一时半会儿离不开拐杖了,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旁白：今后就算永远也跑不起来了,至少对日常生活没太大影响。
旁白：我隐约想着这些事的时候......\n妈妈说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薫：「当时开车的佐藤,去世了。」
栞奈：「啊......?」
薫：「还有一个坐在后座的人,好像也去世了。」
旁白：......死了?
旁白：当时和我一车的两个人......
栞奈：「骗人吧......真的吗?」
薫：「是真的。爸爸和妈妈都去参加了佐藤的葬礼。」
旁白：妈妈冷静地陈述着。
旁白：那声音仿佛来自天边,
旁白：让我没有现实感。
旁白：......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n但那时候发生的事我现在还记得一些。
旁白：我在汽车行驶中强行打开了副驾驶侧的车门,\n然后跌向车外。
旁白：如果就那样被甩到路上,可能受的伤就远不止这样了。
旁白：说不好连命都没了。
旁白：但是当时小哥哥一把抓住我的身体,
旁白：在我摔出车外之前又将我拉了回来。
旁白：......之后的事
旁白：......就不记得了。
旁白：当然,整个过程的大致情况我也都向警察说了,\n并没有隐瞒什么。
旁白：我理所当然地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受了重伤......
薫：「我先告诉你,这可不是你的责任,警察也是这么说的。」
栞奈：「但是,当时我......」
薫：「不不,你不要想太多。那属于交通事故。」
栞奈：「..................」
旁白：我无言以对。
旁白：准确来说,是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好。
旁白：真的可以轻描淡写地说成“交通事故”吗?
薫：「一直没告诉你......对不起啊。」
栞奈：「没事......」
薫：「但是我们也不能永远瞒着你......」
栞奈：「嗯,我知道......」
旁白：这么小的镇子,事情很快就会传开。
旁白：今天从医院回来时老是被人盯着看的事也说得通了。
薫：「栞奈,我也不多说让你别自责,或者让你马上忘掉的话了......」
薫：「那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
栞奈：「运气?」
薫：「嗯,这么想就行了。」
旁白：当天夜里。
旁白：我从房间的窗户呆呆地眺望着夜空。
旁白：什么也不想。
旁白：只是发着呆。
旁白：诸多思绪流过脑中,却无法汇于一统。
旁白：......我和那个小哥哥也并不是很熟。
旁白：只是彼此家离得不远,从小到大偶尔会打个照面的关系。
旁白：有几次,他给我和妹妹买过冰淇淋。
栞奈：「应该不是我的错......」
旁白：我这样想。
旁白：我告诉自己要这样想。
旁白：虽然不是关系很熟的人,
旁白：但死了两个人的事实,还是让我很受打击。
栞奈：「大家一直都在瞒着我吧......」
旁白：住院的期间,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那时的情况。
旁白：可在这么小的镇子里,其他人肯定早都已经知道了吧。
旁白：......但是,对此时的我来说,仍然很没有真实感。
旁白：就像是在看电视或者电影里的一个情景一样,
旁白：我的身份只是一名旁观者,
旁白：一切都只发生在话语中,
旁白：无法带入自己的经历......
旁白：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左右时间,
旁白：到了10月初。
旁白：马上就要进行阶段考试,正让人有点发愁的时候。
旁白：星期天。
旁白：学校放假,放学后我朝车站走去。
旁白：在我不熟练地拄着拐杖,慢慢走在路上时......
佐藤母亲：「你......是樱井栞奈对吧。」
旁白：我突然被叫住。
栞奈：「呃,啊......我是......」
旁白：是一个不认识的阿姨。
旁白：她正用一副可怕的表情瞪着我。
旁白：开始我还以为是认错人了,
旁白：但看起来并不是。
旁白：听到她叫我的全名,还有她那恶狠狠的眼神我便知道了。
佐藤母亲：「我叫佐藤......是佐藤一的母亲。」
栞奈：「佐藤......」
旁白：是那个小哥哥。
旁白：这位便是他的母亲,虽然是第一次见。
旁白：......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旁白：她没有微笑,脸上也看不到一丝愉悦。
旁白：答案显而易见。
佐藤母亲：「......他去世了的事你知道吗?」
栞奈：「知道,听我妈妈说了......」
佐藤母亲：「是吗。镇子这么小,想藏也藏不住吧。」
栞奈：「...............」
佐藤母亲：「你个小姑娘,运气不错啊......」
栞奈：「运气?」
佐藤母亲：「一般都是副驾驶位的人死,不是吗?」
佐藤母亲：「司机和后排的人死了,你却还活着!」
旁白：她丝毫不在意旁边的路人,\n说的话越来越粗鲁。
旁白：在烈日之下,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n只能默默地忍受她的斥责。
栞奈：「那个......对不起......」
佐藤母亲：「啊?‘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佐藤母亲：「你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了?」
栞奈：「不,我不是这意思......」
佐藤母亲：「那我家孩子为什么会死?」
栞奈：「这......」
佐藤母亲：「想道歉,好啊,那就赶紧去死啊!」
旁白：......她不停地斥责着我。
旁白：持续着。
旁白：无论我说什么,
旁白：都没有用。
旁白：无论我说什么,
旁白：她都会把怒火宣泄到我身上......
栞奈：「应该不是我的错......」
旁白：我再一次重复之前那句话。
旁白：不过,小哥哥并不是死不足惜的坏人。
旁白：如果当初不是我的无知被骗在先,
旁白：他也许就不会死了。
栞奈：「他只是运气太差......」
旁白：妈妈让我这样去想。
旁白：小哥哥的妈妈却说了相反的话。
旁白：谁对谁错,我不知道。
旁白：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光用运气好坏就能解释的事。
旁白：但我知道,现在根本无法好好做兼职。
旁白：一想到妹妹的事,就感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绘美：「那个,姐姐——」
栞奈：「嗯?啊啊,绘美啊......」
旁白：正想着妹妹的事,\n她就开门进来了。
旁白：刚刚想得太多了,有点发呆。
绘美：「今天学什么呢?是该学算数了吧。」
栞奈：「啊,嗯,是啊......」
旁白：又到了日常给妹妹辅导功课的时间了。
旁白：每天我会教她不同的科目。
旁白：......妹妹没有去上小学。
旁白：正常情况下,她已经要上2年级了。
旁白：医生告诉说,\n有心脏病的话,没必要勉强她去学校上课。
旁白：所以为了让她今后开始上学时能随时跟上课程,\n便决定由我在家教她。
绘美：「啊,说起来,那个哥哥......」
栞奈：「啊......」
绘美：「最近好久都没来了呀。」
栞奈：「是啊......」
旁白：我含糊地应付着。
旁白：妹妹并没有恶意,只是年幼不知事。
绘美：「他会不会是、去东京了呀?」
栞奈：「东京?」
绘美：「嗯,电视上有说过。东京是个很棒的地方。」
旁白：这我也听说过。\n班级里面也有好几个同学把去过东京的事拿来炫耀。
绘美：「那个哥哥肯定也去东京了吧。」
栞奈：「可能......是吧。」
旁白：东京是个很繁华的地方。
旁白：就连住在我们这种穷乡下,都经常能听到人说。
旁白：那种繁华后来被人们称作......
旁白：泡沫经济。
旁白：当时这个词还未出现。
旁白：只给人一种经济发达、容易赚钱的印象。
旁白：但是,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旁白：这足以成为让我下定决心的理由了......
老师：「樱井同学,你是真的要退学吗?」
旁白：漫长的秋天结束了,日历翻过了最后一页。
旁白：我做好了准备,将想法付之于行动。
栞奈：「是的,十分抱歉......」
老师：「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栞奈：「我有自己的打算......」
旁白：待在这个镇子里,也很难再找到工作了。
旁白：我下决心和父母商量,最后得到了他们的同意。
旁白：为了妹妹,我们需要钱。
旁白：我没时间等到高中毕业了。
旁白：我想让妹妹早点治好病,然后去上小学。
旁白：......这样的想法确实不假......
旁白：但说不定,其实我自己也想离开这里......
老刘：「哎,我说景萧然,我要跟你讲多少次你才明白!」
萧然：「对不起,我重做。」
旁白：在厨房工作的我,一如既往地被前辈训斥着。
旁白：毫无变化,惰性驱使的每一天。
旁白：这段时间,我在同事间的聊天中听到了一些事情。
旁白：顾客中也有人说起过类似的内容。
旁白：......现在,日本可不得了了。
旁白：虽然说得比较抽象,但重点是经济繁荣,景气高涨。
旁白：据说有人去日本打工,一年就变成了“万元户”。
萧然：「唉......要不然,我也去试试......」
旁白：我小声地嘀咕着。
旁白：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少是认真的。
旁白：这并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什么目标。
旁白：也并不是说想要找回曾经那份热量。
旁白：我想重新高考。
旁白：或者留学也行。
旁白：如果高考就是我失败的起点的话,我想重新再来一遍。
旁白：因为,高考落榜......
旁白：不是我的错。
旁白：现在的生活没法给我带来满足。
旁白：本不该是这样的。
旁白：所以,就像是在逃避现在的生活一般......
旁白：我决定去日本。
栞奈：「这里就是原宿啊......」
旁白：出站后,我发出一声感叹。
旁白：车站前人来人往,不远处高楼林立。
旁白：大概因为马上就快到圣诞节了,感觉气氛格外的热闹。
旁白：我之所以选择原宿这里,并没有多深的理由。
旁白：也不是因为有亲戚或者什么认识的人住在这里。
旁白：单纯是因为电视上经常介绍这里,我便来了,\n仅此而已。
?：「咦?骗人吧,真的吗?」
?：「真的真的。他呼我BB机了。」
?：「这不是竹下通嘛,我们快走吧。」
旁白：身边走过一群热闹的女孩子。
旁白：BB机是什么?
旁白：这些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都穿着可爱的衣服。
栞奈：「没人穿我这种运动服啊......」
旁白：要是去了那个有名的竹下通,肯定能看到更多穿着花哨的人吧。
旁白：抛开衣服的事不说,我撑着拐杖,感觉就和这里格格不入,
旁白：加上这份羞耻感,第一次来大城市的感觉深深震撼着我。
栞奈：「不不,别想这些没用的,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工作......」
旁白：我不是来这里玩也不是来旅游的。
旁白：我一头扎进了眼前的电话亭里。
旁白：我翻开在东京站买的招工杂志,然后插入新的电话卡。
旁白：我打算把看起来可行的地方,从头到尾都联系一遍。
栞奈：「好厉害,时薪竟然有1300日元......」
旁白：在我住的乡下,从来没见过时薪600日元以上的。
旁白：只是随便翻开一页看看,报酬就已经翻倍了。
栞奈：「不过,不能光看时薪......」
旁白：对我来说最理想的是能够提供住处的工作。
旁白：听说东京的房租特别贵。
旁白：就算打工的薪水高一点,
旁白：要是生活开销太大就没意义了。
栞奈：「试试这个吧......」
旁白：看了几个之后,我挑出了第一个。
旁白：上面写着年龄不限,是简单的销售工作。
旁白：我稍有些紧张地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旁白：现在一想,我打工的经验就只有家附近的面包厂。
桐岛：「您好,这里是白石建筑公司人事部。」
栞奈：「啊,那个,我、我看了你们的招聘广告......」
桐岛：「啊,是想应聘是吧。那您现在方便面试吗?」
栞奈：「啊,嗯,可以......」
旁白：出发前我已经准备好了简历。
旁白：一共备了4份,照片也贴好了。
桐岛：「那这样,今天的面试是从11点钟开始,到时候面试地点见吧。」
栞奈：「11点......啊,好的。」
旁白：我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10点30分。
旁白：看了一眼招工杂志上的地图,从这里出发只要3分钟就能到。
桐岛：「那一会见。我是负责招聘的桐岛,不好意思......」
栞奈：「嗯?」
桐岛：「敝姓桐岛,不好意思......」
栞奈：「不好意思?」
桐岛：「呃......能请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栞奈：「啊,嗯,好,我叫樱井栞奈。」
桐岛：「......那樱井小姐,一会见。」
栞奈：「呼,好紧张......」
旁白：挂断电话后,我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旁白：我不太熟悉这种沟通形式,\n说实话不太知道该怎么说。
旁白：而且,我又是性格不太活泼的那种。
旁白：不知道销售的工作到底需要做什么,
旁白：穿运动服应该不碍事儿吧?
栞奈：「啊,我得赶快了,只剩15分钟了。」
旁白：我急忙离开电话亭,\n前往面试的地点。
旁白：——大概过了5个小时之后,
旁白：在日短夜长的冬季,夜幕就快要降临了。
旁白：我回到车站附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栞奈：「还是没有地方要录用我啊......」
旁白：很遗憾,面试的几个公司都拒绝了我。
旁白：甚至还有在我进入面试会场之前就把我拒之门外的。
栞奈：「果然穿成这样是不行的吧......」
旁白：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运动服。
旁白：根据职务不同,有些面试会场甚至是清一色的正装。
旁白：我根本没有其他衣服,\n但也有一些公司对服装没有要求。
旁白：不过那些地方,招的全都是负责接客的服务职位。
旁白：对于不会说话、社交能力差的我来说,实在是没办法胜任。
旁白：本来听说现在到处都缺人手还觉得挺安心,
旁白：结果找工作的过程出乎意料的不顺利。
旁白：夜幕渐渐降临,我开始感到焦躁。
旁白：再这样下去,今晚就要住旅店了,又要浪费额外的钱。
旁白：最后来到的是车站附近的一家房地产公司。\n上面写着谁都能做的简单工作。
栞奈：「这里再加把劲,尽力试试吧......」
旁白：我一边鼓励着自己,一边在进门处把拐杖藏了起来。
旁白：这是被拒了几次之后学到的经验。
佐仓：「欢迎光临。」
栞奈：「啊,那个......」
佐仓：「有什么事吗?可爱的小姑娘。」
栞奈：「那个,我是看到这个过来的......」
佐仓：「嗯?——啊,招聘广告啊。我们还在招呢。」
旁白：说着,我便准备拿简历出来。
佐仓：「啊,不用了。在我这不用那么麻烦。」
旁白：接着这位姐姐展开了一本册子,开始向我说明。
旁白：这么随意的气氛,在我今天找的公司里还是头一家。
佐仓：「嗯——这是账本。然后,这个是计算机。」
栞奈：「电——脑?」
佐仓：「啊啊,你没用过计算机?」
栞奈：「嗯,没有......」
旁白：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计算机,更别说用过了。
旁白：之前最多也就是在电视上看到,或者听别人说起过。
佐仓：「无所谓,计算机就别管了。以前有记过账吗?」
栞奈：「呃,从来没......」
佐仓：「咦?一点也没接触过?这就有点难办了。」
栞奈：「那个,我现在开始学,来得及吗......我在找工作。」
旁白：之前都是到这里就结束了,这回我决定再争取一次机会。
旁白：对方考虑了一会,然后说道——
佐仓：「嗯,真的不行。」
栞奈：「这样啊......」
佐仓：「不过,你要是愿意做别的工作,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栞奈：「咦......啊,拜托您了,请务必。」
佐仓：「那么,你今年多大?」
栞奈：「呃,16岁。」
佐仓：「好年轻啊。你这样子感觉销售也做不了。嗯......」
佐仓：「要不,看你挺可爱的,招待的工作做不做?」
栞奈：「招待?」
佐仓：「说白了就是卖色相的陪酒女郎。」
栞奈：「那个,这种有点......」
佐仓：「那迪斯科?跳跳舞揽揽客就行的工作。」
栞奈：「这种也不太......」
旁白：迪斯科是什么东西?
旁白：舞我只跳过盂兰盆舞,和运动会上的集体舞......
旁白：我不会说话性格又内向,
旁白：这种怕生的性格,\n感觉实在是干不来。
佐仓：「嗯——这样的话,可能就没有你能做的了。」
栞奈：「是吗......」
佐仓：「啊,对了对了。有一个地方,你应该也可以。」
旁白：说到这里,这位姐姐拿出了一本不知是什么的册子。
旁白：然后开始向我解释。
旁白：——那是这附近一栋将要拆掉的建筑。
旁白：工作时间是1年。\n时薪是400日元,稍微有点少。
旁白：但是,工作内容就是住在里面,
旁白：可以说一天24小时都算劳动时间,这样算来日薪就相当不错了。
栞奈：「呃,只要住在里面,就能拿到钱吗?」
佐仓：「差不多吧。」
栞奈：「不会是什么有危险的工作吧......」
佐仓：「没事的。有一些会有危险,但在这里可以放心。」
旁白：说实话,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也能算是工作。
旁白：但是起码今天晚上睡觉的地方有保证了,
旁白：对我来说,存钱才是最终目的。
旁白：今天找了一天的工作,发现都意外的难,
旁白：做这个工作的话感觉自己也能行。
栞奈：「那个,我想做,请务必......」
佐仓：「没问题。看你人挺老实的,就用你了。」
栞奈：「非常感谢。」
佐仓：「那个......你叫樱井栞奈......是叫你樱井还是栞奈呢?」
栞奈：「啊,叫我樱井就可以了......」
佐仓：「好的,樱井小姐,请多多关照。」
旁白：她边说着,边在简历上盖了个什么章,然后把简历放入了抽屉。
旁白：看样子,我的确被录用了。
旁白：......太好了。\n如果这里也不行,那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佐仓：「毕竟我也不想把这份工作交给不靠谱的人做。」
佐仓：「......说起来,你......有猫没问题吗?喜欢猫吗?」
栞奈：「猫?啊,嗯,喜欢......」
佐仓：「那就这么定了,马上帮你去办。」
萧然：「这就是东京啊......」
旁白：在集装箱货运船上摇荡了3天,\n我终于到达了日本。
旁白：和传闻中一样,这个城市人多又热闹。
旁白：在这里能看到不远处遍地的高楼大厦。那里就是新宿吧。
旁白：来这里之前,我也对目的地进行了一番最起码的了解,
旁白：而实际到达这里后,才真正亲身体会到了东京的活力。
萧然：「和我居住的小地方比起来,的确不一样......」
旁白：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们正走在街上,\n各个穿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装束。
?：「喂喂,姑娘们,现在有空吗?」
?：「咦!不会吧——」
?：「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喝个茶?」
?：「怎么办啊,他呼我了BB机了。」
旁白：几个开心地聊着天的男男女女。
旁白：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n但举止看起来很亲热。
萧然：「这......就是把马子吧......」
旁白：来日本之前学过一些关于日本的知识,这种行为好像叫做“南趴”。
旁白：当然亲眼看到还是头一回。
萧然：「在中国可没有这种事......」
旁白：年轻男女第一次见面,
旁白：在公共场合就这么亲热......
萧然：「还是正事要紧,赶紧电话吧......」
旁白：按照计划,到达当地之后,需要先和对方——
旁白：也就是给人介绍工作的地方取得联系。
旁白：这是之前来过日本的人告诉我的,
旁白：对我们这些语言不通的人来说,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萧然：「这就是电话亭吗......」
旁白：按键形式的电话我倒是知道,\n但这种玻璃单间我还是第一次见。
旁白：插进别人给我的电话卡,我拨通了被告知的号码。\n不需要零钱就能打电话还是挺方便的。
小墨：「(もしもし、江 小墨だ)喂喂,我是江小墨。」
旁白：......这是日语?
萧然：「不好意思,能不能说中文。我不会日语。」
小墨：「你是景萧然吗?」
萧然：「嗯嗯,按之前说的,我已经到原宿了。」
小墨：「好的。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
萧然：「什么样的......是指?」
小墨：「想要来钱多的,还是来钱少的?」
旁白：说得真直白,
旁白：不过对我来说不拐弯抹角更好说话。
旁白：可能的话最好今天就把工作地点和睡觉的地方给解决了。
萧然：「来钱多的工作具体是指什么呢?」
小墨：「重体力活,或者非法的活。抓到的话会被强制遣返。」
萧然：「那还是要来钱少的吧。」
小墨：「..................」
萧然：「怎么了?」
小墨：「你这家伙......真奇怪。」
萧然：「是吗?」
小墨：「年纪轻轻,就这么没胆量。」
萧然：「不用您操心。」
旁白：钱的确很重要。
旁白：为了能重新考大学,必须要攒够钱。
旁白：但是,不能被眼前利益所迷惑。
旁白：不然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旁白：起码不能让人给强制遣返了。
萧然：「那——工作就麻烦您啦。」
小墨：「不好意思了,赚钱不多的工作我没兴趣给你介绍。」
萧然：「啊?那我该怎么办?」
小墨：「我看看,给你找别人介绍......\n啊,对了,是有一个特殊的工作。」
萧然：「特殊的工作?」
小墨：「嗯,虽然没啥兴趣,顺便就给你介绍一下吧。」
栞奈：「是这里没错吧......」
旁白：靠那个姐姐指给我的地图,我终于找到的地方,
旁白：是一栋奇怪的建筑物。
旁白：这里四周被栅栏围着,\n还挂有“无关人士禁止入内”的牌子。
旁白：围栏连接处有个像是入口的地方,并没有上锁,
旁白：但这种地方看着也不像是有人愿意来的样子。
栞奈：「里面的建筑感觉像一片废墟一样......」
旁白：我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走了进去。
旁白：虽然听说里面没人,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拐杖藏在了入口附近。
旁白：万一因为露馅而让工作泡汤就不好了。
栞奈：「这是个......车站?」
旁白：感觉像是很久以前建造的站房。
旁白：木质的建筑到处都充满着岁月洗礼的痕迹。
旁白：站台下面隐约还能看到一部分残旧的铁路。
旁白：这是从前这里通电车时残留下来的痕迹吧。
旁白：围栏之外距离几米的地方就是热闹的人流,\n相比之下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栞奈：「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只要住在这里就行了吧......」
旁白：这里确实已经破旧不堪,但建筑本身造得还是不错的,还不至于不能住。
旁白：起码电和煤气还都通着。
栞奈：「......看样子比想象中轻松?」
旁白：只是住在这里就行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n站房里面还有看起来像是候车室和值班室的房间......
旁白：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一边来回巡视着站房。
萧然：「啊......」
栞奈：「咦?」
旁白：一位个子很高的男性出现在这里。
旁白：他身上穿着奇怪的装束,\n看起来年龄要比我大一些。
旁白：我当然不知道他是谁。\n而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认识我的样子。
旁白：......这人是谁啊?
旁白：刚才的姐姐明明说过,\n这里除了相关人士以外,没人会来的......
栞奈：「呃,不好意思......」
旁白：我决定向他搭话。
栞奈：「您是这里的人吗?」
旁白：「..................」
栞奈：「我是经人介绍过来的,她让我住在这里......」
旁白：「..................」
栞奈：「那个,如果是无关人士,是不能进来这里的......」
旁白：「..................」
旁白：不管我说什么,这个男的都一声不吭,
旁白：反而用一种看到了可疑人物的眼神看着我。
萧然：「你是谁?」
栞奈：「啊?」
萧然：「我是来这打工的。」
旁白：......这是哪国语?
旁白：反正不是英语,我完全听不懂。
萧然：「那人说这里不允许别人进来的。」
栞奈：「那个,你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
萧然：「你快点出去!」
栞奈：「哇,你等一下......」
旁白：不知为何,他看样子是想要把我赶出去。
旁白：语言不通,也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旁白：......难道是外国人?
旁白：虽然不敢确定,但他说的听起来像是中国话。
旁白：那这个人说不定是中国人吧。
栞奈：「(に、ニーハオ......)你,你——好......」
萧然：「呃,啊?啊啊......你好。」
旁白：果然是中国人。
旁白：但是中国话我也只会说“你好”之类的。
萧然：「你会说中文吗?」
栞奈：「(に、ニーハオ、シェイシェイ......)你、你好,谢谢......」
萧然：「..................」
栞奈：「没办法啊,别的我也不会说。」
萧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情况,\n总之你能快点离开这吗?」
栞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点出去行吗?」
旁白：就算语言不通,我也大概明白现在的情况了。
旁白：这个人果然是在赶我出去。
旁白：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
旁白：但我可不想工作第一天就搞砸了。
栞奈：「真是的,你才给我出去啊。」
萧然：「喂,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佐仓：「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吵架。」
栞奈：「咦?大姐姐......」
佐仓：「不好意思啊,看来是招重了。」
栞奈：「重了?什么意思?」
佐仓：「这个工作本来是限定一个人的,结果招了2个。」
栞奈：「啊?」
佐仓：「好像是社长直接雇了这位先生。」
栞奈：「呃,那该怎么办?」
佐仓：「嗯——那就开除一个吧。」
栞奈：「怎么能这样啊。」
萧然：「那个,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佐仓：「啊,你等一会,我跟他也解释一下。」
旁白：说完她便拿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了起来。
旁白：好像这个姐姐虽然不会说中国话,但可以用文字进行简单的交流。
佐仓：「就是这么回事,你觉得行吗?」
萧然：「这不太好吧。我现在也很难再找到别的工作了。」
佐仓：「嗯,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也是不行呗。」
栞奈：「呃,我也不同意,我不想辞掉这个工作。」
佐仓：「嗯,这就难办了......」
旁白：她思考了一会,
旁白：然后说道。
佐仓：「好吧。那,两个人一起做吧。」
栞奈：「两个人?」
佐仓：「对的,不过事先说好,总的时薪不变。也就是一人一半。」
栞奈：「这有点,嗯......」
旁白：高额的报酬,还有住在这里就行的工作内容,这些确实很吸引我。
旁白：但是报酬忽然变成一半了,我还是要考虑一下。
旁白：旁边这个男的也露出了和我一样犹豫的表情。
佐仓：「不同意可以不干咯,反正我这边只需要一个人。」
栞奈：「我知道了......」
萧然：「没办法,那就这样吧。」
佐仓：「好咯,两个人都能接受就好。」
旁白：——就这样,一份工作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工作。
旁白：不过,这是个只要住在这里就可以的奇怪工作。
旁白：按照房地产公司那个姐姐的指示,我们两个共同开始了工作。
旁白：工作内容,就是住在这里。
旁白：也就是说,要和这个人住在一起了。
栞奈：「这不就是......突然和一个陌生男性同居了嘛......」
旁白：乍一看,这个老站房并不算很大。
旁白：恐怕房间的数量也不多,
旁白：肯定是要在同一栋房子里生活的。
旁白：我花了一整天才找到这个工作,
旁白：报酬还不错,担心落脚地方的问题也解决了。
栞奈：「喂,你......」
萧然：「啊?叫我吗?」
栞奈：「呃,总之,我们先看一圈站房?」
萧然：「啊——这个工作可能就是为了抬地价吧。」
旁白：没用。
旁白：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旁白：这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旁白：我本来就比较认生,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
旁白：遇到现在这种语言不通的情况更是要命。
旁白：况且对方还是一个年轻的男性。
旁白：虽然他从外表看来不像是个坏人,
旁白：但因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旁白：我还是觉得很可怕。
栞奈：「那我去四处瞧瞧了......」
萧然：「报酬两个人要怎么分是个问题啊......」
旁白：我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他丢在一边,
旁白：一个人去周围考察情况。
旁白：我向老站房外面走去。
旁白：老站房的四周都被栅栏围着,
旁白：除了我进来的地方以外,就没有其他出入口了。
旁白：走出老站房,
旁白：数步之遥,便是热闹的人群。
旁白：可能是这里离车站比较近的原因,
旁白：看起来不论什么时候人都很多。
栞奈：「这样就放心多了......」
旁白：放心指的是和陌生男性住在一起的事。
旁白：如果发生了什么事,5秒钟就能到外面来。
旁白：解决了最担心的问题,
旁白：接下来该调查一下作为生活空间的站房内部了。
栞奈：「有洗衣机呢......」
旁白：我在站台的一端找到一台旧洗衣机。
旁白：洗衣机是单桶式的,有些破旧,但看起来还能用。
栞奈：「这里是候车室吧?」
旁白：里面零零散散地还遗留有一些坐凳椅子,
旁白：废旧房间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
旁白：虽然已经废弃多年,但墙壁和地面还都很完好,
旁白：夕阳透过硕大的窗子照进房间,十分明亮。
栞奈：「不过,这房间的门不带锁啊......」
旁白：因为是候车室,没有锁也正常,
旁白：里面放上床和被子的话,感觉可能还不错。
栞奈：「这里是做什么的呢?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居住间。」
旁白：可能是给车站工作人员过夜的值班室?
旁白：以前学校里也有类似的房间。
旁白：榻榻米的地面,还有柜子,的确很方便,不过这间屋子有点小。
旁白：采光环境也还算不错,从窗外依然能看见夕阳余晖。
旁白：但是,这一间是带锁的。
旁白：毕竟这里是住人用的。
栞奈：「不过还是候车室比较好吧?」
旁白：没有锁可以自己装一个,
旁白：但房间的大小是改变不了的。
旁白：之后我继续四处转着。
旁白：发现能住人的地方只有刚才那两间。
旁白：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洗手池和设有煤气炉的热水间。
旁白：旁边是狭小的浴室和厕所。
旁白：这些地方应该算是公用空间了,
旁白：总之生活必须的房间环境是配置齐全了。
栞奈：「这样的话,最重要的就是选房间了......」
旁白：于是,我决定和他商量一下。
旁白：为了之后不发生争执,最好现在就讨论清楚。
栞奈：「我说,房间的事我们来商量下吧......」
萧然：「来得正好,我刚做了这个。」
旁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旁白：他朝着我拿出了像是便签纸一样的东西。
旁白：我仔细一看,
旁白：是一个上面写着日期和时间的表。
旁白：空白的部分看起来是用来标记的。
栞奈：「这难道是工时表?」
萧然：「两个人一起工作的话,用得上吧?」
旁白：虽然我听不懂,但他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旁白：报酬要两个人分的话,
旁白：这样确实比较容易区分。
旁白：......但是这也分得太细了。
旁白：按他这个画法,差不多够10分钟一格了。
旁白：难道这个人,相当小气?
栞奈：「啊,不说这个了,说房间的事......」
旁白：因为语言不通,
旁白：我一边用身体和手比划着,一边跟他说。
栞奈：「我住这边,你住那边。」
旁白：我指指候车室,然后指指我自己。
旁白：又指指值班室,然后指指他。
萧然：「啊——你想用那个房间,是这个意思吗?」
旁白：他也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在我和候车室之间来回指着。
旁白：看样子他明白了。
栞奈：「行吗?我想住候车室。」
萧然：「明白了。」
旁白：他说着点了点头。
旁白：他说的“MIN BAI RA”,
旁白：看来就是中国话里“YES”的意思吧。
萧然：「那这屋归你,我用那边的。」
旁白：他拿起自己的行李,走向了值班室。
旁白：因为值班室比较小,本以为交涉会不顺利,
旁白：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栞奈：「还是说他是故意让给我的呢?」
旁白：刚见到他时,这人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
旁白：刚才他做的工时表又让人感觉他很小气,
旁白：但是......
栞奈：「说不定是个好人呢......」
旁白：我一边琢磨着这些,一边出门去买锁。
旁白：日暮开始降临,我一个人走在原宿的街上。
旁白：原宿车站和竹下通仍然满是人群,和白天一样热闹。
旁白：余光望着这些人的同时,我找到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
旁白：买了一把房间用的锁。
旁白：虽然只是一把小锁,
旁白：但可以用它从房间里面把拉门挂住,
旁白：起码比没有强。
栞奈：「这样就安心多了......」
旁白：和一个陌生男性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旁白：就算他像是个好人,
旁白：我也没有那个胆子睡觉不锁门。
栞奈：「这么一看这地方还真是不得了啊......」
旁白：街上有穿着奇异跳着舞的女孩,路边还有人弹着吉他。
旁白：怎么看原宿都是年轻人的世界。
旁白：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大家都穿着可爱的衣服,
旁白：和她们相比,我都觉得穿着运动服的自己有些寒酸。
栞奈：「我也不是不想穿那种衣服......」
旁白：现在就忍耐下吧,
旁白：只能告诉自己存钱第一了。
旁白：于是,我径直从一个个服装店面前走过,
旁白：在北海亭买了两份便当。
旁白：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是给他的。
旁白：买的是最便宜的海苔便当。
旁白：本想不去管他,但我还是买了。
旁白：马上就天黑了,他有可能会买不到饭。
栞奈：「对了,还得打个电话......」
旁白：我连忙走到路旁的电话亭里。
旁白：现在家里人肯定在担心一个人来到东京的我。
薫：「你好,这里是樱井家。」
栞奈：「啊,妈,我是栞奈。」
薫：「东京怎么样?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栞奈：「嗯,我没事。」
旁白：接着,我跟妈妈说了下大致的情况。
旁白：父母也说,我一个人来东京让他们很担心。
旁白：......我告诉他们,我顺利找到了打工的地方。
旁白：而且非常幸运,也一并解决了住处。
旁白：因为那个老站房没有电话,
旁白：便把房地产公司的电话告诉了家里。
薫：「是吗,太好了。」
栞奈：「嗯......」
旁白：我含糊地回应妈妈。
旁白：......虽然跟她说是两人住在工作地点里,
旁白：但是没告诉她另一个人是男性。
旁白：这种事情说了也只会让家里人担心。
旁白：而对方是语言不通的外国人这件事,更是不可能说出口。
薫：「但是,你不管什么事总喜欢自己一个人忍着......」
薫：「注意身体,别勉强自己。」
栞奈：「嗯,谢谢......」
旁白：我挂断了电话,收好退卡口吐出的电话卡。
旁白：单单只是说这些话,电话卡的余额就只剩下一半了。
栞奈：「这余额的消耗速度,就是我离家的距离啊......」
旁白：在来东京的电车上,我还没有背井离乡的实感。
旁白：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东京的事实。
旁白：在意着这些事,再度回到原宿车站,
旁白：这时的我察觉到了周围尖锐的视线。
旁白：......早上的时候还只是偶尔被人晃过一眼。
旁白：现在则更像是被人盯着看了。
?：「好土,这人怎么回事?」
旁白：有时还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旁白：不用想,肯定是冲着穿运动服的我说的。
旁白：甚至还有人直白地朝我抱怨。
?：「喂那边的,你哪来的?」
栞奈：「呃,我吗?」
旁白：几个陌生的女孩子突然向我搭话。
旁白：每个人都穿着带花边的可爱服饰。
?：「这人怎么回事,瞧这一身运动服。」
?：「乡巴佬就不要来这里了,丢不丢人啊。」
栞奈：「...............」
旁白：我无言以对,
旁白：只有忍着脚上的疼痛,尽快离开这里。
旁白：......我来这里是为了工作。
旁白：和那些只是来玩的人是不一样的。
旁白：所以,穿运动服也没关系。
旁白：我这样反复地告诉自己......
旁白：太阳已经开始缓缓西沉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老站房。
旁白：手里拿着在杂货店买的、给拉门用的锁。
旁白：还有在北海亭买的两份便当。
栞奈：「藏在这里不会被发现吧......」
旁白：和之前一样,我把拐杖藏在了站房入口的边上。
萧然：「回来啦,你去哪儿了?」
栞奈：「啊,呃,我回来了......」
旁白：刚藏完拐杖,他这一声吓了我一跳。
旁白：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姑且先回应一下。
旁白：估计他这话的意思也差不多。
栞奈：「那个,我买了便当......」
萧然：「外边差不多天黑了吧。」
栞奈：「是海苔便当,不介意的话,吃吗?」
萧然：「啊对了,刚才做的工时表——」
旁白：不用想,语言不通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
旁白：简单的意思还能懂一点,稍微复杂一点就没戏了。
旁白：......我把便当递过去他就能明白了吧?
旁白：我这样想着,于是就把装着便当的袋子递给他......
萧然：「那,这个就先......」
栞奈：「呃,啊?什么?」
旁白：还没等我伸出手,他便先递了东西过来。
栞奈：「这是,那个工时表?」
旁白：刚才出门前给我看过的,他自己做的工时表。
旁白：时间分得非常细,10分钟就一格。
旁白：然后表格中今天16点20分到17点40分之间的地方,
旁白：被画上了“--”这样的横线。
萧然：「这样可以吧?」
旁白：不用问我也能看懂,这个“--”是不在的意思。
旁白：也就是说我缺勤......这段时间没有工作。
萧然：「有了这个,我们就比较好分清楚了。」
旁白：虽然仍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旁白：但大概能想象出来。
萧然：「啊,不过你是17点45分回来的,还少一格对吧?」
旁白：他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又在后面加了一格“--"。
旁白：他一边画一边看了看表,
旁白：应该是在说四舍五入之类的话吧。
萧然：「怎么样,是不是很方便?」
栞奈：「你这人,果然很小气......」
旁白：好人坏人暂且不知,但他很小气这点可以肯定了。
旁白：我不禁缩回了刚想递出便当的手。
栞奈：「你干嘛要弄得这么细啊?」
萧然：「那个,这附近有没有食堂啊?」
栞奈：「我不想跟你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旁白：既然是两个人一起工作,离开站房的情况算成缺勤也没问题。
旁白：做一个这样的工时表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栞奈：「但是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开始算吧?」
萧然：「其实我想去买点菜回来自己做的。」
栞奈：「你在这住着也要出个门,买个东西什么的吧?」
萧然：「啊对了,我在站台旁边找到了洗衣机。」
栞奈：「唔......」
旁白：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旁白：我们两人互相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栞奈：「行了行了,就这样吧。」
萧然：「啊,喂,话说这儿好像没通电啊。」
旁白：他好像还在说什么,我选择了无视,
旁白：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候车室。
栞奈：「干什么嘛,难得我还特地给他买了便当......」
旁白：不光是他,刚才在车站被人看不起就已经让我很心烦了。
旁白：而且我出去没有撑拐杖,脚也很疼。
栞奈：「不想这些了,还是先把锁装上吧。」
旁白：需要从内侧给拉门装上锁,并不复杂。
旁白：只需要用一起买回来的强力胶固定住就行。
栞奈：「光线有点暗下来了......」
旁白：我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去按灯的开关......
栞奈：「咦?灯不亮?」
旁白：一开始还以为是灯太旧了点不亮。
旁白：后来发现是更本质的问题。
栞奈：「是不是这里没电啊......」
旁白：冷静思考一下,这挺正常的。
旁白：看这里的状况,至少有好几年都没人住过了。
旁白：......这样下去,一会儿就会漆黑一片了。
旁白：而且电暖器之类的东西也用不了。
旁白：天也黑了,气温很快就会变冷。
栞奈：「这就有点麻烦了......」
旁白：我急忙冲出了房间。
旁白：想出去买东西的话,太晚店铺就要关门了。
萧然：「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栞奈：「不好了,这里没通电。」
萧然：「我正好要出门呢。」
旁白：听不懂。
旁白：语言不通果然没办法交流。
旁白：所以我选择继续无视他,准备出门。
萧然：「那刚才的工时表,我贴墙上了。」
旁白：看样子意思是今后每次出门都要做记录吧。
旁白：这个想法我是支持的,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旁白：但现在实在是浪费时间。
旁白：再磨磨蹭蹭商店就要关门了。
栞奈：「呃,那我出门了。」
萧然：「关于这个记录的方式,让对方来填比自己来填要好吧?」
栞奈：「你说什么我不懂,反正在这画一下就行了吧?」
萧然：「那我也要出去买东西了,你帮我填一下吧?」
旁白：说着,他把笔递给了我。
旁白：看来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旁白：于是我就在我的一栏中画上了外出标识“--”......
萧然：「啊......画错了,是我那栏。」
栞奈：「啊?什么?说我画错了吗?」
萧然：「你还没有发现吧,这儿现在没通电。」
萧然：「所以我要出去买东西。呃,吃的也还没买。」
栞奈：「不不,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懂啊。」
萧然：「天已经开始黑了,再不快点商店要关门了。」
栞奈：「哎,你好好说别发火啊。」
旁白：本来就听不懂,他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
旁白：看起来好像在生气一样,有点可怕。
萧然：「好吧。总之我要出门了,记得帮我画一下。」
栞奈：「啊,等等,你要去哪儿?」
旁白：他没有听我说话,一个人出去了。
旁白：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马上就要变得漆黑一片的站台上。
旁白：我不禁想跟着他一起出去,但还是忍住了。
旁白：这里不能一个人都没有。
栞奈：「不过还真是气人......」
旁白：等到他回来我再出去的话,
旁白：商店肯定已经关门了。
旁白：难得我好心告诉他没电,
旁白：难得我好心给他买了便当......
栞奈：「不管他了——」
旁白：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一个人吃着便当。
旁白：白给他买的那份,我也拼命吃掉了。
栞奈：「好难受,有点吃多了......」
旁白：填饱了肚子,却消不掉火气。
旁白：我刚才看了一眼,发现他还没回来。
旁白：而且我在这个候车室里也没找到铺盖。
旁白：我的行李里面也只有一张小小的膝毯。
旁白：今晚只能靠裹着它来御寒了。
栞奈：「好,今天就先睡吧。」
旁白：在漆黑的房间里,我向世界如此宣告后便独自睡去。
旁白：语言不通带来的烦躁,对那个自说自话的人的怒气......
旁白：第一次来东京、在外过夜,又因为便当吃太多胃难受,
旁白：我带着这些心情深深入睡,连门也忘了锁。
萧然：「商店还是都关门了......」
旁白：离开车站向周边找了找,
旁白：遗憾的是这附近没有什么五金店。
旁白：基本上都是服装店和饭店。
旁白：剩下的都是高耸的办公楼了。
旁白：太饿了想找家卖盒饭的店,发现也已经关门了。
旁白：原本想着找家餐厅吃顿饭......
旁白：但是看到那惊人的价钱,只好作罢。
萧然：「来之前是听说过物价贵,可这物价也太离谱了吧......」
旁白：稍微瞄了一眼一家西餐厅,看到一份简单的午饭就要1500日元。
旁白：也不知道是日本都这样,还是就这里定价特别高。
旁白：而在中国,听说就算在大城市有个一官半职,
旁白：每月的工资也就100人民币左右。
旁白：换算成日元,就是3400日元。
旁白：我根本不可能把半个月的薪水花在一顿饭上。
旁白：当然了,虽然物价高,但是那个老站房的工作工资也高。
旁白：至少不是中国的工资所能比的。
旁白：只是住在老站房里,就有400日元的时薪。
旁白：就算跟那女孩平分,一天也有4800日元。
萧然：「只要节约点,马上就能攒一大笔钱了......」
旁白：结果我没买任何吃的,只买了蜡烛就回去了。
旁白：少吃一顿饭而已,忍忍就是了。
旁白：但是说是过阵子就会通电,可完全不知道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萧然：「你还醒着吗......」
旁白：我唤了一声,但没人答应。
旁白：那个女孩的房间也仍然是一片漆黑。
萧然：「难道已经睡了?」
旁白：虽然不清楚她睡没睡,
旁白：但我还不至于轻浮到随便进年轻女孩子的房间。
旁白：我进入自己的房间后,
旁白：马上就点燃了刚刚买回来的蜡烛。
旁白：屋子很小,是那种叫榻榻米的日式房间。
旁白：对我来说还挺新鲜的,所以我选了这间。
萧然：「呼,真是忙碌的一天......」
旁白：今天是我来日本的第一天,
旁白：是我在这里打工的第一天,
旁白：和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面。
旁白：但说不定是我撞大运了。
旁白：刚刚到日本,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
旁白：报酬就算只有一半也还不错。
旁白：最重要的是还解决了我最担心的住房问题。
萧然：「这种工作应该就是所谓的抬地价吧......」
旁白：在来日本之前做的功课中,稍微了解过一点。
旁白：一栋建筑里只要有人住,
旁白：那它就不能被拆除,土地也无法被贩卖。
旁白：虽然不知道是谁能从中赚到多少钱,
旁白：但光住在这竟然也能成为一个工作,果然东京很厉害。
旁白：当然,就算不违法也属于灰色行当。
旁白：看过的书上还写了这是黑道的收入来源。
萧然：「那个姓江的虽然有点信不过......」
旁白：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危险的工作。
旁白：判断的依据就是,
旁白：那个姓江的一直在推荐我去做赚钱多的工作。
旁白：......钱固然是必要的,但我相信自己能攒够钱。
旁白：我要重新考大学。
旁白：为此必须有计划地存下所需的钱。
旁白：不能因为手里有一笔钱就肆意挥霍。
旁白：最重要的是,高考落榜的原因并不出在我。
萧然：「不过这到了晚上,还真是有点冷啊。」
旁白：我一边嘀咕着,一边翻了翻旁边的日式壁橱,
旁白：里面有几套被子和毛毯。
旁白：虽然带点霉味,但用来御寒足够了。
旁白：之后再去买新的毛毯就好。
萧然：「肚子还是好饿啊......」
旁白：仔细一想,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旁白：刚才出去除了蜡烛也什么都没买。
萧然：「说起来那个女孩没事吧?」
旁白：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旁白：我这个房间应该原本就是供人居住的。
旁白：但是她住的那间房子是候车室,里面并没有壁柜。
旁白：那里肯定没有被子毛毯之类的东西。
萧然：「......给她送个蜡烛和毛毯?」
旁白：我实在是有点担心,决定过去一趟。
旁白：我走出自己的房间,前往她的那间候车室。
旁白：在这种时间造访年轻女性的房间让我很是犹豫。
旁白：我也知道,现在自己非常紧张。
旁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让她分我点吃的。
旁白：想着这些借口,我在门外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
旁白：我只知道她屋子里漆黑一片,
旁白：但根本看不出她是否已经睡了。
萧然：「喂,你睡了吗?我拿了蜡烛过来。」
旁白：叫了几声并没有回话。
旁白：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吧?
旁白：本来准备回去,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旁白：如果睡着了,就给她盖个毯子吧。
萧然：「那我进来了......」
旁白：我有点紧张地走进房间,
旁白：看到她严严实实地裹着一条小毯子睡在那里。
旁白：她稍带寒意的喘息声回荡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萧然：「这屋子里果然没有被子......」
旁白：于是我便打算把拿来的毛毯披到她的身上,
旁白：这时,我注意到了她身旁的一个东西。
萧然：「......这是吃完的盒饭?」
旁白：而且好像是两份。
旁白：塑料饭盒和白色的塑料袋。
旁白：我对这个有印象。
旁白：是晚上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拿着的东西。
旁白：也就是说,这份盒饭她本来是给我买的,
旁白：后来忽然又不想给了,结果就自己吃了。
萧然：「我干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了吗?」
旁白：我完全没印象。
旁白：这不,我现在也正以身作则,给她送了蜡烛和毛毯过来。
旁白：光是进入年轻女性的房间,
旁白：就已经让我小心翼翼、十分紧张了......
萧然：「算了。晚安吧。」
旁白：说完我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旁白：蜡烛和毛毯我也都直接拿了回去。
旁白：我信步走下站台,来到铁路上。
旁白：不知为何,我现在没有回屋睡觉的心情。
萧然：「......我倒也不是生气。」
旁白：我看着手中的蜡烛,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旁白：要是因为一份盒饭就生气,也太小孩子气了。
旁白：只是经过今天一天,
旁白：我觉得东京这些人太娇生惯养。
旁白：他们把自己生活的优越环境,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
旁白：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关系,总觉得有点不快。
旁白：这在我的国家是不敢想象的事......
旁白：我抬起头,口中呼出白色的霜气,
旁白：望着夜空中闪烁着的冬季星座。
旁白：星座的位置和平时看到的相差很多,
旁白：大概是因为这里比家乡位于更东的方向吧。
萧然：「那个女孩不用上学的吗?」
旁白：怎么看她应该都还是个高中生。
旁白：记得从前看过,日本虽然说是九年义务教育,
旁白：但实际上基本人人都会上高中。
旁白：如果说现在是日本学校的寒假,那也说不通,
旁白：这个工作的周期可是1年啊。
旁白：所以她是根本就没在上学。
萧然：「我可是想去上大学都没去成啊......」
旁白：而且高考落榜都不是我的错。
旁白：为了上大学我才会跑来日本赚钱。
旁白：......她们这些人没有烦恼,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旁白：这是我的看法。
旁白：是我来东京第一天的全部感受......
栞奈：「唔,好冷......」
旁白：我一边嘀咕着一边起身。
旁白：结果就这么裹着膝毯一觉睡到天亮。
旁白：可能因为这个房间是封闭的,
旁白：夜里温度没有再骤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栞奈：「必须要先把电的问题解决了。」
旁白：这个事情只能去和那个姐姐商量了。
旁白：她既是我的雇主,某种意义上也是这里的房东。
旁白：还有,总之也得和那家伙谈谈。
旁白：这个工作需要一直住在这里的话,
旁白：所以不能两个人同时离开这里。
栞奈：「早上好......」
萧然：「哦,啊......早上好......」
旁白：“ZAO SYAN HAO”?
旁白：这是“早上好”的意思吗?
旁白：就算彼此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旁白：只要限定情景,也能想象出大概是什么意思。
旁白：问题在于更复杂的交流。
栞奈：「喂,你发现这里没电了吧?」
萧然：「你昨晚冻着了吧?」
栞奈：「煤气好像没问题,但自来水也是停的。」
萧然：「我再出去买一次东西可以吗?」
旁白：不出意料,果然还是没法交流。
旁白：我觉得他可能还懂一点点的日语,
旁白：他的话我实在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旁白：但是现在水电都不能用,这样下去就麻烦了。
栞奈：「真是没办法......」
旁白：我来到那个工时表前面,
旁白：在自己的一栏中画上了“--”。
萧然：「那个啥,工时表不是自己记的......」
旁白：然后我没有理他在说什么,独自出门去了。
旁白：在这跟他理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旁白：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那个姐姐商量。
栞奈：「真是的,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旁白：出了门,我不禁一阵抱怨。
旁白：离开房子的时候,就不算我的报酬了。
旁白：而且,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撑拐杖。
旁白：现在走路脚还是有点疼,但拐杖仍被我藏在站台后面。
旁白：一方面是避着他,还有就是担心万一被那位雇主姐姐看到了,
旁白：说不定会把我开除。
佐仓：「欢迎,昨天睡得还好吗?」
栞奈：「呃,嗯嗯,还好吧......」
佐仓：「嗯?难道说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
栞奈：「不是,这倒没有......」
佐仓：「他这人起码还是挺正经的。签证也是正规的......」
旁白：姐姐主动开启了话匣子,
旁白：让我错过了提出话题的机会。
旁白：我昨天就发现,这个姐姐十分善于言辞,
旁白：性格上可能非常我行我素。
栞奈：「其实,那个老站房现在水和电都没通。」
佐仓：「咦是吗?啊,毕竟那么长时间都没人用了,也是自然。」
栞奈：「别说得这么事不关己嘛......」
佐仓：「我知道啦。我帮你催一下水电公司。」
旁白：呼,这样总算放心了。
旁白：再怎么说生活也不能没水没电。
栞奈：「呃,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呢?」
佐仓：「嗯——自来水应该马上就能好,电的话大概要一周吧?」
栞奈：「一周啊......」
佐仓：「嗯,总之很快就可以洗澡了。」
旁白：就算这么说,也没法晚上摸黑洗澡,
旁白：而且他在的时候,我也没那个胆子洗。
旁白：......或者给浴室也加一把锁比较好?
旁白：总觉得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旁白：我正茫然地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佐仓：「话说......看到猫了吗?」
旁白：不知为何她突然问起这个。
旁白：她的语气也和平时不一样,听起来十分认真。
栞奈：「没呀,没看到猫。」
佐仓：「是吗......」
栞奈：「您说的是野猫吗?」
佐仓：「嗯,是只黑猫。」
旁白：我想起来昨天她也提到过猫。
旁白：但是我实在想不通这和住在老站房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栞奈：「难道那里经常能见到猫?」
佐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佐仓：「但是如果看到了,麻烦告诉我一声。」
栞奈：「嗯,好的。」
旁白：和佐仓小姐道别后,我连忙返回老站房。
旁白：因为现在属于外出,是拿不到工钱的。
栞奈：「猫......和那个地方有什么联系吗......」
旁白：我呆呆地回忆着刚才的对话。
旁白：难道那里是野猫的聚集地?
旁白：还是说是别的地方养的猫?
旁白：不过她只让我在看到猫后告诉她,
旁白：没有说除此之外还需要做些什么。
?：「哇啊,你看那女孩,竟然穿运动服。」
?：「哎呀,不会吧,哪有这么穿的?」
旁白：和之前一样,又有旁人在笑话我的衣服。
旁白：不管走在哪里,周围的视线都是那么的刺眼。
旁白：我没理她们,快步回站房去了。
旁白：不一会儿,我就回到了老站房。
旁白：围栏之中的这里不同于喧嚣熙攘的外边,
旁白：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永远都那么的平静。
旁白：在外边,大家都会笑话我的打扮,让我非常不自在。
旁白：再加上我性格使然,便更觉得这里安心了。
栞奈：「啊,我真糊涂,什么都没买就回来了......」
旁白：回来得太急,把买东西的事都给忘了。
旁白：先不说毛巾和照明用具,现在最重要的是食物。
萧然：「你回来啦,挺快的啊。」
栞奈：「那个,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再出去一趟......」
萧然：「我一直等着你回来呢。」
旁白：他说着,在工时表自己那一栏里划了横线。
萧然：「说实话,工时表靠自觉自己填,这不太好吧......」
栞奈：「那个,这意思是......你现在要出门?」
萧然：「有事,我马上就回来。」
栞奈：「啊,等等。」
旁白：我马上叫住了他。
旁白：要是他回来得太晚,我今天就没法出门了。
萧然：「怎么了?」
栞奈：「唔......那......能买点吃的回来吗?」
萧然：「其实是老板叫我过去一趟。」
旁白：听到我问他,他显得很迷惑。
旁白：明显是没听懂。
旁白：所以我做着吃饭的动作跟他说。
旁白：更具体点,是右手拿着筷子吃饭的动作。
栞奈：「食物,便当,买回来,明白了吗?」
萧然：「行,明白了。」
旁白：之前也听到过他说“MIN BAI RA”(?)这个词。
旁白：看来是理解了我的意思。
旁白：我站在繁华的原宿站前。
旁白：现在正值圣诞节前夕,
旁白：随处都能看到缤纷多彩的圣诞树,
旁白：随处都可以听到《铃儿响叮当》的欢快旋律。
旁白：偶尔也能听到耳熟的圣诞歌曲。
旁白：那应该是日本歌手山下达郎的歌。
萧然：「迈克尔·杰克逊在日本都不流行吗......」
旁白：现在国内可是刮起了迈克尔·杰克逊的风潮,
旁白：在年轻人中大红大紫。
旁白：虽然很多长辈都对此嗤之以鼻,
旁白：但无论如何,美国的歌手来到中国都是一件大事。
萧然：「日本这物价,也太高了吧......」
旁白：我在一家卖盒饭的店面前犹豫不决,
旁白：这家店好像被称作“Hokkaben”。
旁白：昨天到现在米粒未进,现在肚子非常饿。
旁白：可是就连最便宜的盒饭都要300日元。
旁白：而烤肉盒饭更是高达800日元。
旁白：实在没想到区区一顿盒饭就要这么多钱。
旁白：而且这家店的东西已经是这附近一带最便宜的了。
旁白：虽然考虑到现在的日薪是4800日元,
旁白：这价钱咬咬牙倒也能承受......
旁白：但是这物价和中国差别太大,让我心里实在有抵触。
小墨：「小伙子,久等了。」
旁白：伴随着这句熟悉的中文,
旁白：一名中年男性出现在我面前。
旁白：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见面。
萧然：「您就是......江——江老板吗?」
小墨：「别老板社长的,我听不习惯,‘江先生’就行。」
萧然：「好的。」
旁白：他就是我前几天在电话里联系的、给我介绍工作的男性。
旁白：初来日本的中国人都会找先前来的人介绍工作以及其他诸多方面的事,
旁白：这已经成为了日本华人圈的惯例。
萧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墨：「我听说了,那份工作变成两人一起做了。」
萧然：「是啊,碰到些事情。」
小墨：「你也太老实了,把那黄毛丫头赶出去不就得了。」
萧然：「怎么赶?」
小墨：「赶一个小姑娘还不简单?」
旁白：说着,姓江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旁白：他用着开玩笑的语气,但是眼神却完全没在笑。
小墨：「反正日本的小年轻人根本受不了这么无聊的活,铁定没几天就干不下去了。」
小墨：「就算你不去赶,她迟早也要干风俗去。」
萧然：「您这话说的......」
小墨：「你这种死心眼儿不了解,年轻女孩儿就这样。」
萧然：「就算您说的没错......」
旁白：毕竟那女孩连学也不去上。
旁白：这里的年轻人全都吊儿郎当的,
旁白：哪是能努力能吃苦的样子?
小墨：「哎我也不是来教育你的......总之跟你说,我这有更好的活能给你。」
萧然：「是见不得光的工作?」
小墨：「是不大能见光,但给的票子也多。你自己看着办。」
旁白：说完这话,江先生就走了。
萧然：「他是多想让我干见不得光的工作啊......」
旁白：天上不会掉馅饼。
旁白：我也不是傻子,哪会草率地上了他的当?
旁白：再说现在这份工作,就算我什么也不做,
旁白：她八成自己就干不下去了。
旁白：这种没水又没电的地方,就算在中国也没多少了。
旁白：一个娇生惯养的日本人、还是年轻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
旁白：和江先生分开后,我再次回到原宿站前。
旁白：因为外出时不算工作时长,拿不到工钱,
旁白：所以必须早早回去。
旁白：我把生活必需品都大致买了一通后,
旁白：正要回老站房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萧然：「她好像......让我买什么东西......」
旁白：我不太确定她那动作具体是什么意思,
旁白：像是吃什么的动作。
萧然：「她是让我买筷子勺子什么的吧?」
旁白：我最开始以为她让我买吃的,但是想了想应该不是。
旁白：她昨天就准备了食物,
旁白：还一下子买了两份。
旁白：这样一想,她刚才出门的时候,
旁白：应该就已经买过了吧。
萧然：「总之买自己的饭就够了吧......」
旁白：而后我去了趟杂货店,
旁白：找到了她要的勺子和筷子。
旁白：要是有锅和食材,就能自己做饭了。
旁白：当下还是太勉强了。
旁白：不一会儿我就回到了老站房。
旁白：刚一进屋,我马上就去把买的东西给她。
萧然：「久等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回来了。」
栞奈：「筷子和......勺子?」
旁白：说着,我把两双筷子和两把勺子给她看。
旁白：因为也买了自己的一份,所以想让她选个自己喜欢的。
栞奈：「这意思......是让我选一个?」
萧然：「那个是100日元,这个150。」
栞奈：「我想问一下,便当呢?」
萧然：「我无所谓,你挑你喜欢的就行。」
栞奈：「那个......我想问便当......」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她不高兴地看着我。
旁白：可能这两把勺子她都不喜欢吧,
旁白：可是只凭她比划的那个动作,传达的信息实在有限。
栞奈：「好吧好吧,算了。」
旁白：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
旁白：又在工时表自己的那一栏上划了横线。
栞奈：「真是的,我自己去买。」
萧然：「啊,喂,你要去哪儿?」
旁白：她愤愤地出门而去。
旁白：看到她这么蛮横,让我有些火大。
旁白：我不知道是错在我还是错在她,
旁白：但不管再怎么说,也不能全都怪我一个人吧。
旁白：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开始度过在这里的第二个夜晚。
旁白：因为和昨天不同,买了一些食物回来,
旁白：所以今天并没有那么不自在。
萧然：「唉,这都无所谓,她才是问题......」
旁白：我们打着同一个工,住在同一个地方,
旁白：她却一点儿不知道体谅别人。
旁白：也不知道是多娇生惯养,动不动就生气。
旁白：只是住在这里的话,那只要等些日子通了电就能轻松了。
旁白：可是一想到和那家伙住在一起,一股郁闷之情就马上涌上心头。
旁白：虽然白天江先生跟我那么说,
旁白：但现在觉得这份工作说不定比想象中来得要麻烦。
萧然：「反正你早辞晚辞都是辞,那就快点儿辞了呗......」
旁白：我自言自语着,掏出了存折。
旁白：我的存款已经所剩无几。
旁白：我在中国工作1年的薪水、
旁白：和以前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钱已经快花光了。
旁白：来日本所需的费用和办签证的钱绝不是小数,
旁白：这甚至还让我借了些钱。
旁白：按照日本的物价,
旁白：我现在仅有的这点钱只勉强够下次发薪前的伙食费。
萧然：「不过嘛,算上这工作的工资,那就很充裕了。」
旁白：“充裕”指的是考大学很充裕。
旁白：我的计划是从现在开始在这里工作1年,攒够钱。
旁白：再等两年后去考国外的大学。
旁白：目标是攒下3万人民币。
旁白：换算成日元大约是120万日元。
旁白：这看似一笔巨款,但是在日本完全能够赚到。
旁白：有这么多钱的话,甚至可以私费考国外的大学。
旁白：......要是那女孩辞职了,薪水更是能翻倍。
旁白：那样一来,半年就能赚到既定的目标。
旁白：顺利的话,甚至能赶上明年的大学招生。
萧然：「嗯?」
萧然：「猫?」
旁白：听起来声音很近。
萧然：「那个房屋中介说过什么来着......」
旁白：她说在这里看到猫的话就告诉她。
旁白：而且说,要找的是只黑猫。
旁白：我在寒风之中走下站台。
旁白：刚才听声音似乎是在站台下面。
萧然：「咪咪,咪咪~」
旁白：我轻轻叫了两声,不过没有任何回应。
旁白：现在光线又太暗,根本看不见周围。
萧然：「不管了不管了,大冷的天,赶紧回屋吧还是。」
旁白：第二天。
旁白：惨白的阴云布满天空,仿佛马上就会降下一场大雪。
萧然：「看这样子,说不定是个白色圣诞节了......」
旁白：今天是12月24号,是平安夜。
旁白：听说在这天下雪的话,就叫做白色圣诞节。
旁白：在中国,并没多少人热衷于过圣诞节,
旁白：但是在日本这里就热闹极了。
旁白：不过对我来说,圣诞节——
旁白：也就是12月25号这个日子,并没有留下过什么美好的记忆......
旁白：呼吸在清晨冷冽的空气中化为一团白雾。
旁白：大清早就起床的我,走到外边来开始做体操。
旁白：并不是所有中国人都会在早上打太极拳,我当然也不会打。
旁白：不过还是会做些简单的体操的。
萧然：「昨天晚上,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吧。」
旁白：那时我听到了猫叫声。
旁白：我来到屋外找了一番,却并没有找到......
旁白：不过既然是住在这附近的猫,
旁白：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再过来的。
旁白：回到站台上后,我看到她也在。
旁白：看来和我一样,她也起得挺早。
萧然：「早上好,起得挺早啊。」
栞奈：「哼。」
旁白：她无视了我的问候,看向工时表。
旁白：在上面自己那一栏上划了横线后,
旁白：就直接出去了。
萧然：「干嘛啊......」
旁白：想出门随你便,好歹说一声吧。
旁白：我就在你眼前,用不着那么直白地回避我吧。
旁白：过了一会儿,
旁白：待她回来之后,我也出门了。
旁白：......难道她想辞职?
旁白：我回想起她昨天的样子,觉得还是挺有可能的。
旁白：就算不是马上辞职,恐怕也撑不了几天吧。
萧然：「趁现在多买点存着吧......」
旁白：这份工作的要求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至少要有一个人在这里。
旁白：如果只剩我一个人,那就不方便随便出门了。
旁白：所以需要趁着还能出门的时候,把该买的东西买齐。
旁白：我在原宿站附近逛了逛,多买了些食物。
旁白：虽然没有电,但只要有煤气和水,
旁白：还是能生活下去的。
萧然：「这地方什么时候都这么热闹啊......」
旁白：再加上今天是平安夜,
旁白：所以路上的年轻人比平常更多。
?：「今天的演唱会,你打算怎么办?」
?：「听说是久违的通宵场。」
?：「哎......不会吧,看通宵场会被抓的啦。」
旁白：叽叽喳喳的女孩们一个个擦身而过,
旁白：她们的对话听上去都大同小异。
旁白：......这里原本就热闹非凡,
旁白：到了这圣诞节,就变得更加喧嚣了。
小墨：「哟,景萧然,你总沉着一副脸啊。」
萧然：「啊,您好......」
旁白：是昨天才见过的江先生。
旁白：恐怕他一直在这一带活动吧。
小墨：「今天也出来买东西?」
萧然：「是啊......您是在工作?」
小墨：「哈哈,咱啊一直都是在工作。」
旁白：他的回答很是爽朗,但依旧遮掩不了这个大叔的可疑之处。
旁白：虽然他本职是做房地产,背地里肯定经常做见不得人的事。
小墨：「别说这个了,既然有缘在这碰到,要不要去喝两盅?」
萧然：「你不是在工作吗?」
小墨：「喝酒也是工作嘛,走啦走啦。」
萧然：「我说你......别拉我啊。」
旁白：我被江先生半拉半劝地带去喝酒。
旁白：我自知酒量一般,虽然心里想拒绝,
旁白：怎奈一股莫名的魄力让我不情愿地就范了。
萧然：「这是个什么地方啊......」
旁白：没多久我们就到了一家店里。
旁白：只是这家店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旁白：店里有些昏暗,到处都是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的年轻女性。
旁白：她们的上衣是极其暴露的比基尼泳装。
旁白：这不是迪斯科。
旁白：来日本前我专门学习过,
旁白：那里是跳舞的地方。
小墨：「这是‘修趴步’,也叫‘卡吧来’。」
萧然：「卡巴莱?」
旁白：我有听过这个词。
旁白：好像是欧美的一种有女性劝酒的店。
旁白：只不过,这劝酒方式也太刺激了吧。
旁白：在中国实在无法想象会有如此开放的地方。
小墨：「啊对了,想喝什么随便喝,这是我的店。」
萧然：「这意思是......你是这儿的老板?」
小墨：「没错。我请你来这啊,是有原因的。」
旁白：......这大叔究竟在想什么呢?
旁白：他一直想让我做不正经的工作,
旁白：这次也是为了笼络我吗?
旁白：还是说嘴上说着请客,
旁白：等喝了后又让我付一笔巨款?
小墨：「别想多了,你这态度让我很不爽。」
萧然：「我的态度?」
小墨：「萧然,你瞧不起风俗业吧?」
萧然：「也不是说瞧不起,只不过......」
小墨：「只不过什么?」
萧然：「我不说过吗,我不喜欢这种地方,也不喜欢这地方的人。」
旁白：我不单单不喜欢纸醉金迷的客人们,
旁白：那些为了钱就这么作贱自己的女性更是让我心生厌恶。
旁白：......在中国,大家都说日本是发达国家,是个遍地金砖的地方。
旁白：虽然来这最重要的目的是赚钱,
旁白：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期待。
旁白：可真来到东京后,看法就不一样了。
旁白：这里的人整天无忧无虑,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活在多么得天独厚的环境里。
旁白：在中国只有国企老总才拿着的大哥大,
旁白：这里却连20来岁的年轻人都买得起。
旁白：只在电影里见到过的奢侈品,
旁白：在这里却被普通的女高中生拿在手上......
小墨：「也就是说,你瞧不起这些女孩?」
萧然：「可以这么说吧。」
旁白：在这么富裕的国家,只要做些普通的工作,就能轻松养活自己。
旁白：可是这些女性却为了赚到享乐的钱,做这种工作。
旁白：我是瞧不起她们。
小墨：「那你听听她们本人怎么说的吧。店员,指名美奈代。」
美奈：「我叫美奈代,感谢指名。」
旁白：江先生叫来的,是一名叫美奈代的年轻女性。
旁白：她化着浓妆,穿着裸露肩膀的挑逗服装。
小墨：「萧然,想问什么随便问。」
萧然：「我又不会日语。」
小墨：「问就行了。」
旁白：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向这位女性搭话。
萧然：「那个......你多大了?」
美奈：「哎......不会吧,你中国人?」
萧然：「嗯?哎?说的中文?」
美奈：「竟然有中国人来这种地方,真少见。」
小墨：「美奈代,辛苦了,回去吧。」
美奈：「这样就可以了吗?那我走啦。」
旁白：她离开后,马上就去别的客人那里了。
旁白：在那里,她不停地喊对方“社长”,再也没说过中文了。
旁白：......她会说中文?
小墨：「你看啊,那个女的是菲律宾的,旁边那个年轻的是泰国的。」
旁白：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些女性全都不像日本人。
旁白：而且说的日语似乎也不太流利。
旁白：在近处仔细观察后才注意到,
旁白：那些看上去很华丽的衣服,其实质感都非常的廉价。
小墨：「跟你说,有个词叫加怕有开。」
萧然：「‘加怕有开’?」
小墨：「去‘加怕’去‘加怕’,就是说外国女孩来日本赚钱。」
旁白：接着他跟我说。
旁白：说在这里工作的女性都在自己的国家有自己的家人,甚至有孩子。
旁白：她们在日本赚了钱,把钱寄回自己的国家。
旁白：交流当中的蹩脚日语,
旁白：都是她们拼命学会的。
小墨：「现在你还瞧不起她们吗?」
萧然：「..................」
旁白：我没有回答。
旁白：准确地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旁白：我就算来到了日本,也完全不想学日语。
旁白：单说努力程度,她们可能在我之上。
萧然：「你把我带到这,就为了教我这些?」
小墨：「你认为我是那种善人吗?」
萧然：「哎?」
小墨：「你小子让我很来气。」
萧然：「因为我看不起陪酒的人?」
小墨：「我不是气这个。」
小墨：「我气的是,你是个有钱不赚屁事儿不懂的小毛孩儿。」
旁白：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把账单放到我面前。
小墨：「这钱你付。」
萧然：「哎?喂等等,你不是说你请的吗?」
小墨：「我说酒钱我请......但是啊,这种店都有座位费的。」
旁白：我看了下账单,上面写着座位费3000日元。
旁白：也就是说,仅仅是坐在这里就要交钱。
小墨：「不过这次嘛,就从你工钱里扣了。」
萧然：「你这是欺诈啊......」
小墨：「有钱不赚屁事儿不懂的小毛孩儿,这就是学费。」
旁白：我走出那家店,发现已经是日暮时分。
旁白：冬季的短暂白昼渐行渐远,绯红的余晖已经开始侵占天边。
萧然：「这老瘪三......」
旁白：说什么“学费”。
旁白：根本就是强盗,抢了我今天一天一大半的工资。
旁白：我发着牢骚,走在原宿的街道上。
旁白：道旁树上庆祝圣诞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
旁白：路上的行人也比白天更多了。
旁白：年轻人挤满了整个道路,
旁白：近在咫尺的一栋建设中的高楼也沾染了夕阳的颜色。
?：「圣诞快乐。」
?：「终于放冬假喽。今天要玩儿个痛快~」
?：「你不整天都在玩儿吗?」
?：「真是的,圣诞节是特别的啦。」
旁白：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们从我眼前走过,
旁白：看样子是刚放学的高中生。
旁白：似乎从今天起,日本就开始放冬假了。
旁白：在这个平安夜,这些女生全都兴高采烈地走在路上。
萧然：「已经到这个点了吗......」
旁白：我看了下手表的时间,
旁白：然后在工时表上对应外出时间的地方全都划上了横线。
栞奈：「啊......」
萧然：「呃......我回来了......」
旁白：这时突然和她打了个照面。
旁白：当然了,在狭小的老站房里一起生活,
旁白：肯定不可能一直都不碰面。
旁白：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我时隔半天再次见到了她。
栞奈：「今天出去了很长时间呀......」
旁白：她看着工时表说道。
旁白：我能大致猜得出她的意思。
萧然：「碰巧在原宿碰到了老板......」
栞奈：「来水了。」
萧然：「他非让我喝酒,结果就弄到现在了。」
栞奈：「那个......要泡澡的话,最好趁天还没黑的时候泡了。」
旁白：我还是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旁白：而她大概也一样,无法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
旁白：所以两人的对话不可能持续下去。
栞奈：「那......晚安......」
旁白：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旁白：即便不懂日语,我也能猜出她这句话的意思。
旁白：看到她回屋,我也去了自己房间。
旁白：在太阳的余韵已经不剩丝毫,整个星空都被黑暗彻底笼罩的时候。
旁白：斑斑雪花从漆黑的夜空之上飘然下落。
旁白：看了眼表,现在是晚上9点。
旁白：看来今晚就是所谓的白色圣诞节了。
萧然：「听说东京不怎么下雪......」
旁白：而形成积雪似乎更是罕见。
旁白：所以我才由衷为这场雪而高兴。
旁白：昏暗的房间中摇曳着蜡烛的火光。
旁白：我透过狭小的窗户眺望外面的降雪。
萧然：「原宿那边儿肯定很热闹......」
旁白：原宿整天都有熙熙攘攘年轻人,而今天又是平安夜,
旁白：再加上下了雪,那里的热闹程度肯定超乎了我的想象。
旁白：我想起了在原宿看到的那些女孩子们。
旁白：她们为了圣诞节,为了冬假的到来而欢欣雀跃。
旁白：现在她们可能在和朋友、和喜欢的人一起吃着蛋糕。
旁白：肯定都在某处度过着幸福的时光。
萧然：「和她完全不一样......」
旁白：所谓的“她”,
旁白：当然是和我打着同一个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女孩了。
旁白：她已经不再上学,当然也没有什么冬假。
旁白：除了土气的运动服,就没见到过她穿别的衣服了。
旁白：同龄的孩子都在欢闹时,
旁白：她却独自一人呆在漆黑的房间里。
萧然：「她说不定正冷得瑟瑟发抖,哀天怨地......?」
萧然：「嗯?」
萧然：「是猫。」
旁白：就在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听到了猫的叫声。
旁白：因为之前去找过它却完全没有找到,
旁白：所以这次我急忙跑出了屋子。
萧然：「奇怪,找不到啊......」
旁白：之前也听到叫声后就连忙跑了出来,
旁白：这回也一样,没看到猫的身影。
旁白：估计还没走远......
旁白：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寻找着猫咪时——
栞奈：「啊......」
旁白：我看到她出现在了我眼前。
旁白：可能和我一样是来寻找猫咪的吧。
旁白：不过她的模样却和往常有所不同。
萧然：「你这拐杖......」
栞奈：「呃......这是......」
萧然：「原来你腿脚不好?」
栞奈：「..................」
旁白：她沉默不语。
旁白：这似乎代表了肯定。
旁白：虽然语言不通,
旁白：依旧能感受到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萧然：「快,找地方坐下吧。」
旁白：话毕,我走向站台的长椅那里。
旁白：她腿脚不好的话,一直站着肯定很辛苦。
旁白：我坐到长椅上之后,她也带着歉意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旁白：她并没有说话,而是一直沉默着。
旁白：刚才雪花还零零星星的,不知不觉中已经下大了些许。
栞奈：「拐杖的事......能不能帮我保密?」
旁白：她指着自己的拐杖说道。
旁白：她那寂寥的神情和平常大为不同。
旁白：......她是不是希望我对这件事保密?
栞奈：「唉,反正你听不懂日语,肯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栞奈：「我呢,想辞掉这份工作......」
栞奈：「但是又没有其他工作可干......」
旁白：她一个人说着话,快要哭出来了。
旁白：我依旧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旁白：但我知道,她现在很痛苦。
旁白：......为什么要把拄拐杖的事情瞒着?
旁白：很容易能猜到其中的缘由。
旁白：她肯定是觉得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己腿脚不好,
旁白：就会被开除吧。
旁白：同样的情况换做是我,也同样会隐瞒自己的不便。
旁白：仰望天空,雪依旧下个不停。
旁白：圆润无暇的白玉从黑暗之中显现,又飘然落在大地之上。
旁白：原宿站那里现在肯定是比肩接踵,热闹非凡。
旁白：在圣诞的节日气氛感染之下,所有人都在享受着幸福快乐的时光吧。
旁白：......然而她却不一样。
旁白：在这寒天之中,她瑟瑟地坐在长椅上。
旁白：看到她的这副模样,
旁白：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旁白：所以......
萧然：「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在日本是叫做Christmas吧......」
栞奈：「圣诞节?」
旁白：她好像理解了“圣诞节”这个词,
旁白：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旁白：看向手表,显示是23时59分30秒。
旁白：再过30秒,就是25号了。
萧然：「其实呢......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栞奈：「..................」
萧然：「至今我也没跟别人说过......生日碰巧就是圣诞节。」
栞奈：「对不起,我听不懂......」
萧然：「这次就算破例吧......跟你说。」
旁白：我深知两人语言不通,
旁白：但依旧一个人说着话。
旁白：......为什么我要告诉她这些?
旁白：我是在同情她?是觉得她可怜?是在哀怜......?
旁白：还是说,仅仅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罢了......?
旁白：说不定,单单是因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
旁白：所以才想着,
旁白：自己也要相应地说点什么。
萧然：「3,2,1......到25号了。」
旁白：我看着手表,从长椅上起身。
萧然：「那么,晚安......Merry Christmas......」
栞奈：「嗯,Merry Christmas......」
旁白：我们站起身来,互相道着这句话回到了屋里。
旁白：刚刚迎来25号的天空,点缀起朦朦白光。
旁白：......圣诞快乐。
旁白：恐怕这是刚才的对话中,
旁白：唯一相通的话语了......
旁白：再次回到房间后,
旁白：我依旧懵懵地思考着刚才的事。
萧然：「她还真可能辞职......」
旁白：我在自言自语中打开了存折。
旁白：里面的存款依旧很少,
旁白：离既定目标还很遥远。
旁白：......要是我把她腿脚不好这事告诉雇主——
旁白：告诉佐仓小姐的话,说不定她会被直接开除。
萧然：「那我的工资就能翻倍了......」
旁白：当然了,和中国相比,200日元的时薪已经够高的了。
旁白：就算是现在这样,算下来1年正好就能存够所需的金额。
旁白：但是如果时薪翻倍,半年就能达成目标。
旁白：本来我就被告知,这个老站房的工作期限只有1年,
旁白：按现在的薪资只能勉强攒够。
旁白：但是说不定会发生什么突发情况,让这份工作更早结束。
旁白：如果把她腿脚不好一事告诉佐仓小姐,就没有这种后顾之忧了。
萧然：「哎,该怎么办呢......」
旁白：虽然嘴上这么叹着气,但实际上我心里已经决定了。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把她的隐情告诉别人。
旁白：......以前我从未跟别人提起过我的生日。
旁白：这次却莫名地告诉了她。
旁白：我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然：「——1987年。在东京度过的第三个夜晚......」
萧然：「这一夜,罕见的降雪妆点了圣诞......」
萧然：「也妆点了我19岁的生日。」
旁白：三天后。
旁白：圣诞节已经过去,今年也只剩下最后几天了。
旁白：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到这片街区。
旁白：随着即将走过的整个一年,大家的脚步也全都快了起来。
旁白：而我们则过着一如既往的尴尬生活。
栞奈：「啊......」
旁白：我刚洗完脸走出房间,就碰到了他。
旁白：在这个狭小的老站房里生活,
旁白：不管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避免两人打照面。
萧然：「呃......嗯,早啊......」
栞奈：「啊,嗯......」
旁白：但是仅仅一句问候就结束了我们的对话。
旁白：先不说语言不通,最重要的是,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旁白：......我说不定会被开除。
旁白：虽然我非常担心这件事,
旁白：但是那位姐姐并没有说什么。
栞奈：「那个......难道......」
萧然：「怎么了?」
栞奈：「拐杖的事情......替我保密了吗?」
萧然：「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啥。」
旁白：他虽然回应了我,但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旁白：肯定他也是一样吧。
栞奈：「我出去一趟。」
旁白：于是我在工时表上写好外出的标记后,
旁白：就出了老站房。
旁白：我拖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脚来到了原宿站前。
旁白：拐杖还是藏在了老地方。
旁白：今天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旁白：食品之类的东西,在前几天就已经买好了。
栞奈：「是不是应该找那个姐姐商量商量呢......」
旁白：“那个姐姐”指的是房地产公司的姐姐。
旁白：也就是我的雇主。
旁白：想商量的事情是要不要继续干这份工作。
旁白：我实在没信心能坚持下去。
旁白：......要不干脆把腿脚不好的事情明说了?
旁白：问题是这样很可能导致我被开除。
旁白：哪怕一开始并不需要隐瞒,
旁白：但是事到如今才坦白,可能后果就不一样了......
旁白：可是这样一直瞒着,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心理负担。
旁白：再说了,反正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辞职。
栞奈：「要是真被开除了,那也没办法......」
旁白：我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走向房地产公司。
旁白：至少想确认下他有没有告密。
佐仓：「樱井小姐,你来得正好。」
栞奈：「哎?」
佐仓：「正巧有事情要告诉你。」
栞奈：「...............」
旁白：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要告诉的事情,我只能想到一个。
旁白：——拐杖。
旁白：本想着自己坦白这件事,
旁白：看来已经从他那里听说过了。
栞奈：「那个......对不起,一直瞒着您......」
佐仓：「瞒着什么?」
栞奈：「哎?他没告诉您吗?」
佐仓：「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说的是你妹妹的事情。」
旁白：......妹妹?
旁白：突然说起妹妹,让我大吃一惊。
佐仓：「你妹妹是叫绘美对吧?小小年纪,还真了不起。」
栞奈：「请问......我妹妹怎么了?」
佐仓：「你父母打电话过来,说你妹妹过来了。」
栞奈：「哎——!她过来?」
佐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人过来的。」
旁白：......为什么妹妹会过来?
旁白：先不说年纪那么小的妹妹一个人来东京本身就够让我吃惊的了,
旁白：要知道,我是三天前才把自己的工作地点和住处告诉家里的。
旁白：虽然当时就说会找时间过来看看,但这也太快了吧。
佐仓：「估计应该快到了吧?」
栞奈：「啊,好的,我这就回去。」
旁白：我连忙走出房地产公司。
旁白：我告诉了父母是要住在打工的地方,
旁白：但是没告诉他们有另一名男性同住。
栞奈：「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只会平添担心......」
旁白：但是这样下去,父母就会从妹妹绘美那里知道情况了。
旁白：我不顾没有拐杖,忍痛急忙前往老站房。
旁白：我本来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辞掉这份工作,
旁白：但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那事了......
萧然：「她还不回来啊......」
旁白：她早上出的门,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旁白：出去买东西的话,按说早就该回来了。
旁白：......她说不定想辞职吧。
旁白：看她最近的样子,这很有可能。
萧然：「说起来,之前姓江的提到过......」
旁白：他说年轻女孩根本受不了这么无聊的活,干不了多久。
旁白：更何况住在这连电都没有的破站房了。
旁白：无论是来日本赚钱的人,还是日本人,
旁白：反正都是工作,那肯定越轻松越赚钱的工作越好。
旁白：......但是她实在不像是那种会出卖色相的人。
旁白：那天晚上,她坐在长椅上时是那么的寂寥。
旁白：能露出那种表情的人,不可能活得那么精明......
旁白：胡思乱想的我刚走下站台。
旁白：想着她快回来了,便随意扫了眼周围......
绘美：「啊......你好。」
旁白：看到了一个年幼的女孩子。
旁白：显然,我并不认识她。
旁白：......怎么回事?
旁白：她从哪儿进来的?
绘美：「咦?姐姐在哪儿呢?」
旁白：她嘀咕着什么,不停地打量四周。
旁白：很遗憾,我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旁白：我只知道她穿的是所谓的和服,
旁白：以及年龄大约不到10岁。
旁白：......难不成迷路了?
绘美：「那个,听说我姐姐住在这里。」
绘美：「我是她的妹妹,叫绘美。」
旁白：呃......该怎么办呢?
旁白：把她赶出去是不难......
旁白：但是我来日本前有学习过。
旁白：在日本,如果碰到了迷路的小孩,
旁白：就必须将其送到“交番”——也就是派出所。
旁白：我看过的书上还写了,
旁白：捡到失物时也要这样做。
旁白：详细的情况我不清楚,
旁白：但遵循这种做法似乎是日本社会的规矩。
绘美：「叔叔,怎么了?」
萧然：「啊......你难不成迷路了?」
绘美：「唔?MI——RU?」
萧然：「哎果然听不懂......」
旁白：就算她真迷路了,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旁白：因为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所以有义务把她送到“交番”?
旁白：但是工作规定不允许这里没有人......
绘美：「啊,我知道啦。叔叔是外国人。」
旁白：我只听懂了“改金”这个词。
旁白：印象中,就是日本人对“外国人”的统称。
萧然：「对对对,‘改金’。小朋友,迷路了是不是啊?」
绘美：「唔......那个......那个......」
旁白：我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我的话,
旁白：只看到她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
绘美：「哈喽,哈喽哈喽。」
萧然：「哎,嗯......哈喽......」
绘美：「太好啦,外国人听懂啦,好厉害!」
旁白：不知道怎的,她又突然兴高采烈起来。
绘美：「哈喽,哈喽,叔叔哈喽。」
萧然：「哈喽的意思我已经懂了......」
旁白：让人头疼,这该怎么办呢?
旁白：先不管她为什么突然高兴了起来,
旁白：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
旁白：把她赶出去后,
旁白：万一她真是迷路了,会不会判我犯法?
旁白：我看的那本书上并没有写这么多。
旁白：而且那么粗暴地对待一个小孩,也太不道德了。
萧然：「总而言之,还是等她回来吧......」
旁白：到时候我俩其中一个人带这孩子去派出所就行了。
旁白：这样就不会让这里空着了。
旁白：我这么想着......
栞奈：「哈呜......累死了......」
旁白：她终于回来了。
旁白：看她气喘吁吁的,似乎回来得很急。
绘美：「啊,是姐姐!」
栞奈：「绘美,你是怎么过来的?」
绘美：「妈妈把地方告诉了我后,就马上过来啦。」
栞奈：「问题不在这,自己过来太危险了吧!」
旁白：两人一见面就说起话来了。
旁白：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什么关系,显然她们认识。
旁白：......看来没迷路。
旁白：恐怕这孩子就是来找她的吧。
绘美：「啊对了,有个外国人。」
栞奈：「哎......」
绘美：「哈喽,叔叔哈喽。」
旁白：小女孩又向我打招呼。
旁白：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姑且举手回应了下。
萧然：「嗯,嗯嗯,哈喽。」
绘美：「看,跟外国人说话了。厉害吧?」
栞奈：「哎,嗯......是啊......」
绘美：「那......他是谁呀?」
栞奈：「..................」
绘美：「怎么了?姐姐。」
栞奈：「绘美,我们去外边。」
旁白：她们说了几句话后,她就在工时表上做了外出的记号。
旁白：接着便带着那个孩子出了老站房。
萧然：「我也想出去买东西啊......」
旁白：吃的快没了,要是太晚了商店也要关门。
旁白：我正想着出去买点盒饭什么的呢......
绘美：「这里好厉害呀。」
旁白：我们来到了人流滚滚的街上。
旁白：妹妹穿着外出时总会穿的和服,兴奋不已。
旁白：现在有不少问题要问她,
旁白：同时也有很多事情要对她说明。
栞奈：「我说绘美,你怎么能一个人来这里啊。」
绘美：「对不起......」
旁白：我的妹妹——才7岁的绘美总是在些奇怪的方面异常大胆。
旁白：因为经常做出些超出常识的事情,必须时刻都盯着她才行。
栞奈：「那妈妈知道你来这了吧?」
绘美：「嗯,妈妈说见到姐姐就给她打电话。」
栞奈：「那好。」
旁白：我让妹妹在原地等着,自己赶紧走向电话亭。
旁白：电话卡余额已经所剩无几,所以用的是可以投100日元硬币的绿色公用电话。
旁白：哪怕知道妹妹过来,
旁白：妈妈也肯定急切地等着我的联络。
薫：「您好,这里是樱井家。」
栞奈：「啊,妈妈,我是栞奈。刚见到绘美。」
薫：「太好了,平安到了呢。」
栞奈：「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让她过来了?」
薫：「她非要去找姐姐,完全不听劝嘛。」
旁白：的确,妹妹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
旁白：爸爸妈妈都有工作,而我现在也来到了东京。
旁白：这么一想,她会寂寞也是可以理解的......
薫：「总之你们俩一起住段时间吧。」
栞奈：「什么?」
旁白：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妈妈似乎说的是“一起住”。
栞奈：「那个......她不单单是过来玩的?」
薫：「你不是说过,工作的内容就是在那住着,整天很无聊嘛。」
栞奈：「话是这么说......」
薫：「而且你打工的那里,那位小姑娘叫佐仓对吧?」
栞奈：「啊,嗯......」
薫：「其实呢,我把情况跟她说了一下,她说可以一起住。」
栞奈：「哎......啊,是吗......」
旁白：这真稍微有点意外。
旁白：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旁白：......我担心妹妹。
旁白：担心她的心脏病。
旁白：虽然日常生活不成问题,她也还没到会出问题的年龄,
旁白：但毕竟和其他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栞奈：「那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薫：「也同意了。」
薫：「医生说与其让她一个人在家,不如和你住一起。」
栞奈：「好吧.........」
旁白：父母、医生、以及作为雇主的佐仓小姐。
旁白：既然三方都同意了,我也没理由反对。
栞奈：「呼......」
旁白：挂断电话后,我小声叹了口气。
旁白：事情太过突然,让我大脑还有些混乱。
绘美：「姐姐,请多多关照啦。」
栞奈：「嗯......」
旁白：两人又能一起生活了,这让绘美很是高兴。
旁白：相比之下,我却是有气无力。
旁白：不过既然佐仓小姐也已经同意,
旁白：那么至少同住这件事本身没任何问题了。
旁白：想必她也特地对我父母隐瞒了还有同居人的事情吧。
旁白：......之前就因为没有去学校,一直都是我在家辅导她学习。
旁白：这么一看,让她和我一起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旁白：刚才我还想着要不要辞掉这份工作,
旁白：现在看来,还是把这个念头藏自己心底里吧。
绘美：「啊,姐姐快看快看,冬天还有卖冰激凌的。」
栞奈：「嗯,这里还挺常见的......」
绘美：「哇,这边这个人衣服好奇怪。」
栞奈：「绘美,别盯着别人看。」
绘美：「哎嘿嘿,原宿真有趣~」
旁白：与唉声叹气的我完全相反,天真可爱妹妹对各种事物都惊喜不已。
旁白：毕竟她才7岁,这是这个年龄段正常的反应吧。
旁白：......哎,既然事情已经决定,我再怎么埋怨也没有用了,
旁白：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栞奈：「绘美,买点东西就回去吧。」
绘美：「嗯,好的。」
旁白：我和妹妹一起走在原宿的大街上。
旁白：临近年末,今天街上也是人流攒动。
旁白：因为那个房间里没有被子,所以急忙买了一条厚毛毯。
旁白：这几天住下来,一到深夜确实很冷。
栞奈：「然后再去老地方买便当......」
绘美：「对了,姐姐。」
栞奈：「怎么?你想吃炸鸡块便当?」
绘美：「不是的。那个外国人是谁?」
栞奈：「哎......」
绘美：「不用买他的份吗?」
旁白：都快忘记这个问题,现在又必须面对了。
旁白：和妹妹住在一起,就没法继续隐瞒他的存在了。
旁白：现状是,托佐仓小姐体贴的福,
旁白：这个事情还没有传到父母那里去。
绘美：「啊......难道他是姐姐的男朋友?」
栞奈：「不是的啦。说什么呢你这孩子。」
绘美：「不是啊~真遗憾~」
旁白：但这样下去难保她会产生奇怪的误会,
旁白：反而说不定就会通报父母了。
栞奈：「听我说,绘美。他呢,其实是一起打工的同事。我们一起在工作。」
绘美：「这样啊......」
绘美：「那......那个外国人叫什么名字呢?」
栞奈：「呃,这个......」
旁白：仔细一想,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名字。
旁白：再说又没法交流,和他又不熟。
旁白：他肯定是中国人,
旁白：但我知道的中国人只有成龙。
绘美：「唔......外国人的话,叫约翰或者迈克尔之类的?」
栞奈：「啊......」
绘美：「怎么了?」
栞奈：「对对对,迈克尔,迈克尔·杰克逊。」
绘美：「哇,真是个外国人的名字啊。」
旁白：我随口瞎扯了个名字。
旁白：估计绘美不知道,这是个著名歌手的名字。
栞奈：「总之,希望你别把迈克尔的事情告诉爸妈。」
绘美：「为什么啊?」
栞奈：「跟男性一起住,妈妈会担心的。」
绘美：「是吗?为什么呀?」
栞奈：「这个、这个嘛......」
旁白：小孩特有的“为什么”攻势让我无言以对。
旁白：毕竟她才7岁,要解释清楚实在有些困难。
栞奈：「总之,不能把那个人的事情告诉爸妈。嘘~」
绘美：「知道啦。要闭紧嘴巴。嘘......」
旁白：我把手指竖在嘴边发出“嘘”的声音,
旁白：妹妹也用在嘴巴旁拉拉链的动作回应我。
旁白：虽然她没理解原因,但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旁白：这样就不用担心妹妹会泄露秘密了。
旁白：之后我们继续买了些东西后,再次回到了老站房。
旁白：最终还是买了三份便当。
旁白：虽然不情愿,依旧买了他的份。
旁白：就算是他帮我瞒着脚伤的谢礼吧。
旁白：同时也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今后的交流。
旁白：暂时只要不出什么麻烦事就没问题吧......
栞奈：「我回来了......」
绘美：「我回来啦!」
旁白：在日暮西沉时,我们回到了老站房。
旁白：两人站在站台上整理买来的东西。
绘美：「住在这里好好玩。」
栞奈：「没那回事啦。」
绘美：「是吗?车站很有趣的。」
旁白：绘美她什么也不明白。
旁白：一开始,我的确也有过这种想法。
旁白：住在车站的候车室,站台和轨道近在咫尺。
旁白：虽然自己并不热衷火车,依旧能感受到这里的美妙气氛。
旁白：不过,至少在连电都没通的这段时间里,生活还谈不上舒适。
萧然：「哎呀,你们可算回来啦。」
绘美：「啊,是迈克尔。我回来了。」
旁白：妹妹马上就开始喊他“迈克尔”了,
旁白：反正听不懂,倒也问题不大。
栞奈：「那个......虽然估计听不懂,总之还是介绍一下。」
栞奈：「这孩子是我妹妹,从今天开始一起住在这里。」
绘美：「我叫绘美,请多多关照。」
萧然：「唔......虽然听不懂,但看样子这是你妹妹?」
绘美：「那个呢,我不太擅长数学,但是语文很好。」
萧然：「要不要蜡烛啊?这里还没通电。」
旁白：虽说都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旁白：至少他应该明白了绘美是我的亲人吧。
栞奈：「那绘美,我们去房间里吧。」
绘美：「啊对了,要把便当给迈克尔。」
栞奈：「哎?对对,没错......」
旁白：为此才买了他的份的。
旁白：这是为了能继续这份打工,也是为了今后能保持良好的关系。
栞奈：「那个......买了这个回来,不介意的话......」
旁白：之前的一些事情让我有些紧张。
旁白：在紧张之中,我正要把便当递给他的时候......
萧然：「啊......对了!」
栞奈：「啊?」
萧然：「刚才你出去得急,给忘了吧?」
栞奈：「啊,这么说来......」
萧然：「哎呀马上就五分了。5,4,3......」
旁白：他伸出手让我看了看手表。
旁白：手表显示的时间是5点24分55秒。
旁白：他似乎在做着什么倒计时,
旁白：难不成要把时间算这么精确?
萧然：「0!好......那就从这里开始算了。」
旁白：说完他就在我的外出时间上画了横线。
旁白：而且似乎是按照四舍五入来算,在表上是算我5点半回来的。
栞奈：「喂等等,还有这种规矩?」
萧然：「这事我之前说了,今后别再忘了。」
栞奈：「现在是25分没错,可我在更早之前就回来了啊。」
萧然：「哎,这个点怕是买不到盒饭了......」
旁白：我的抗议却只让他露出了一脸的无奈。
旁白：听不懂话我也一样无奈啊。
旁白：本来还想给保密的事道个谢,同时今后搞好关系呢......
栞奈：「绘美,回屋了。」
绘美：「哎?不给迈克尔便当了吗?」
栞奈：「不给了。」
旁白：夕阳西斜时分,候车室里已经很是昏暗。
绘美：「诶......这里就是姐姐的房间呀。」
栞奈：「先快点把便当吃了吧。」
绘美：「嗯......哇,姐姐竟然已经在吃了。」
栞奈：「(大口咀嚼)再不吃天就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绘美：「哎哎,那就糟了。」
旁白：虽说买了手电筒,但是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使用。
旁白：一直开着的话,电池一会儿就用光了。
绘美：「我开动了。」
绘美：「嗯......这个好好(吃)次。」
栞奈：「绘美,不要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没礼貌。」
绘美：「(好)嗷的......」
旁白：我们在昏暗的候车室里吃着便当。
旁白：天马上就要完全变黑了吧。
旁白：......和之前一样,也买了他的便当。
旁白：那时一气之下吃了两份便当,
旁白：这次我倒是没吃。
旁白：那次因为吃得太多,导致第二天胃非常难受。
旁白：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理由......
旁白：看了下表,才晚上8点。
旁白：窗外朦胧的月光照进房间。
旁白：在这个冷清的候车室中,我们两人并排躺着。
旁白：在没通电的房间里,
旁白：日落之后最好的做法就是早早睡觉。
栞奈：「......绘美,冷吗?」
绘美：「不冷,这个毛毯很暖和。」
栞奈：「是吗,那就好......」
旁白：虽说有点贵,买这个厚毛毯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旁白：和心脏病无关,小孩本身就容易感冒。
绘美：「姐姐不冷吗?」
栞奈：「我没事,别说话了,快睡吧......」
绘美：「知道了。晚安......」
旁白：嘴上这么说,却不代表我完全不怕冷。
旁白：蜷缩在这种小护膝毯里,早晚会感冒的。
旁白：但是我依旧打算忍到有电为止。
旁白：现在才12月。
旁白：寒冷日子还在后面......
旁白：天已经黑透了。
旁白：久违的晴朗夜空之上悬挂着大大的月亮。
萧然：「哎,饿了......」
旁白：我嘀咕着,掀开被子直起身来。
旁白：看了下表,现在刚过10点。
萧然：「到头来还是没吃上晚饭......」
旁白：傍晚她回来后我就出门了,
旁白：可惜到已经过了那家店的关门时间。
旁白：准确来说不是到了关门的时间,而是全都卖完了所以关门。
旁白：似乎那家店挺有人气,基本上晚上6点左右就关门了。
旁白：当然,这附近也有很多饭店。
旁白：但是无论哪家都特别高档,价钱实在承受不起。
萧然：「在这边开个饭店说不定能赚不少钱......」
旁白：就在我饿着肚子胡乱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旁白：嗯?
旁白：又过来了?
旁白：好的,今天一定要找到猫。
旁白：上次和上上次都只听到了猫叫,没见到猫。
旁白：我连忙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萧然：「呜哇,真冷......」
旁白：刚一出门,嘴里就呼出了白气。
旁白：明明才12月,就已经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旁白：幸好今天没有风,不然就更冷了。
旁白：书本上明明说东京并不怎么冷,现在看来那些知识也并不怎么靠谱。
旁白：又一次听到了喵咪的叫声。
旁白：和上次听到的方位一样,果然是从铁轨那边传来的。
萧然：「嗯?听声音就在这附近吧......」
旁白：我下了站台,走到铁轨上四处打量。
旁白：按说也该能找到了。
猫咪：「喵——」
绘美：「啊,小猫咪要去哪儿?」
萧然：「咦?哎?你是......」
旁白：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女孩。
旁白：好像从今天起她也要住这里了。
绘美：「啊,迈克尔。哈喽。」
萧然：「呃,嗯,哈喽......」
旁白：总而言之先互相打了个招呼。
旁白：似乎她叫我迈克尔,
旁白：应该是哪里搞错了吧。
萧然：「你也来找猫?」
绘美：「听我说哦,我刚才一直和猫咪在一起。」
绘美：「但是它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旁白：这个话语不通的小女孩看着脚边的草丛说道。
旁白：如果她也是听到猫叫声才出来的话,
旁白：那么说不定刚才猫就在这里。
绘美：「那只猫咪叫什么名字呢......」
绘美：「啊对了,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
旁白：她说了这么多后,转身面向我。
绘美：「我叫樱井绘美,是栞奈姐姐的妹妹。」
旁白：她指着自己,有礼貌地低下了头。
旁白：很遗憾我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旁白：但是......难不成是在做自我介绍?
旁白：接着她又指着我说,
绘美：「叔叔是叫迈克尔吧?」
旁白：难道她以为我叫迈克尔?
萧然：「我叫、景萧然。」
绘美：「JIN?」
萧然：「叫我景哥哥就行了,我姓‘景’。」
绘美：「JIN?原来不是迈克尔,而是叫JIN啊。JIN。」
萧然：「嗯!姓景。呃,那你叫什么呀?」
绘美：「那JIN,这样我们就是朋友啦。(TOMODACHI)朋友。」
萧然：「‘托摸榻七’?这是你名字?」
绘美：「没错没错,(TOMODACHI)朋友。」
旁白：她一边回答,一边兴奋地又是指自己又是指我。
旁白：看来她的名字叫“托摸榻七”。
旁白：这名字挺奇怪的。但我听说日本人的姓名种类繁多。
绘美：「对了JIN,肚子饿了吧?」
萧然：「不好意思啊托摸榻七,我不懂日语。」
绘美：「等一下,我马上拿过来。」
萧然：「哎,啊喂,你去哪儿啊?」
旁白：托摸榻七不知为何跑回屋里了。
旁白：她刚才应该不是在道晚安。
绘美：「给你,久等了。这是便当。」
旁白：她说着,把一个白色塑料袋递给了我。
旁白：这是个熟悉的塑料袋。
萧然：「这是盒饭?要给我吗?」
绘美：「对喔,那么晚安啦~」
旁白：她马上就又回屋里去了。
旁白：而我手里,多出了一个装着盒饭的塑料袋。
萧然：「这是给我吃的吧?」
旁白：即便语言不通,
旁白：看刚才那样子,应该是给我的。
萧然：「虽然凉了,还是很好吃啊......」
旁白：我马上也回了屋,吃起了盒饭。
旁白：毕竟从中午到现在一直都没吃东西,一口气就吃完了。
萧然：「呼......可算舒坦了......」
旁白：明天得跟她......跟托摸榻七道个谢。
旁白：毕竟好像今后要一起住了。
旁白：但说不定是我撞大运了。
旁白：刚刚到日本,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
旁白：......感觉自己能跟她好好相处。
旁白：倒是和那个可能是她姐姐的人,以后也能搞好关系吗?
旁白：想着这些事,我钻进了被窝。
旁白：吃饱喝足,睡意就立刻袭来了。
萧然：「啊......等一下,她们冷不冷啊?」
旁白：之前就看到她睡觉时盖得那么少。
旁白：也没见过她往站房里拿过被子那种大件东西。
旁白：这个站房现在还没通电,
旁白：也不可能有其他东西能御寒。
萧然：「......拿过去吧。」
旁白：说实话真不想在大晚上的进女性房间,
旁白：不过没办法,我还是和上次拿起毛毯走出了房间。
旁白：我来到了她们的房间前。
旁白：即便是在门外,也能看出现在里面是漆黑一片。
旁白：而我正准备敲门时,手又停了下来。
旁白：因为想起她们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旁白：......吵醒她们不太好。
旁白：而且和姐姐打照面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旁白：还是在她们睡觉时悄悄把毛毯盖上悄悄溜回去吧。
萧然：「我进去了啊......」
旁白：我非常小声地说了一声。
旁白：现在胸口怦怦直跳,简直像做贼一样。
旁白：她和以前一样,
旁白：蜷缩在小小的毯子里。
栞奈：「唔......好冷......唔嗯唔嗯......」
萧然：「还是只盖这一点儿,看着就冷啊......」
旁白：于是我把毛毯盖到了她身上。
栞奈：「唔嗯......怎么......有股霉味......」
旁白：这是在说梦话吧,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
旁白：总之这样一来她就能暖和点儿了。
旁白：接下来......我看向她妹妹,
旁白：发现已经裹着毛毯睡着了。
旁白：看样子是买了一条毛毯。
旁白：我接着在上面又添了一条毛毯。
萧然：「这样肯定就不会冷了......」
旁白：我自言自语着,正准备走出房间时——
绘美：「唔......怎么......」
绘美：「咦?JIN怎么在......」
萧然：「哎,嘘,不用起来不用起来。嘘——嘘——」
旁白：我把手指竖在嘴角,示意托摸榻七安静。
旁白：我没打算吵醒她,
旁白：而且现在这情况被她姐姐看到了又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绘美：「嗯?要保密吗?」
萧然：「所以说,嘘——要安静。」
绘美：「知道了。闭紧嘴巴。嘘~......」
旁白：她在闭上嘴巴,在嘴边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旁白：看来理解了我的意思。
旁白：那个动作应该就是表示闭紧嘴巴的意思吧。
萧然：「虽然不懂,总之什么都别说。嘘~」
旁白：我也模仿她做出在嘴边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旁白：接着就走出了房间。
萧然：「呼,累啊......」
旁白：做这种事偷鸡摸狗的事真不习惯。
旁白：更何况这种晚上潜入女性房间的行为。
旁白：不过嘛,总之这样一来她们就不会冻着了......
栞奈：「唔,已经天亮了吗,睡得好舒服......」
绘美：「嗯~早啊姐姐。」
栞奈：「啊,嗯,早。」
旁白：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起床。
旁白：今天一大早天就很晴朗。
栞奈：「咦?我们睡觉时有盖这个吗?」
旁白：突然意识到自己盖着毛毯。
旁白：边上的绘美更是还盖了两条。
绘美：「呃,啊,这个是......」
栞奈：「嗯?是绘美拿过来的吗?」
绘美：「啊,呃......嗯。」
栞奈：「你在哪找到......啊,原来如此。」
旁白：我知道了。
旁白：是从他的房间拿过来的。只有这种可能。
旁白：刚来那天调查站房时,
旁白：我在他那个房间看到有不少被子和毛毯。
旁白：后来因为房间已经分好了,
旁白：我就没有过去找他借。
旁白：......而且他那么小气估计也不会给。
旁白：绘美不知道分房间的事,
旁白：所以肯定是随手就从他房间里拿出来了。
栞奈：「无知的胜利......」
绘美：「什么?」
旁白：虽然毛毯有点霉味不过也足够了。
旁白：他房间里有很多条,少一两条也没什么问题。
栞奈：「那我们先吃个早饭吧。」
绘美：「嗯,肚子饿了。」
栞奈：「有切片面包,还有昨天剩的便当
旁白：......咦,哪去了?」
旁白：昨天买来吃剩的便当不见了。
旁白：应该还剩一份的。
栞奈：「难道你吃掉了吗?」
绘美：「啊,呃,那个......」
栞奈：「啊没关系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事。」
绘美：「便当让我喂猫咪了......」
栞奈：「咦,有猫吗?」
旁白：看来妹妹已经见到那只猫了,我都还没见过。
旁白：还把便当喂给它了,第一天感情就这么好。
栞奈：「什么样的猫?亲近人吗?」
绘美：「是一只黑猫,一下子就跑掉了。」
栞奈：「是吗,我也想见见呢。」
绘美：「总会有机会见到的吧......」
栞奈：「那就期待下吧。」
旁白：一直听到叫声却没见到的猫。
旁白：佐仓小姐也提到过,我也想快点见到它。
旁白：——几天后。
旁白：新年伊始,一月之初。
旁白：1988年,始于万里晴空的一天。
旁白：日本的新年好像是公历1月,
旁白：和过农历新年的中国不一样。
旁白：没有鞭炮声,也没有热闹的宴席。
旁白：安静的新年,对我来说总觉得缺点什么。
栞奈：「啊,早上好......」
绘美：「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啊。」
萧然：「嗯,啊啊,早。」
旁白：在站台碰到二人,互相打了招呼。
旁白：和向来精神十足的妹妹不一样,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
旁白：但普通打打招呼还是没问题的。
绘美：「啊姐姐,说起来,不是迈克尔哦。」
栞奈：「嗯?什么‘不是迈克尔’?」
绘美：「名字啦。人家不叫迈克尔,叫JIN。」
栞奈：「啊,是吗......」
栞奈：「......本来迈克尔·杰克逊什么的也只是我随口一说......」
绘美：「什么?」
栞奈：「没什么啦。」
栞奈：「可是绘美,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绘美：「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栞奈：「......朋友?怎么就朋友了。」
绘美：「是真的啊。对吧JIN?」
旁白：妹妹好像叫了我的名字。
旁白：这种时候我应该回个话吗?
萧然：「那托摸榻七,我出去一会。」
栞奈：「啊,还真说了。刚才他确实说‘朋友’了。」
绘美：「是吧,没骗你吧。」
栞奈：「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的......」
旁白：不知为何她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旁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我走出了门。
旁白：今天要买很多东西,所以打算出门时间长一点。
旁白：于是我事先在工时表上画了3个小时的标记。
旁白：这样一来,也能方便她们提前计划出门的时间吧。
绘美：「啊,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栞奈：「怎么了,绘美?」
绘美：「我在这里看家,你们两个人出去吧?」
栞奈：「两个人?」
绘美：「姐姐,和JIN啊。」
旁白：托摸榻七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轮流指了指我和她姐姐。
旁白：看起来是在说我们两个怎么样,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绘美：「对啊,两个人偶尔也一起出个门。」
栞奈：「不用了吧,今天也没什么特别要买的......」
旁白：这次又轮到她瞥了我几眼。
旁白：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好像是有什么麻烦。
栞奈：「说、说起来绘美,你该开始学习了哦。」
绘美：「哇,姐姐别、别拉我的手啊。」
旁白：然后两人就这么回到屋子里去了。
旁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呆呆地看着整个过程。
萧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快去买东西吧。」
旁白：今天原宿站周围也同样热闹。
旁白：因为正值新年,人们的装束也和平时有些不同。
萧然：「好多人穿和服啊......」
旁白：我看惯了托摸榻七妹妹平时穿的那一身,
旁白：但似乎日本人平时并不会穿和服。
旁白：而今天街上零零散散能看到一些穿和服的人,
旁白：恐怕就是和过年有关系吧。
旁白：我走在原宿站前,正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
小墨：「萧然啊,来得正好。」
萧然：「嗯?啊,江先生......」
小墨：「你闲着的吧,来,帮我个忙。」
萧然：「没事儿是没事儿,但我不去。」
旁白：我不想再被他带去之前那种店,
旁白：而且准确来说,我现在也是在工作中。
旁白：像这样外出的时间,是不计薪的。
旁白：跟他去那些没用的地方,纯属浪费时间和金钱。
小墨：「就当是工作嘛。」
萧然：「工作?有问题的工作我可不干。」
小墨：「不是,你放心吧。跟我来。」
旁白：这个江先生自说自话了一番,就转身往前走了。
旁白：我不太喜欢他这种强硬的态度,但还是跟他去了。
旁白：虽说还是别跟这人扯上太多关系比较好,
旁白：但他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工作上的老板。
小墨：「到了,就是这儿。」
旁白：走了一阵之后到了一间公寓。
旁白：建筑看起来不是很老,
旁白：但奇怪的是里面好像完全没人住。
萧然：「然后呢,要我做什么?力气活我可干不了。」
小墨：「在我旁边站着就行。」
萧然：「嗯?......到底要干嘛啊?」
小墨：「工作。」
旁白：姓江的站在公寓门口,
旁白：也不跟我说清楚要干什么。
旁白：把我叫到他身边后,
旁白：他默默点了一根烟。
小墨：「你抽吗?」
萧然：「我不抽烟。我说这到底是什么工作啊?」
小墨：「嗯——你看过《教父》吗?」
萧然：「没看过,是一个外国的电影吧......」
小墨：「也是,毕竟中国没上映过。」
旁白：说完,他拿出1罐咖啡,递给了我。
萧然：「这是?」
小墨：「我一会儿喝,你帮我拿一下。」
萧然：「啊?」
小墨：「但是记住,要把手背到身后拿着。」
萧然：「江先生,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呀?」
小墨：「最好是看起来像在身后藏了东西一样。」
萧然：「藏东西?」
小墨：「是啊,
旁白：比如说......
旁白：枪之类的。」
旁白：正说着,不远处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了下来。
旁白：车里下来几个身材魁梧的男性。
萧然：「喂,那些人不会是黑社会吧?」
小墨：「别胡说八道,他们是善良的房地产公司员工。」
萧然：「不是!这些人身上纹着纹身,还拿着刀啊!」
小墨：「总之你给我闭好嘴,站着就行。」
旁白：这么说着的工夫,
旁白：车里下来的黑社会开始往这边走来了。
旁白：我按他说的,站在他旁边不说话。
旁白：放在身后的手紧张得不得了。
旁白：最后他们来到了我们眼前,停了下来。
旁白：距离大概3米,
旁白：正对着我们。
小墨：「(ここはウチの物件なんだけどな)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啊。」
旁白：他率先发难。面对黑社会,也泰然自若。
旁白：而我听到地盘这个词就明白了,这是抬地价带来的纷争。
小墨：「(なあ、そっちも荒事は避けたいだろ)你们也不想闹出事儿来吧?」
小混混：「啰嗦,别他么像个日本鬼子一样。」
小墨：「嚯,看来说中文要来得快啊。」
小混混：「管你鸟事,你这老东西快给老子滚!」
旁白：......说的中文?
胡哥：「你先闭上你的嘴。」
小混混：「啊,是!非常抱歉,胡哥......」
旁白：年轻小混混被姓胡的年长者轻声斥止,乖乖在一旁安静了下来。
旁白：看来......这些人是华人黑帮?
旁白：听了两人的对话,我如此判断。
旁白：我有听说过,日本的黑道和中国黑帮虽然是竞争对手,
旁白：但有时也会互相协助,共生共存。
胡哥：「我说江先生,能把(这)介间公寓让出来吗?」
胡哥：「我们想赶紧把(这)介事情给办了,好改造成空地。」
小墨：「说什么呢,不是还有人在住嘛。」
胡哥：「哪有什么居民嘛,不就(是)系你一直霸占着这里吗。」
小墨：「瞧你,尽说些人听不懂的话。」
胡哥：「哼,(装疯卖傻)诈傻扮懵......开个价钱吧。」
小墨：「一间屋两个数。我这儿有四间。」
胡哥：「哇你真(是)系狮(子)几大开口啊......」
小墨：「你知道,最近搬迁费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旁白：他说完,轻轻笑了笑。
旁白：两个数恐怕指的是让我们撤离的钱。
旁白：就连我也知道,这说的肯定不是20万日元。
旁白：八成是200万日元,或者20万人民币,要么更多。
胡哥：「江先生,日本的黑社会啊(YAKUZA)ヤクザ啊,我都认识不少的。」
小墨：「你想威胁我?」
胡哥：「明人就不说暗话。想要把你的尸体丢进东京湾,都(很)几费工夫的。」
小墨：「和混凝土一起塞进钢罐儿里?」
胡哥：「诶!再沉到海里。」
旁白：两个人一本正经地说着可怕的话。
旁白：并没有相互吵嚷,仅仅只是一副旁若无人的语调。
旁白：到底有几句是真的在威胁,搞不明白......
旁白：可事实也是如此。
旁白：像我们这种在日华人,哪怕突然消失一个两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小墨：「说起来啊老胡,你们还在附近卖‘药’吧?」
胡哥：「那又怎么(嘛)皆?」
小墨：「要是让道上的人知道了,可不妙了吧。」
胡哥：「............」
小墨：「也算是知会一声,日本帮会我也认识不少。」
胡哥：「那你就(是)系在威胁我们咯?」
小墨：「这个嘛......」
小墨：「兄弟,胳膊有点儿累了吧?」
萧然：「诶......」
旁白：他突然跟我说话,让我不由得一愣。
小墨：「这家伙,刚来不久,愣头青一个......」
小墨：「哎呀耐不得性子,我也拿他没办法,哼。」
胡哥：「喂,(干什么)做咩啊,想动手啊?」
旁白：话音未落,一把枪赫然闪现。
旁白：这名中国黑帮的话不是对江先生,而是对我说的。
旁白：枪口正瞄准着手背在后背多时的我。
旁白：......对手以为我正拿着枪。
旁白：也因此冲突还被控制在互相对峙的程度......
旁白：但万一要是露馅了会怎样?
旁白：我唯一能肯定的是绝对不会简单了事。
旁白：紧握的罐装咖啡上满是我的汗水。
旁白：我也知道,现在自己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胡哥：「(小子)靓仔,你叫什么名字?」
萧然：「景......景、萧然......」
旁白：发干的嘴唇吐出虚弱的回应。
旁白：虽然这里不能不装腔作势,然而仅仅是假装平静也已是极限了。
胡哥：「喂,我说江先生,这个姓景的(小子)靓仔(是)系傻子吗?」
小墨：「正因为是个傻子,所以得当心些。」
胡哥：「(这样子)介样几啊......原来(是)系个(傻子)傻佬啊。」
小混混：「胡哥,哪用怕这种家伙啊。」
胡哥：「不,正(是)系因为(是)系傻子才要注意。」
小混混：「没事儿胡哥!这种小毛孩儿哪怕就是稍微踹两脚,马上就会哭爹喊娘。」
胡哥：「啊......你讲得也(很)几有道理噢,超。」
小混混：「啊!......为、为什么打我呀!——」
旁白：突然一声枪响,小混混应声跪在了地上。
旁白：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旁白：滴在沥青路面上的血和刺鼻的火药味,
旁白：让我明白了是年长的黑帮朝他开了一枪。
胡哥：「呜——」
胡哥：「我不(是)系早就叫你闭上嘴了吗。」
小墨：「总归死不了就是了。」
旁白：小混混在原地捧着自己中枪的脚,满脸痛苦。
旁白：二人一边低头看着他,一边继续泰然自若地交谈着。
旁白：......这让我见识到了真正的黑帮......
旁白：和这个姓江的男人。
旁白：开枪的人和目睹了此景的江先生,都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无比淡然。
胡哥：「(小子)靓仔......你姓景啊。」
萧然：「是、是的......」
胡哥：「我(是)系不会跟傻子硬碰硬的,毕竟划不来......」
胡哥：「不过呢,面对一个亿这么多的钱,我也(是)系会变成傻子的。」
萧然：「............」
小墨：「还真是老生常谈的威胁啊。」
胡哥：「这可不(是)系威胁,我讲真的。」
小墨：「那行呗,我就稍微考虑便宜些。」
小墨：「不过老胡,你可别忘了......」
小墨：「在这个国家......我们都是贱命一条。」
胡哥：「可不(是)系嘛......」
旁白：江先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离去的车,
旁白：直到彻底消失为止。
萧然：「呼......」
旁白：黑社会终于离开了,我长出一口气。
旁白：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膝盖都有些颤抖。
小墨：「萧然,咖啡给我。」
萧然：「哦、哦......」
旁白：终于不用再背着手了,
旁白：我把手里已经被汗浸湿的罐装咖啡递给了他。
小墨：「还真是辛苦了。」
萧然：「喂,刚才你打算怎么办啊?」
小墨：「‘怎么办’?」
萧然：「要是那些黑社会来硬的......」
小墨：「他们不会的。」
旁白：我连话都还没问完,
旁白：他便立刻答道。
萧然：「为什么这么肯定?」
小墨：「因为你在我身边拿着枪啊。」
萧然：「那是装的呀!」
小墨：「这就够了。
旁白：只要给他们一个撤退的‘借口’就行了。」
萧然：「..................」
旁白：......毫无疑问,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旁白：不光抬地价,还开风俗店。
旁白：就连外国打工妹的工资,也被他克扣了不少。
旁白：我也被他骗了钱。这家伙真是中国人的耻辱。
旁白：但是,他可能是个很聪明的人。
萧然：「我们住的那个老站房,不会也有黑社会去吧?」
小墨：「不会。那边的施工方也是个正经的公司。」
小墨：「那活儿赚不了多少钱,没意思。」
旁白：说到这,我们开始往车站走。
旁白：看来这次的活已经完事了。
旁白：又一次回到原宿站。
旁白：这里如此热闹,距离那边也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旁白：完全不像是会发生刚才那种事的地方。
小墨：「事情有点儿急,把你叫出来,不好意思了。」
萧然：「都完事了你才说......」
小墨：「总而言之,这算是报酬。」
旁白：他说完,递出三张一千日元的钞票。
旁白：也就是说一共三千日元。
旁白：我干的活不过是在旁边站着罢了。
旁白：而且时间应该不过5分钟左右......
旁白：但是考虑到刚才的危险程度,着实是不划算。
旁白：说不定我就要倒在血泊中了。
小墨：「三千日元你不满意?」
萧然：「是有那么点儿不满......」
小墨：「之前也说过,我不干不来钱的活。」
萧然：「可是只有三千日元,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小墨：「景萧然,你可别忘了......」
小墨：「报酬的高低是跟风险挂钩儿的......」
旁白：他留下这句话后就阔步走远了。
旁白：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把手里的钱装入口袋。
萧然：「也就是说,刚才的风险只值三千日元吗......」
旁白：我心中杂陈的五味盖过了些许的临时收入带来的喜悦,
旁白：让我一边走着路,一边想着很多事情。
萧然：「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原宿,\n其实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旁白：之前在陪酒女的店里就感觉到了:
旁白：事物有它华丽的一面,
旁白：也许就有着同等程度黑暗的一面。
栞奈：「绘美,第6行都记住了吗?」
绘美：「没——乘法口诀好难......」
栞奈：「不记住不行啦,姐姐从前也觉得好难,最后也都记住了。」
绘美：「呃,二六十二,三六十八,四六二十四......」
旁白：时隔多日,再次开始教绘美学习。
旁白：这是自我来东京之后的第一次。
旁白：现在正好教到乘法口诀,
旁白：实际上这也是小学2年级应该记住的内容。
绘美：「景出去好久了啊。」
栞奈：「嗯,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旁白：按工时表上面画的,他应该白天就回来了,
旁白：但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
旁白：我今天也想出去买个东西,
旁白：他再不回来,太晚店又要关门了。
绘美：「我要不要去门口等他回来啊?」
栞奈：「不至于那样啦......」
绘美：「要不让我留在屋子里,姐姐出去买东西?」
栞奈：「唔,那样可不像话啊......」
旁白：再怎么说别人雇佣的是我和他两个人,
旁白：绘美也只是个孩子。
绘美：「那,我出去买东西吧?」
栞奈：「啊,对啊。」
旁白：这么一说,是还有这个办法。
旁白：虽然绘美还是个小孩子,但买个便当还是没问题的。
绘美：「那我去了。」
栞奈：「嗯,千万小心啊。」
旁白：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旁白：他出门还没回,绘美也暂时不会回来。
旁白：我没什么想做的事情,一个人默默地发着呆。
旁白：就算是这么发着呆,其实也算是在工作。真是不可思议。
栞奈：「估计是在抬地价吧......」
旁白：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方面,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旁白：说是只要土地上有人在住,就没法买卖土地。
旁白：但是和电视里不同,这里完全没有其他人过来。
旁白：佐仓小姐也说过绝对可以放心。
旁白：我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时间多得都不知道用到什么地方。
旁白：一想到现在难得只有我一个人,心情上倒是轻松了不少。
栞奈：「绘美好慢啊......」
旁白：自言自语过这句话后,我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佐藤母亲：「那我家孩子为什么会死?」
佐藤母亲：「......你告诉我啊......」
佐藤母亲：「我家孩子做了什么坏事?」
栞奈：「这个......」
旁白：我难以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旁白：那确实是坏事吧,但是......
佐藤母亲：「那是坏到必须死的坏事吗?」
旁白：应该不是的吧。
旁白：如果我没有那么无知,
旁白：小哥哥现在肯定也健康地活着。
佐藤母亲：「你倒好,整个人平平安安的。你也有错的啊!」
佐藤母亲：「为什么你就没事!」
佐藤母亲：「你也应该受罚啊!」
旁白：......我右脚也受了重伤。
旁白：医生说,就算以后不需要拐杖了,
旁白：也可能没法再奔跑了。
栞奈：「......我还能怎么办?」
佐藤母亲：「我无法原谅你......」
佐藤母亲：「总有一天,你会把这事彻底忘掉......」
佐藤母亲：「然后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栞奈：「呜......呜呜......我,我也没办法......」
栞奈：「做梦了吗......」
旁白：一不小心睡着了。
栞奈：「绘美还没回来啊......」
旁白：我有点担心绘美,于是从房间里出来看看。
旁白：只是去买个便当,
旁白：应该不用花这么长时间......
绘美：「我回来了——」
萧然：「我回来了。」
栞奈：「嗯,啊,回来啦......」
旁白：妹妹终于回来了。
旁白：可能是在外面遇到了吧,他也一起回来了。
绘美：「咦?姐姐你怎么了?哭了吗?」
栞奈：「啊......」
旁白：她一说我才注意到。
栞奈：「没有啦,别在意。」
萧然：「回来晚了,我记一下。」
旁白：他一边看着表,一边和往常一样在工时表上做记录。
旁白：然后他便提着东西,径直回自己的房间了。
绘美：「姐姐,还接着学吗?」
栞奈：「今天学不了了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绘美：「嘿嘿——我有办法哦。」
旁白：候车室内亮起了几盏烛光。
旁白：前几天,这个时间段我已经开始盖毛毯了,而今天却不一样。
绘美：「你看,这样就有光了吧。」
栞奈：「可这些蜡烛,哪里来的?」
绘美：「蜡烛呢,是JIN给我的。」
栞奈：「JIN?你是说他?」
绘美：「刚才在车站那边碰到他了,还给我买了冰淇淋呢。」
栞奈：「是吗......」
旁白：那个小气的人,没想到竟然会请绘美吃冰淇淋。
旁白：之前我就在想了,
旁白：妹妹好像不知不觉和他关系变得越来越好了。
绘美：「那个JIN,人很亲切的。」
栞奈：「有吗?只是偶尔吧。」
绘美：「姐姐也要和JIN关系好一点啊。」
栞奈：「..................」
旁白：面对妹妹童言无忌的提议,我无法马上做出回应。
旁白：我无法表示否定,也无法表示肯定。
旁白：总觉得,
旁白：让我想到了从前那个对我温柔的小哥哥......
旁白：吃完晚饭,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旁白：差不多到了该熄灭蜡烛,
旁白：上床睡觉的时候了。
绘美：「嗯?」
栞奈：「啊,那只猫好像又来了......」
绘美：「姐姐,我们快去看看吧。」
绘美：「小猫咪,你在哪?」
栞奈：「嗯——找不到啊。」
绘美：「怎么会呢?我每次能见到它的。」
栞奈：「猫咪很胆小啦,可能人一多就跑掉了?」
旁白：我们正说着这些的时候——
萧然：「啊......」
旁白：在黑暗中,看到了他站在铁路上的身影。
旁白：肯定和我们一样过来找猫的吧。
绘美：「晚上好,景也来了啊。」
萧然：「怎么样,今天那只猫在吗?」
绘美：「猫在吗?Nya——Nya?」
萧然：「???」
旁白：他一脸疑惑的表情。
旁白：可能在中国话里,
旁白：猫的叫声不是“Nya Nya”。
绘美：「啊对了,谢谢你的蜡烛。」
绘美：「姐姐,你也快道个谢吧。」
栞奈：「呃,啊,嗯......」
绘美：「多亏了你的蜡烛,晚上也亮堂堂的啦。」
萧然：「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高兴就好。」
绘美：「嗯,我会努力学习的。」
旁白：明明语言不通,却笑作一团的两个人。
旁白：不知为何,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让我感觉很难受。
旁白：......只不过几根蜡烛,有什么好高兴的......
旁白：......至今为止,我和我的家人......
旁白：为这孩子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关心,你知道吗......
栞奈：「反正再过几天就通电了。」
旁白：抑制不住的恶意冲口而出。
栞奈：「你要是真想给,就早点给啊。」
绘美：「姐姐这样不行啦,不能这么说。」
栞奈：「有什么不行的。反正我说什么他也听不懂。」
栞奈：「好了,我们回去了。」
绘美：「啊,等等我啊姐姐。」
旁白：我快步回到了房间。
旁白：默不作声地展开毛毯。
旁白：我也知道自己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栞奈：「那就睡觉吧。」
绘美：「啊,嗯......」
旁白：吹口气,熄灭蜡烛,房间立刻变得漆黑。
旁白：我将毛毯盖过头顶,裹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旁白：......为什么刚才我会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呢?
旁白：从小到大,妹妹都只和家里人亲近......
旁白：可现在竟然和刚认识没多久的他关系这么好。
旁白：又是借蜡烛,又是请吃冰淇淋的,乐在其中。
旁白：我会那么说可能并不是因为嫉妒。
旁白：大概是我不甘心,
旁白：还有寂寞吧。
萧然：「嘿哟......」
旁白：我回到房间,躺在被子上。
旁白：这次也没有找到猫。
旁白：现在见过猫的就只有那个孩子。
旁白：听她之前说的样子,应该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萧然：「刚才,那个女孩好像有点心事......」
旁白：这里指的是姐姐。
旁白：和我一起工作,有点内向的姐姐。
旁白：到现在为止,她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旁白：可是刚才她看起来有种既生气,又带着些寂寞的感觉。
萧然：「看起来最多就是个高中生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旁白：她的妹妹看样子也没有去上学。
旁白：那个年纪,确实是该去上学的岁数了。
旁白：我翻开书。不是考试用的参考书,而是日本的杂志。
旁白：我想尽量学习一点日语。
旁白：......要考的大学还没有定下来。
旁白：说不定会考日本的大学。
旁白：不管怎样,现在学学日语总没坏处。
旁白：我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萧然：「嗯?」
萧然：「又来了吗?」
旁白：从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叫声。
旁白：我急忙冲出了房间,这次一定要找到它。
旁白：出门后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旁白：呼吸也一下子变成了白气。
旁白：还在的吧?
旁白：叫声听起来很近,但我不能着急。
旁白：之前几次都没有见到猫,
旁白：就是因为太着急跑过来的声音把它吓跑了。
旁白：所以这次我悄声无息地,在一边静静观察。
旁白：于是......
猫咪：「喵——」
绘美：「好好,稍等一下哦。」
猫咪：「喵——喵——」
绘美：「小猫咪,肚子饿了呀。」
猫咪：「喵——」
旁白：在。
旁白：它在铁路旁边,和那个孩子在一起。
旁白：但是,因为光线太暗,看不到它的样子。
旁白：而且听说是黑猫,那就更难看清了。
旁白：所以我为了离近一点,便走下铁路......
绘美：「啊,小猫咪,等等。」
绘美：「唔,又跑掉了......」
旁白：结果就剩下托摸榻七妹妹一个人了。
旁白：猫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萧然：「哈喽——」
绘美：「啊,JIN......」
萧然：「哎,它又跑了。」
绘美：「是说猫咪的事吗?Nya——Nya——?」
旁白：“妮吖——妮吖——”?
旁白：刚才也听过她说这个词,指的是猫吗?
旁白：于是我指了指她和那只猫跑走的地方——
萧然：「妮吖妮吖看到托摸榻七不会逃走?」
绘美：「啊,嗯,我和猫咪是好朋友。」
旁白：她点着头说道。
旁白：看来是肯定了我的话。
旁白：为什么那只猫只有看到这孩子时不会逃走,真是不可思议。
旁白：一般来说,猫应该不太喜欢吵闹的小孩子才对。
旁白：我不禁思考起这些——
绘美：「那个,JIN......」
萧然：「怎么了?」
绘美：「能跟你说说话吗?」
旁白：她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稍显冷静,然后指了指长椅。
旁白：就算听不懂,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旁白：我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站台的长椅处。
旁白：避开被白雪覆盖的区域,我们并排坐在一起。
绘美：「呃,蜡烛,真的很感谢你......」
绘美：「还有就是,对不起啊,姐姐她......一直都不太坦率。」
旁白：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事情。
旁白：可能是她姐姐的事,也可能是猫的事。
旁白：看到她说话时寂寞的神情,我也想问她一个问题。
萧然：「你不去上学吗?GAKKO——」
绘美：「咦,啊,学校?」
萧然：「对对。GAKKO。」
旁白：我指了指她,回答着。
旁白：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比较在意的事情。
绘美：「那个,我,不用去学校。」
旁白：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旁白：大概是说不去也可以。
旁白：我感觉这很奇怪,
旁白：但说不定日本的学校就是这样的。
绘美：「不过呢,妈妈说如果我一直做一个好孩子,就可以去上学了。」
萧然：「嗯?」
绘美：「啊,好孩子,明白吗?YOIKO。」
萧然：「YOIKO?」
绘美：「嗯,就是听爸爸妈妈的话,不挑食的孩子哦。」
绘美：「啊,我还是不太能吃胡萝卜呢,嘿嘿。」
旁白：她害羞地笑了一下,继续说着。
旁白：这些我就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绘美：「但是呢......其实不是这样的。」
绘美：「爸爸妈妈,还有姐姐都为了我很辛苦......」
绘美：「他们藏着这事,但是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绘美：「但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绘美：「所以,我要......一直保持笑容。嘿嘿。」
旁白：说着,她笑了起来。
旁白：她抬头看着我,脸上带着害羞的笑容......
旁白：头顶是深冬1月的天空。
旁白：越来越多的雪花从漆黑的夜空飘落。
旁白：她小小的身躯依坐在我的身旁。
旁白：雪花飘盖在她的头顶,她的目光直视着我的方向。
旁白：......我不知道这孩子在说什么。
旁白：但是......这张笑脸,看起来不太对劲。
旁白：和她平时活泼的笑容不一样,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
旁白：所以......
萧然：「话说......你之前还叫我迈克尔呢。」
绘美：「嗯?什么?」
萧然：「迈克尔啊,迈克尔。」
旁白：我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旁白：然后稍微和她离开一点距离,
旁白：原地借力跳了几下之后......
旁白：便唐突地开始了表演。
绘美：「哎?」
萧然：「这个知道吗?这个叫霹雳舞。」
绘美：「啊,呃,JIN你怎么啦?」
萧然：「不是景,是迈克尔!」
旁白：......我知道自己跳得不好。
旁白：以前跳给朋友看的时候也没得到过好评价,被狠狠嘲笑了。
旁白：实际上,确实完全不像迈克尔,
旁白：但就连他最有名的太空步,都跳成往前走的了。
旁白：但是,就算如此......
旁白：我也打算以我的风格,努力去跳......
萧然：「怎么样,很厉害吧。」
绘美：「啊哈哈,好有趣,这什么呀。」
萧然：「但好戏还在后面呢。」
绘美：「好厉害好厉害。」
旁白：细雪纷飞。
旁白：她在雪中咯咯咯地笑着,吐出一连串的白气。
旁白：看起来很开心地欣赏着我蹩脚的霹雳舞。
旁白：这一次她露出了与刚才所不同的笑脸,
旁白：不再带着寂寞,而是真正开心的笑容......
旁白：所以迈克尔也忍着寒冷努力地跳着,
旁白：后悔早知这样就应该多穿一点。
旁白：......我不懂这个国家的语言。
旁白：......她也不懂我的语言。
旁白：我有话想对年幼的她说,
旁白：但是不中用的迈克尔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样......
旁白：......我是想要给她一些安慰才这样做的吗?
旁白：我自己也不知道......
旁白：从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星期。
旁白：1月也已经进入中旬。
旁白：之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旁白：冬季的寒风则更添了一份凛冽。
旁白：而我们也开始越来越习惯这里的共同生活。
旁白：愁了多天没电的问题,现在终于解决了。
旁白：狭小的浴室门口,也有了一个带帘子的脱衣间。
旁白：公用财产的使用规则也逐渐定了下来,洗衣机我们轮流使用,
旁白：不大的冰箱右侧归我用,左侧则归她们姐妹俩......
旁白：而每天的外出时间,如今我们已能够彼此很好地掌握。
绘美：「早啊景。」
栞奈：「呃,早......」
萧然：「嗯,啊,早啊。」
旁白：清晨,我们互相问候。
旁白：妹妹一如既往地精神十足,
旁白：姐姐还是扭扭捏捏。
旁白：经过1个月的共同生活,
旁白：我明白了几件事情。
栞奈：「那个,洗衣机,今天我能用吗?」
萧然：「好的。我出去一下买点东西。」
栞奈：「啊,那回来路上帮我买个便当吧。」
旁白：这样的对话看似成立,
旁白：实际上语言完全不通。
旁白：但是彼此却都能理解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旁白：洗衣机是用手指比划画圈,出门是指指手表,
旁白：盒饭是做一个吃东西的动作。
旁白：虽然都只是简单的肢体语言,
旁白：但大体上已经可以进行沟通了。
旁白：要说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萧然：「TOMODACHI......不对,绘美。」
绘美：「嗯?叫我吗?」
萧然：「脸上,粘了饭粒。」
绘美：「嗯~?哇,饭粘到脸上了。」
旁白：刚才我只是指了指脸蛋。
旁白：连肢体语言都算不上,语言彼此也并不懂。
旁白：但是,就能够如此自然地进行互动。
旁白：之前一直叫错,现在也知道她真正的名字了。
旁白：顺便一说,
旁白：“(TOMODACHI)托摸榻七”在日语里好像是“朋友”的意思。
旁白：从意思上来说之前那么叫可能也没错。
旁白：以及......
旁白：一直都不知道的、姐姐的名字,现在也知道了。
旁白：好像是叫“(KANNA)栞奈”。
旁白：是妹妹绘美告诉我的。
旁白：不过,要我对着她叫栞奈,我还是叫不出口。
旁白：毕竟她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我也多少有点顾虑。
旁白：而且她和妹妹不一样,并没有和我熟络到那种程度。
佐仓：「早啊,今天也好冷啊。」
栞奈：「啊,佐仓小姐......」
旁白：前来的是佐仓小姐,她有好久没来过了。
旁白：虽然她的年纪和我差不太多,
旁白：但姑且也是我的雇主。
栞奈：「请问,今天有什么事吗?」
佐仓：「嗯,马上就要发工资了嘛。我来算一下薪酬。」
栞奈：「啊,好,他做了这个......」
佐仓：「喔,自制的工时表啊。」
栞奈：「对,虽然有点分得太细了......」
佐仓：「原来如此,有人要出门的时候,就在这记录一下。」
旁白：她看着我做的工时表,拿笔开始做起笔记。
旁白：大概是到了该结算薪酬的时候了。
绘美：「哎,姐姐。」
栞奈：「怎么了绘美?」
绘美：「我没有薪水吗?」
栞奈：「不会有的吧......哎,等等。」
栞奈：「既然工作内容就是住在这里,那给这孩子也算一点......」
旁白：她用非常小的声音说着什么。
栞奈：「那个,这样你看行吗?」
旁白：她说着,先后指了指自己、我和绘美,
旁白：然后竖起三根手指。
旁白：......恐怕是在提议把至今以来的两人平分改成加上她妹妹,
旁白：变成三人平分吧。
萧然：「这怎么行呢。」
旁白：我一边说着一边摇摇头。
栞奈：「确实是......」
佐仓：「说起来,听你说看到猫了,真的吗?」
栞奈：「啊,嗯,虽然现在还只有妹妹见过它......」
佐仓：「哦。绘美,是什么样的猫啊。」
绘美：「呃,是黑猫哦。但是很快就会逃走。」
佐仓：「......黑猫......」
栞奈：「呃,佐仓小姐认识那只猫吗?」
佐仓：「不认识,别在意了。黑猫嘛到处都有。」
旁白：佐仓小姐露出一丝不太满意的表情,结束了话题。
佐仓：「话说景啊。」
萧然：「嗯,叫我吗?」
佐仓：「那个大叔有事找你。」
旁白：她一边说着,递给我一张笔记纸。
旁白：靠着写字,佐仓小姐可以和我用中文来交流。
萧然：「大叔?」
旁白：上面写的是,社长找我有事。
佐仓：「我的老板,Shya——Chou——」
萧然：「啊啊,我明白了。江先生。」
佐仓：「对,是江,就是他。那和我一起走吧。」
旁白：我跟着起身离开的佐仓小姐后面走出了老站房。
旁白：说实话,我不太想和那个姓江的走得太近。
旁白：但既然点名叫我,我也不好拒绝。
旁白：......算了,如果要真是什么违法的工作我就拒绝。
旁白：虽然赚钱也是我来日本的目的,
旁白：但因此铤而走险被警察抓到就太蠢了。
旁白：今天街上也很热闹。
旁白：和平时一样,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人都很多。
萧然：「然后呢,江先生在哪?」
佐仓：「不用东张西望,只要在这待着,到时候他就会过来的。」
萧然：「嗯?」
佐仓：「啊啊,抱歉。这么说你也听不懂吧。」
旁白：她又在笔记纸上写了什么,然后递给我。
旁白：上面写着一个字“待”。
旁白：她虽然可以和我用文字交流,但基本上也都是用一些很短的文字。
旁白：大多是读音虽然不同,但意思相近的汉字。
佐仓：「他好慢啊。要不我们先去喝一杯?」
旁白：这次她又写了“(我 贫穷 酒 想喝)私 贫乏 酒 饮”四个词。
旁白：往好了翻译的话,可能是这位年轻女性要请我喝酒。
旁白：往坏了想的话,可能是说她没钱,让我请她喝酒。
萧然：「我真的没钱,日本物价太贵了。」
佐仓：「嗯——我听不懂,你也写字吧。给。」
旁白：说着,她给我递了一张空白的纸。
旁白：又指了指我挂在胸前的钢笔。
旁白：就是说让我也用文字和她交流的意思吧。
萧然：「还没有发工资所以现在没钱。你经常喝酒吗?」
旁白：我一边说,一边把写了字的纸递给她。
旁白：写太长的话她可能会看不懂,所以我只写了几个简短的词语。
佐仓：「我喜欢喝酒吗?
旁白：啊,我的爱好就是唱卡拉OK,看偶像剧,还有喝酒。」
旁白：还给我的纸上用大字写着“(酒 喜欢!)酒 大好!”。
旁白：还有卡拉OK我也看懂了,另外一个偶像电视不知道是什么。
旁白：我和她就这样一知半解地继续着文字交流。
旁白：一直等不来社长,闲着也是闲着,就聊了好多事情。
旁白：我了解到佐仓小姐今年21,比我大两岁。
旁白：让我惊讶的是,她好像还是大学生。
旁白：也就是说,她一边上大学,一边在这个房地产公司工作。
旁白：今年已经是第3年了。
旁白：虽说是勤工俭学,但因为薪酬丰厚,
旁白：所以也有不少学生像她一样把打工当成本职来干。
旁白：就算是她这种工作的月薪,也比中国国企职员的年薪要多。
旁白：我也是冲着东京的经济繁荣而来的,没资格说什么。
旁白：不过她笑了笑说自己花钱如流水,完全没存下钱。
旁白：面前走过很多年轻的女孩儿。
旁白：可能是新学期开始了吧,穿校服的人比之前更多。
萧然：「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在想......」
佐仓：「什么事?」
萧然：「那对姐妹,不去上学的吗?」
旁白：妹妹绘美没有上学,姐姐栞奈也应该是个高中生。
旁白：我听说日本人一般都是会上高中的。
佐仓：「嗯——我也没详细问她们的父母......」
佐仓：「好像是很需要钱的样子。」
旁白：......钱?
旁白：递给我的纸上,简短地写着“(钱 必要)金 必要”这两个词。
佐仓：「还有就是,在老家待不下去了,所以想来东京试试看。」
萧然：「为什么?」
佐仓：「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佐仓：「啊,已经这个时间了。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萧然：「嗯,啊,再见。」
佐仓：「下次再一起去喝一杯。」
旁白：佐仓小姐回去工作了。
旁白：虽然还和她不太熟,但至少对她有了一些了解。
萧然：「这么一想,我到现在还都不了解她们......」
旁白：这里的“她们”,指的是那对姐妹。
旁白：特别是姐姐栞奈。
旁白：说是为了钱才来东京的,
旁白：但这个国家这么富有,有这个必要吗......
小墨：「呦,久等了。」
旁白：江先生终于来了。
萧然：「今天又什么事?违法的我可干不了。」
小墨：「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毫无欲望。傻不傻。」
萧然：「嘿,你凭什么骂我啊。」
小墨：「说你傻你就傻。」
旁白：感觉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有点暴躁。
小墨：「你是打算在东京干1年吧?」
萧然：「怎么了?在这里一年可以赚家里10年的钱。」
小墨：「10年的钱就满足了?」
萧然：「啊?」
旁白：不懂他在说什么。
旁白：我的目的是重新高考。
旁白：为此,我只要存够留学的钱就行。
旁白：这样算来存1年就足够了。
旁白：留学时也可以继续在这个国家打工......
小墨：「其他人可是为了赚一辈子的钱来的。」
萧然：「不,你这么说也太夸张了......」
小墨：「干普通的工作确实不行。」
萧然：「好吧,果然又来这套了......」
旁白：这个人,只要有机会就想让我做那种违法的工作。
旁白：报酬确实多,我也想要赚钱,
旁白：但是还没到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地步。
小墨：「你这傻瓜,太天真了。」
萧然：「不管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会去做。」
小墨：「哎,难得一个能赚大钱的活......」
萧然：「多管闲事。你还是去找更需要钱的人去做......」
旁白：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了下来。
旁白：我刚刚才从佐仓小姐那里听说那件事。
萧然：「江先生,那女孩好像很需要钱。」
小墨：「那女孩,是说和你一起打工的女孩儿?」
萧然：「是啊,虽然她是日本人,但好像是为了赚钱才来东京的。」
小墨：「原来如此......那我给她介绍个更好的工作吧?」
萧然：「......不会又是那种低俗的工作吧?」
小墨：「当然了。年轻女孩儿想赚钱,这是最快的方法了。」
小墨：「不如由你去劝她做吧。」
萧然：「呃,我?」
小墨：「那女孩要是辞职了,你不也能拿到更多工钱嘛。」
旁白：这倒是真的。
旁白：现在因为是两个人一起工作,报酬是一人一半。
旁白：她辞掉这里,去做更赚钱的工作,
旁白：那我就能拿到全额的报酬。
小墨：「或者说......还是你辞?」
萧然：「这个......」
小墨：「哎,你们两个傻瓜,继续犯你们的傻吧。」
旁白：说完这句话,江先生就走了。
旁白：我还没来及回答,只能默默看着他离去。
旁白：太阳已经下山了,
旁白：我吃完买回来的盒饭,在自己的房间里无所事事。
旁白：我什么也没做,
旁白：只是面对着桌子发呆。
萧然：「马上就要到第一个发薪日了啊......」
旁白：我看着余额已经基本为零的存折自言自语道。
旁白：总之这次的薪水是没法存下来多少了。
旁白：首先要买齐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
旁白：每次都买Hokkaben的盒饭、或是在便利店采购都实在太奢侈了。
旁白：虽然想着该开始学习了,
旁白：但是按照现在的存款速度,是赶不上明年的大学招生的。
萧然：「倒也不用那么着急......」
旁白：只要栞奈不辞职,
旁白：就不用急着认真备考。
旁白：就在我想着这些,下意识地望着存折时......
栞奈：「啊......」
旁白：忽然看到她站在走廊朝我房间里看。
萧然：「喂,你看什么啊!」
栞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窥的......」
旁白：她说了句什么后,就马上回自己房间了。
旁白：我也关上刚才一直开着的门,重新坐到桌子前。
旁白：她肯定是正常走在走廊里偶然看到的吧。
旁白：可不管怎么说,被人看到自己的存折,我心情并不好受。
萧然：「得注意下,在走廊能把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旁白：我自言自语着,走出了房间。
旁白：因为共用的冰箱是在走廊里放着的。
旁白：而后我端着茶,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旁白：因为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我看了眼她的房间。
旁白：透过候车室的玻璃,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模样。
栞奈：「那,绘美,今天该学国语咯。」
绘美：「好——」
栞奈：「昨天留的抄写汉字的作业,有好好做完吗?」
绘美：「啊,只写了3遍。」
栞奈：「不行。要好好地写完10遍。」
旁白：好像是在学东西。
旁白：姐姐看起来是在教。
旁白：妹妹确实是没去上学。
旁白：但日本应该是实行义务教育的啊,现在还有这样自己在家学的吗?
绘美：「唔,好麻烦啊......」
栞奈：「来,姐姐也陪你一起写。」
绘美：「啊,我想喝可可行吗?」
栞奈：「喝可可可以,但要好好把汉字写完哦。」
萧然：「呃,啊......」
栞奈：「哇,吓我一跳......」
旁白：突然,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旁白：和我撞了个正着。
栞奈：「呃,晚上好......」
旁白：她对我稍稍低下头,似乎是在对刚才的事情道歉。
旁白：好像丝毫没有介意我的窥视。
萧然：「你一直都在这么教她学习吗?」
栞奈：「嗯?」
萧然：「听说你很需要钱,就是为了这个吗?」
栞奈：「那个......」
萧然：「如果你很需要钱的话......」
栞奈：「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旁白：她朝我摇了摇头。
旁白：表示听不懂我的意思。
栞奈：「那我回去了......」
旁白：她又回到房间里去了。
旁白：我也端着茶回自己房间去了。
萧然：「呼~」
旁白：我一头倒进被子里,喘了一大口气。
旁白：想起刚才想对她说但没说完的话。
旁白：......如果需要钱的话......
萧然：「后面我打算说什么啊?」
旁白：......就辞掉这里的工作?
旁白：这样你可以去做更容易存下钱的工作?
旁白：......我是不是辞掉这个工作更好?
旁白：这样的话,也能够帮你增加酬劳了。
旁白：到底是想说哪种,我也没有答案。
旁白：又过了大约两个月,
旁白：漫长的冬天开始慢慢接近尾声了。
旁白：天气转暖,已经可以脱掉穿在里面的衬衫,
旁白：路边的樱花树也逐渐染上了一抹粉红。
旁白：春季已悄然无息地来临。
旁白：我们一如既往地在这里居住,工作。
旁白：......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
旁白：就是洗澡的时间变成了预约制,
旁白：然后一起出钱买了一个电饭煲。
旁白：还有就是我也稍微懂了一点日语,
旁白：再加上肢体语言的种类也更丰富了,
旁白：沟通起来也比从前方便多了。
绘美：「景,哈喽——」
萧然：「嗯!哈喽——」
旁白：每天清早,
旁白：我们总是这样在站台互打招呼。
旁白：因为都要过来这里洗脸,
旁白：所以经常会在这里碰到。
绘美：「今天天气不错啊,很暖和~」
旁白：绘美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
旁白：她总是这样笑嘻嘻的。
旁白：顺便一说,刚才她说的话,
旁白：我大概都能明白。
旁白：因为她抬头看了眼天空,
旁白：所以是说天气不错的意思吧。
绘美：「对了,今天姐姐,要给我买蛋糕和冰淇淋哦。」
旁白：不过,这句我就听不懂了。
旁白：能看出来的,
旁白：只有今天的她比平时更开心。
旁白：......今天是发薪的日子,
旁白：是说姐姐要给她买什么东西吗?
栞奈：「啊,早......」
旁白：过了一会儿,姐姐也过来了。
旁白：至今我还是对喊她的名字有所抵触。
旁白：和妹妹绘美不一样,我们还是感觉很疏远。
栞奈：「呃,今天是发薪的日子,谁先出门?」
旁白：她一边望着那张工时表一边说到。
旁白：她交替指了指我和她自己,
旁白：意思是要决定外出顺序。
萧然：「我先出门可以吗?」
栞奈：「好的。那我之后再出。」
旁白：我竖起1根食指,
旁白：然后她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手指。
旁白：这代表我先出门,她后出门。
旁白：平常薪水我拿到后都立刻存起来了,
旁白：所以并不在意外出的先后顺序。
旁白：但这次不同,
旁白：我有一直想要的东西要买。
绘美：「姐姐,今天会给我买蛋糕的吧。」
栞奈：「嗯,不过只能买切块蛋糕。」
绘美：「太好啦,谢谢姐姐。」
旁白：虽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旁白：但能看到绘美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旁白：她们平时也一直把钱存起来,
旁白：但到了发薪的日子还是会很高兴。
佐仓：「早啊樱井,今天天气不错啊。」
栞奈：「啊,佐仓小姐,早上好......」
佐仓：「那,趁我还没忘,把薪水发给你们。」
旁白：说着,她将小小的信封递给了我们。
旁白：这就是这个月的薪水了。
佐仓：「数一下金额对不对吧。」
栞奈：「嗯,没问题。谢谢您。」
佐仓：「景你也确认一下吧。」
旁白：我点点头,确认了下信封里的金额,
旁白：里面装着15张1万日元的现金。
旁白：也就是15万日元。
旁白：虽说是两个人平分后的薪水,
旁白：但也算不少了。
旁白：至少在中国,
旁白：1个月是绝对赚不了这么多的。
绘美：「姐姐,那我们快出去买东西吧。」
栞奈：「不行啦,今天是他先出门。」
绘美：「哎——我想早点吃到冰淇淋啊。」
佐仓：「嗯?绘美妹妹,怎么了?」
栞奈：「那个,
旁白：其实今天,是这孩子的生日。」
绘美：「嗯,今天我就8岁了!」
佐仓：「啊呀,过生日啦,恭喜你。」
旁白：佐仓小姐一边和她们说着,
旁白：一边在纸上写出来给我看。
旁白：好像,今天是绘美的生日,
旁白：她们打算出去买各种东西。
绘美：「呜——呜——,快点快点。」
栞奈：「好啦,会给你买蛋糕啦,先老实等一会。」
佐仓：「嗯——要不然,让景带她去买?」
栞奈：「呃,让他......」
绘美：「哇——要和景一起出门咯。」
萧然：「嗯?怎么了怎么了?」
旁白：好像这三个人在围绕我说着什么。
旁白：和我出门有什么关系吗?
佐仓：「樱井,偶尔一次也可以吧?」
栞奈：「呃,啊,但是......」
佐仓：「没关系的,别看他这样,其实还是很靠得住的。」
栞奈：「嗯,好吧,那麻烦你照顾了......」
旁白：说着,她朝我鞠了一躬,
旁白：递过来一张1000日元。
绘美：「太好了。给我买冰淇淋。」
佐仓：「那景,麻烦你了。」
旁白：佐仓小姐递给我的纸上,写着给绘美买冰淇淋吃。
旁白：看来是想让我出门买东西时顺便带上绘美的意思。
旁白：一如既往的原宿车站。
旁白：前一阵子街上都没怎么见过学生,
旁白：最近感觉又开始变多了。
旁白：说起来日本的学校是从4月份开始新学期。
旁白：现在好像正处于叫春假的假期。
绘美：「景,你要买什么?」
萧然：「嗯——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旁白：今天我准备要买的东西比较多。
旁白：一直以来犹豫的东西,
旁白：这次都要一并买了。
萧然：「总之,不能忘了买冰淇淋......」
旁白：从刚才她们的谈话看来,
旁白：一定是因为过生日,之前就和她约好的吧。
萧然：「那,稍微有点远,我们慢慢走吧。」
旁白：说着,我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旁白：目的地是之前看好的杂货店。
旁白：是在距这里走路要20分钟左右,叫代代木的街区上。
旁白：据我所知,原宿好像没有这样的店。
旁白：没多久我们就到了这家杂货店。
旁白：店面虽然不大,
旁白：但日用品、厨房用具和各种食材一应俱全。
绘美：「哇——还有这样的店啊。」
旁白：绘美稀奇地在店内四处张望着。
旁白：我则拿起了之前就看中的炊具。
萧然：「嗯,有点儿贵啊。不过也没有其他的了......」
绘美：「啊,要买锅吗?」
旁白：今天我的目的,\n就是把这些东西一并买回去。
旁白：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想自己做饭了。
旁白：每天都吃盒饭也太不划算了。
旁白：虽说比在饭馆吃要便宜,
旁白：但一顿饭也要差不多400日元。
旁白：不过,只要有煤气炉和电饭煲
旁白：就可以自己做饭了。
旁白：就算食材不便宜,
旁白：也比吃盒饭省得多。
绘美：「啊,要在家做饭是吗?」
萧然：「虽然拿回去有点重,但这样就可以自己做饭了。」
旁白：小煤气炉、电饭煲和炒锅。
旁白：再买些米和适当的食材。
旁白：拿完这些大件,
旁白：接下来我把目光移到了打折文具区。
萧然：「100日元3本算便宜的吧......」
旁白：是小本的笔记。这个可以买。
旁白：笔记上带着粉色的花纹,
旁白：对我来说这设计稍微有点羞耻,
旁白：但也差不多该重新开始学习了。
旁白：虽然东西有点多,
旁白：但我还是买下来了。
旁白：我双手抱着一大堆东西,走在回去的路上。
旁白：一不小心就买太多了。
旁白：绘美则一手拿着刚买的冰淇淋,
旁白：开心地走在我身边。
绘美：「嘿嘿,这个真好吃。」
旁白：就算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旁白：从出门前她和姐姐交谈的样子,就能看出她很期待。
旁白：没想到仅仅100日元的蛋筒冰淇淋就能让她这么开心......
旁白：说不定,是平时都不给她买,
旁白：只有在特别的日子里才会买给她吧。
萧然：「冰淇淋好吃吗?」
绘美：「嗯,景也想吃吗?」
旁白：说着,她便把冰淇淋伸向我,
绘美：「那给你也吃一口吧,来,啊——」
旁白：这是要干什么?
旁白：难道说她以为是我也想吃吗?
萧然：「不,不用了不用了。」
旁白：我急忙摇摇头。
旁白：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去馋小孩子正在吃的冰淇淋。
绘美：「啊,难道是东西太重了?我帮你拿。」
旁白：这次她又伸手想去拿我抱着的纸袋。
旁白：顺便一提纸袋里面装的是米,实际比看起来要重得多。
旁白：......果然语言不通还是有很多不便啊。
旁白：虽说我最近也开始学日语了,
旁白：但才刚刚开始,太复杂的话还听不懂。
萧然：「啊,说起来......」
旁白：忽然想到刚才买的笔记本。
旁白：尺寸不大,
旁白：3本才100日元很实惠。
旁白：......我买来是想学习时用的,说不定正好。
旁白：上面还带着粉色的花纹,本来让我用也有点抵触。
旁白：这样一想,我便拿出其中一本,递向她。
萧然：「这个,给你。喜欢的话,拿去用。」
绘美：「哎?笔记本?」
萧然：「我也稍微学了一点儿日语......」
旁白：说着,我掏出挂在胸前口袋里的钢笔,
旁白：在笔记本的第1页上,写下一行小字。
旁白：写的是我记住的日语。
旁白：这种字叫平假名,字的意思是送给对方。
旁白：字的读法和发音我还不太清楚,
旁白：但简单的短语我还是学会了一点。
绘美：「啊,这个笔记本,送给我吗?」
旁白：看来我写的字她看懂了,但她的回答我还是听不懂。
旁白：所以,我将钢笔递到她的手上。
旁白：让她用文字和我交流。
绘美：「啊,我也用写的吗?」
旁白：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想法,
旁白：她便开始在我的那行字下面写了起来......
绘美：「嗯——这样就行吧?」
旁白：她写了“ありがと”短短4个字。
旁白：这是日语中用来表达感谢的词语。
旁白：于是我也点点头,继续写了几个字。
旁白：这次写的是“おめでとう”5个字。
萧然：「祝你生日快乐,绘美。」
绘美：「啊,是因为我过生日所以送我的吗......」
绘美：「哇,谢谢你景,送我这么可爱的笔记本。」
绘美：「嗯,我会好好爱惜它的。」
旁白：绘美看起来懂了我的意思,
旁白：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旁白：之前虽然和佐仓小姐有过文字交流,
旁白：但那是她给我写的中文。
旁白：而这次,我写了日语。
旁白：所以和还是小孩子的绘美也能用文字进行交流了。
绘美：「嘿嘿,得到生日礼物啦。」
旁白：绘美视如珍宝地将我送她的笔记本抱在怀中。
旁白：走在路上,偶尔还会开心地小跳一下。
旁白：这么便宜的笔记本都让她这么高兴,我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旁白：既然是一年一次的生日,她开心我也高兴。
萧然：「好!难得是你生日,晚饭我来做吧。」
旁白：这次我一边说一边写下了"ごはん つくる"几个字。
旁白：ごはん是饭的意思,つくる是做饭的做。
绘美：「啊,景你会做饭吗?」
萧然：「不知道吧,我做饭可是专业的。」
旁白：......之后,我又再买了些食材。
旁白：今天原本就打算自己做饭的,
旁白：但突然决定想要做点好的,
旁白：所以又追加了一些。
旁白：结果东西多到自己拿不了,绘美也帮忙提了两个纸袋。
旁白：一袋是补充购买的食材,另一袋是切块蛋糕。
旁白：毕竟好不容易过个生日,而且我原来也算是个职业厨师......
绘美：「我回来啦——」
萧然：「我们回来了。」
旁白：打了招呼,在工时表上记下时间,然后放下买来的东西。
栞奈：「回来啦......呃,哇,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绘美：「听我说,今天景他,要给我们做晚饭呢。」
栞奈：「嗯?他吗?」
绘美：「是啊,你看。」
栞奈：「(Gohan Tsukuru)ごはん つくる......这是他写的吗?」
绘美：「嗯,这本笔记也是景送给我的。」
栞奈：「...............」
旁白：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应该是在跟姐姐说刚才的事吧。
旁白：姐姐栞奈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我并没有在意,继续理着东西。
绘美：「话说姐姐不出门吗?」
栞奈：「啊,对了。要去把工资存起来。」
栞奈：「那我出去一会。」
绘美：「慢走——」
旁白：她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旁白：我用余光看着她离开,然后走向小小的厨房。
萧然：「好,那开始准备吧......」
旁白：首先要把煤气炉装好。
旁白：只要把煤气管连接好就可以了。
旁白：旁边放好电饭煲。
旁白：虽然我还是第一次用,
旁白：不过日本大都是用电饭煲煮饭。
旁白：然后把顺便买来的盘子和碗放进小柜子,
旁白：食材收进冰箱。
萧然：「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绘美：「有厨房的样子啦。」
萧然：「好,那开始做饭了。」
旁白：自去年秋天辞掉工作以后,
旁白：有半年没颠过锅了。
绘美：「哇,好大的锅。」
旁白：绘美兴奋地看着我。
旁白：可能日本人很少用这种炒锅吧。
绘美：「哇~原来是这样做的啊。」
旁白：虽然听不懂她的话,
旁白：但她一直这样充满兴致地看着我,
旁白：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萧然：「我说,别一直看着我啊......」
绘美：「景好厉害。像专业厨师一样。」
萧然：「这些谁都能做啦......」
旁白：我一边说着,一边颠勺翻着锅里的菜。
旁白：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绘美：「哇,好厉害好厉害。」
旁白：她时不时发出欢呼声,很开心地看着我炒菜。
旁白：......从前,我做饭是不情愿的。
旁白：令人讨厌的职场。
旁白：不喜欢的地方。不喜欢的同事。
旁白：比起把饭做得快,做得好吃,
旁白：更多想的是工作赶紧结束。
绘美：「啊哈哈,景好厉害啊。」
旁白：但是今天......
旁白：不知为何,做饭感觉很开心。
旁白：希望能做得好吃。
旁白：天色渐晚,傍晚逐渐降临。
旁白：平时的话,我们已经在各自的房间里开始吃盒饭了......
旁白：而今天,我们三个人则聚集在站房的候车室......
旁白：也就是她的房间里。
绘美：「哇,这个好好吃啊。」
绘美：「快点快点,姐姐也尝一口。」
栞奈：「真的,很好吃......」
旁白：看来她们挺满意。
旁白：虽然没有事先准备,
旁白：但只要她们满意,
旁白：作为厨师的我也会很高兴。
旁白：如果能再多准备点食材,
旁白：就能做出更好的菜品了,
旁白：这倒是稍微有点遗憾......
旁白：......说起来,这附近很少有能随便吃吃的饭馆。
旁白：几乎都是价格昂贵高级时尚的咖啡厅和西餐厅。
旁白：如果开个小饭馆的话,
旁白：说不定能有生意。
绘美：「对了,还要吃蛋糕呢。」
栞奈：「嗯。绘美,生日快乐。」
绘美：「谢谢......啊,姐姐也一起吃吧。」
旁白：绘美和姐姐一起分了草莓奶油切块蛋糕。
旁白：记得她说,今天就8岁了。
萧然：「绘美,生日快乐。」
绘美：「嗯?你刚才说什么?」
萧然：「嗯——果然听不懂啊。」
绘美：「啊,用这个。」
旁白：说着,她翻开了笔记本。
旁白：是让我把话写在上面的意思吧。
旁白：但是,我不太清楚生日的日语要怎么写。
旁白：所以只能写一些知道的词。
绘美：「......8岁 恭喜?」
萧然：「生日快乐。」
绘美：「啊,嗯,谢谢!」
绘美：「啊,姐姐也向景道个谢吧。」
栞奈：「呃,啊......」
绘美：「人家给我们做了这么好吃的饭哦。」
栞奈：「嗯、嗯......呃,那个,多谢......」
旁白：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旁白：但她的样子和绘美不同,
旁白：不知为何一副为难的表情。
旁白：一直以来她对我说话时都是一脸不高兴。
旁白：......难道说,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吗?
旁白：看着她一副见外的样子吃着我做的饭,
旁白：更让人感觉她是这样的人。
旁白：又过了大概1个月的时间。
旁白：室外的风虽然还有些冷,
旁白：但有时天气也会暖得让人微微出汗......
旁白：樱花已经开始飘落,街头的树木也开始显得越发青翠。
旁白：春天,终于正式到来了。
萧然：「好,接下来是物理,再学一会吧......」
旁白：最近,我也正式开始备考。
旁白：因为有1年多的空白期,从前学的很多都已经忘了。
旁白：这份工作真是太适合我的复习计划了。
旁白：工作内容就是住在这里,提供了充分的时间。
旁白：其实也根本不会有其他事情挤占这些时间。
旁白：这段时间的学习进度,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旁白：这种既安静时间又充足的环境,对考生来说是最理想的条件了吧。
萧然：「哎,不过有一点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旁白：我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3点。
旁白：差不多快到时间了。
绘美：「景,哈喽——」
萧然：「绘美,你又来了......」
绘美：「学习辛苦了。」
旁白：绘美最近经常来我的房间玩。
旁白：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
旁白：顺便一说,之前我都是叫她绘美妹妹的,
旁白：最近我开始直接叫她绘美了。
萧然：「你这样每天都过来,分散我注意力啊。」
绘美：「嗯?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萧然：「哎,真是败给你了。」
旁白：我们还是听不懂对方说的话。
旁白：但是一起住了这么久,
旁白：只靠气氛也能理解很多意思了。
绘美：「那——今天玩什么呢。」
旁白：说着,她摆出一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房间的表情。
旁白：不过,在我学习的时候,
旁白：她也只是在旁边看看画本,吃吃零食而已。
旁白：主要是过来打发时间的。
绘美：「对了。之前你那个奇怪的舞,再跳给我看看嘛。」
旁白：边说着,她边拿出之前的笔记本写了什么字给我看。
旁白：上面写着,“まいける 见せて”几个词。
旁白：“(迈克尔)まいける”应该是指迈克尔·杰克逊。
旁白：加上“(让我看)见せて”,大概是她想看我跳霹雳舞的意思吧。
萧然：「不行不行。那可不是随便给别人看的。」
旁白：我摇摇头回答道。
绘美：「哎——不行吗?那个明明很厉害的。」
萧然：「哎呀不说这个了,我正在学习呢,安静一点哦。嘘~」
绘美：「啊,嘘~那我也学习吧。」
旁白：就像这样,绘美经常来我的房间里打发时间。
旁白：用着我之前送她的笔记本,在我旁边开始装模作样的学习。
旁白：说是学习,
旁白：其实她也只是在旁边涂涂鸦,吃吃零食。
旁白：当我正想着她还要再闹一会的时候......
旁白：嗯?好像突然没动静了?
绘美：「呼——哈——嗯姆嗯姆......」
萧然：「睡着了啊......」
旁白：绘美在我的脚边,蜷成一团睡着了。
旁白：怪不得忽然安静了下来。
萧然：「喂~绘美~这么睡会感冒的~」
绘美：「啊姆啊姆~迈克尔......」
萧然：「哎呀别迈克尔了,快起来。」
旁白：我摇了摇她的身体,但她还是不醒来。
旁白：看样子已经完全睡死了。
旁白：哎,小孩子嘛也没办法。
旁白：而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我已经习惯了。
萧然：「真拿你没办法,嘿。」
旁白：我抱着睡成一团的绘美。
旁白：就这样抱着她走出了房间。
萧然：「虽然才8岁,但只用胳膊抱还真是有点重啊......」
旁白：我抬起快要酸了的胳膊,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旁白：用这个姿势抱着她,保持不了太长时间。
萧然：「喂——我进来了,行吗?」
栞奈：「呃......啊,等等!」
萧然：「嘿哟。」
栞奈：「哇,我都说了等等了!」
旁白：不知道说了什么,
旁白：她急急忙忙地收起在屋子里晾干的衣物。
栞奈：「真是的,我的衣服还晾着呢。」
旁白：可能是她害羞了吧,
旁白：不过我快抱不住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旁白：于是我轻轻地把绘美放了下来。
萧然：「呼,好累......」
栞奈：「啊,绘美?」
萧然：「她又在我房里睡着了。」
栞奈：「啊,那个......」
绘美：「嗯——嗯啊,想吃冰淇淋......」
栞奈：「吃什么冰淇淋啊,这孩子真是的。」
旁白：就算这样,她还是香甜酣畅地熟睡着。
旁白：同时,
旁白：我无意中扫视了下她的房间。
旁白：至今为止,我也没有特别仔细地看过,
旁白：还真的是很简朴。
旁白：完全没有CD机或着游戏机一类的东西,
旁白：也没看到有漂亮衣服之类的。
萧然：「嗯?那个难道是......」
旁白：房间的深处有个地方铺着报纸,上面放着的是南瓜籽。
旁白：大概是晒干过的吧。
旁白：......真少见啊。
旁白：就算在中国,现在也很少看到有人吃这个了......
栞奈：「呃,那个,别乱看啊......」
旁白：她好像注意到我在东张西望了,
旁白：露出有点为难,又有些害羞的表情。
萧然：「啊啊,抱歉,那我走了。」
栞奈：「啊,等等。」
萧然：「嗯?怎么了?」
栞奈：「那个,妹妹,一直以来......」
萧然：「——?」
旁白：她把我叫住,又不说话,
旁白：好像不知怎么很难说出口的样子。
栞奈：「......没什么......」
旁白：我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房间。
萧然：「哎,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旁白：......我和她妹妹绘美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旁白：但是和做姐姐的她之间,到现在还是有很大的距离感。
旁白：她的性格内向,又比较认生,
旁白：想和她熟起来,可能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萧然：「不过,可能我有点误会她了......」
旁白：以前我觉得,日本的小孩子都是娇生惯养的。
旁白：不,实际上大多数确实是这样吧。
旁白：他们把身处的良好环境,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
萧然：「但是她可能有点不太一样。」
旁白：之前也听说她很需要钱。
旁白：两人也都没有上学。
旁白：和街上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们完全不一样。
旁白：她一直都只穿那套运动服。
旁白：想到她晒南瓜籽的样子,
旁白：总觉得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旁白：已然到了寂静的深夜。
旁白：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学习的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萧然：「嗯——已经这个时间了......」
旁白：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半夜2点。
旁白：一不留神都到了这个时候了。
萧然：「明天又该去找佐仓小姐了......」
旁白：要去给她送工时表。
旁白：因为每个月都要计算薪水,所以由我和她轮流送过去。
旁白：......上次是我,这次该轮到她了吧?
旁白：差不多也该睡觉了,我一边想着这些事,
旁白：一边合上了参考书和笔记。
猫咪：「喵——」
萧然：「嗯?」
猫咪：「喵——喵——」
萧然：「是那只猫!好久没来了。」
旁白：趁它还在,我急忙冲了出去。
旁白：到了站台之后,我屏住呼吸观察情况。
旁白：一着急手里还拿着参考书和笔记本就出来了,不过无所谓了。
旁白：上次听到猫叫,已经是1个月之前的事了。
猫咪：「喵——」
旁白：又叫了。
旁白：我觉得还是和之前一样,在铁路那边。
旁白：于是我尽量不发出声音,轻轻地走下了站台。
栞奈：「啊......」
萧然：「那个......」
旁白：我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在那里了。
旁白：大概和我一样是来找猫的吧。
萧然：「嘘~......」
旁白：我马上用手指抵住嘴,示意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旁白：然后我指了指铁路的右侧,接着说道。
萧然：「那我去这边找找。」
栞奈：「好,那我去那边找。」
旁白：她和我一样轻声说道,然后指了指铁路左侧。
旁白：也就是我们二人分头寻找。
猫咪：「喵——」
旁白：......在哪呢?
旁白：虽然仍能听到叫声,但还是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旁白：感觉就在附近,但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很难分辨方向。
萧然：「嗯......找不到啊......」
旁白：之后又在附近找了一会,不光没看到猫的影子,
旁白：就连叫声也听不见了。
栞奈：「这边没有......」
旁白：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旁白：看来她好像也没见到猫。
栞奈：「为什么我们一找猫,猫就不见了呢......」
栞奈：「绘美都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旁白：虽然听不太懂,
旁白：但我听到她说了“绘美”。
旁白：大概是在说绘美都见过那只猫好几次了,
旁白：但它一见到我们就逃跑吧。
萧然：「可能是因为绘美是孩子吧。嗯......孩——子。」
栞奈：「‘HAI ZU’?」
旁白：她露出诧异的表情,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旁白：看来她没明白我说的“孩子”的意思。
旁白：要是平时的话,我肯定就放弃解释了......
旁白：不过我意识到手里还拿着笔记本。
旁白：因为刚才还在学习,
旁白：一着急手里拿着就跑出来了。
旁白：于是我翻开一页,用钢笔在上面画了几笔,递给她看。
栞奈：「这是绘美?这边这个人是谁啊......」
栞奈：「在抽烟,是大人的意思?」
旁白：她看着我画的画,陷入思考。
旁白：凭我现在懂的日语实在说不清楚,所以我便试着画了出来......
萧然：「绘美——是——小孩子。」
栞奈：「啊,绘美是小孩子......就是你说的‘HAI ZU’吧。」
萧然：「对对,因为绘美是个孩子。」
栞奈：「嗯,确实是,很有可能。」
栞奈：「那只猫可能喜欢小孩子吧......」
旁白：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朝我点点头。
旁白：看样子她明白了我说的意思。
旁白：一般来说,
旁白：猫应该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子。
旁白：但是仔细想想看,
旁白：这只猫好像不是这样。
旁白：实际上就算我和她都是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旁白：它还是逃走了。
旁白：这么一想,
旁白：感觉它可能比较特别,
旁白：是个喜欢小孩子的猫吧。
栞奈：「话说起来,你很会画画啊?」
萧然：「嗯?我的画怎么了吗?」
栞奈：「我说你画得真好。」
旁白：她指着我画的画说道。
旁白：应该不是什么坏话。
萧然：「我从小手就很灵活。」
旁白：说着我张开手,
旁白：单独将食指和无名指弯曲。
栞奈：「哇,厉害,能做出漫画《小诚》里面的手势。」
萧然：「嘿嘿,然后我还能在这个手势下单独把食指收回来。」
栞奈：「什么意思?是想说你的手很灵活吗?」
旁白：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但总觉得她的注意点不太对。
旁白：之后我们便放弃了找猫,重新回到站房。
旁白：看了下表已经4点了。再过一会天都快要亮了。
栞奈：「那晚安了......」
萧然：「啊,等一下。」
栞奈：「怎么了?」
萧然：「之前就想问了......」
旁白：之前没问出口的事。
旁白：还一直留在说了一半的阶段。
旁白：但是现在,感觉和她的气氛有点缓和了。
萧然：「呃......你,很需要钱吗?」
旁白：说着,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零钱向她示意。
栞奈：「钱怎么了?」
萧然：「你没去上学,还吃南瓜籽......」
萧然：「如果真的很需要钱的话,\n 和那个江先生说,他应该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工作......」
栞奈：「呃,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萧然：「...............」
旁白：理所当然,她是听不懂的。
旁白：于是我再次拿出笔记本。
旁白：......现在,大概用画的可以看懂。
旁白：如果她辞掉这里的工作,
旁白：去江先生那里工作,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旁白：那样一来我的报酬也会翻倍,
旁白：也能安安静静地专心学习了。
旁白：她总是穿一身运动服,有钱的话就可以买可爱的衣服了吧。
旁白：也能天天给绘美买冰淇淋吃。
栞奈：「喂,怎么了?」
萧然：「没,没什么。晚安......」
旁白：我回到了房间。
旁白：天已经快要亮了,我还是睡不着。
旁白：......刚才,我为什么要主动结束话题呢?
旁白：......之前绘美说,只要做个YOIKO,
旁白：有一天就可以去上学了。
萧然：「YOIKO,是好孩子的意思。」
旁白：后来我去查过。
旁白：YOIKO指的是听家长和大人话的好孩子。
旁白：换句话说,因为绘美不是好孩子,
旁白：所以没能去上学。
萧然：「她明明是那么懂事的好孩子......」
旁白：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旁白：所以她们两个这个年纪才没去上学。
栞奈：「嗯——睡得好饱......」
旁白：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被窝里坐起身子。
旁白：打开窗帘,清晨的阳光很是耀眼。
旁白：因为这里原本是候车室,所以窗户很大,光线很强。
栞奈：「已经9点了......绘美,该起床咯。」
绘美：「嗯——早......」
旁白：我把半梦半醒的妹妹放在一边,快速穿好了衣服。
旁白：今天有事一早就要出门,所以不能磨磨蹭蹭了。
栞奈：「......快起床啦。」
绘美：「哇,姐姐又在吃南瓜籽。」
栞奈：「......不用你管......」
绘美：「边吃边说话,这样很没教养啊。」
栞奈：「有、有什么不好,我喜欢。」
栞奈：「那绘美,我出去一会。」
绘美：「嗯,慢走~」
栞奈：「老老实实在家等我回来哦。」
旁白：春日的朝气来到最浓厚的时刻。
旁白：原宿站前一如既往的热闹。
旁白：我走在路上,望着这热闹的景象。
旁白：走着的时候,也时不时嗑一粒南瓜籽。
旁白：最近很喜欢把南瓜籽用锅炒一下吃。
栞奈：「我得快一点了,佐仓小姐还在等着......」
旁白：今天是薪酬核算的日子,
旁白：所以我带了工时表。
旁白：我忍着轻微的脚疼,
旁白：开始加快脚步。
旁白：......现在就算不用拐杖,
旁白：基本上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旁白：正当我想着这些,准备过马路时——
?：「喂,那边的。」
?：「装什么听不见啊,说的就是你。」
栞奈：「咦,呃......我?」
旁白：突然被人叫住。
旁白：是几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旁白：不,准确来说我见过,虽然不知道名字。
旁白：是之前也好几次说过我闲话的那两个女孩。
?：「我说你,能不能别穿那身运动服了。」
?：「对啊对啊,知道这是哪吗?这里是原宿啊,原宿!」
?：「我之前说了吧。乡下人真是太碍眼了。」
栞奈：「呃,你这样说我也......」
?：「这可是第二次了,不会再放过你了。」
旁白：一大早就被这些烦人的女孩子缠上了。
旁白：我望向周围的人,他们都装作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旁白：......去太晚让佐仓小姐等太久就不好了。
旁白：于是我打算忍一下脚上的疼痛,
旁白：一口气跑开......
栞奈：「好疼......」
旁白：但是刚跑出两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旁白：手里拿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喂,你还想逃啊。」
?：「你看你,影响到别人了啊,快捡起来。」
旁白：不用她们说,我也急忙去捡工时表和钱包。
旁白：唯有这两样东西是绝对不能丢的。
?：「我说,这个像种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你是种田的吗?」
栞奈：「..................」
?：「喂,问你呢怎么不回答。」
栞奈：「......这是南瓜籽......很好吃......」
?：「好吃?你吃这个吗?原来这玩意能吃的吗?」
?：「你是松鼠吗?乡下人给我就回山里去吧。」
旁白：在她们的嘲笑之下,
旁白：我一个人捡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旁白：当然,她们不可能会帮我捡。
旁白：来往的其他行人,也只是选择绕开我继续走。
旁白：......脚伤就算痊愈,
旁白：也不能再跑动和做其他剧烈运动了。
旁白：我突然想起半年前医生对我说的话。
旁白：当时我没怎么在意,但现在却感觉好难过......
佐仓：「喂,你们两个......」
旁白：听到说话声我抬头看去,站在那里的是佐仓小姐。
佐仓：「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佐仓：「你们能不能不要欺负她?」
?：「呃,诗织姐认识她吗?」
佐仓：「认识又怎么样?」
?：「啊,没什么,对不起,我们不知道。」
旁白：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在佐仓小姐面前一下子就老实了起来。
旁白：看来她们是认识佐仓小姐的,但好像还很怕她。
佐仓：「樱井,我帮你捡。」
栞奈：「啊、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佐仓：「嗯......话说,这个好吃吗?」
旁白：还想她说的是什么,
旁白：才发现她正指着散落在地上的南瓜籽。
栞奈：「啊,呃,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佐仓：「好的。」
旁白：她简单地应了一声之后,又转向那两个人,
佐仓：「你们俩,吃掉。」
?：「呃呃,吃这个吗?」
佐仓：「一粒也不许剩,全部给我吃干净。」
?：「别啊,诗织姐,饶了我们吧......」
佐仓：「哼哼,反正挺好吃的,不用客气。」
栞奈：「不好意思,让您帮了我......」
佐仓：「没事。我一直住在这边,还是有点威望的。」
佐仓：「而且,毕竟在做这种工作嘛。」
栞奈：「工作?」
佐仓：「嗯,虽然不是黑社会,不过有些地方也差不多。」
栞奈：「..................」
佐仓：「啊,没关系的。给你们介绍的又不是什么奇怪的工作。」
佐仓：「先不说这些了,我去冲杯咖啡。」
旁白：这个月的工时表已经交过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旁白：佐仓小姐现在正好也没什么事,我们两人便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天。
旁白：没想到佐仓小姐还是大学生......
栞奈：「啊,佐仓小姐你就住在这里吗?」
佐仓：「嗯,虽然我有自己的家,但是要回去的话太麻烦了。」
栞奈：「这样啊,工作好忙啊。」
佐仓：「而且,我和家人正有点矛盾。」
旁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旁白：她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
旁白：年轻女性住在公司一直不回家,
旁白：的确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
佐仓：「话说樱井,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栞奈：「啊,嗯,我叫栞奈......」
佐仓：「好,那以后聊和工作无关的事的时候,我就叫你栞奈了。」
栞奈：「啊,好的。」
旁白：要叫我名字我倒是不介意,
旁白：但加上这样一个前置条件,还是让我有点紧张。
佐仓：「对了,见到猫了吗?」
栞奈：「没,还没见到......虽然妹妹已经见过好多次了。」
佐仓：「哦,绘美妹妹见到了。」
栞奈：「听说是只很亲人的猫。」
栞奈：「但是每次我和他......和景去找它的时候,它马上就跑掉了......」
佐仓：「是吗......」
栞奈：「呃,刚才你说要拜托我的事是......」
佐仓：「不用,没事了。忘掉它吧。」
旁白：我和佐仓小姐道别后,再次回到了原宿车站附近。
旁白：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这次再没有人来找我的茬了。
旁白：但是我能听到,有些人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旁白：虽然没有当面对我说,但还是在说我的坏话吧。
栞奈：「佐仓小姐真是让人摸不透啊......」
旁白：她在这片地方的威望我大概是了解了,
旁白：但关于那只猫的事,还是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旁白：几天后。
旁白：今天也是晴空万里。
旁白：现在正值所谓的黄金周。
旁白：只要走出老站房一步,就能感受到熙攘的假期气氛。
旁白：毕竟原宿本来就是个类似景点的地方。
旁白：但是世间的喧嚣和我们没有丝毫关系,
旁白：我们在这里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
栞奈：「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绘美：「啊,姐姐,你又在吃奇怪的东西了。」
栞奈：「不是奇怪的东西,是葵花籽。」
绘美：「像个松鼠一样。」
栞奈：「我喜欢吃,有什么问题?」
旁白：下午,我和妹妹优哉游哉地待在屋里,
旁白：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反正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
旁白：最近实在太过无聊,倒也想过要不要再找点别的工打,
旁白：但是因为现在的打工有特殊要求,最终还是作罢。
旁白：这个打工的条件是“住在这里”,
旁白：如果去了别的地方工作,必然要一时离开。
旁白：也就是说那段时间就没有了工资,
旁白：再找份工也就没了意义。
佐仓：「下午好,栞奈在吗?」
栞奈：「嗯?这声音......是佐仓姐?」
绘美：「佐仓姐姐,下午好。」
佐仓：「好好,绘美也下午好。」
栞奈：「那个......佐仓姐,有什么事吗?」
佐仓：「我正好来附近有事,就顺便过来看看。」
栞奈：「啊,是这样啊。」
旁白：总感觉最近佐仓姐经常过来。
旁白：两天前她就刚来发过这个月的工资。
佐仓：「啊对了,我买了冰激凌,大家一起吃吧。」
绘美：「太好啦,好开心。」
佐仓：「快点吃了吧,不然就化了。」
栞奈：「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绘美：「姐姐,葵花籽你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旁白：三人走下站台,在铁轨旁吃起冰激凌来。
旁白：刚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寒冷,
旁白：现如今草木都已经萌发了新绿,如同初夏了。
栞奈：「对了,之前你说猫的事,有只猫经常会来这附近。」
佐仓：「是一只黑猫吗?」
绘美：「嗯,是非常亲近人的小猫咪。」
旁白：......可惜我一过来它就马上逃走了。
旁白：前阵子找猫咪时,他猜测那只猫咪喜欢小孩子。
旁白：我也感觉可能是这样。
栞奈：「对了佐仓姐,要是猫找到了,然后该怎么办?」
佐仓：「嗯?什么意思?」
栞奈：「比如说拍照,或者捉住?」
佐仓：「...............」
栞奈：「佐仓姐?」
佐仓：「不,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告诉我就好。」
栞奈：「啊......好的。」
旁白：不知为什么,她的回答显得很没兴致。
旁白：她明明在寻找那个猫咪,
旁白：但总觉得她对猫咪本身兴趣不大。
小墨：「(なんだ、お前も来てたのか......)怎么,你也来了啊......」
旁白：出现了一名男性。
旁白：是位从没见过的大约40来岁的大叔。
旁白：这里姑且禁止无关人员入内,
旁白：但在我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进来了。
佐仓：「你......来干什么?」
小墨：「这么凶干嘛,我当然是因为工作了。」
佐仓：「这里应该是我负责的。」
小墨：「换句话说,那也就是我负责的。」
旁白：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但看来两人认识。
旁白：而且马上就明白了,这两人关系不好。
佐仓：「啊,栞奈你没见过他吧,他是社长。」
栞奈：「社长......这个工作的?」
佐仓：「算是吧。」
小墨：「你好,是樱井小姐吧?」
栞奈：「啊......是,是的,我叫樱井栞奈......」
旁白：我礼貌地低头致敬,回答道。
旁白：毕竟对方是雇主,不能敷衍了事。
旁白：拐杖依旧藏在入口围栏处,
旁白：让我非常担心会不会被发现。
佐仓：「栞奈,不用那么紧张。」
栞奈：「但是......」
佐仓：「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就算是社长,也不会让他任意妄为的。」
小墨：「那就这样,努力干到到期吧。」
旁白：说完,社长就往老站房那边走去了。
佐仓：「看来他是来找景的。」
栞奈：「找他?」
佐仓：「好像偶尔会让他帮忙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
栞奈：「哎......不会有事吧?」
佐仓：「这就不知道了,我又不知道那个大叔脑子里在想什么。」
旁白：午后,我一如既往地在房间里学习。
萧然：「嗯?难不成有人来了?」
旁白：看了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
旁白：距离绘美来玩的时间还早,但是听到了外面有人的声音。
小墨：「喂,萧然在吗?」
旁白：听声音是江先生?
小墨：「好久没见了啊。」
萧然：「都跑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小墨：「嗯,跟我走一趟,有工作。」
萧然：「......又是那些开发商?」
小墨：「别问,来就对了,这也是为你好。」
萧然：「为我好?」
小墨：「对,让你长长见识。」
萧然：「..................」
旁白：......行,那我就见识见识。
旁白：一瞬间我就做出了决定。
旁白：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没法拒绝。
旁白：当然,如果真的情况不妙我马上就会逃跑。
旁白：这大叔人是挺聪明,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旁白：不过,他嘴里的“长见识”,
旁白：八成是假不了的。
旁白：心怀警觉的我坐在他的车上。
旁白：车已经开了两小时,
旁白：不知不觉间,夕阳的余晖已是若隐若现。
旁白：刚才还是在高速公路上,现在已经下了高速。
旁白：江先生握着方向盘,
旁白：我坐在副驾驶席上,心不在焉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萧然：「还没到吗?」
小墨：「快了。」
旁白：说着,车子在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向右拐去。
旁白：按路标显示,前方好像是大海。
萧然：「话说,江先生你有驾照?」
小墨：「当然有。」
旁白：他边说着边拿出驾照给我看。
旁白：拿出来的不是国际驾照,而是日本驾照。
萧然：「难不成你入日本国籍了?」
小墨：「对,当年发生了点儿事儿。」
萧然：「...............」
小墨：「瞧你这表情,看不惯?」
萧然：「嗯?没有,没有......」
旁白：我也在考虑去国外大学留学,
旁白：所以也没理由对别人说三道四。
旁白：我也说不定会在留学的那个国家就职、结婚、移民。
旁白：就说现在,都也已经来日本打工了。
萧然：「可是,抛弃祖国......」
小墨：「这就说明,你还年轻。」
旁白：之后又经过了一小时,天已经隐隐黑了下来。
旁白：这才总算到了地方。
旁白：所到的地方似乎是某个港口的外围,
旁白：放眼望去尽是仓库。
萧然：「到啦?」
小墨：「对,货会运到这来。」
旁白：可是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只有堤防。
旁白：再怎么说,也不会有货船到这种地方来。
旁白：也就是说,是在秘密交易某种物品。
旁白：而既然用这种非常规途径,肯定是违法的东西。
萧然：「还以为干什么呢,原来是走私?」
小墨：「也可以这么说......喔,来了。」
旁白：伴随着他的这句话,大海上一艘渔船向我们这边驶来。
旁白：从漆黑的大海上,照来了刺眼的灯光。
小墨：「比预计的要大啊,这都不算轿车,算公交了吧。」
萧然：「公交?这不是渔船吗?」
小墨：「别管了,快,帮个忙。」
旁白：姓江边说边把一堆薄本子塞给我。
旁白：是硬纸本子。
旁白：但是这里光线太差,
旁白：实在无法辨认是什么东西。
旁白：没一会儿渔船就靠了岸。
旁白：然而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并没有货物被搬下船。
旁白：反而很多人不断走下船,来到岸上。
旁白：这时我才恍然大悟。
旁白：这不是走私——
旁白：是偷渡。
小墨：「萧然,别愣着,发给他们。」
萧然：「哦,好......」
小墨：「一人发一本,别弄错了啊。」
旁白：一边是被惊得不知所措的我,
旁白：一边是江先生麻利地下着指示。
旁白：20来个人争先恐后地在我面前挤成一团。
旁白：我按照吩咐,开始分发刚才拿到的本子。
旁白：发了几个后,我总算明白这本子是什么东西了。
萧然：「我说......这是护照吧!」
小墨：「嗨你别管了,里面内容都一样。」
萧然：「一样?这是假的啊!」
旁白：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大大的朝鲜字。
旁白：看来是南朝鲜的假护照。
萧然：「他们是南朝鲜的人?说的是中文啊......」
小墨：「就是中国人。在日本啊,南朝鲜国籍更不容易被发现。」
旁白：姓江的对那些拿到护照的人说了些注意事项。
小墨：「问你们名字的话,就按本儿上的名字回答。坚持说自己是南朝鲜人。」
小墨：「不管对方问到什么,都装作不懂。知道了吗?」
旁白：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场面。
旁白：他们肯定也知道自己是在做违法的事情。
旁白：明知如此,却依旧在这种事情上拼尽了全力。
旁白：我也听说过有偷渡,
旁白：可真没想到自己会目睹偷渡的现场......
小墨：「萧然,吓一跳了吧?」
萧然：「嗯......」
小墨：「别以为所有人都能拿着正儿八经的签证堂堂正正地过来。」
小墨：「也就是说,你小子是运气好。」
旁白：我无言以对。
萧然：「那......他们今后要去哪儿?」
小墨：「听说是去深山里修大坝。」
萧然：「就一直在那里工作?」
小墨：「3年内都没法回去......不过,他们自己也不想回去吧。」
萧然：「???」
小墨：「前两年挣的钱抵路费,往后挣的才是自己的。」
旁白：从渔船下船的人们这次上了一辆大面包车。
旁白：看着他们,我总算有些了解所谓的“长见识”是什么意思了。
萧然：「江先生,能不能问个问题?」
小墨：「什么问题?」
萧然：「为什么带我看这些?」
小墨：「这就是来钱多的工作,让你免费跟着学。」
萧然：「......这算是关心我?」
小墨：「开玩笑。看你小子这么天真,我来气。」
旁白：6月的天空布满了煞白的阴云。
旁白：之前还和煦的暖风如今已经带上了几分燥热。
旁白：前几天我在路边电视里的新闻,
旁白：看到了“梅雨”这个词。
旁白：我大感意外,没想到日本也有梅雨。
旁白：而且似乎这边下雨的日子好像更多。
萧然：「今天谁先出门?」
栞奈：「这个......我都行。」
萧然：「我今天也没啥要紧事儿......」
旁白：在工时表前,我们和平常一样进行着对话。
旁白：彼此指指自己和对方,就足够传达意思了。
旁白：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发薪日。
旁白：因为两人都要外出,所以才要决定出门顺序。
绘美：「那个那个,姐姐。」
栞奈：「怎么,想赶快吃到冰激凌?」
绘美：「不是的。我拿不到工资吗?」
栞奈：「啊之前也说过这事,虽然估计没戏,总之问问吧。」
旁白：她看了下工时表后,
旁白：又交替指了指自己、我以及绘美。
旁白：......难道是在说之前提到的给绘美工资的那件事?
萧然：「不行,绘美还是孩子。」
栞奈：「是啊,HAI ZU。果然不行吗。」
旁白：就像这样,我们的沟通变得顺畅点了。
旁白：当然只限定于最简单的事情上。
旁白：我完全不懂日语发音,只靠手势和写字,复杂的交流实在是无能为力。
佐仓：「早上好,景,栞奈。」
栞奈：「啊,早上好......」
绘美：「早上好!」
佐仓：「嗯嗯,绘美妹妹今天也真有精神。」
绘美：「嗯,因为今天是吃冰淇淋的日子呀。」
栞奈：「这孩子,明明上周刚吃过......」
佐仓：「栞奈你也是的,冰激凌而已,让她再多吃点又有什么。」
旁白：我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旁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旁白：佐仓小姐开始用“栞奈”称呼她了。
旁白：以前应该是叫她樱井的。
旁白：似乎现在她们关系变好了。
佐仓：「那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发薪时刻了,栞奈,给你的。」
栞奈：「啊,嗯,谢谢。」
旁白：栞奈高兴地接过薪水,绘美妹妹在旁边也兴奋不已。
旁白：虽然她俩性格完全不同,却时不时会做出同样的动作来。
旁白：从这方面上来说,倒是挺像姐妹的。
佐仓：「对了,今天你们谁先外出?」
栞奈：「啊,这个还没定下来......」
佐仓：「是吗......
旁白：那要不三人一起出去?」
栞奈：「哎......」
佐仓：「我在这里待着,等你们回来。」
绘美：「太好啦,冰激凌冰激凌!」
栞奈：「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
佐仓：「不用客气,不这样的话,你们就没法一起出门的嘛。」
旁白：她们三人从刚才起就把我排除在外说着什么。
旁白：但是从听出的寥寥几个单词中,
旁白：能大致猜到她们是在说关于外出的事情。
旁白：好像佐仓小姐提议我们三人一起出门。
旁白：而她本人则在我们外出时看着这里。
萧然：「我是无所谓......」
栞奈：「..................」
旁白：不同于兴高采烈的妹妹,
旁白：身为姐姐的栞奈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旁白：我和栞奈的关系还没那么融洽,
旁白：可没想到原来她那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外出吗......
佐仓：「好吧,那景先带着绘美出去吧。」
旁白：佐仓小姐边说着什么,边指了指我和绘美妹妹。
旁白：好像是在说让我们两人一起出门。
旁白：上午,原宿站前。
旁白：纵然天气不佳,也依然抵挡不住涌向这里的人流。
旁白：前几天我刚知道,原来之所以来这里的中学生多,
旁白：是因为这里是所谓的“修学旅行”的地点之一。
旁白：说起景点,首先想到的是要有悠久的历史,
旁白：但是在青少年中,这里才是人气非凡的地方。
绘美：「景,快点买冰激凌嘛,买冰激凌。」
萧然：「好的好的,这就买冰激凌去。」
旁白：绘美催促着发着呆的我。
旁白：毕竟她过来的目的就是吃冰激凌。
旁白：从原宿站前走向竹下通。
旁白：这里依旧是满满的人流。
旁白：坐在路上弹吉他的年轻人,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孩子,
旁白：拎着名牌包的学生,600日元的章鱼烧。
旁白：......就算这样的光景已经习以为常,我依旧不禁感慨这些人的富裕。
旁白：在我面前走过的小学生们,一个个也都打扮得时尚极了。
萧然：「久等了,绘美的蛋筒。」
绘美：「太好啦,谢谢景。」
旁白：绘美妹妹接过蛋筒,非常开心地吃着。
旁白：对她来说,这是难得的美食吧。
旁白：一群私立小学的小女孩们穿着可爱的校服,
旁白：热热闹闹地从绘美面前走过。
萧然：「绘美妹妹,你想不想去学校?」
旁白：我边说边在本子上写了
旁白：“(想去学校吗)がっこう いきたい”两个单词。
绘美：「学校?嗯,想去。」
绘美：「但是比起我......」
旁白：她欲言又止,
旁白：默默地看着走过面前的女高中生们。
旁白：......那些女高中生化着妆,染着头发,
旁白：一边吃着600日元的章鱼烧,一边开朗地笑着。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们,
旁白：就下意识和喜欢嗑瓜子的某人比较起来......
萧然：「难道......是在担心姐姐栞奈吗?」
绘美：「栞奈?」
萧然：「对,栞奈。」
绘美：「嗯,比起我自己,我更想让姐姐上学......」
绘美：「其实我都知道......」
绘美：「为了我,爸爸妈妈都很辛苦......」
绘美：「所以说哦,就算我不能去上学,也要忍耐......」
旁白：绘美面带寂寞说道。
旁白：当然,我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旁白：只是......她不停地说着,
旁白：甚至连手中满心期待的冰激凌都被她忘在了脑后。
绘美：「哎,哇啊,冰激凌要化了!」
旁白：她再次吃起了冰激凌,
旁白：但是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
绘美：「谢谢景,这个真好吃。」
旁白：她笑着吃掉了快融化的冰激凌,
旁白：做出美美品尝了一顿的表情。
旁白：但是,其实她完全没在笑。
旁白：她的这表情我以前也见过。
旁白：可能是因为语言不通,才能一眼就看穿吧。
旁白：这么小的小孩子的强颜欢笑,
旁白：让我的内心酸楚不已......
萧然：「嗯......就这么定了......」
旁白：我低声说道。
旁白：在这种行人众多的地方,还是需要些勇气的。
萧然：「绘美,你一直想看对吧......」
绘美：「哎?叫我吗?」
萧然：「说想看迈克尔......」
绘美：「哇,景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迈克尔起来了?」
旁白：我突然间跳起霹雳舞,把绘美吓了一跳。
旁白：某种意义上说,我把我自己也吓住了。
绘美：「快、快停下,羞死人了啦。」
旁白：说的没错,我也害羞极了。
旁白：要说为什么?
旁白：因为在满是人的这种地方,附近的人全在看我。
旁白：而且因为是铺着砖的路,
旁白：唯一的绝技太空步也变成了往前走的普通步子。
旁白：但我丝毫不在意这些,\n依旧边跳着不知称不称得上霹雳舞的舞,\n边对她说道。
萧然：「绘美,我以前也说过是不是?」
绘美：「哎,怎么啦?」
萧然：「迈、迈克尔呢......是不能轻易让别人看到的。」
绘美：「那个......我听不懂。」
萧然：「只有现在这个最特别的时候——才能看到!」
旁白：是的。
旁白：绝不是能随意示人的事。
旁白：这舞太奇怪,会被人当成可疑分子的。
旁白：要是对方喜欢那倒还好,然而这概率并不高。
旁白：不光是被女高中生笑话很难为情,
旁白：要是有人报了警,就要被带到派出所谈话了。
旁白：所以真的只有在非常必要的时候才会使出来......
旁白：就算是不中用的迈克尔,也不会随随便便使出这招......
旁白：而现在,
旁白：正巧就是这种时候。
旁白：送走先出门的两人后,这里就只有我们了。
佐仓：「栞奈,为什么不一起去呢?」
栞奈：「呃......这个......」
佐仓：「你有点内向,所以害怕他是吧?」
旁白：她说得没错。
旁白：我很怕生,更何况对方是男性。
旁白：明明已经和他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半年以上,
旁白：却至今连叫他的名字都有抵触。
栞奈：「但是原因不只是这个,唔......」
佐仓：「嗯?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吧。」
栞奈：「...............」
佐仓：「没事,跟姐姐我说说嘛。」
栞奈：「因为......没有衣服......」
佐仓：「啊?衣服?」
旁白：佐仓姐被我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旁白：但是这的的确确是原因之一。
旁白：从很久以前我就对此耿耿于怀了。
旁白：这种想法太过难为情,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旁白：且不说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一旦要穿着这种运动服在原宿站附近
旁白：和花枝招展的那些人走在一起,就难受得无地自容......
佐仓：「哎......我可算是放心了。」
栞奈：「......放心?」
佐仓：「看到你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我就放心了。」
佐仓：「看你总穿着运动服,让我可担心了。」
旁白：她露出了明快的笑容。
佐仓：「栞奈,那走吧。」
栞奈：「哎,啊......要去哪儿啊?」
佐仓：「那当然是原宿站前......不,还是竹下通吧。」
栞奈：「啊?」
栞奈：「那样这里就没人了。」
佐仓：「一时半会儿没事儿的啦。对了栞奈......」
佐仓：「已经不需要拐杖了吗?」
栞奈：「哎......」
佐仓：「傻瓜,我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嘛~」
旁白：佐仓姐一步也不停歇,
旁白：把我带到了原宿的闹市街。
旁白：她基本上是把我硬拉过来的,
旁白：但我脑海里却被拐杖败露一事塞得满满的。
旁白：......我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
旁白：而她明知我有脚伤还照常雇佣我,却在现在说出这件事,
旁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旁白：佐仓姐却丝毫不在意我心中的不安,\n不停地朝前走着。
旁白：最终到了一家店的门口。
旁白：这是家著名的原宿风时装店,有众多年轻人光顾。
佐仓：「那么,挑你喜欢的吧。」
栞奈：「哎?挑什么?」
佐仓：「别看这里价钱便宜,有很多不错的衣服哦。」
栞奈：「那个......佐仓姐,我不太明白......」
佐仓：「嗯,也就是说呢......」
佐仓：「姐姐我送套衣服给你。」
旁白：......接下来,佐仓姐拉着我在店里转来转去。
旁白：这里有不少在电视和杂志上见到的那种可爱衣服。
旁白：也有从来原宿的第一天起就常常见到的衣服。
佐仓：「你看,这个就挺好的吧。」
栞奈：「哎,这有点太花哨了吧......」
佐仓：「不能这样想,这种媚人的才可爱嘛。」
旁白：佐仓姐时不时地吐槽我的同时,
旁白：让我一件又一件地试着衣服......
佐仓：「哇,很合适呢,真是可爱!」
旁白：第一眼我甚至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不是自己。
旁白：对于只有运动服的我来说,
旁白：就好像眼前突然出现了杂志里才会见到的女孩子一样......
佐仓：「不过姐姐我也不富裕,只能给你这点小礼物。」
栞奈：「那,那个......真......对不起......」
佐仓：「...............」
佐仓：「不是这样......
旁白：看招!」
栞奈：「疼!」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佐仓姐突然用手刀敲了下我的头。
佐仓：「重来。高兴的时候哪能说对不起。」
栞奈：「啊......好,好的。非常感谢你!」
佐仓：「..................」
佐仓：「什么嘛......你这不是能笑出来嘛。」
栞奈：「哎......」
佐仓：「就这样。那走咯,继续逛别的店去。」
旁白：天空渐渐被染成橙红,
旁白：原宿站前下班放学的人们也多了起来。
旁白：这时我们依旧在原宿站附近闲逛。
绘美：「景真是的,怎么突然就迈克尔起来了。」
萧然：「啊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绘美：「周围的人都在看,可难为情了。」
旁白：绘美妹妹稍稍鼓着腮帮,
旁白：估计是在说刚才那件事。
旁白：与其说她是在发怒,似乎更像是在害羞。
旁白：说起来我才更害羞啊......
绘美：「下次可不能突然跳迈克尔了哦。」
旁白：她这种闹别扭的表情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寂寞。
旁白：已经变得和往常一样充满活力了。
旁白：......这样就好。
旁白：说明我豁出去表演的霹雳舞取得了成效。
萧然：「好嘞,那就再给你买个冰激凌好不好?」
旁白：我边说边拿出本子,
旁白：写下“(给你 冰激凌)アイス あげる”给她看。
绘美：「好棒,给我买冰激凌。」
佐仓：「啊,在这儿呀。」
萧然：「嗯?佐仓小姐?」
绘美：「哇......姐姐好可爱。」
旁白：在佐仓小姐身后,
旁白：则是想极力隐藏自己的......栞奈。
旁白：她身上穿的不是平时那身老土的运动服,
旁白：而是可爱的格子条纹短裙,和大大的红色领结。
旁白：她有点害羞地抬眼看着这边......
旁白：样子就如同走在原宿街头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
绘美：「啊对了姐姐,景呢,说还要再给我买一个冰激凌。」
栞奈：「哎,是吗......」
绘美：「嗯,谢谢景。」
栞奈：「啊,呃......多谢你一直关照妹妹,那个......」
旁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说话好像吞吞吐吐的。
旁白：绘美说的“ありがと”应该是在表示感谢,
旁白：难不成她是在谢我?
栞奈：「那个......冰激凌的钱,回头给你......」
佐仓：「看招!」
栞奈：「疼!」
佐仓：「说了不是这样的吧?这样不行,重来。」
栞奈：「哎......啊......」
旁白：佐仓姐突然给了她脑袋一击手刀。
旁白：我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栞奈：「那,那个......
旁白：谢谢你......景......」
旁白：这是她第一次......叫我景。
旁白：栞奈摆起刚买的裙子,
旁白：稍带羞涩地叫出我的名字。
旁白：于是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萧然：「呃,嗯......我才要谢谢你......栞奈......」
旁白：6月的傍晚。
旁白：在梅雨短暂的歇停之际,明月在夜空中露出它的面庞。
旁白：结果那一天,我们和佐仓小姐在一起待到了很晚。
旁白：和我们几个都不喝酒的人在一起,佐仓小姐却一个人喝得大醉,
旁白：倒也挺有趣的。
旁白：绘美吃了两个冰淇淋,开心得不得了。
旁白：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栞奈一直都红着脸,
旁白：不知是不是因为穿着新买的衣服觉得不好意思。
旁白：......栞奈。
旁白：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不好意思把这个名字说出口。
旁白：我们在这里打工,在这里共同生活,已经有6个月了。
旁白：直至现在,才感觉自己和栞奈的关系总算有了些好转。
旁白：绵绵梅雨季之中出现了罕见的晴天。
旁白：今天,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潮湿与闷热,照得皮肤都火辣辣的。
旁白：耐不住性子的蝉儿已经开始先行鸣叫了起来。
旁白：在不知不觉中,夏日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东京。
绘美：「姐姐,今天有点儿热......」
栞奈：「是啊,不过老下雨也挺讨厌的。」
旁白：我和妹妹走在原宿站附近。
旁白：食材快没了,于是出来采购一些。
绘美：「啊,那里好像开了家新店。」
栞奈：「真的啊。好像是家卖意大利面的店。」
绘美：「哇,我可喜欢意大利面啦。」
栞奈：「不行哦,这里的饭店都太贵了。」
旁白：我们家本来就很少在外边吃饭。
旁白：在家里就是这样,在原宿更是吃不起了。
旁白：现在也是用公用的电饭煲蒸米,
旁白：在熟食店买熟食回去吃。
旁白：他——景偶尔会把做多的料理分给我们一点,
旁白：但更多时候都只做自己的。
栞奈：「你看,写着午饭套餐2000日元。太贵了。」
绘美：「但是有很多人排队呀。」
栞奈：「嗯,他们都是有钱人......」
旁白：原宿站前600日元的章鱼烧已经让我够吃惊的了,
旁白：没想到一个肉包都600日元,根本不可能吃得起。
绘美：「啊,这么说,在这里开个店好像不错?」
栞奈：「是说餐饮店......?」
绘美：「因为景做的料理特别好吃嘛。」
栞奈：「这话说得也太......」
旁白：不过说到一半我就停下来了。
旁白：虽然妹妹只是随口说说,但仔细想想说不定可行。
旁白：毕竟原宿这里已经像是个观光景点一样的地方了......
佐仓：「哎,想在那里开露天咖啡店?」
栞奈：「是的,是绘美的提议,我觉得这说不定是个好点子。」
旁白：我马上找佐仓姐商量。
旁白：因为不管做什么,首先都需要先取得佐仓姐的同意。
佐仓：「原来如此,这主意确实不坏。」
栞奈：「真的吗?」
佐仓：「铁轨那边的空地也挺大的。」
栞奈：「是的,我想应该可以开个只有桌椅就行的露天咖啡店。」
佐仓：「最重要的是地理位置好,这里距原宿站只有3分钟的路。」
旁白：我也点头同意她的这话。
旁白：那里平常都用护栏隔着,
旁白：但护栏外边就是通向原宿站的路。
栞奈：「而且他......景做的料理特别好吃......」
佐仓：「那当然了,他以前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厨师。」
栞奈：「哎,真的吗?」
佐仓：「嗯,社长这么说的,应该没错。」
旁白：我真不知道。
旁白：但是偶尔吃到他做的料理时,
旁白：确实觉得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佐仓：「总之呢,这件事需要他帮忙。」
绘美：「景,要开露天咖啡店啦。」
栞奈：「绘美,你直接跟他这么说,他也听不懂的。」
旁白：我开始慢慢跟他说明。
旁白：当然,因为说话他听不懂,所以也一边用笔记本写字交流。
栞奈：「听说现在广式茶点很有人气。」
绘美：「而且景是专业的厨师。」
萧然：「但是......」
旁白：意思是大致传达过去了,
旁白：但他却没多大兴致。
旁白：最后——
萧然：「不好意思,我就不参与了......」
旁白：他摇着头把写在本子上的字给我看。
旁白：就算不看文字,我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萧然：「那再见,我要看书去了。」
绘美：「不行呀。」
萧然：「哎,开不了。没办法的。」
旁白：而且真要开店的话,
旁白：除了桌椅,还需要很多餐具。
旁白：一个煤气灶也不够,
旁白：为了放食材,还需要个够大的冰箱。
旁白：最重要的是,不光要会做吃的,
旁白：不懂经营方法肯定也是不行的。
旁白：我和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学习。
旁白：绘美妹妹今天也在我屋里玩。
绘美：「开露天咖啡店嘛。」
萧然：「哎,你还在说这事儿啊。」
绘美：「因为景的料理特别好吃嘛。」
旁白：大体能猜到她在说什么。
旁白：这几天绘美一直缠着我说想开露天咖啡店。
绘美：「而且,咖啡店肯定有冰激凌吧。」
萧然：「不早了,你该回你屋了。」
旁白：两人的对话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旁白：一旦掉以轻心她就会睡着,让我断然不敢大意。
萧然：「喂,趁还没睡着,回你屋去。」
萧然：「喂,绘美。」
旁白：她没有回应。
旁白：难不成已经睡着了?
旁白：——我这么想着,靠近她......
绘美：「哈呜......」
萧然：「喂,怎么了?」
旁白：她的样子和平常不一样。
旁白：怎么看也不是因为困想睡觉。
旁白：我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发现非常烫。
旁白：而她的呼吸也显得很痛苦。
旁白：明明刚才还那么精神......
栞奈：「绘美,该洗澡了哦。」
栞奈：「绘——啊......绘美?」
萧然：「来得正好!她突然就......」
栞奈：「绘、绘美,振作点,怎么了?!」
绘美：「啊,姐姐......」
栞奈：「哪里疼吗?身体不舒服吗?跟姐姐说说!」
绘美：「那个......头迷迷糊糊的......」
栞奈：「坚持住,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旁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栞奈如此焦急不安。
栞奈：「景,景......医院......该怎么联系?!」
萧然：「栞奈,先冷静。」
栞奈：「对了,救护车。要赶快。不然绘美就——」
萧然：「所以说,你先冷静下。这里没电话。」
栞奈：「呜呜,呜......我......我......呜呜......」
旁白：她甚至哭了出来。
旁白：无法想象有些怕生、有些软弱的她会如此惊慌失措。
旁白：......这时应该叫救护车吧?
旁白：虽然这里没电话,但是外边就有电话亭。
旁白：但是我不会说日语,
旁白：对方也不太可能会说中文。
萧然：「振作点,栞奈。」
栞奈：「哎......呜呜......」
萧然：「你必须去叫救护车。」
旁白：我边说着,边拼命在本子上写下我寥寥知道的一些日语。
栞奈：「嗯......嗯,我......知道了......」
旁白：我看着栞奈走向电话亭后,
旁白：便冷静下来和绘美说话。
萧然：「绘美......还好吗?难受吗?」
绘美：「有点晕晕的......」
萧然：「稍等一下,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旁白：我静静地抱紧了她瘫软的身体。
萧然：「嘿咻......」
旁白：救护车没法进到这个老站房里,
旁白：所以需要把绘美抱到外面。
旁白：每当她在我屋里睡着时,我都会这样抱起她。
旁白：但是不知为何,今天却丝毫不觉得她重。
旁白：她娇小的身体
旁白：就像羽毛一样,
旁白：轻盈而悲伤。
旁白：......救护车划破磅礴大雨来到了这里。
旁白：我和栞奈也乘上车,一起前往附近的医院。
旁白：只过了5分钟,就到了医院。
旁白：在狭小的救护车里,栞奈一言不发。
旁白：她全身不停地轻颤,眼睛始终盯着绘美的脸庞......
旁白：在深夜的医院里。
旁白：绘美被送入急诊室,
旁白：我们只能在急诊室外等待。
旁白：栞奈即便坐到了走廊的长椅上,也依旧低头不语。
旁白：无论我跟她说什么,她都只会用“嗯”来回应我。
旁白：就好像她的心根本不在此处。
佐仓：「对不起,我来晚了。」
旁白：佐仓小姐也急忙跑了过来。
旁白：是我刚才联系的她。
佐仓：「不用担心,栞奈,这附近的人我都熟。」
栞奈：「......嗯。」
佐仓：「总而言之医保卡可以回头再拿过来,这里就交给我吧。」
栞奈：「......嗯。」
旁白：她们两人交流了一阵子后,
旁白：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旁白：一直坐在长椅上发呆的栞奈猛地站起身来,跑向从屋里出来的医生那里。
栞奈：「医、医生,我妹妹,绘美怎么样了?」
医生：「请冷静下来,樱井小姐。」
栞奈：「但,但是她......这样会死的......」
医生：「已经没事了,只是感冒罢了。」
栞奈：「哎......」
医生：「至少这次和心脏疾病无关。」
栞奈：「呼......太好了......」
旁白：栞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旁白：能看出来,
旁白：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悲情,转而放心了下来。
医生：「但还是有点发烧,需要在这里打一晚上点滴。」
佐仓：「啊,那我留在这陪她。」
栞奈：「哎,但是......」
佐仓：「没事。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佐仓：「景,栞奈就拜托你了。」
旁白：在淅沥的雨中,
旁白：我和踱着无力步子的栞奈一起回到了老站房。
旁白：房间开着灯一直没有关,
旁白：可见我们出门时多么慌张。
旁白：看了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4点了。
旁白：再过个1小时,天就该亮了。
栞奈：「景,能坐下说两句话吗?」
旁白：栞奈说着,走向了站台的长椅。
旁白：我也跟着她走了过去。
旁白：我坐到长椅上后,她也带着歉意坐了下来。
旁白：就和以前那次一样。
旁白：不同的是,那次是下着雪的平安夜,
旁白：这次是梅雨季结束前的雨夜。
栞奈：「今天我太丢人了......」
旁白：栞奈淡淡地说了起来。
旁白：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焦躁,但却带了些许哀伤。
栞奈：「绘美她呢,其实有心脏病......」
萧然：「抱歉,用说的,我听不懂的......」
旁白：我这么说着,准备在常用的本子上写字......
栞奈：「不用......这么听着就好。」
旁白：她按下我的手。
旁白：看来她不是想写字交流。
旁白：......难道只是想让我静静地听着?
栞奈：「那孩子, 3岁的时候,就检查出心脏不好了......」
栞奈：「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常见的心脏病。」
栞奈：「但是手术需要花很多钱。」
栞奈：「医生又说最好在长大之前就做手术。」
栞奈：「说10岁前都不要紧......」
旁白：她一句一句缓缓说道。
旁白：话语缠在雨声里,
旁白：就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栞奈：「但这也就代表,10岁以后就有危险了。」
栞奈：「所以父亲、母亲还有我都在努力。」
栞奈：「想让她早点上小学。」
栞奈：「因为她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善良......而我,是她姐姐......」
旁白：6月的雨淅沥沥下个不停,
旁白：从黎明前的漆黑天空簌簌而落。
旁白：......她自己一个劲儿地说着,
旁白：我完全听不懂其中的内容。
旁白：这代表了她是多么地想要诉说,
旁白：多么地需要人倾听。
旁白：看着她寂寞的脸庞,我明白了她并非在哀叹自身。
旁白：那么,她是在为谁而悲伤呢?
旁白：答案显而易见。
旁白：是她无比珍视、无可替代的妹妹。
萧然：「栞奈......你能不能,也听我说两句?」
旁白：说着,我合上了手中的本子,
旁白：钢笔也被我放回了胸口的口袋里。
栞奈：「......你也有话想说啊。」
萧然：「其实啊,我已经没有家了。」
旁白：亲戚是有,但是父母已经辞世。
萧然：「但是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事儿......」
萧然：「我很崇拜自己的父亲,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萧然：「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好像就变了。」
旁白：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旁白：大概不是某一天的突然变化,
旁白：而是长年累月的缓慢变化。
萧然：「所以啊,我想重新来过......」
旁白：说到这,我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旁白：开始大口地深呼吸。
萧然：「嘶——哈——呼......好了。」
旁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旁白：......就好像要把至今为止心中积攒的全部
旁白：都通过深呼吸释放到外边一样。
栞奈：「这方法不错,嘶——哈——呼......」
栞奈：「嗯,轻松点了。」
萧然：「......栞奈,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么多。」
栞奈：「景,谢谢你的倾听......」
旁白：我们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旁白：但是随着两人大口的深呼吸,
旁白：好像有什么东西消隐了下去。
猫咪：「喵——」
萧然：「嗯?」
猫咪：「喵——喵——」
栞奈：「有猫叫声......」
萧然：「啊,栞奈,那边!」
栞奈：「嗯,是那只猫。」
旁白：突然从雨中跑来一只黑猫。
旁白：它看到我们后,马上跑了过来。
栞奈：「终于愿意亲近人了呀。」
萧然：「这就是绘美说的那只猫吧。」
栞奈：「但是之前它动不动就逃走,今天这是为什么呢?」
旁白：栞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也点头表示赞同。
旁白：我们想的肯定一样。
萧然：「总而言之,今天就这样吧......」
栞奈：「哎......啊,嗯,是啊。」
旁白：看到我新画的涂鸦,她也点了点头。
栞奈：「可是......这是我?脸好奇怪啊。」
旁白：她指着我的画,似乎有些不满意。
旁白：在雨中,她带着有点闹别扭的表情,
旁白：却又和猫咪玩得很开心......
旁白：那件事过去一星期后。
旁白：放晴的天空中,湛蓝与雪白的对比异常鲜明。
旁白：蝉儿也一起鸣叫了起来,仿佛之前一直苦苦等待着梅雨结束一般。
旁白：夏天终于正式到来了。
绘美：「欢迎光临!」
栞奈：「啊,好......好的,广式茶点套餐,两......两份。」
旁白：绘美妹妹年纪虽小,招呼客人时却落落大方,
旁白：而她的姐姐栞奈则总是慌慌张张的。
旁白：再加上掌勺的我,
旁白：这就是我们三人开的露天咖啡店了。
旁白：虽然只是在护栏外的路旁入口处放了个小牌子,
旁白：但耐不住地理位置好,开业第一天顾客就纷至沓来。
萧然：「绘美,3号,茶。」
绘美：「好的,这就送过去。」
萧然：「栞奈,1号,点餐。」
栞奈：「好,好的,知道了。」
旁白：简单的交流不需要纸笔。
旁白：毕竟常用的词汇不多,大家都记住了。
旁白：佐仓小姐不光帮忙准备了桌椅,还拿来了盘子等常用器皿,
旁白：甚至连煤气灶和冰箱都一应俱全。
栞奈：「景,有客人点咖啡......」
萧然：「嗯?(コーヒー)COFFEE?哦你说咖啡啊?」
栞奈：「嗯,菜单里没有咖啡吧?」
旁白：果然有人点咖啡啊。
旁白：毕竟招牌上都写着露天咖啡店了,这也在预料之内。
萧然：「没有咖啡。(ない)奈以!」
旁白：对,露天是没错,但是跟咖啡厅就没关系了。
旁白：我们这是家吃广式茶点的店。
旁白：和佐仓小姐商量了一番后得出结论,
旁白：因为没有正儿八经的厨房设备,所以适合卖蒸的小点心。
旁白：最重要的是点心的毛利高。
旁白：再加上日本现在正流行广式茶点。
萧然：「毕竟这地方连小摊的肉包都能卖600日元......」
旁白：我对菜品的味道绝对有信心,
旁白：定价也比周边店铺便宜许多。
旁白：......当然也可能只是这附近贵得离谱而已。
旁白：但是开业一小时后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栞奈：「啊,那个对不起,现在已经人满了......」
旁白：——桌子数量严重不足。
旁白：而且能够放置桌椅的位置就那么大一块,很难从根本上解决。
旁白：再加上......
绘美：「咦?已经没春卷了吗?春卷。」
萧然：「春卷没有了。(ない)奈以!」
旁白：上菜的速度跟不上。
旁白：杏仁豆腐这种甜点和茶倒是能事先准备一些。
旁白：但是只有两个煤气灶,需要用到油的菜会大量占用煤气灶的使用时间,
旁白：导致性价比非常低。
旁白：......看来需要减少点菜单了。
旁白：或者干脆不单点,只卖套餐。
猫咪：「喵——」
萧然：「嗯?」
猫咪：「喵——喵——」
萧然：「怎么啦,你也来啦。」
旁白：从那天晚上以来,这只猫就经常过来了。
猫咪：「喵——喵——」
旁白：它像是想说什么,可猫语我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旁白：回头倒是可以喂它点东西,但现在太忙,实在没空。
萧然：「总之你就在这呆着,当个吉祥物好了。」
猫咪：「喵——」
旁白：虽然猫肯定听不懂我说的话,
旁白：但是随后它就开始在客人坐的桌子附近溜达了起来。
客人：「哇,不会吧,有猫咪啊,猫咪。」
客人：「哎,好棒,好可爱。」
旁白：客人们倒还挺喜欢它的。
旁白：但是这只猫,一旦想要去抓它,就会一溜烟地逃走。
旁白：虽然它经常缠着绘美,
旁白：但是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靠近我和栞奈。
旁白：因为在营业时能用来招揽客人,
旁白：我倒是希望它能一直待在这里......
栞奈：「啊,那个......好像人都排到门外了。」
萧然：「听不懂,写下来,写。」
栞奈：「写?啊,好的,大概这样。」
旁白：我一看,她写了“人 列 外”这些字。
旁白：我猜......是说人的队列排到了外边?
萧然：「这就麻烦了......」
旁白：来客的速度明显比离开的快。
旁白：也就是说相比座位和客人的周转速度,\n来客数量多太多了。
旁白：而且佐仓小姐也提醒过我们。
旁白：如果队伍排到大街上,\n会被政府部门警告的。
旁白：弄不好还会强制停业。
萧然：「好吧,很遗憾,今天只能到这了。(おわり)哦挖力!」
绘美：「哎?这就结束了吗?」
栞奈：「才刚过4点啊。」
萧然：「说什么都要关门了。(おわり)哦挖力!」
旁白：说着,我走到老站房入口处的护栏那,挂上写着“CLOSED”的牌子。
旁白：虽说有些可惜,但不管怎么说,半实验性质的初次营业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大成功。
萧然：「虽然问题还不少,但至少起步了......」
萧然：「是吗......绘美身体很差吗......」
旁白：在那之后,佐仓小姐告诉了我事情缘由。
旁白：虽然太具体的事她也不清楚,
旁白：但大体的情况我也算了解了。
旁白：......绘美全家都因为她的心脏病而受苦。
旁白：手术开销似乎也很大。
旁白：我在电视新闻里也经常有听过先天性心脏病,
旁白：不算是很罕见的疾病。
旁白：栞奈从高中退学到这里打工,也是为此。
旁白：简单来说就是需要钱。
萧然：「干吧......」
旁白：干,指的是露天咖啡厅。
旁白：另一个,则是学习日语。
旁白：原本来日本的目的,就是为了重考而攒钱。
旁白：本来是没想过去认真学习日语的。
萧然：「学一点儿,还是有必要的吧......」
旁白：顿时想起了曾经见到过的“加怕有开”。
旁白：只要还在这里生活,为此也是必要的礼仪吧。
旁白：......而且,我也想同绘美、以及栞奈她们——
旁白：用“话语”——来交流。
旁白：夕阳渐渐西沉,天空尽染绯红。
旁白：在忙乱之中,露天咖啡店开店第一天宣告结束。
旁白：开门是上午10点,
旁白：因为应付不了接踵而至的顾客,
旁白：下午4点便关了门。
旁白：把开门前的准备时间也算上,
旁白：算是连着干了9小时的活。
栞奈：「呼......真够累的......」
旁白：在铁轨旁,我们累得精疲力尽。
旁白：在这艳阳天里不停歇地劳动,\n要是不累那才不科学。
绘美：「姐姐,今天真开心。」
栞奈：「是吗,你可真有精神。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绘美：「啊,又吃起来了。」
旁白：看来只有绘美还精力十足。
旁白：这样一来,就要更改下营业时间了。
旁白：只有我们3个人,
旁白：大概只能在午饭时间进行短时间营业了。
旁白：这也是今后要解决的问题。
旁白：而且不能只干一两天,要每天都能开店才行。
萧然：「绘美,栞奈,你们过来一下。」
栞奈：「啊,嗯,你叫我们?」
绘美：「知道啦,景,怎么啦?」
旁白：我叫来她们俩后,拿出了个瓦楞纸箱。
旁白：当然了,这并不是普通的纸箱。
旁白：里面存放着今天的收入。
萧然：「呃......刚才数了一下,今天的营业额是3万4千零120日元。」
旁白：我边说边把数字写到本子上。
旁白：作为半实验性质的开店首日,
旁白：能有如此成果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绘美：「哇,好多钱,好厉害。」
栞奈：「嗯,姐姐我都有点害怕了......」
萧然：「但是呢,还是要从中扣除必要的经费。」
旁白：首先,原料成本并不多。
旁白：因为佐仓小姐帮忙准备了开店\n所需的桌椅和厨具,
旁白：现在要先把这部分的钱还给她。
佐仓：「大家辛苦了,生意可真不错啊。」
栞奈：「啊,佐仓姐,欢迎欢迎。」
旁白：在我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佐仓小姐正好过来了。
旁白：她脚下放着什么东西,难道是送吃的来了?
萧然：「嗯?这难道是,保险箱?」
佐仓：「没错,保险箱。虽然不大,不过总归需要一个。」
旁白：看来她专程拿了个保险箱过来。
旁白：这真的帮大忙了。
旁白：虽然销售额终归要存银行,
旁白：但是每天都去银行太麻烦了。
旁白：需要一个能暂时存放钱的地方。
佐仓：「先不说这了。明天的食材准备好了吗?」
栞奈：「啊,这么说来,已经全用光了......」
佐仓：「那景,你们两人买去吧。」
旁白：佐仓小姐边说边在纸上写给我看。
旁白：让我和栞奈两人去买食材。
佐仓：「没事,我在这等你们回来。」
栞奈：「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佐仓：「没事没事,我也希望你们开店顺利。」
栞奈：「啊好的,那......
旁白：我们走吧?」
萧然：「嗯,太晚了商店就要关门了。」
旁白：我正准备在工时表上写下外出记号时,手停了下来。
栞奈：「我说,这该怎么办?」
萧然：「这么一说,这还是咱俩第一次同时出门......」
旁白：以往外出时都会写下表示外出的记号“——”,
旁白：但是两人都写了外出记号,那就没任何意义了。
旁白：当然也可以把我们外出时的工时算给佐仓小姐,
旁白：但是雇主得到报酬也有些奇怪......
萧然：「算了,没时间了,总之先出门吧。」
旁白：黑夜已经开始笼罩大地,
旁白：我们急忙前往代代木购买食材。
旁白：慢慢步行的话单程30分钟,
旁白：往返加起来,光路上就要花1个小时。
旁白：......原宿基本上就买不到食材。
旁白：不说菜市场,连超市都没有。
旁白：所以只能稍微走远一点,前往附近的代代木。
旁白：这里有个商店街,
旁白：以前也来这里购买过杂物。
萧然：「沉不沉啊?」
栞奈：「哎?我掂的东西?没事不沉。」
旁白：我双手抱着购买的一大堆食材,栞奈则拎着顺便购买的一些小东西。
旁白：我们顺利采购完毕,正在回去的路上。
旁白：我们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话。
旁白：若是狭小的道路,我会走在前边,如果是宽敞的地方,两人便并排而行。
旁白：......她最近好像已经不需要拐杖了。
旁白：最开始认识她那会儿,她总是在偷偷地用拐杖,
旁白：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需要拐杖了。
旁白：没过多久,我们就回到了竹下通。
旁白：似乎这里一年365天都热热闹闹的。
旁白：前阵子很少见到穿校服的高中生。
旁白：可能因为马上要到暑假了吧,
旁白：现在,这些高中生又多了起来。
旁白：栞奈盯着高中生们看。
旁白：她应该和那些人同龄吧。
萧然：「栞奈,有没有想过回学校?」
栞奈：「啊,你叫我?」
萧然：「也不是说现在,就说以后绘美身体好了,那个时候......」
栞奈：「那个......抱歉,听不懂呢。」
旁白：果然仅凭用手指指着学生没法沟通。
旁白：所以我拿出常用的那个本子。
旁白：我在上面画上朝气蓬勃的绘美和穿着水手服的栞奈。
旁白：鉴于不方便用文字表达,便干脆画了出来。
萧然：「怎么样?明白了吗?」
栞奈：「呃......意思就是说,问我想不想回学校上学对吧?」
栞奈：「唔,怎么说呢......」
旁白：看来意思是传达到了。
旁白：不过栞奈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陷入了思考。
旁白：不管怎么说,她肯定还留恋着校园。
旁白：比起辛苦工作,任谁都想过愉快的校园生活吧。
栞奈：「......景你要怎么办呢?」
萧然：「嗯?你问我?」
栞奈：「你还要考大学对吧?大学。」
萧然：「(大学)带卡库?大学是吧?对,要考的。」
栞奈：「是吗,你有想做的事情啊......」
栞奈：「我根本没有什么目标,现在脑子里只想着绘美......」
旁白：栞奈寂寞地小声说着什么。
旁白：而我只听懂了话语里“目标”、“绘美”的部分。
旁白：现在比起学校,
旁白：恐怕她更多的是在考虑自己的妹妹。
旁白：天空已是漆黑一片,
旁白：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11点。
旁白：到这时,
旁白：我们才总算做好了明天营业的准备。
旁白：按照今天的经验,
旁白：如果不在前一天就准备好,
旁白：在开店之后再做的话,
旁白：是绝对来不及的。
萧然：「不好意思,让你忙到这么晚。」
栞奈：「没事,包烧麦挺有意思的。」
萧然：「就是形状有那么点不好......」
栞奈：「嗯?你说什么了吗?」
萧然：「没没没,你帮大忙了。」
旁白：栞奈在帮我做明天要卖的烧麦。
旁白：绘美也有帮忙,
旁白：但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便把她抱进了被窝。
旁白：毕竟今天连我们都累得够呛,
旁白：更何况小孩子了。
萧然：「那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
栞奈：「啊,嗯,那......晚安。」
萧然：「好的,辛苦喽。」
萧然：「就这样吧,我也该睡了......明天还要干活呢。」
旁白：我一边自言自语着,
旁白：一边把大量的烧麦放进冰箱里。
旁白：栞奈和绘美本来只负责接客,
旁白：能来帮我做准备真是帮了不少忙。
旁白：如果这些活我都自己来干,
旁白：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完的了。
萧然：「呼......累了......」
旁白：我喘了口气,久违地从桌子里拿出存折。
旁白：也算存了不少钱了。
旁白：距离目标正好还剩一半。
旁白：......听说这份工作的期限是1年。
旁白：现在剩余的时间还有约5个月。
旁白：只要没有什么意外,
旁白：就能勉强攒够钱。
旁白：而且因为开了这个露天咖啡店,
旁白：还能多攒一点。
萧然：「......因为需要钱吧。」
旁白：不是说我自己。
旁白：我固然也需要钱,
旁白：但那姐妹俩比我更需要。
旁白：我也不知道开这个露天咖啡店能赚多少钱,
旁白：总之,希望能帮上她们的忙......
旁白：我想着这些事,又继续包了一会儿烧麦。
旁白：今天也从一大早起就晴空万里。
旁白：虽然还不到9点,但已经热得跟正午一样了。
旁白：而我们三人聚在走廊里。
旁白：啊,还要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一只猫。
旁白：全员聚齐,我们开始了营业前的小会。
萧然：「那么,首先要改善昨天出现的问题。」
旁白：说着,我拿出写在纸上的菜单和价钱,以及预定营业时间。
栞奈：「咦?今天只有这点儿菜单?」
萧然：「没错,只有两个,而且都是只卖套餐。」
绘美：「唔......烧麦套餐和肉包套餐......」
栞奈：「价钱都是500日元啊。」
萧然：「这样计算更方便。」
旁白：我想出的策略,就是把菜单缩到两个。
旁白：然后主要是卖蒸的点心。
旁白：这是昨天在做准备的时候想到的。
旁白：这些都是可以提前准备好的食品。
旁白：待开店之后,只要蒸熟即可。
旁白：这样就能大幅提高效率。
萧然：「那,大家今天也加油吧!」
绘美：「好的,努力加油。」
猫咪：「喵——」
栞奈：「啊,嗯,咔嚓咔嚓咔嚓......」
绘美：「请在这个位置就座。」
栞奈：「您点的餐已经开始准备了。」
旁白：刚刚开店,马上就来了三批客人。
旁白：栞奈和绘美连忙去接客。
旁白：看样子,今天要比昨天更忙了。
客人：「喔,这里能吃到广式茶点啊。」
栞奈：「那个......是非常正宗的广式点心。」
客人：「真不错,我还没吃过正宗的呢。」
栞奈：「啊好的,烧麦套餐对吧。」
栞奈：「点菜。(エー)A,(イチ)1,(よんばん)4号。」
萧然：「好嘞。」
旁白：我回应了栞奈,然后熟练地从蒸笼里取出烧麦。
旁白：顺便一提,(エー)“A”是烧麦套餐。
旁白：然后是个数,最后的(よんばん)“4号”则是桌号。
旁白：这是根据昨天的经验改良的结果。
旁白：或许因为昨天有了些口碑,今天来的人更多了。
旁白：刚开店10分钟,座位就基本上全坐满了。
萧然：「肉包套餐好了,3号桌。」
绘美：「......好的好的,3号是吧。」
萧然：「栞奈,快结账,别让人等着。」
栞奈：「啊,嗯,知道了。」
猫咪：「喵——」
萧然：「嗯?说起来你也在啊。」
猫咪：「喵——喵——」
旁白：花了不少时间学日语后,现在已经能听懂不少了,
旁白：可猫语就一窍不通了。
萧然：「小心哦,不要靠近蒸笼。」
猫咪：「喵——」
旁白：也不知道这猫咪是不是真听懂了我的话,
旁白：它老老实实地去了餐桌那边。
旁白：虽然乍一眼看上去这猫咪派不上用场......
客人：「呀——快看快看,有猫咪哦,有猫咪。」
猫咪：「喵——喵——」
客人：「真的,还不怕人。」
旁白：就像这样,
旁白：今天也充分发挥了它的治愈效果。
旁白：考虑到昨天也是大受好评,
旁白：说不定会成为这家店的标志性吉祥物。
绘美：「久等了,您的肉包套餐。」
客人：「哦哦,谢谢了。对了小姑娘,问你个事儿......」
绘美：「啊,好的,有什么问题吗?」
客人：「这店是最近才开的吧?」
绘美：「是的,昨天才开业的。」
客人：「是吗。年纪这么小就能帮忙干活了,真了不起。」
绘美：「谢谢夸奖。」
客人：「嗯嗯,要加油哦。」
客人：「不好意思,能倒杯冰水吗?」
绘美：「啊,好的好的,这就来。」
旁白：临近中午时,客流也迎来了高峰期。
旁白：从过11点起,外面就排起了队。
旁白：但是这次队伍并没有排很长,
旁白：等待时间也在10分钟以内。
萧然：「这也是全换成套餐的成果......」
旁白：虽然昨天准备好的份在开店一小时后就卖完了,
旁白：不过之后边做边卖,姑且勉强应付得来。
旁白：......我只负责做菜的话,问题似乎不大?
旁白：但另一边,却不断传来催促上菜的声音。
栞奈：「啊,知道了,这就来。」
绘美：「姐姐,快点结账。」
栞奈：「呀><......请稍等。」
旁白：相比之下,好像接客的两人更吃紧?
旁白：她们俩负责其他所有的事情,而又只有栞奈可以结账。
旁白：我光是掌勺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完全没空帮她们。
旁白：最重要的是天气炎热。
旁白：看了眼温度计,发现竟然36°C了。
旁白：况且在这盛夏之中工作个不停,
旁白：还在屋外被阳光直射,没有任何遮挡物提供阴凉。
旁白：栞奈看上去很疲倦。
旁白：绘美依旧活力充沛,但仍不能掉以轻心。
萧然：「栞奈,要不然休息一下?」
栞奈：「哎?你叫我?」
萧然：「是,看你累得不轻,休息一会儿吧。」
栞奈：「啊,你让我休息是吧,没事的。」
客人：「我说,肉包套餐还没好吗~」
栞奈：「来了来了,这就上菜。」
萧然：「嗯,果然只有两个人忙不过来啊。」
旁白：如果只想增加销售额,那么只要再添些桌子就行了吧。
旁白：至于饭菜,可以在晚上做准备的时候多做些半成品。
旁白：可接客方面就实在没法应对更多客人了。
旁白：虽然栞奈嘴上说没事,但肯定已经尽了全力。
萧然：「这才12点半啊......」
旁白：我看了眼手表叹道。准确来说,是12点37分。
旁白：恐怕现在是人流最多的时间段。
旁白：虽然可以和昨天一样保持这种状态营业到傍晚,
旁白：但我不认为这是种好方法。
萧然：「不如,只限定午餐时间营业?」
旁白：一开始就没想过从早营业到晚上,
旁白：那绝对不可能。
旁白：问题是,如果每天都开店的话,
旁白：开店时间缩短到多长才能让我们坚持下去呢?
萧然：「行,就这么定了......」
旁白：我马上走到道路上,把写着“(営业中)OPEN”的牌子翻为“(闭店)CLOSED”。
旁白：在这一时刻在外边排队的人就是最后的客人,
旁白：接待完这些客人后,今天就结束营业。
旁白：这样一来,就是10点开店,下午2点关门。
旁白：虽然营业时间只有4个小时,
旁白：但是为了能每天维持下去,这是最好的选择。
旁白：天空开始慢慢变得昏暗。
旁白：白天的酷暑也消散了些许。
旁白：看了眼时间, 现在已经是下午4点。
旁白：从关门起,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旁白：期间我们一直在忙着为明天做准备,
旁白：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萧然：「嗯,就这些吧。」
绘美：「嗯,今天也包了好多烧麦。」
栞奈：「咔嚓咔嚓咔嚓......」
绘美：「啊,姐姐你又在吃葵花籽了。」
栞奈：「哎......啊,下意识地就吃起来了。」
旁白：今天关门后,我们也做了成堆的烧麦和肉包。
旁白：这样一来,明天我应该能抽出点空了吧。
旁白：到时候我也能帮忙应付前台了。
旁白：我认为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旁白：厨房的活本身可以在营业时间之外事先准备,
旁白：而前台就不一样了,只能临场应对。
栞奈：「那......景,明天的营业时间是10点到1点是吧?」
萧然：「嗯,但是之后要为下一天做准备,要忙到4点。」
旁白：于是实际上工作时间就是9点到4点。
旁白：若想每天坚持,这已经是极限了。
栞奈：「啊,今天(买出し)采购怎么办呢?」
萧然：「(买出し)采购?今天我一个人去就行。」
旁白：我用手比划着说没问题,
旁白：然后在自己的工时表上写上外出记号。
绘美：「啊,我也想一起去。」
栞奈：「不行,要先泡澡。」
栞奈：「而且今天必须要学习。」
绘美：「好吧,我知道啦。」
旁白：绘美不情愿地回答道。
旁白：看来即便要帮着店里干活,
旁白：学习也不能中断。
绘美：「那......景,给我买(アイス)冰激凌,(アイス)冰激凌。」
萧然：「OKOK。」
绘美：「太好啦,期待冰激凌。」
栞奈：「啊,真是麻烦你啦,明明你还要掂那么多东西。」
旁白：我买齐了要买的东西,双手都拎着袋子。
旁白：不过因为都是食材,所以也并没多少。
旁白：这也是拜缩减菜单所赐。
萧然：「今天的销售额是2万3千日元啊......」
旁白：虽然比第一天少了一万以上,
旁白：但是并不能单纯从金额上去比较。
旁白：昨天营业到傍晚,准备工作也做到晚上11点。
旁白：而且还剩了好几种食材。
旁白：而今天,准备工作已经做完了,
旁白：食材也没有剩余,没有浪费。
旁白：从纯利润和劳动效率上来说,
旁白：现在这样是最为平衡的。
萧然：「好歹我也算半个专业的嘛......」
旁白：即便店铺规模很小,
旁白：经营店铺的基础知识也很重要。
旁白：一切都需要技巧,
旁白：光靠蛮力干是不行的。
小墨：「哟,萧然,干得挺来劲儿的嘛。」
萧然：「嗯?啊......你是......」
旁白：仔细一看,原来是江先生。
旁白：看来他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直都在这附近晃悠。
小墨：「开店的情况我听说了,生意不错嘛。」
萧然：「还好吧,主要是地理位置好。」
小墨：「诶,是广式茶点选得好!你小子真有眼光。」
萧然：「......怎么?难不成是在夸我?」
小墨：「对。以前我也开过馆子。」
旁白：......这人也开过饭馆?
旁白：他平常净干些不正经的事,实在难以想象。
萧然：「那不是饭馆,是风俗店吧?」
小墨：「就是普通的馆子,跟陪酒什么的没关系。」
小墨：「再说了,我最开始干的生意就是餐饮。」
旁白：这我还真不知道......
旁白：甚至可以说很意外。
旁白：他似乎在日本住了很长时间,
旁白：真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谜团。
小墨：「那你还需要桌子用具什么的吗?」
萧然：「你能帮忙准备?」
小墨：「当然不是免费的,该多少钱是多少钱。」
萧然：「那倒无所谓......」
旁白：按照现在的营业额,那点钱是能付得起的。
旁白：从今天的客流来看,是应该增加桌子。
旁白：现在的桌子完全不够用。
萧然：「还是算了,我们人手不够。」
小墨：「那雇人来打工不就得了?」
萧然：「啊?」
小墨：「光雇个厨师也行啊。」
萧然：「不不,这显然不太好吧。」
旁白：我们的正职好歹是住在老站房的这个工作。
旁白：露天咖啡店不过是顺便开的。
萧然：「我自己还在打工呢,再雇打工的人这......」
小墨：「我没意见。」
旁白：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旁白：既然雇主都点头了,那确实没问题了。
小墨：「你现在跟她们开这店,不是因为喜欢才干的吧?」
萧然：「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小墨：「我听说了,你以后想做工商管理相关的工作。」
萧然：「算是吧......」
小墨：「想去上大学,也是因为这个吧。」
萧然：「...............」
小墨：「总之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旁白：天完全黑了下来,
旁白：细雨簌簌而落。
旁白：雨水湿润了灼热的沥青,
旁白：舒缓了闷热的空气。
旁白：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旁白：宛如梅雨季节杀了个回马枪。
旁白：在这种天气里,
旁白：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着事情。
萧然：「刚才他的提议,倒是也可以考虑......」
旁白：从这里的地理位置来考虑,
旁白：营业时间越长营业额就越高。
旁白：虽然现在的人员忙不过来,
旁白：但只要雇几个人就能解决。
萧然：「要是雇到了厨子,晚饭时间也能营业......」
旁白：现在拥有的卫生站的许可可以营业到晚上12点。
旁白：到那时再关门做第二天的准备也来得及。
旁白：加长营业时间,同时增添桌子的话,
旁白：一天的营业额能翻上好几倍吧。
旁白：而且这个店也没法一直开下去。
旁白：露天的店不适合冬天,只能在夏天开。
萧然：「再说我这份打工也只到今年年底而已......」
旁白：等到这份工结束,这里就要被拆掉了吧。
旁白：能开店的时间,只有现在。
萧然：「......需要钱啊。」
旁白：我下意识地和以前一样叹道。
萧然：「这种时候,就应该果断点。」
旁白：下定决心时候,我前往她们俩那里。
旁白：首先应该找栞奈商量一下。
栞奈：「那么,绘美,下一个问题。25×9等于几?」
绘美：「呃......25乘上9,所以是180和......哎呀呀?」
栞奈：「这时候呢,就先算25×10。然后......」
旁白：两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旁白：看来是在学数学。
萧然：「栞奈,我想找你商量个事儿。」
栞奈：「啊,好的,你说吧。」
绘美：「怎么啦?景也要学算术吗?」
萧然：「不是学习,是咖啡店的事儿。」
旁白：说着,我拿出刚才写的企划书。
旁白：当然,并不是非常正式的那种。
旁白：为了让栞奈和佐仓小姐也容易看懂,
旁白：只写了些要点。
栞奈：「也就是说,你想把店扩大?」
萧然：「对,扩大。」
栞奈：「嗯,增加桌子是没问题。」
萧然：「能减少客人的排队时间,也可以让餐位周转率变快。」
栞奈：「白天和晚上菜单不同,也是有原因的吧。」
旁白：她好像赞同我的企划。
旁白：就算不懂企划书上的专业内容也无所谓。
旁白：那方面是我的专业领域,只需要她的同意,
旁白：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栞奈：「但是还要雇佣其他人来打工,这个不太好吧......」
萧然：「啊?」
栞奈：「我觉得不用搞得那么正式......」
栞奈：「而且把那个长椅也拆了的话,心里会空空的。」
萧然：「也就是说,你(ハンタイ)反对?」
栞奈：「也不能说是反对,只是绘美还要学习......」
萧然：「但是为了尽早让绘美上学,你需要钱不是吗?」
栞奈：「啊,对不起,不太理解你的话......」
旁白：看来她没听懂,
旁白：所以我把我的意思写在纸上给她看。
旁白：现在我已经学会了一些日语单词,能传达些细节了。
旁白：我在纸上写了“绘美 手术 お金 早く 学校”。
栞奈：「我说你,别在这说这些,绘美还在呢。」
绘美：「怎么啦,姐姐?」
栞奈：「没事,没什么。」
栞奈：「而且你要考大学不是吗?」
萧然：「......(ダイガク)大学?是要考......」
萧然：「但这样绝对能赚不少钱,来帮我的忙吧。肯定能赚,(ゼッタイ)绝对!」
栞奈：「绝对......这话说的,你不也是第一次开店吗?」
萧然：「不不不,其实我是工商管理专业的......哎,你也听不懂。」
旁白：我再次在纸上写给她看。
旁白：虽然我一个人也有信心做好,
旁白：但毕竟需要她的同意。
栞奈：「经济管理专业......你不是还没考上大学吗?」
萧然：「哎......」
栞奈：「你这根本不是专业,再说你还落榜了......」
栞奈：「而且要做这些改装需要很多钱,我有点担心......」
旁白：我不知道她的话的准确意思。
旁白：但是能大致理解她想说什么。
旁白：......即是说,担心我的计划。
旁白：我不是专业的管理人士,只是以其为目标罢了。
旁白：更何况是个落榜生。
旁白：她说的是没错......
旁白：我自以为为她们着想,
旁白：以为这是个好主意,
旁白：却被当事人否定......
萧然：「......你需要钱吧。(オカネ)钱。」
栞奈：「嗯,对,话是这么说......」
萧然：「那就赶快治好你妹的病让她尽早去学校啊!」
栞奈：「突然这么大声是做什么啊?」
萧然：「没错,我是大学落榜了,但我不是门外汉。我的知识是专业级的!」
萧然：「你什么都不用管,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栞奈：「别大喊大叫行不行,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然：「而且你根本没有理解,只有现在才能赚到这个钱——只有现在!」
绘美：「呃......那个......景,姐姐,你们都......」
栞奈：「这话什么意思?你就明白了?」
栞奈：「到冬天这里就要被拆了,现在开始改装,不担心才怪!」
萧然：「再说了大学落榜了又不是我的错,下次肯定能考上!」
绘美：「你们......别这样......」
栞奈：「绘美你别管,这人一直都只顾着自己。」
佐仓：「这雨真能下啊......」
旁白：雨中,我一个人往车站的方向走着。
旁白：今天因为工作原因去了一趟大宫,
旁白：回来比平时稍微晚了一点。
佐仓：「......也不知道他们睡没睡。」
旁白：我还特意买了冰淇淋准备送过去,
旁白：但说不定绘美妹妹已经睡了。
旁白：他们经营的露天咖啡店似乎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旁白：我作为支持他们开店的人,也希望他们能成功。
佐仓：「器材的租金也很便宜,
旁白：能赚钱就好了......」
旁白：绘美妹妹的事我也大概听说了。
旁白：我也想尽一点微薄之力......
旁白：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老站房。
佐仓：「......绘美妹妹?」
旁白：黑暗中,绘美一个人站在那里。
旁白：她没有撑伞,淋着雨,一副寂寞的样子。
旁白：我马上意识到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旁白：于是我尽可能保持冷静,向她搭话。
佐仓：「绘美妹妹,会被雨淋湿的哦。」
绘美：「啊,佐仓姐姐......」
佐仓：「怎么回事?」
绘美：「嗯,那个,呜,呜呜......」
佐仓：「没事了没事了,能跟姐姐说说吗?」
绘美：「姐、姐姐他们,呜,吵、吵起来了......」
佐仓：「吵起来了?」
绘美：「呜,嗯,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呜......」
旁白：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旁白：看她哭成这个样子,
旁白：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旁白：是栞奈和景因为什么事吵架了吧。
旁白：绘美夹在两人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旁白：最后受不了就跑出来了吧。
佐仓：「情况我了解了......」
旁白：说着,我将手里的塑料伞递给了绘美。
旁白：然后,我朝两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旁白：因为下雨,
旁白：脚下变得很泥泞,
旁白：但我仍加快了脚步。
萧然：「你也好好听我说话行吗?!」
栞奈：「算了吧,说了这么多还不够吗!」
旁白：在走廊就能听到两人的声音。
旁白：两个人彼此语言又不通,
旁白：纯粹就是在自顾自喊话......
佐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栞奈：「呃,啊......佐仓姐?」
佐仓：「在孩子面前,两个大人吵什么吵。」
萧然：「不是,我们没......」
佐仓：「闭嘴,你小子别找借口。」
栞奈：「那个,佐仓姐,请冷静一下......」
佐仓：「......冷静?」
佐仓：「该冷静的不是你们两个吗?」
栞奈：「呃......啊,是......」
佐仓：「景,为了让你也能懂,我简单点说......」
佐仓：「不许吵架!别把小孩子弄哭!」
萧然：「知、知道了......」
佐仓：「这就对了。那之后你们自己解决吧。」
旁白：说完这句话,我就离开了房间。
旁白：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旁白：就算问了,最后也只能由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旁白：......但是,竟把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夹在大人中间......
旁白：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伤害孩子的事发生。
佐仓：「唉,真不习惯做这种事......」
旁白：我自言自语着,打开了一罐啤酒。
旁白：啤酒已经不凉了。
佐仓：「咕咚咕咚咕咚......哈,好难喝。」
佐仓：「真是的,为什么非要让我来教育他们啊......」
旁白：栞奈也好,
旁白：景也好,
旁白：实际都和我差不了几岁。
佐仓：「嘿咻——」
旁白：我吆喝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旁白：已经被雨淋湿了,但我并不太在意。
佐仓：「可能是因为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出来了吧......」
旁白：我淋着雨,喝着已经变温的啤酒,
旁白：但不知为何,心情却很好......
猫咪：「喵——」
佐仓：「咦......」
猫咪：「喵——喵——」
旁白：定睛一看,椅子上坐着一只黑猫。
旁白：......我一下子愣住了。
旁白：之前我来找了那么多次......
旁白：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它,现在竟然......
佐仓：「好久不见啊,蒂娜......」
猫咪：「喵——」
佐仓：「嗯,看起来挺精神的,那就好......」
旁白：这是时隔多年的再会。
旁白：而且是在同一个地方。
佐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旁白：是啊。
旁白：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呢。
旁白：上次和它像这样在一起,还是我小时候的事。
伊织：「你别做梦了!」
小墨：「(お前こそ、いい加减にしろよ、これはチャンスなんだよ)你才是清醒一点啊,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
伊织：「那又如何,现在这样就不好吗?」
旁白：我的父母经常吵架。
旁白：尤其是爸爸很晚才回到家的时候,
旁白：总是这样。
旁白：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旁白：从前,两个人感情很好。
小墨：「可是这样下去不行啊,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孩子。」
伊织：「别找借口,其实就是你自己想干吧。」
小墨：「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原本能比现在做得更成功的!」
伊织：「不要说中国话啦!你知道我听不懂的!」
旁白：吵得激烈的时候,爸爸经常会说中国话。
旁白：妈妈因为听不懂,就更生气了。
旁白：......他们两个到底因为什么吵架,
旁白：我不太清楚。
旁白：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
旁白：我很难受。
旁白：面对这一切,
旁白：要在小小的房间中忍住不哭,
旁白：还要装作睡着的样子,
旁白：我的心里非常难过。
旁白：所以,
旁白：我经常逃出家,去附近别的地方。
旁白：待在家里太难受了。
佐仓：「蒂娜,冷吗?」
猫咪：「喵——」
佐仓：「对不起,把蒂娜也带到这里来了......」
旁白：这是附近的老站房。
旁白：好像已经废弃了,里面没有人。
旁白：我总是钻过围栏,和蒂娜待在这里。
旁白：对我来说,这里就是“避难所”吧。
佐仓：「爸爸妈妈还在吵架吗......」
猫咪：「喵——」
佐仓：「嗯,想让他们和好......」
佐仓：「马上就到圣诞节了,肯定会和好的吧。」
旁白：我对蒂娜说着这些话。
旁白：圣诞节,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旁白：“肯定会和好的”,
旁白：这大概是我说给自己听的话。
旁白：不过父母......肯定已经不会再和好如初了。
旁白：作为一个孩子,我隐约感到会是这样。
旁白：但是,我害怕从我自己口中说出来......
旁白：那年冬天,事情终于发生了。
旁白：那是圣诞节的前一天。
伊织：「诗织......今天你就乖乖待在家。」
佐仓：「怎么了?」
伊织：「......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佐仓：「..................」
伊织：「好孩子,听妈妈这一次。」
旁白：说完,妈妈便出门去打工了。
旁白：我目送她到门口。
旁白：“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旁白：听到这句话和看到她那严肃的表情,
旁白：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旁白：于是我又去了老地方。
佐仓：「......蒂娜,你不冷吗?」
猫咪：「喵——」
旁白：夜色已经降临。
旁白：雪也越下越大。
旁白：差不多到爸爸回家的时间了,
旁白：但我仍待在这里。
旁白：爸爸今天也告诉我要早点回去。
旁白：也说有重要的话要跟我说。
旁白：原因我知道。
佐仓：「肯定是要离婚了吧......」
旁白：然后就要我选择是和爸爸生活,
旁白：还是和妈妈生活了吧。
旁白：不选肯定是不行的。
旁白：选不了也得选。
佐仓：「所以,我就待在这不回去......」
旁白：平时到这个时间我差不多就回去了,但今天没有。
旁白：忍着点冷,至少先待到半夜12点再说。
旁白：如果我很晚还没回家的话,他们俩肯定会担心我。
旁白：这样一来就不会提起离婚的事了。
旁白：而且明天是圣诞节。今天是平安夜。
旁白：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佐仓：「到了明天,肯定就能和好了......」
旁白：还是小孩子的我依旧抱有小孩子的天真。
旁白：但是弱小的孩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佐仓：「蒂娜,再陪我一会吧。」
猫咪：「喵——」
旁白：我能听到远处街上庆祝圣诞节的热闹景象。
旁白：还听到不知哪里的人们开始了倒计时的欢呼。
旁白：我颤抖着身体,和蒂娜一起等待着12点的到来。
旁白：等到了圣诞节,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
旁白：我如此祈祷着,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伊织：「再见了诗织,保重啊......」
旁白：我打开家门,
旁白：迎接我的,
旁白：竟是妈妈的这样一句话。
佐仓：「哎?妈妈,你要去哪?」
伊织：「你爸爸就拜托你了。」
佐仓：「等等,什么意思啊。」
旁白：其实我是明白的。
旁白：虽然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旁白：但我找不到其他的话说。
小墨：「诗织,快,和妈妈道个别。」
佐仓：「等等,马上就圣诞节了啊,是吧?」
伊织：「蒂娜,来。」
猫咪：「喵——」
伊织：「再见了,
旁白：保重......」
旁白：说完,妈妈带着蒂娜离开了这个家。
旁白：那也是我最后一次
旁白：和妈妈说话......
佐仓：「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啊......」
佐仓：「如果当时......我没有逃出家门,又会怎么样呢?」
旁白：我应该一边哭,一边求着他们不要吵架吗?
旁白：我应该不听劝说,强行跟着妈妈走吗?
旁白：当初若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会不会迎来另一种未来?
旁白：——这份后悔至今仍残留在我心中。
猫咪：「喵——」
旁白：蒂娜朝我叫了起来,就像是有话要对我说一样。
旁白：虽然听不懂猫的语言,但我感到了一丝鼓舞。
佐仓：「蒂娜真好啊......可以什么事都向它说。」
旁白：所以我不想让这个老站房消失。
旁白：这里有着我的回忆,我的快乐,我的悲伤。
旁白：可我就是无法坦诚地说出口。
旁白：事到如今再去承认后悔实在太难了。
佐仓：「对栞奈说得那么道貌岸然,\n 而我自己却做不到......」
旁白：——2周之后。
旁白：烈日当空,蝉鸣不绝于耳。
旁白：8月也已进入中旬。
旁白：原宿也和盛夏一起迎来了盂兰盆节的假期。
旁白：今天这里也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猫咪：「喵——」
栞奈：「喂,为什么要逃跑啊。」
旁白：我突然看到栞奈在追那只猫。
萧然：「猫怎么了?」
栞奈：「因为马上要开店,我就想着抓住它......」
猫咪：「喵——喵——」
萧然：「啊,原来是你想抓它......」
旁白：确实,
旁白：因为它能招揽客人,
旁白：在营业时最好能让它待在这里。
旁白：我也抱着这种想法多次试图抓它,
旁白：但每次都被它飞快溜走。
旁白：明明平常会自己贴过来,
旁白：一旦我们想要抓它,它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萧然：「别管它了,它自己会过来的。」
旁白：我摆了摆手,示意栞奈别去管猫。
旁白：比起猫,开店前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栞奈：「欢、欢迎光临,请坐里面的3号桌。」
绘美：「啊,好,烧麦套餐两份对吧。」
佐仓：「景,这边点单,A、3、4号——」
萧然：「明白。」
佐仓：「栞奈,这边拜托你了。我在结账。」
栞奈：「啊,嗯,好的。」
旁白：如今的露天咖啡店,
旁白：生意比之前更红火。
旁白：今天佐仓小姐也来帮忙了。
旁白：......我之前提出的想法,
旁白：最终还是被否决了。
旁白：准确来说是虽然加了几张桌子,
旁白：但还是刚过中午就结束营业,
旁白：也没有雇佣其他人手。
栞奈：「景,马上就1点了,怎么办?」
萧然：「嗯——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旁白：我瞥了一眼外面,
旁白：在入口处排队等待的大概有10人左右。
旁白：以现在的周转情况考虑,
旁白：再开一会应该也没关系吧。
萧然：「那再过5分钟,把CLOSE的牌子挂出来。(ご)5!」
栞奈：「明白,5分钟后对吧。」
旁白：我们之间的协作也越来越默契了。
旁白：再过5分钟挂出打烊的看板,
旁白：正好2点钟店关门。
旁白：另外,我们租了比从前更大的冰柜,
旁白：可以更加有效率地准备提前做好的原材料了。
旁白：......但其实,
旁白：现在我和栞奈都并没有对营业额抱有太高的期望。
旁白：这本来就是以绘美的一句话为契机,
旁白：而额外赚到的钱。
旁白：器材的租金也已经全部还清给佐仓小姐了,
旁白：照现在的节奏开下去,
旁白：应该还能剩余40万左右的营业额。
佐仓：「喂景,烧麦还没好吗?」
萧然：「啊,抱歉。久等了。」
绘美：「这边,3号桌的肉包也快点。」
萧然：「是是是,马上准备好。」
旁白：这样一想,
旁白：正因为有佐仓小姐,
旁白：还有大家的齐心协力,
旁白：才能将露天咖啡店开办成功。
猫咪：「喵——」
萧然：「啊,还有你。」
旁白：虽然没帮什么忙,但它也在回头客之间广受好评,
旁白：附近的人好像都管我们这里叫“那家有猫的店”、“车站那家店”了。
栞奈：「说起来,这只猫,叫什么啊......」
萧然：「嗯?猫就是猫吧。(ネコ)猫。」
栞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猫的名字啊。」
佐仓：「......叫(Tina)蒂娜。」
栞奈：「啊,果然它就是佐仓姐在找的猫吗?」
佐仓：「对。」
萧然：「啊,喂,菜做好了。」
栞奈：「好——那拜拜了,蒂娜。」
猫咪：「喵——」
绘美：「您好,这是您的肉包套餐。」
客人：「一直以来多谢了啊。」
绘美：「我们才要感谢您一直光临。」
客人：「这家店就是小姑娘你们几个人开起来的啊。」
绘美：「嗯,我姐姐,景,还有佐仓小姐也有帮忙。」
客人：「嗯嗯,真了不起。啊,小姑娘,给你糖吃。」
绘美：「哇,好开心。」
旁白：绘美那家伙好像和客人聊起来了。
旁白：和客人关系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绘美：「你看你看,老爷爷送我糖啦。」
旁白： 绘美开心地跑了回来。
旁白：算了。
旁白：她还是个小孩子,
旁白：对方也是来吃饭的常客。
旁白：脚本:2B
旁白：漫长的白天,伴随着缓缓西沉的太阳落幕。
旁白：下午5点,天边开始染上一道橙红。
旁白：店铺打烊之后,
旁白：我们一如既往地为明天的营业做着准备。
旁白：姐妹二人的烧麦也做得越来越熟练,
旁白：准备工作比之前更快就完成了。
旁白：尤其今天佐仓小姐还过来给我们帮忙了。
佐仓：「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萧然：「嗯,够了。佐仓小姐,真是帮大忙了。」
佐仓：「没什么啦,我也多拿了租金。」
栞奈：「等等绘美,你别说。」
绘美：「没关系啦,姐姐。」
萧然：「怎么了?」
绘美：「那个,其实今天是姐姐的生日。」
萧然：「哦~是吗。」
旁白：记得她是15岁,
旁白：那过了生日就是16岁了。
佐仓：「那正好庆祝一下吧~」
栞奈：「啊,不用,没必要了吧......」
绘美：「不行啦。我生日的时候大家都为我庆祝过了。是吧?」
萧然：「嗯——偶尔也做点烧麦以外的东西吧。」
佐仓：「好耶,酒喝起来,喝起来!」
旁白：夏日的夜晚仍保留着白天的余热。
旁白：时不时刮来的阵阵风,让人感觉很清凉。
旁白：夜空之下,
旁白：我们聚集在已经关门的露天咖啡店里。
旁白：我用白天剩余的材料做了些吃的。
旁白：佐仓小姐则搬来了一整箱啤酒。
旁白：绘美买来了冰淇淋,栞奈买来了奶油蛋糕。
旁白：小小的生日聚会开始了。
绘美：「姐姐,生日快乐~」
佐仓：「生日,快呃~」
栞奈：「哇,这就喝醉了。」
佐仓：「才——没有,区区啤酒,喝多少都没事~」
旁白：怎么看都已经完全喝醉了。
旁白：虽然听她说喜欢喝酒,
旁白：但酒量看来不是很大。
萧然：「啊,栞奈......」
萧然：「那个......生日、快乐......」
栞奈：「啊,嗯?」
佐仓：「他说,生日、快乐。」
栞奈：「啊,是吗,谢谢。」
旁白：有佐仓小姐帮忙翻译,
旁白：她明白了我说的意思。
旁白：虽然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旁白：但这种场合还是要说的。
佐仓：「我说啊,栞奈,你也喝点吧,你可是主角。」
栞奈：「喂,佐仓姐,你喝太多了啊。」
佐仓：「没——事,这点酒小菜一碟。」
栞奈：「哎,喝醉了之后说的没事,是最不可信的话了。」
佐仓：「景啊,这个‘(DAIJOUBU)大丈夫’呢,就是没关系、不用担心的意思唔哦。」
旁白：原来如此——“DAIJOUBU”,
旁白：就是类似没问题、不用担心的意思。
旁白：不过,这个词的意思,
旁白：和佐仓小姐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搭。
佐仓：「所以说啊,栞奈你来表演个节目吧。」
栞奈：「哎哎,我?我不才是生日会的主角吗......」
佐仓：「是是,大家想看看你优秀的一面啊。」
栞奈：「唔,我不会什么特技......」
栞奈：「呃,我嗑葵花籽的速度很快算不算?」
佐仓：「没劲,太没劲了驳回!下一个,景。」
萧然：「啊?我?让我表演节目?」
旁白：我突然被她点名。
旁白：好像是让我表演个节目看......
萧然：「咳咳——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佐仓：「古诗啊,我知道,杜甫嘛,初中学过。」
萧然：「嗯——好像大家不怎么喜欢......」
绘美：「景,跳迈克尔吧,迈克尔。」
萧然：「嗯?迈克尔啊......好吧,好久没跳了。」
旁白：酒稍微有一点喝多了,脚底下有点不稳。
旁白：不过我跳迈克尔的舞跟体力关系不大。
旁白：主要是跳的时候精神上会感觉很羞耻,
旁白：所以喝醉一点反而更好。
旁白：我面向栞奈,站在她的正前方。
栞奈：「呃,你要干什么?」
旁白：面对好奇地看着我的栞奈,
旁白：我原地借力轻轻一跳。
旁白：然后便半醉半醒地,
旁白：突然开始了表演。
萧然：「栞奈,16岁,恭喜~」
栞奈：「喂,别这样,好吓人啊。」
佐仓：「啊哈哈哈,这是啥,霹雳舞吗?」
绘美：「迈克尔好厉害,迈克尔~」
旁白：看样子栞奈好像没什么反应,
旁白：但绘美和佐仓还看得挺开心的。
萧然：「生日快乐~!」
栞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会跳这东西了......」
萧然：「注意看哦,这里膝部的动作很重要!」
旁白：因为带着醉意,我比平时更加胡闹。
旁白：太空步都被我改编成了前卫的走路姿势。
萧然：「Wow——」
栞奈：「Wow什么啊——原来就是你啊,就是你教给绘美奇怪的舞的啊。」
萧然：「呼,好累......」
旁白：表演完一套霹雳舞(?)后,
旁白：我长出一口气。
旁白：经过剧烈运动,
旁白：醉意更重了。
佐仓：「话说景,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萧然：「生日?我不太想说......」
佐仓：「磨叽什么呢,不说让你喝威士忌了啊。」
萧然：「是——12月25号......」
佐仓：「咦,真的假的?」
萧然：「啊啊......所以我才不想说啊......」
佐仓：「啊哈哈哈哈,你是耶稣吗,我的上帝啊。」
栞奈：「嗯?什么什么。」
佐仓：「跟你说,景他啊,是12月25号出生的。」
栞奈：「啊——好少见,圣诞节生日啊。」
佐仓：「是啊,圣诞节出生,那生日肯定就容易被忘了啊。」
旁白：——1个月后。
旁白：时间进入9月后半。
旁白：淡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旁白：偶尔有飞机在青空上画出一道道无限延伸白线。
旁白：夏日漫长的白昼开始一天天变短,
旁白：路边草木的青枝绿叶,也开始变得没那么鲜艳了。
旁白：秋姑娘来得悄然无息。
栞奈：「啊,欢迎光临,请那边入座。」
绘美：「久等了,您的烧麦套餐。」
萧然：「栞奈,客人结账,快点。」
栞奈：「啊,嗯,了解。」
旁白：我们的露天咖啡店经营了一整个夏天。
旁白：回想起来这1个月半几乎没有休息过。
佐仓：「呦,我来帮忙了。」
萧然：「佐仓小姐啊,工作没事吗?(シゴト)工作。」
佐仓：「在附近工作完顺便就过来了。我还带了点犒劳品。」
绘美：「太好了,冰淇淋冰淇淋。」
猫咪：「喵——」
佐仓：「好好,蒂娜乖,一会给你猫罐头吃。」
旁白：佐仓小姐一有空就会过来。
旁白：她来也找我们没什么事,
旁白：闲的时候总是抽空给店里帮忙。
旁白：我们的露天咖啡店能够平安的经营至今,
旁白：很大程度上也是在于她的协助。
佐仓：「那我去给客人结账了。」
萧然：「总是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高峰期马上就要过去了。」
佐仓：「没关系的。而且今天也是最后一天了,我也来帮帮忙。」
萧然：「好的,那麻烦你了。」
旁白：是的。
旁白：今天过后,这家店就准备停业了。
旁白：对我来说确实有点小小的遗憾,
旁白：但这也是跟栞奈和佐仓小姐商量之后\n得出的结果。
旁白：最开始考虑的是只在礼拜天和节假日营业,
旁白：但这样的话向卫生局申请会很麻烦。
旁白：毕竟像现在这样只有露天的店面,
旁白：之后天气越来越冷,顾客也会大幅减少。
绘美：「你好,今天也吃肉包套餐吗?」
客人：「嗯,来1份。」
旁白：抬头一看,
旁白：是绘美在和那位常客说话。
旁白：那个老爷爷经常会来我们店吃饭。
客人：「说起来,这家店今天结束就要停业了啊。」
绘美：「嗯,因为天气要变冷了。」
客人：「是吗。有点遗憾,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旁白：老爷爷好像是在为停业的事惋惜。
旁白：虽然我本来就不是因为喜欢做饭才当厨子的,
旁白：但听到有人能这么说,还是挺高兴的。
旁白：日影西斜。
旁白：短暂的白昼即将结束,
旁白：天空的西面已被染成一片橘色。
旁白：时针指向下午4点。
旁白：今天的露天咖啡店关门时间比平时要晚。
旁白：从7月中旬开始,
旁白：到此正好营业两个月。
旁白：撤掉桌椅和遮阳伞后,
旁白：这里又恢复成了和从前一样\n什么都没有的废弃铁路。
佐仓：「呼,各位辛苦了。」
栞奈：「嗯,大家辛苦了......」
旁白：大家随口道着辛苦。
旁白：剩下的只有像庆典结束后一般,
旁白：稍显寂寞的气氛。
绘美：「终于不用再做烧麦啦......」
萧然：「烧麦?要是大家还想吃的话,可以再做啊。」
栞奈：「啊,再吃一阵烧麦和肉包也行......」
萧然：「哎,还是等以后再说吧,现在肯定都腻了。」
旁白：虽然只开了两个月,
旁白：但大家都是凡事店铺优先。
旁白：每天的一日三餐,
旁白：必有至少一顿吃的是做坏的烧麦。
旁白：这段时间我没怎么学习,
旁白：向佐仓小姐付完必要的经费之后,
旁白：最后也没剩下太多经营利润。
旁白：......不过,
旁白：我却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佐仓：「喂,你们干嘛无精打采的啊。」
佐仓：「这种时候,不应该庆功吗。喝酒啦喝酒。」
栞奈：「呃,但是庆功会之前不是开过了吗?」
佐仓：「无所谓啦,一个理由而已......啊,对了。」
萧然：「嗯?怎么了?」
佐仓：「仔细一想,快到我的生日了。」
栞奈：「哦——!生日快乐。」
佐仓：「好,那就开生日宴会吧!主题有了。」
旁白：看样子她今天也忍不住酒瘾。
旁白：开生日宴会比庆功会这个理由更牵强。
佐仓：「那景,拜托你弄点吃的了。」
萧然：「是是是,那我就做点烧麦以外的东西。」
旁白：反正绘美和栞奈的生日也都庆祝过了。
旁白：而且毕竟佐仓小姐也没少照顾我们。
旁白：我和佐仓小姐马上就出来买食材了。
旁白：栞奈和绘美留下看家。
旁白：虽然家里有保险柜,但留绘美一个人也放心不下,
旁白：而且本来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有人在里面住着。
?：「啊,佐仓小姐好。」
?：「前辈今天也要喝酒吗?」
佐仓：「嗯。你们的裙子太短咯。」
?：「不是啦,最近很流行这种款式的。」
佐仓：「嗯——算了,别做坏事哦。」
?：「是,那我们去看今天的演出了——」
旁白：佐仓小姐偶尔会和来往的女孩子搭个话。
旁白：似乎她在这附近有不少认识的人。
佐仓：「景,刚才那几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萧然：「嗯?什么怎么样?」
佐仓：「看着挺可爱,但脑瓜不怎么好使对吧?都是笨蛋啊。」
萧然：「呃,啊啊,是吧。」
旁白：虽然不至于说是笨蛋,
旁白：但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旁白：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
佐仓：「哎,那些人确实是笨蛋......」
佐仓：「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那么无忧无虑的。」
旁白：说着,她给我看了看手中的冰淇淋和向日葵籽。
旁白：这两个都是给她们捎带的。
佐仓：「别看这样,大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和我也不例外。」
萧然：「是啊......是这样的吧......」
旁白：太阳落山,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旁白：周围的秋虫开始鸣叫,给人带来一丝凉意。
旁白：我们聚集在老地方,
旁白：举行着小小的宴会。
佐仓：「大家开店辛苦了,干杯——」
绘美：「干杯——」
栞奈：「还有佐仓姐的生日——」
萧然：「佐仓小姐,生日快乐。」
绘美：「生日快乐。」
旁白：我做了一桌比平时要豪华的菜。
旁白：我和佐仓小姐单手举起啤酒杯,
旁白：绘美和栞奈则拿起橙汁。
旁白：佐仓小姐过了生日\n就22岁了吧?
旁白：记得她比我早出生两年,
旁白：但因为我的生日是12月,
旁白：所以暂时就大我三岁了。
佐仓：「哎,快乐什么啊。」
栞奈：「哎?怎么了突然?」
佐仓：「我反倒是想留在20岁前,1岁都不长啊。」
绘美：「为什么呢?」
佐仓：「哎,小孩子和17岁的花季少女是不会明白的......」
佐仓：「算了,今天要喝个痛快,你也陪我喝。」
旁白：佐仓小姐一副滑稽的表情,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旁白：不知道怎么了,她还强行给我灌酒。
佐仓：「话说栞奈,你怎么光喝果汁啊。」
栞奈：「呃,我还没成年啊......」
佐仓：「没事没事,啤酒嘛,就和果汁差不多的。来,喝点喝点。」
栞奈：「哇,别往我杯子里倒啤酒啊!」
旁白：看来我一个人陪她喝她还嫌不够。
旁白：这回连栞奈也成了她的目标。
佐仓：「我说啊,初中毕业后就算是踏入社会了。\n 怎么能连一点酒都不喝呢。」
栞奈：「不是——话虽如此......\n 喂景你也劝劝她啊。」
萧然：「呃,你指望我也没用啊。」
旁白：记得按照日本的法律,未成年人是不允许喝酒的。
旁白：但是踏入社会的人总不能连一点酒都不喝吧。
旁白：于是,我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日语回答道。
萧然：「(DAIJOUBU DAIJOUBU)没关系没关系。」
佐仓：「看,景也这么说吧。好了喝吧现在就喝。」
栞奈：「好、好了我知道啦,你别倒大杯啊。」
旁白：......结果这天晚上,我们一直喝到很晚。
旁白：佐仓小姐喝得烂醉,栞奈也被她强行陪酒。
旁白：我借着劲头又跳了霹雳舞,绘美看得很开心。
旁白：时不时猫咪还会跑过来趴在我的腿上。
旁白：我刚来日本开始这份工作时,完全想象不到现在这般景象。
旁白：......如果现在把这里的各位称为“朋友”的话——
旁白：那可以说,不中用的迈克尔交到了“三位加一只”重要的朋友吧。
旁白：房间的角落里还放着已经过季的蚊香。
旁白：蚊香的气味,不经意间勾起人对深夏夜晚的回忆......
绘美：「......姐姐......」
绘美：「姐姐,我想去厕所......」
栞奈：「呼——哈——,嗯嗯......」
绘美：「唔,大家都睡着了......」
绘美：「咦?谁在那?」
老爷爷：「呃,啊,小姑娘啊......」
绘美：「嗯?——你是,给我糖的那个老爷爷?」
老爷爷：「对对,嘘——」
绘美：「咦,啊,嗯,嘘......?」
老爷爷：「我来这有点事,你听话老实点哦。」
绘美：「啊,嗯?」
老爷爷：「这就对了,小姑娘真是个好孩子。」
旁白：——翌日清晨。
旁白：起床后过了一会,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事情。
旁白：前一天晚上喝多了,现在头还有些疼,
旁白：我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
旁白：突然发现......
萧然：「......保险柜不见了?」
旁白：糟了。
旁白：肯定是昨晚我们睡着的时候,被小偷偷走了。
旁白：我睡觉之前上厕所的时候确实还在的。
旁白：当时大概是夜里11点。
萧然：「喂、喂,快起来,不好了!」
佐仓：「嗯~景,怎么了?」
栞奈：「早(上)让好......怎么了?」
旁白：昨晚喝得烂醉的佐仓小姐,东倒西歪地睡在地上。
旁白：栞奈也刚刚醒,一脸的困意。
萧然：「听着。我们好像被盗了。」
佐仓：「被盗了?......啊,保险柜不见了。」
栞奈：「嗯嗯,哎?什么什么?」
萧然：「我觉得是昨晚我们睡觉的时候被偷的。」
栞奈：「完全没发现......」
旁白：面对一脸惊讶的二人,
旁白：我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旁白：应该在这里的人,
旁白：少了一个。
萧然：「......绘美呢?」
栞奈：「绘美?......啊,是啊她去哪了......」
佐仓：「那孩子不会是......」
旁白：脑中突然闪现出可怕的情况。
旁白：不光是我自己,大家一定都想到了。
旁白：多数强盗并不是一开始就计划犯案的。
旁白：更多的是盗窃时被抓现行,走投无路之下便用暴力抢夺。
旁白：对方是小孩子的话,
旁白：很可能会被直接带走。
旁白：最坏的情况,
旁白：会被杀害。
栞奈：「绘美!」
旁白：栞奈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旁白：我们也追着她跑到屋外。
旁白：先去报警?
旁白：还是该先在附近找找?
绘美：「咦?怎么了姐姐。」
栞奈：「......太好了,你没事......」
绘美：「怎么了?」
旁白：绘美愣怔地看着我们。
旁白：她正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和猫在一起玩。
绘美：「啊,说起来昨天晚上......」
绘美：「给我糖的那个老爷爷来过了。」
栞奈：「......给你糖的?」
旁白：她说给她糖的老爷爷,
旁白：恐怕就是那个之前经常来店里吃饭的客人。
绘美：「老爷爷是来干什么的呢?」
栞奈：「...............」
绘美：「啊,老爷爷昨天又给我糖了呢。」
旁白：绘美如此开心地说着。
旁白：听到这些,我和栞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旁白：不用开口也知道,我们想到的是一样的。
旁白：......我们不能告诉绘美事实。
旁白：她只需要知道心中那个温柔的老爷爷就好。
旁白：而且绘美没事,我们就安心了。
旁白：我和栞奈拜托佐仓小姐照看绘美,
旁白：然后单独来到外面。
旁白：不能让妹妹听到这些话。
萧然：「保险柜里面,有大约67万日元。」
旁白： 我一边用写的,一边用手势比划告诉她。
栞奈：「有那么多啊......」
萧然：「大约3礼拜的营业额,一分没动。」
旁白：要是知道会这样,
旁白：当初就应该别怕麻烦都存到银行里。
旁白：而且这场盗窃,
旁白：无疑是那个小偷早就计划好的。
旁白：之前就经常光顾我们的店,
旁白：还选了停业的当天晚上进行偷窃,这么一想肯定是这样。
栞奈：「店铺的其他费用怎么办?」
萧然：「嗯,这个你放心。没问题。」
旁白：桌椅器材的租金,
旁白：还有中途买的厨具和其他杂费都已经付清了。
栞奈：「那也就无所谓了吧......虽然钱被偷了有点受打击。」
栞奈：「原本也不会有这些收入......」
萧然：「话是没错......」
旁白：我明白她的意思。
旁白：至少绘美平安无事。
旁白：我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旁白：......但,我们这段时间的劳动都变成了徒劳。
旁白：开店忙乎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旁白：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大笔钱,结果就这么没了。
栞奈：「果然你心里很不满?」
萧然：「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栞奈：「对不起......为了赚那些钱,你也付出了那么多......」
萧然：「..................」
栞奈：「但是(しょうがない)没办法......」
旁白：这句日语我听懂了。
旁白：她在说,“这没办法”。
旁白：......这和以往一样,
旁白：也是因为价值观不同吗?
旁白：绘美平安无事是万幸。
旁白：但是失去了好不容易才赚到的一大笔钱,
旁白：又让我懊恼不已。
旁白：这两者都是我的真实感情,
旁白：但是这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想开的。
萧然：「栞奈,抱歉,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栞奈：「哎,景你怎么了?生气了?」
旁白：我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紧,然后转身离开了。
旁白：我其实并没有生气,也不是不想说话。
旁白：回到房间后,我深深呼了一口气。
旁白：如果刚才再和栞奈继续说下去,
旁白：我可能会说出让她伤心的话。
旁白：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打开了熟悉的银行存折。
旁白：我盯着上面100万日元左右的余额。
旁白：这是这8个月来存下的钱。
旁白：......离我原计划要攒的钱还差大概50万日元。
旁白：只要有了这些钱,我就可以重新高考,甚至还能留学。
旁白：算到现在这份工作结束,应该刚好攒够。
旁白：而刚才被偷的钱有67万日元。
旁白：我和栞奈两人平分的话每人也有30万以上。
旁白：如果算上那些钱,基本上就完成目标了。
旁白：归根结底,30万日元本来就不是个小数目。
旁白：如果在中国想存这么多钱,可要工作上好多年。
萧然：「唔......」
旁白：我不禁叹了口气。
旁白：这种事很难一下子想开。
旁白：......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旁白：但就算明白道理,内心还是无法接受。
栞奈：「啊......」
旁白：和平时一样,我在走廊遇到了栞奈。
旁白：睡觉之前经常会在刷牙的时候碰到。
旁白：......不要对丢钱的事发牢骚。
旁白：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脑中寻找话题。
栞奈：「那个......对不起......」
栞奈：「本来已经攒下不少钱了......」
旁白：我还没开口,她先道了歉。
旁白：原本我还想应该避开这个话题的。
萧然：「噢,没事的......」
旁白：于是我只回了这一句话就回房间了。
旁白：实际上我没在为这件事生气。
旁白：她也没有理由向我道歉。
旁白：......觉得很遗憾。
旁白：其实这才是我的想法吧。
旁白：不过,
旁白：从这时开始......
萧然：「啊,早......」
栞奈：「啊,嗯,早上好......」
萧然：「那......我先走了......」
旁白：我们中间产生了些许隔阂。
旁白：我们没有吵架,也没有讨厌对方。
旁白：但是一条沟壑自然而然地横在了我们两人中间......
旁白：我和她有很多能相互理解之处,
旁白：然而这次,我重新认识到了不同国家\n的人之间不同的价值观......
旁白：这种想法让我有些寂寞。
旁白：如果让小孩说出一名世界第一的伟人,那会是谁呢?
旁白：估计会有毛主席,甘地,爱迪生,列宁,斯大林......
旁白：说不定也会有说自己班主任的吧。
旁白：但是我呢,会说是父亲。
旁白：在我还小,
旁白：刚刚记事,还没上小学的时候......
旁白：我父亲在大学里担任教师。
旁白：虽然地处远离尘嚣的乡间,学校规模也远谈不上大,
旁白：但大家都很尊敬他,称他为先生。
旁白：虽然他充满知性,脾气不太好,
旁白：但是在我眼中,他就是最亲近、最伟大的人了。
旁白：我一直憧憬着父亲,想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旁白：这样的父亲呢,有两个口头禅。
萧然爸：「萧然,快去学习。」
旁白：毕竟是教师,说这话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旁白：而另一个——
萧然爸：「要有目标,有梦想。」
旁白：则是这样一句话。
旁白：从我记事起,他就总是说这句话。
旁白：6岁时,我们迁到了广州。
旁白：周围的孩子我全都不认识,但是我并不觉得寂寞。
旁白：反正他们都是些不好好学习的笨蛋。
旁白：现在回想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我故意离群的。
旁白：所以在小学里,我的成绩也总是第一名。
旁白：听说父亲小时候也全都是第一名。
旁白：所以我并没有因为成绩好受到他表扬过。
旁白：但是也不代表完全没有表扬过我。
萧然爸：「这是名叫黑格尔的人提出的观点......」
旁白：晚上睡觉前,父亲总会跟我说很多话。
旁白：为了能让年纪还小的我也能理解,他会说得非常简明易懂。
旁白：他应该是在说马克思的资本论之类的东西。
旁白：这和学校教的东西完全不同,本来是要在大学学习的内容吧。
旁白：事实是,那时我的确没怎么理解。
旁白：让小孩听经济学,怎么可能能听懂。
旁白：但是我却不停地点着头,用心地听他讲。
萧然爸：「是吗。在这年纪能听懂这些东西的,也就你了。」
旁白：父亲这样夸奖了我。
旁白：因为他很少表扬我,能听到他这么说,我高兴极了。
旁白：那时正宣扬劳动最光荣。
旁白：城市里的年轻人,相继离开学校。
旁白：投入到偏远地区的农业生产中。
旁白：但是父亲看到那些人——
萧然爸：「一群蠢货......」
旁白： 却如此唾弃道。
旁白：那时我还小,不懂得其中的缘由。
旁白：我固然尊敬在大学当教师的父亲,
旁白：但是在学校里我也学到,劳动最光荣。
旁白：好景不长,
旁白：变故总是来得这么突然。
萧然爸：「萧然,快把行李收拾好。」
旁白：他的语调和平常一样,有些粗暴,
旁白：但是表情中却透露着几分胆怯。
旁白：......这是又要搬家吗?
旁白：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总之按他说的收拾好了行李。
旁白：明明有信心在学校下一次考试中也拿第一的,真遗憾。
旁白：几天后。
旁白：我随着父亲来到了个不能再乡下的乡下。
旁白：在山中清出的空地里,
旁白：有个小而简陋的房屋。
旁白：我看了看周围,看到附近也有很多类似的房屋。
旁白：这好像是一座小小的农村。
旁白：......这就是新家?
旁白：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间茅屋。
旁白：父亲驻足了片刻后,向着其中一间房子走去。
旁白：他没说什么话,默默地走了进去。
旁白：屋里非常昏暗,也没见到有灯具。
旁白：准确地说,根本就没有通电。
旁白：显然,这附近不大可能会有小学。
旁白：至少在能走着上学的距离内不会有。
旁白：同时我也注意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旁白：父亲的工作......大学呢?
萧然爸：「...............」
旁白：我问了父亲,但他却默默不语,
旁白：只是一味地看着远方。
旁白：从那天起,父亲开始耕作外边的土地。
旁白：他拿着我从未见他拿过的锄头,
旁白：踉踉跄跄地从早上忙碌到晚上。
旁白：他不再跟我说大学的事情了。
旁白：也不再在睡前对我讲经济学了。
旁白：取而代之的,是整天喝得酩酊大醉,满口怨言。
旁白：我听不懂他到底是在抱怨什么。
旁白：在我幼小的心中,
旁白：我人生的目标、我尊敬的父亲已经消影无踪。
旁白：......当然,现在的我是明白的。
旁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旁白：从那之后,两年过去了。
旁白：如果我还在上小学的话,
旁白：这两年就能让我上到三四年级了。
旁白：但我却在山村里度过了这两年。
旁白：之前一直成绩是第一名的我,这两年完全无缘学校。
旁白：陪伴我的,
旁白：只有耕地、酗酒、睡觉的父亲......
旁白：——两星期后。
旁白：凉爽的秋风渐渐多了一丝寒意。
栞奈：「唔,冷......」
旁白：我和平时一样在站台洗着脸。
旁白：冰凉的自来水即刻就让人清醒。
栞奈：「最近突然就变冷了啊......」
旁白：现在还没有搬出取暖用具,
旁白：但应该马上就用得上了吧。
旁白：尤其是清早和深夜的寒意,
旁白：已经让人感觉到了冬天。
旁白：......最近和他说话的感觉不太和谐。
旁白：倒也没有吵架。
旁白：只是觉得有一种距离感。
旁白：一定是因为他\n\n还在对小偷的事耿耿于怀吧。
旁白：那件事我也觉得很遗憾,
旁白：但我们因此而变得疏远,
旁白：还是让我感觉有点寂寞。
旁白：在我茫然地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
小墨：「早啊,今天天气也不错啊。」
栞奈：「呃,啊......早上好。」
旁白：定睛一看,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大叔。
旁白：他是我们这个工作的雇主,也是公司的社长。
栞奈：「呃,社长,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小墨：「叫我江就行,今天是来找你的。」
栞奈：「我?」
小墨：「对,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这儿?」
旁白：说着,他递给我一张票。
旁白：好像是一个什么宴会的入场券。
栞奈：「呃,但是为什么找我?」
小墨：「不是啦,是那家伙不愿意去,剩下的。」
旁白：他说的“那家伙”,肯定就是指佐仓姐了吧。
旁白：的确,那个人感觉和宴会格格不入。
小墨：「啊,礼服和高跟鞋我也带来了,挑你喜欢的穿吧。」
栞奈：「可是......」
小墨：「认识的人越多越好嘛。对你今后找工作也有好处。」
栞奈：「..................」
小墨：「那就明天,尽可能来吧。」
栞奈：「呃,啊,等等......」
旁白：他不听我的制止,随即便离开了。
旁白：他刚才说到今后找工作,这让我意识到,
旁白：现在这份工作还剩两个月就结束了。
旁白：......作为现雇主的关心。
旁白：我应该把它当成一份好意来接受吗?
旁白：我看着宴会的入场券和全套的礼服,
旁白：陷入了思考。
萧然：「早啊,气温变凉了啊。」
栞奈：「呃,啊啊,早......」
萧然：「嗯?怎么了?」
旁白：他看出我有点不对劲。
旁白：我们最近都没怎么说过话。
旁白：我想了想,还是将事情说给了他。
旁白：如果我真要去参加宴会的话,
旁白：就要外出很长时间。
旁白：无论如何也要跟景说清楚。
萧然：「......被邀请参加宴会?」
旁白：我连说带比划,他看来明白了我的意思。
栞奈：「嗯,社长......不,是江先生让我去的。」
萧然：「这还真是稀罕......」
栞奈：「他叫我最好是去参加。」
旁白：我是觉得只是为了找份工作用不着这么麻烦,
旁白：但江先生跟我说反正去了也没坏处。
萧然：「那你打算去吗?」
栞奈：「还没决定,我再考虑一下......」
栞奈：「宴会吗......」
旁白：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宴会的模样。
旁白：东京的宴会肯定华丽至极。
旁白：要说没有憧憬过参加宴会,那肯定是谎话。
旁白：但是对于总是穿运动服的我来说,那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旁白：......按道理我应该去的吧。
旁白：我知道现在这种活动很流行,
旁白：参加这种活动说不定还能借机找到下一份工作。
旁白：我也意识到,自己来东京已经快1年了,
旁白：但除了佐仓小姐和景以外,我还谁也不认识。
旁白：......不能因为内向就一直逃避下去。
旁白：于是,我为自己做了决定。
旁白：——薄暮将至。
旁白：我烦恼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决定去参加宴会。
栞奈：「穿这衣服
旁白：有点难为情啊......」
旁白：第一次穿礼裙,有点难为情。
旁白：这么一想我还是第一次穿露肩的衣服。
绘美：「姐姐好漂亮,像偶像一样呢。」
栞奈：「别啊,说什么呢,
旁白：啊,哇哇——」
旁白：还有这双很高的高跟鞋。
旁白：当然我也是第一次穿,
旁白：至今为止我甚至连普通的浅口女鞋都没穿过。
旁白：一直以来穿的不是运动鞋就是皮鞋,
旁白：忽然视线高了一截吓了我一跳。
旁白：因为还不习惯,
旁白：走起路来也不稳。
栞奈：「那我出去啦。」
绘美：「啊,要是有好吃的,给我带回来点哦。」
栞奈：「呃,那地方可以打包吗?」
绘美：「带个保鲜盒?」
栞奈：「啊,嗯,那我先带着再说吧。」
旁白：说着,我往手提包里装了两个小的保鲜盒。
旁白：我本身也是第一次去这种正经的宴会,
旁白：不知道有什么规矩。
萧然：「啊......栞奈?」
栞奈：「呃,我还是,决定要去了......」
萧然：「这样啊,那我帮你记一下工时表吧。」
栞奈：「啊,嗯,好像9点就能结束了......」
旁白：说完我便快步走出了门,结果——
栞奈：「呀,哇哇——」
萧然：「啊,喂,你没事吧?」
栞奈：「啊,嗯,没事......」
旁白：高跟鞋还不习惯,不小心崴到脚。
栞奈：「呃,那我去了。」
萧然：「路上小心啊。」
栞奈：「嗯,谢谢......呀,哇哇哇——」
萧然：「感觉好危险啊......」
旁白：我朝一脸担心的他挥了挥手,
旁白：便离开了站房。
旁白：我独自走在傍晚的街上。
旁白：时间还不到6点,而宴会的开场时间是晚上7点。
旁白：会场在新宿,听说从这里过去也不算太远。
旁白：虽然时间足够赶得上,
旁白：但因为有高跟鞋这个“不稳定”因素,
旁白：还是有点担心。
栞奈：「要不要打车呢,虽然有点浪费......」
旁白：就算要打车——出租乘车点已经排起长队了。
旁白：我又没本事去拦路上的出租车。
佐仓：「哎呀这不是栞奈吗,穿成这样干嘛去?」
栞奈：「啊,佐仓姐......」
佐仓：「哈哈——是要去参加那个宴会吧。」
栞奈：「唔,是的......」
佐仓：「我还以为你对那种事没兴趣呢,可以啊。」
旁白：佐仓姐朝我笑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栞奈：「话说我想打车去新宿......」
佐仓：「最好别。现在这个时间点连黑车都打不到,路也堵得很。」
栞奈：「啊,果然是这样。」
佐仓：「坐电车就可以,走着去也没多远。」
佐仓：「从明治神宫穿过去,不到30分钟就能到了哦。我先走了,拜拜。」
栞奈：「原来如此,看来比想象中还近。」
旁白：虽然穿这双高跟鞋走路还是有点担心,但还有1个多小时呢。
旁白：我按照佐仓小姐说的,穿过明治神宫,向新宿走去。
旁白：明治神宫已经被夕阳染红。
旁白：说起来明明离住的地方这么近,我却一次都没进来过。
旁白：虽然我很喜欢这种石板路,
旁白：但现在脚下实在不稳,
旁白：没工夫欣赏风景。
旁白：......还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这身衣服的原因——
旁白：礼裙和神社这种场合格格不入,在这里太过显眼。
旁白：从刚才起路过的人就一直盯着我看。
旁白：我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旁白：我明知道走太快会有危险,还是没忍住。
栞奈：「啊疼......」
旁白：不出意料,鞋跟卡在石板路之间摔倒了。
旁白：但我为了不让自己难堪,马上便站了起来。
旁白：然后在我拍打身上的沙土时发现——
栞奈：「怎么办啊,鞋跟断了......」
旁白：从出门到现在才过了十分钟。
旁白：按佐仓小姐指的路,我走了还不到一半。
旁白：......都走到这了,
旁白：哪里有车站我也不清楚。
旁白：不知道是应该回原宿站,还是附近有其他车站。
旁白：当然,这里也没法坐出租车。
栞奈：「要不算了,不去了吧......」
旁白：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
旁白：我原本就不是那么想去。
旁白：不过那样有点对不起社长。
旁白：人家连衣服都给我准备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旁白：傍晚6点半,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
旁白：我终于穿过了明治神宫,来到了代代木车站。
旁白：正赶上下班和放学的时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旁白：走在车站到新宿的直线道路上。
旁白：一开始我还穿着断了跟的高跟鞋,
旁白：但实在太耽误时间了。
?：「哎,你看那个人。」
?：「哎——不是吧,竟然光脚走路。」
旁白：偶尔能听到人这样说,但没时间管这些了。
旁白：我看了眼车站的表,已经6点50分了。
旁白：再这样就赶不上了。
旁白：于是我脱下了另一只鞋,
旁白：开始跑了起来。
栞奈：「呼哈,好、好累......」
旁白：昏暗的新宿办公街上,我在高楼之下奔跑着。
旁白：想要奋力奔跑的时候,我注意到右脚开始疼了。
旁白：这还是那次事故以来我第一次跑。
旁白：下班回家的人们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旁白：我也害怕路上会不会有碎玻璃之类的东西......
栞奈：「哈——哈——,总算、赶上了......」
旁白：离开场还剩1分钟。
旁白：我调整呼吸,重新穿上脱掉的高跟鞋。
旁白：因为一只鞋的跟断了,走起来摇摇晃晃,但没空抱怨了。
旁白：我马上在检票处递过入场券,向场内走去。
栞奈：「原来宴会是这样的啊......」
旁白：这是我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旁白：像婚礼现场一样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
旁白：一共有30人左右?
旁白：看起来都是年轻人,互相之间在随意地聊着。
旁白：......有点像相亲会但还不太一样?
旁白：这里不是迪斯科,但里面还有人在跳舞。
旁白：吃的和喝的好像可以随便拿,
旁白：但这个场合总觉得没法拿保鲜盒出来。
旁白：花了好大工夫终于来到会场后,
旁白：我一个人愣了好一会。
服务员：「小姐,一个人?」
旁白：......咦,这就是香槟塔吧?
旁白：头一次见,这样都不会洒真厉害。
服务员：「嗯?没听见吗。小姐——」
栞奈：「呃?啊,我?」
服务员：「您要点什么喝的吗?」
栞奈：「呃,啊,是的,抱歉......」
服务员：「螺丝起子可以吗。请。」
栞奈：「啊,谢、谢谢......」
旁白：螺丝?
旁白：我接过不知是什么的饮料,喝了一口。
旁白：......啊,这是酒啊。
旁白：喝了一口就发现了。
旁白：我还以为什么果汁这么好看,原来不是。
?：「哦——那是谁啊,给我介绍介绍。」
?：「喂,你们几个,又去搭讪啊。」
旁白：接着,马上围上来好几个人。
旁白：虽然我不是很清楚,
旁白：但他们身上穿的大概都是名牌。
?：「我们是青山的大四生。啊,不过这家伙是圣心的。」
?：「喂,什么叫‘这家伙’啊。」
?：「这是我的名片。这是手提电话的号码,这个是寻呼机号码。」
?：「还有我的,做了内定录取我的公司名片。」
栞奈：「呃,好的,谢谢......」
旁白：收下的名片上面写着我看不懂的头衔和姓名。
旁白：大四生说明他们还在读大学吧,竟然连名片都有了。
旁白：之后又有各种各样的人朝我搭话。
旁白：大家都会说是哪所大学的,被哪家公司录取了,
旁白：家里很有钱之类的话题,越说越起劲。
旁白：每个人的第一句话都是“我是哪所大学的”,
旁白：然后是父母是哪个公司的高管或者社长。
旁白：还有家住什么地方,
旁白：开的车是进口的之类炫耀的话题。
旁白：......看样子,在这个地方头衔比名字更重要。
旁白：来参加这个宴会的,好像都是生于富裕家庭的人。
旁白：我现在明白江先生所说的,“找到下一份工作”的意思了。
?：「话说你呢,什么大学的?」
栞奈：「啊,呃,我不是大学生......」
?：「嗯嗯,难道是高中生?」
?：「哇——那还来这种地方,是不良少女啊。」
栞奈：「那个,也不是,我是社会人......」
?：「嗯?那就是高中毕业了?」
栞奈：「不是,那个,我没上高中......」
?：「.....................」
?：「那你不会是......初中毕业?」
栞奈：「啊,是的......」
旁白：伴着我的回答,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安静了。
旁白：每个人都尴尬地一言不发。
旁白：......果然,我应该根据场合编着说吗?
旁白：但是我不擅长编瞎话。
旁白：正常交流都很吃力,更别说对方是初次见面又比我年长的人了。
旁白：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旁白：我正想着赶紧随便说点什么的时候——
?：「不不不,你是谁家的大小姐吧。」
栞奈：「啊?」
?：「有那种啦,传统的大小姐,不用去学校家里有专门的老师的。」
?：「啊啊,这么一说我也听说过。」
?：「什么嘛,吓我一跳。」
旁白：我还没弄清状况,这3个人就达成共识了。
旁白：看样子是把我当成是传统的大小姐家庭了。
旁白：这误会实在是太大了,但我反而没有去否定。
旁白：一方面是我没自信能说清楚,
旁白：另一方面,我怕现在这个场合澄清的话,
旁白：会被骂得很惨。
旁白：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
旁白：我只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听他们炫耀学校和父母。
旁白：......不过,不能一直这样。
旁白：我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栞奈：「啊,那个,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怎么了栞奈小姐。」
栞奈：「哪里有什么好的兼职工作吗......」
?：「你在找工作吗?」
栞奈：「啊,是的,打算明年开始做。」
?：「知道倒是知道不少,但适合介绍给大小姐的工作......」
?：「嗯,一时还想不到呢。」
栞奈：「啊,不用,哪里都可以的,真的......」
?：「那,舞厅里舞台的工作行吗?栞奈小姐这么可爱应该可以的。」
?：「不行啦。那种工作是给高中文凭,只能出卖色相的穷人干的。」
?：「哈哈哈,说的也是。」
旁白：说完3人笑成一团。
旁白：他们大概没有恶意,但听着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旁白：......果然我不应该来的。
旁白：中途我就想回去了,
旁白：但是想想不能糟蹋了江先生的好意,
旁白：便一直忍到了最后。
旁白：期间我也不怎么想说话,
旁白：只是偶尔嗯嗯的应和几声。
旁白：一直喝着那个螺丝什么的酒,
旁白：默默地等待宴会结束。
旁白：宴会终于结束了,大家陆续向出口走去。
旁白：我也伴随着人流被带向出口。
?：「栞奈小姐,你去哪啊?我们再去蹦迪吧。」
栞奈：「啊?蹦迪?」
?：「刚才不是说过了嘛。」
旁白：刚才好像是说过去什么地方,
旁白：不过酒喝得我稍微有点醉了,
旁白：记不太清了。
栞奈：「那个,抱歉,我得早点回去......」
?：「没事啦,到时候开车送你回去。」
?：「对对,这家伙的凯子买了新车哦。」
?：「是啊,宝马6系哦。」
?：「真狠,你让人家贷了多少年款啊。」
?：「那又怎样,谁让他是土鳖大学出身,努力点是理所当然的。」
?：「栞奈小姐这么可爱,钓这种凯子很容易的啦。」
?：「女人好可怕——」
旁白：3个人再次笑作一团,朝外面走去。
旁白：旁边的其他人也一同笑了。
旁白：回过神来,我自己也在笑。
旁白：估计我笑得很生硬,但不知为何还是笑了。
旁白：我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发出了自己都讨厌的笑声......
萧然：「哈——呼,喂,我来接你了。」
栞奈：「哎......?」
旁白：......景?
旁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旁白：景骑着自行车出现在我的眼前。
旁白：自行车非常破,估计是从哪里借的。
?：「这家伙是谁啊?」
萧然：「我有点担心就过来了。借了一辆自行车,虽然有点破。」
旁白：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旁白：只见他气喘吁吁地坐在自行车上。
?：「难道是栞奈小姐认识的人?」
栞奈：「...............」
?：「怎么可能嘛,骑破自行车的人,你认识他,不会吧?」
栞奈：「啊,其实......我......」
?：「对吧——而且这家伙像个奇怪的外国人。」
旁白：......不知为何,我说了不认识。
旁白：景明明是好心来接我的。
旁白：肯定是担心我穿高跟鞋不习惯才特意过来的......
?：「不管他了,我叫上凯子,我们继续玩去吧。」
?：「今天去哪?六本木怎么样?」
?：「栞奈小姐还在呢,还是去麻布吧。」
萧然：「喂怎么了,不走吗?绘美还在家呢。」
栞奈：「...............」
?：「你这人怎么回事,尽说些听不懂的话。」
?：「你这哪来的破自行车啊?」
?：「你是中国人吧?那就骑着它回你们国家去吧。」
?：「啊哈哈,隔着海呢不可能啦——」
?：「不不,他是中国人啊说不定可以呢。」
旁白：旁边的几个人也朝景说着脏话。
旁白：景只是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坏话。
旁白：不,他应该不知道那些是坏话。
旁白：就算被一群人骂,他也听不懂日语。
旁白：这些人一边大笑,一边扯着嗓门讨论着......
旁白：......我大概......也笑着。
旁白：生硬地,不自然地,低着眼睛笑着......
旁白：明明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不开心,但仍然笑着。
旁白：高耸的大厦,热闹街道上的霓虹灯,
旁白：快步行走着的人群,出租车的候车队伍,
旁白：让人不习惯的酒,高级的进口车,迪斯科,欢声笑语......
旁白：在这样的东京之中......
旁白：只有他一个人没在笑。
旁白：他催促着我快点回去,
旁白：带着一脸担心的表情直直地望着我......
栞奈：「......自行车怎么了......」
?：「嗯?栞奈小姐,你说什么?」
栞奈：「我说——自行车又怎么了!」
旁白：我情不自禁地将手中的高跟鞋丢了出去。
旁白：仅仅在一瞬间。
旁白：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旁白：我现在非常生气。
?：「呃......」
栞奈：「不要瞧不起初中文凭啊!」
旁白：周围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旁白：我没有在乎这些,继续说着。
栞奈：「宝什么马啊,很了不起吗!景,我们回去。」
萧然：「呃,啊啊,但是你的鞋......」
栞奈：「无所谓......啊,对了。」
旁白：我再次返回了会场,
旁白：朝放着食物的桌子走去。
旁白：我火速装满了带来的保鲜盒。
旁白：会场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但我也没去在意。
旁白：不知怎么,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旁白：......我大概不是在对那些人生气。
旁白：不是因为初中毕业、大小姐、宝马和他们说景的坏话生气。
旁白：也不是因为喝了不习惯的酒而醉了。
旁白：我生气是因为自己刚刚装作不认识景,
旁白：和那些人一同笑着,自己感到羞愧。
旁白：我对差点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自己感到愤怒......
旁白：幽深的夜空让人感觉到秋天已经结束。
旁白：明月从高楼之间探出硕大的身姿。
旁白：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些许寒意,
旁白：我和栞奈两人骑着自行车走在新宿的街道上。
栞奈：「啊哈哈,你看,夜景多漂亮。」
旁白：身边是高楼林立的新宿街道。
旁白：我一边眺望着美丽的夜景,
旁白：一边吃力地踩着脚踏登上斜坡。
旁白：栞奈坐在后座上,来回摆动着光着的脚。
旁白：她手里拿着装满食物的保鲜盒,看起来心情很好。
栞奈：「喂喂,等到家了我们一起吃吧。」
萧然：「好啊......我说,你是不是喝醉了?」
栞奈：「嗯,啥?」
萧然：「你啊,喝酒了吧,(オサケ)喔萨克。」
栞奈：「啊哈哈,嗯。」
旁白：她很开心地笑着。
旁白：有时她还会在后座乱动,影响我骑车。
栞奈：「咔嚓咔嚓咔嚓......」
萧然：「怎么又开始吃瓜子了。」
栞奈：「嗯?你也想吃吗?来,张嘴——」
萧然：「别乱动啦,我快蹬不动了。」
栞奈：「啊,是上坡。加油啊景~」
旁白：我们一边闲聊着这些,一边行驶在夜晚的都市中。
旁白：借来的这辆破旧的自行车,
旁白：刹车时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旁白：这也成为了我们路上的笑料。
旁白：在终于登上了一个长长的斜坡时,栞奈轻声嘀咕了起来。
栞奈：「唉,什么大小姐啊,像白痴一样......」
萧然：「嗯?你说什么?」
栞奈：「我刚才,有那么一下子假装不认识你......」
萧然：「抱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栞奈：「嗯,我怎么会那个样子呢......」
栞奈：「我真是太过分了,对不起啊景......」
旁白：她说的那些话我不是很理解。
旁白：是没听过的日语,
旁白：还被风声盖过了。
旁白：......初冬临头的秋夜。
旁白：明月和西边闪烁着的猎户星座一同照耀着大地。
旁白：我和栞奈第一次共乘一车。
旁白：她发出带着醉意的笑声,时而用寂寞的语气自言自语。
旁白：我们两人一边前行一边吃着瓜子。
旁白：我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
旁白：但她缠在我腰间的手臂,是如此的温暖......
旁白：——几天后。
旁白：天高云淡。
旁白：凉风已变得微寒。
旁白：进入11月,
旁白：东京也正式迎来了冬季。
绘美：「景,早啊~」
萧然：「嗯!早。」
栞奈：「早啊,天也变冷了。」
绘美：「嗯,用冷水洗脸需要毅力啦。」
旁白：一大早,我们和平时一样互相打着招呼。
旁白：最近天气转冷,呼气也开始出现了白雾。
栞奈：「喂,今天是发薪日,有什么(がいしゅつ)外出计划吗?」
萧然：「外出啊,栞奈有什么打算吗?(ヨテイ)打算。」
栞奈：「没什么打算。你呢?」
萧然：「我?除了继续在屋里学习以外,没有什么计划。」
佐仓：「早上好,我来发工资了哦~」
绘美：「佐仓姐姐,早上好。」
佐仓：「好好,绘美妹妹什么时候都这么有精神呢。」
猫咪：「喵——」
佐仓：「蒂娜也很活泼啊,一会给你猫罐头吃。」
猫咪：「喵——喵——」
旁白：虽然并没有专门去养它,
旁白：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蒂娜就住在这里了。
旁白：不过它也不是一直待在这里的,
旁白：随来随走,算是半个野猫吧。
佐仓：「说起来,你们能抓住蒂娜吗?」
栞奈：「唔......应该不行吧,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佐仓：「果然这样啊。」
佐仓：「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试图抓它,它马上就会逃走。」
栞奈：「明明平常都是它自己走过来蹭来蹭去的,真不可思议。」
佐仓：「嗯,真神秘。」
旁白：她们好像是在说猫的事情。
旁白：虽然佐仓小姐没有跟我们明说,
旁白：但是能看出她以前就认识蒂娜。
旁白：毕竟连名字都知道。
旁白：说不定以前还养过它......
佐仓：「其实啊,因为天变冷了,所以想把它带到屋里。」
栞奈：「啊,佐仓小姐你要养它吗?」
佐仓：「要这么说也算。」
猫咪：「喵——喵——」
栞奈：「但是真的能抓到她吗?就连绘美,只要一想抓它它就逃跑了。」
佐仓：「这样吧,抓住蒂娜的话,我就给你们奖励金。」
栞奈：「哎,真的吗?」
佐仓：「嗯,我就出出血,给1万日元。你们没意见吧?」
旁白：她说着,把意思写在纸上给我看。
旁白：似乎是只要抓住蒂娜就能拿到1万日元的奖励。
栞奈：「太好了。绘美,要认真去抓了哦。」
猫咪：「喵——」
绘美：「啊,蒂娜跑掉了。」
栞奈：「哇,刚说完就跑了。动物的直觉真是厉害。」
佐仓：「不用这么着急,反正还有(JIKAN)时间。那就拜托你们了。」
旁白：她是在说这里被拆掉之前的这段时间吧。
旁白：毕竟还有近3个月,总会有些机会的吧。
佐仓：「还有栞奈,之前那个宴会的事,不好意思啦。」
佐仓：「我要知道是这样就不让你去了,抱歉。」
栞奈：「啊,没关系的......」
佐仓：「我没想到那个大叔会来叫你去参加。」
栞奈：「没事,毕竟是社长,叫他大叔也......」
佐仓：「那种人叫他大叔都便宜他了。」
小墨：「喂,谁是大叔啊。」
佐仓：「嗯?就是说你啊,大叔。」
旁白：江先生突然走了进来。
旁白：虽然经常会在车站附近碰到他,特意来这里还真是少见。
旁白：佐仓小姐会管江先生叫大叔。
旁白：虽然她一直是嘴巴不饶人,但平时她脾气也没这么差。
旁白：换做我要是当着自己公司的老板这么说话,那就完蛋了。
佐仓：「我跟你说啊,就之前那个宴会,那种事不要再让栞奈去了。」
小墨：「我是觉得对她好才让她去的啊。」
佐仓：「不用你操心。」
小墨：「萧然,现在这个工作再做两个月就结束咯?」
萧然：「我知道。」
小墨：「那你也该考虑下之后的事儿了。」
佐仓：「所以你过来干什么?」
小墨：「没什么,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吧,当然倒不是为了赔礼。」
佐仓：「啊?」
小墨：「来,这里有些钱,你带大家去吃一顿的吧。」
旁白：说着,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一万日元的钞票递给了佐仓小姐。
旁白：好像是说让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佐仓：「好可疑啊......你在打什么主意?」
小墨：「别想太多了。我偶尔也会请员工吃个饭的啊。」
小墨：「萧然,你也甭客气。喜欢吃的,随便点。」
旁白：佐仓小姐一脸惊诧地转过头来,其实我也是同样的感觉。
旁白：这个大叔,肯定不会纯粹出于好意做这种事情。
栞奈：「那个,要是大家都出去,这里就没人看着了......」
小墨：「没事没事,别在意都去吧。」
旁白：即便觉得可疑,我们还是出来到了原宿车站。
旁白：大白天4个人一起出门还是头一回。
绘美：「太好了,冰淇淋冰淇淋!」
栞奈：「安分一点啦,你这么蹦蹦跳跳,冰淇淋会全都飞出去的哦。」
旁白：栞奈和绘美还不清楚现在状况,所以和平时没两样,
旁白：但我和佐仓小姐却表现得格外警惕。
栞奈：「呃,你们俩从刚才开始就不大对劲,怎么了?」
佐仓：「那个大叔,这么做太奇怪了。」
栞奈：「是吗?」
佐仓：「那家伙不会这么好心的。」
栞奈：「呃,虽然我不太了解,但江先生好歹是社长......」
佐仓：「我可是在他当社长之前,就知道他的为人。」
栞奈：「他的为人?」
佐仓：「这事我不太想说的......其实,那家伙是我的父亲。」
栞奈：「哎!江先生原来是佐仓小姐的爸爸吗?」
佐仓：「嗯,虽然不是亲生的,现在也不住在一起......」
旁白：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听懂了几个日语词,大概明白了意思。
旁白：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没想到这两个人是父女......
旁白：但是这样一来,有些事也说得通了。
旁白：以前我就觉得,作为社长和员工,他们俩交流的态度也太不正常了。
旁白：......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白：她既然用“那家伙”和“大叔”来称呼自己的父亲,
旁白：也不难猜到两人的关系不是太好。
旁白：随后,我们找了个差不多的家庭餐厅吃饭。
旁白：按刚才说的,因为是江先生请客,
旁白：于是佐仓小姐也毫无顾虑地点起了贵的食物。
旁白：绘美和栞奈正开心地吃着切块蛋糕,而佐仓小姐则和她们俨然不同,
旁白：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旁白：......虽然我也害怕江先生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旁白：但他们俩再怎么说也算是父女,佐仓小姐肯定比我更了解他。
旁白：抱着这份不安的感觉,我和大家回到了老站房。
旁白：伴着意料之外的声响,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这副光景。
栞奈：「......咦?」
绘美：「哇,姐姐快看,不好了!」
旁白：眼前是已经在拆卸中的老站房。
旁白：现场有大型机械和操作员,
旁白：看样子是正在进行拆除作业。
旁白：记得这里的工作是说到年底的。
旁白：我们一直住到年底,才结束抬地价的任务......
栞奈：「我们只是出了几个小时的门......」
绘美：「房子,不见了......」
旁白：房顶也塌了,这老站房已经不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旁白：更何况接下来就是寒冷的冬天。
旁白：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小墨：「抱歉啊......」
佐仓：「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佐仓：「说好了住1年的。」
小墨：「情况有变。喂,快点给我拆。」
佐仓：「等等,住手啊!」
小墨：「喂,诗织,别在这碍事。」
佐仓：「不。这里应该是我负责的。」
小墨：「没听到吗?情况有变。」
旁白：看样子是江先生命令工人继续拆除工作,
旁白：而佐仓小姐想要阻止他。
旁白：两个人之间平时就一直有矛盾,
旁白：所以现在也根本看不出是工作上的争执还是父女吵架。
小墨：「哼,算了,随便你吧......」
小墨：「景萧然,你的工作到此结束了。」
萧然：「啊,不是,怎么突然就......」
小墨：「这一年辛苦你了。」
旁白：说完这句话,
旁白：姓江的便带着拆房子的工人一起离开了老站房。
旁白：我们留在原地,怅然若失地看着被拆掉一半的站房。
绘美：「怎么办啊,房子没有了......」
栞奈：「嗯,工作也没有了......」
旁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我们瞬时束手无策。
旁白：我们甚至无心动怒于为所欲为的江先生,只能呆然地沉默于此。
旁白：......弹指之间,工作和住所就全都没了。
旁白：虽然我手上还有一些存款,
旁白：但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感到毫无头绪。
萧然：「佐仓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佐仓：「是啊,怎么办啊......」
猫咪：「喵——」
绘美：「啊,蒂娜。」
栞奈：「猫咪也被吓得逃走了。」
猫咪：「喵——喵——」
佐仓：「..................」
旁白：蒂娜像往常一样向佐仓小姐要着猫罐头。
旁白：但她却只是若有所思地一直望着它。
旁白：最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佐仓：「好,那继续工作吧。」
萧然：「工作?这没法工作了吧。」
旁白：照她说的意思,
旁白：就是我们还要继续做住在这里的工作。
旁白：而且我觉得,原因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抓到猫。
栞奈：「但是,站房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佐仓：「不,长椅还在呢。」
旁白：说着,佐仓小姐指了指站台上留下的长椅。
佐仓：「坐在这里就行了。这样他们就没法继续施工了。」
栞奈：「呃,不光是这个问题......」
栞奈：「为了把蒂娜带回来,就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佐仓：「这是一方面......」
佐仓：「而且,我们本来就是签了1年的合同,还剩两个月呢。」
旁白：话说拆迁人员都来这里施工了,
旁白：就是说明抬地价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
旁白：那就意味着我们继续住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旁白：在这反而会影响施工,本末倒置。
旁白：既然这里也已经不能住人了,
旁白：无法工作也就不会再有报酬......
佐仓：「我来出你们的薪水。」
栞奈：「佐仓姐来出?」
佐仓：「嗯。至于住的地方,就来我家吧。」
旁白：我勉强听懂了她说的话,
旁白：却无法理解她的意图。
旁白：也就是说就算已经不再是工作了,她还是要继续干下去。
旁白：而且薪水由她自己掏腰包。
栞奈：「呃,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佐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我的一个坚持......」
佐仓：「为了让我自己不后悔......」
旁白：佐仓小姐说是先带我们去住的地方,
旁白：便把我们带到了她的房地产公司门店。
旁白：这意思不会是让我们住在这里吧?
旁白：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个普通的事务所,不像是给人居住的地方。
佐仓：「我的房间太小了,还是在这住更宽敞。」
绘美：「哇,有好多桌子啊。」
佐仓：「随便找地方休息吧,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个员工。」
栞奈：「那个,这里感觉不像是个住的地方......」
佐仓：「没事,2楼有普通的房间,这个你们放心。」
旁白：看样子这里的2楼还有房间。
旁白：不然在办公室过夜也实在太不像样了。
佐仓：「那景就用这个房间吧。」
萧然：「噢,谢谢。」
萧然：「这房间比想象中要好啊......」
旁白：比起之前老站房的值班室,这里更像个正常的房间。
旁白：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居住环境变得更好了。
萧然：「但是佐仓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旁白：之后的工作就只是在长椅上坐着了。
旁白：而且薪水也不是公司出。
旁白：不过这对突然就失去了住所和工作的我和栞奈来说,
旁白：倒是一件好事......
佐仓：「那栞奈你们俩,就住这间吧。」
栞奈：「啊,好的,不好意思了。」
绘美：「看起来是个正常的房间啊。」
栞奈：「嗯,虽然用正常这个词来形容本身就很奇怪了。」
栞奈：「不过这么一想,我们在那个站房里住了将近1年时间啊......」
绘美：「那边我也很喜欢。」
栞奈：「嗯......啊,要把从那边搬过来的行李收拾一下了。」
萧然：「好了,差不多就这样吧。」
旁白：我把从那边搬过来的行李适当地在布置在了房间里。
旁白：原本最主要的就是厨具和学习用品,其他东西也没多少。
旁白：说起来吃饭可以去买盒饭,
旁白：但是这里可以洗澡吗?
旁白：刚才看了一眼,好像厕所旁边只有一个淋浴室。
旁白：夏天的话还好说,但现在这个时节还是有点冷的。
佐仓：「差不多收拾好了吧?」
萧然：「收拾好了。给我用这么好的房间真是谢谢你了。」
佐仓：「那你去叫一下栞奈吧。我们去澡堂。」
萧然：「嗯?澡堂?」
旁白：什么意思?
旁白：没听过这个日语词,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旁白：记得这个发音有前头和战斗的意思,
旁白：不过刚才那句话里应该哪个都不是。
佐仓：「这里虽然可以淋浴,不过现在天也比较冷了。」
萧然：「所以你说的澡堂是什么?」
佐仓：「澡堂?啊啊,就是指很大的浴池。」
萧然：「浴池?难道是温泉吗?(OON SEN)翁仙——」
佐仓：「嗯,差不多就是那种吧。」
旁白：温泉。
旁白：以前我们去海边玩的时候去过的地方。
旁白：不过那时候男的和女的在入口就分开了,
旁白：所以难道说男女一起洗的不是温泉而是澡堂吗?
旁白：......这次终于?
旁白：我想象了一下,有点开始紧张了。
旁白：男女都裸着身子在同一个浴池里洗澡,虽然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旁白：但这也是日本的文化,入乡随俗吧。
萧然：「栞奈,我能进来吗?」
栞奈：「啊,嗯,请进。」
旁白：栞奈的房间,比我的房间稍微大一点点,很漂亮。
旁白：因为之前她住的地方是候车室,
旁白：没有女孩子房间的氛围,看到现在这样的房间还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萧然：「啊,那个,佐仓小姐说让我们去澡堂。澡堂——」
栞奈：「啊,去澡堂啊。」
萧然：「那就快点准备一下吧。」
栞奈：「嗯,知道了。」
绘美：「好久没去过澡堂了啊。」
旁白：我们沿着昏暗的夜路往澡堂走着。
旁白：好像是在我之前买东西时经常去的代代木。
佐仓：「啊,我忘了带护发素了。栞奈有带吗?」
栞奈：「没有,我平时只用洗发露的。」
佐仓：「那样不行啦,头发会变得不柔顺的。」
旁白：女生们一边走一边开心地聊着天,
旁白：而我则莫名地紧张起来。
旁白：......女的不在意这些吗?
旁白：接下来可是要光着身子一起洗澡了啊。
旁白：我心里七上八下地走着,不一会就到了澡堂。
绘美：「那景,一会见啦。」
萧然：「啊?......」
栞奈：「那个,1个小时后,还在这见。」
萧然：「噢、哦,我知道了......」
旁白：......原来还是分开进的吗?
旁白：因为澡堂和温泉不一样,我还以为这回总会在一起了呢。
萧然：「我以前听说的日本文化、到底算啥啊......」
栞奈：「好冷......天真是有点冷了。」
旁白：我哆嗦了一下。
旁白：伴随着我这句话,白气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旁白：现在的工作内容变成了只需要在这个长椅上坐着。
旁白：刚开始想过两人一起过来坐,
旁白：但觉得实在太没效率了,
旁白：最后还是决定交替来坐。
旁白：偶尔会有工人模样的人过来,
旁白：但是一看到我,就马上回去了。
旁白：说实话我完全没有信心赶走他们,
旁白：能自己回去真是谢天谢地。
栞奈：「说起来,佐仓姐到底怎么想的呢......」
旁白：本来雇佣我们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抬地价,
旁白：像现在这样坐在长椅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意思。
旁白：虽说我们原本就是签了1年的合同,
旁白：但佐仓小姐自掏腰包支付报酬也太过了......
旁白：虽然我没法理解,但是对佐仓小姐来说,
旁白：把蒂娜抓住带回家好像是件很重要的事。
猫咪：「喵——」
栞奈：「啊,蒂娜,来得正好。」
旁白：我拿出猫罐头,用开罐器打开。
旁白：佐仓小姐说,如果蒂娜来了,就给它吃猫罐头。
猫咪：「喵——喵——」
栞奈：「好啦好啦,喂给你吃。」
旁白：时隔几天,又见到了蒂娜。
旁白：因为它一直都不来这里,
旁白：让我有些寂寞了。
旁白：......然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能忘了。
旁白：蒂娜正美滋滋地吃着猫罐头。
旁白：而我则悄悄地从它身后接近......
栞奈：「嘿!」
猫咪：「喵——」
栞奈：「唔,还是一下子就逃掉了。」
栞奈：「你为什么直觉这么敏锐啊......」
旁白：以前我还抱过它好几次,绘美甚至还和它睡在一起过。
旁白：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总觉得在佐仓小姐说要把它带回家之后,
旁白：它一下就变得非常警惕了起来。
旁白：......它就那么喜欢当野猫吗?
旁白：好像以前它本来就被佐仓小姐养过,
旁白：到底为什么非要逃呢,实在是想不明白。
猫咪：「喵——」
栞奈：「啊,你要去哪儿,蒂娜......」
工人：「真是的,人还在啊......」
旁白：只见施工的工人叔叔们过来了。
旁白：他们之前都只是在远处眺望,不会靠近,可这次......
工人：「我说,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这里抬地价的事已经完了?」
栞奈：「哎,嗯......我知道......」
工人：「所以说你在这呆着一点意义都没有,能不能快点回去呢?」
栞奈：「但是......这是我的工作......」
工人：「可是啊,开工干活也是我们的工作啊。」
旁白：对方没有生气,也没有要吵架的意思。
旁白：好像只是在抱怨。
旁白：可是我实在无法强硬地反驳,
旁白：只能一直呆坐在长椅上......
萧然：「喂栞奈,你没事吧。」
栞奈：「啊,景......」
萧然：「让我来吧。」
工人：「怎么啦,小哥,别再碍我们的事儿了行不行。」
萧然：「坐在这儿,就是我们的工作。我们还要坐上1个月,要坐到今年结束。」
工人：「啊啊吵得耳朵疼,这家伙说的哪国话啊。」
萧然：「怎么,还不走。一堆大老爷们儿欺负个女孩子,像不像话啊?!」
工人：「哎,好好好,我们走。」
旁白：说罢,工人们就离开了。
旁白：我也不知道景说了些什么,
旁白：只知道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话,吓住了对方。
萧然：「呼......这就行了吧。」
栞奈：「谢谢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萧然：「只是有点儿担心你。」
旁白：景说着,坐到了我旁边。
旁白：现在距离交接班还有1个小时。
旁白：他坐在长椅上,显得有些拘谨。
旁白：我们两人好久没有这样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了。
旁白：......第一次是去年的平安夜吧。
旁白：然后是绘美感冒的那次。
栞奈：「景,虽然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萧然：「嗯?怎么了?」
栞奈：「但是现在这样,(バイト代)工钱应该(半分ずつ)对半分吧?」
萧然：「给我我就要。(给我)酷嘞。」
栞奈：「什么啊,还是这么(ケチ)小气......」
萧然：「那当然了!钱这东西啊,多多益善。」
旁白：他说着这话,
旁白：在白气后面露出了些许笑容。
旁白：虽然他说的话我还不能全部理解......
旁白：但是看到他开心的笑脸,
旁白：我的表情也不禁被他传染......
小墨：「嘶......今天可真够冷的......」
工人：「江先生,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工人：「人一直在那坐着,怎么拆啊。」
小墨：「哎,跟孩子气的人就不要太计较啦。」
工人：「可这是我们的工作啊,要是延误了施工进度我们科室要被问责的。」
旁白：工人们的苦衷。
旁白：某种意义上我也能够理解。
旁白：虽说不是马上就要破土动工,
旁白：但委托人的说法是必须立刻清理这块土地。
旁白：至少我负责拿地、抬地价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工人：「江先生,我们可是事先打招呼了啊,还请你理解。」
小墨：「行,我也去和他们沟通沟通。」
旁白：我并不是不能原谅她的任性,
旁白：这么做
旁白：只是为了减少商业上的损失罢了。
佐仓：「这个点了,你过来干嘛。」
小墨：「诗织,别让我再多操心了。」
佐仓：「不行,这桩业务应该是我全权负责的。」
旁白：她的反应还是和之前一样。
旁白：即是说,完全不打算收手。
旁白：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拘泥于那个地方。
旁白：但是这并不等同于可以允许她做这种事情。
小墨：「那这种蠢事,你要干到什么时候才算罢休?」
佐仓：「一开始就说好了,是1年。」
小墨：「谁管几年,能在价钱最好的时候卖出去就行了。」
小墨：「这是做生意,这么做天经地义。」
佐仓：「但是......」
小墨：「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道理也该懂了。」
佐仓：「...............」
旁白：我这么一说,诗织不吭声了。
旁白：我也不愿意一直做这种事。
旁白：但是必须要优先委托人的意愿。这就是工作。
旁白：她沉默着不再反驳,然后......
佐仓：「我见到蒂娜了......」
旁白：——说了这样的话。
小墨：「蒂娜?那只蒂娜?」
佐仓：「是的。它很精神。」
小墨：「是吗......还活着啊......」
旁白：我再次来到了原宿站前。
旁白：等出租车的人排成了一长列,到处都是穿着花哨服装的年轻人。
小墨：「真是个富饶的都市......」
旁白：我独自一人漫步于夜晚的街道上,自顾自说着。
旁白：想来这已经是自己来这个国家的第十七个年头了。
旁白：来这里的时候我才二十二岁。
旁白：还是个不懂社会残酷的小鬼。
旁白：这些年可真是经历了不少事......
小墨：「这就是东京......真了不起啊。」
旁白：1972年。
旁白：我对东京的第一印象,就是名副其实的繁华大都市。
旁白：市内高楼林立,无数的汽车排满了马路。
旁白：说不定比我去过几次的香港还要繁荣。
中介：「久等了,你就是江小墨?」
小墨：「是的。您是中介吗?」
中介：「嗯,渔船之旅怎么样?」
小墨：「糟透了。」
旁白：我和日本这边的接头人见面。
旁白：我现在身为偷渡者,
旁白：在这边什么门路也没有。
旁白：孑然一身来到日本,
旁白：一开始就被告知最好老老实实听他的话。
中介：「我就不废话了,直接问你——」
中介：「来钱的活,和别的活,你选哪个?」
小墨：「别的活。」
中介：「哈哈,不假思索啊。你这种人够稀罕的。」
小墨：「是吗?」
中介：「可不是,一般都选来钱的活。」
旁白：我能猜出他的言下之意。
旁白：费了老大功夫才来到日本,目的肯定是赚钱。
旁白：我当然也不讨厌赚钱。
旁白：任谁都不喜欢贫穷,都希望变得有钱。
旁白：但是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金钱之上的某种东西。
旁白：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具体的、什么东西。
旁白：姑且可以说是为了找到梦想,找到目标吧。
旁白：总之,是在祖国生活时没能感受到的东西。
中介：「你真不需要来钱的活?」
小墨：「嗯。」
中介：「那你就要吃苦喽。」
小墨：「无所谓,快给我介绍工作。」
中介：「你这人真够奇怪的,姑且给你个建议。」
中介：「你要是一直保持这样的想法,以后能不能过得舒坦可说不好哦。」
小墨：「无聊。」
旁白：我又不要什么幸福。
旁白：我不是为了安稳的生活才来到日本的。
旁白：梦想和目标,为了追求更有意义的东西......
旁白：半年后。
旁白：蝉叫声吵闹不堪,头顶的烈日灼烧着身体。
旁白：现在已经到了盛夏时节。
小墨：「呼,累死了......」
旁白：我用毛巾擦了擦汗水。
旁白：日本的夏天,感觉不仅是温度,湿度也比我们那边高。
旁白：我就在这种天气下的工地、做着体力活。
旁白：虽说相对于恶劣的环境,工资却并不算高,但这也没办法。
旁白：我并没掌握可以就业的技能,最重要的是,现在还不会说日语。
旁白：当然跟中国的工资比起来那是高多了,
旁白：可是房租伙食费什么的开销也高,算下来生活也不算富裕。
中介：「哟,小江,挺努力的嘛。」
小墨：「怎么又是你啊,你来几次都没用。」
中介：「我跟你说,这次的活绝对能赚大钱。」
旁白：这么说着,他微微展露笑颜。
旁白：他是我刚来那会儿找工作的介绍人,姓林。
旁白：他总是来找我,让我去干来钱的活。
中介：「话说你这人真是奇怪......」
中介：「我听说了,你,从大学出来的吧?」
小墨：「是又怎么了?」
中介：「所以啊,你根本不用干苦力啊,多浪费。」
小墨：「你甭管。」
中介：「嗨,别那么说嘛。这次真的是能赚大钱的活......」
旁白：从那之后,那个姓林的每过一段时间就来跟我说工作的事,
旁白：每次我都果断拒绝掉了。
旁白：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爱管闲事儿还是单纯关心别人......
旁白：听说他的工作就是赚中介费那部分钱。
旁白：恐怕他总想着让我干能来钱的工作,也是为了能有更多钱可赚吧。
旁白：又过了几个月,到了冬天。
旁白：从那以后,我也继续干着工地的工作,
旁白：但是体力上的疲劳感一天比一天更甚。
小墨：「下雪了啊......」
旁白：这是我来到这个国家之后,第一次见到下雪。
旁白：无论是在遥远的他国,还是在我出生的故乡,雪都别无二致。
旁白：......洁白,寒冷,将冬意带给大地。
旁白：雪本该仅仅如此,
旁白：但对这个国家的人来说可能不太一样。
旁白：大家看到下雪了都感到很高兴。
旁白：可能是因为东京下雪并不常见吧。
旁白：经过回家路上的废弃车站时,我这样想着。
猫咪：「喵——」
小墨：「嗯?猫?」
猫咪：「喵——喵——」
小墨：「小家伙,肚子饿啦?」
旁白：这是只非常缠人的黑猫。
旁白：不知不觉中,它就来到了我脚旁边叫了起来。
旁白：这猫并没有带项圈,
旁白：恐怕是住在这里的野猫吧。
旁白：我翻了翻身上,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
旁白：显然,刚下班准备回家的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小墨：「这么冷......要不你来我家吧。」
猫咪：「喵——」
小墨：「是吗,行,跟我来吧。」
旁白：说完,我抱起这只猫往家走去。
旁白：我住的地方是这附近的一个出租房。
旁白：......我身上依旧没几个钱,依旧过着贫穷的生活,
旁白：梦想和目标的追寻也毫无头绪。
旁白：只不过,从那天起,
旁白：这个破旧狭小的屋子里又多了一名住户......
旁白：——1年后。
旁白：一如既往每天过得都很辛苦。
旁白：而今天是所谓的圣诞节。
旁白：道旁树上挂着的小灯泡光彩绚烂,
旁白：街上的人们全都喜气洋洋的。
旁白：而我,则在这团气氛之中派发着纸巾传单。
小墨：「(ドウゾ、オープンデス)你好,新店开张看一下。」
旁白：我说着好不容易记住的零星日语,
旁白：向路上的人派发纸巾。
旁白：在这国家,哪怕免费送,多数人还是不会拿。
旁白：因为所有人都无比的富裕,才会发生这种无法理喻的事情吧。
旁白：但是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所以和平时不太一样。
小墨：「(ドウゾ、ウケトッテクダサイ)你好,请收下。」
?：「谢谢,圣诞快乐。」
旁白：很多人都这么对我说。
旁白：在街头巷口时不时就能听到这句话。
旁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会盛大地庆祝耶稣基督的诞生日。
旁白：这是我的祖国所没有的文化。
旁白：所以我也......
小墨：「(ドウゾ、メリークリスマス)请收下,圣诞快乐。」
旁白：我也一边发着纸巾一边道着圣诞快乐。
旁白：我开始说这话后,大家都面带笑容接了过去。
猫咪：「喵——」
小墨：「怎么,你也来了啊......」
旁白：在我发着纸巾时,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过来了。
旁白：虽然我就住在附近,但能找到我,也真够聪明的。
猫咪：「喵——喵——」
小墨：「看这样子马上就能发完,你稍微等等啊。」
旁白：我跟它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发完了纸巾。
旁白：我整理好空箱子,正准备回出租房......
佐仓：「啊,妈妈,快看快看。」
伊织：「嗯,嗝!怎么了诗织~」
佐仓：「那里有只黑猫。」
伊织：「呦,是不是那个发纸巾的叔叔的猫啊。」
旁白：沿着说话声一看,是一对母女。
旁白：年轻的妈妈看起来像是个陪酒女郎,
旁白：身边带着大约小学生年纪的小女孩。
佐仓：「请问,这只猫咪是叔叔的吗?」
小墨：「那个,呃......」
佐仓：「它叫什么名字呀?」
旁白：女孩子兴冲冲地跟我说话,
旁白：可那时的我,还听不懂那种程度的日文句子。
旁白：我不想因为说出奇怪的话,损了她的心情,
旁白：正打算无视掉她直接离开时,突然想到——
小墨：「啊,(メ、メリークリスマス......)圣、圣诞快乐......」
佐仓：「啊嗯,圣诞快乐。那这只猫咪叫什么呢?」
小墨：「(メリークリスマス)圣诞快乐。」
佐仓：「啊哈哈,竟然叫圣诞节,真好玩。」
伊织：「嗝,不好意思啊,女儿有点调皮。」
小墨：「对不起,我不太懂日语。」
伊织：「嗯嗯,你是外国人啊? 厉害厉害。」
小墨：「你不要紧吧?醉得这么厉害。(ダイジョーブ)你没事吧?」
伊织：「没事没事,这点酒而已,嗝。」
小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你这不像没事的样子,晃晃荡荡的。」
伊织：「怎么啦,没见过陪酒女带孩子啊。」
猫咪：「喵——」
伊织：「好好,猫咪也圣诞快乐。」
伊织：「但是,(Christmas)圣诞节......
旁白：克里斯莫斯,可能是说它叫(Christina)克里斯蒂娜吧。」
旁白：来到东京第二年的冬天。
旁白：在这个叫做圣诞节的夜晚。
旁白：......喝醉的陪酒女人。年纪尚小的孩子。
旁白：发着纸巾的我。冠上奇怪名字的猫。
旁白：这便是我们的相遇。
旁白：就这样,这只猫有了“蒂娜”这个名字......
旁白：原本一人与一猫的生活,变成了三人加一猫。
旁白：——又过了一年。春天。
旁白：这时我的日语已经有了可以在生活中正常交流的水平。
伊织：「你好~请看一下。」
小墨：「(本日オープンです)今天新开业的店。」
旁白：她辞掉了陪酒女的工作,
旁白：我们两人共同发起了纸巾。
旁白：她的名字叫伊织。
旁白：佐仓伊织。
旁白：在前夫逝世后,独自一人把年幼的女儿拉扯长大。
旁白：据说也没有亲戚一类的人在。
伊织：「怎么样了? 你那边还有剩吗?」
小墨：「没多少了,快发完了。」
伊织：「那剩下的我来吧。你快到打工的时间了吧。」
小墨：「好的,天冷你也小心别冻坏了。」
伊织：「谢谢,还有蒂娜在呢,没事。」
猫咪：「喵——」
旁白：我把剩余的纸巾交给了她,便向打工的地方走去。
旁白：是附近一家餐厅的工作。
旁白：以我现在偷渡者的身份,能做的工作非常有限。
旁白：更主要的,是无法和伊织正式结婚。
旁白：虽然生活依旧贫穷,
旁白：三人一猫的生活却多了一分祥和,多了一分温暖。
佐仓：「今天是学校参观日,你能过来吗?」
小墨：「(俺が......行って良いのか)我......过去没问题吗?」
佐仓：「当然了,你是我爸爸呀。」
旁白：诗织笑着跟我说道。
旁白：今天是小学的参观日。
伊织：「亲爱的,那回来时候拜托你买晚饭的菜了。」
小墨：「好嘞,今天我就久违地露一手吧。」
佐仓：「太好啦,爸爸做的烧麦特别好吃。」
猫咪：「喵——」
伊织：「啊,别忘了给蒂娜带猫罐头。」
旁白：伊织朝我笑着说。
旁白：不知从何时起,那只猫便被我们叫做蒂娜了。
旁白：伊织的前夫,
旁白：似乎在这孩子生下不久后便去世了。
旁白：因为诗织没有对亲生父亲的记忆,
旁白：住在一起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开始管我叫爸爸了。
旁白：而我也对此感到高兴。
旁白：......春天,我们3人走在河岸边。
旁白：幼小的诗织兴高采烈地骑在我的肩膀上。
旁白：夏天,我们在空地放烟花。
旁白：还带着猫去了海边。
旁白：秋天,我们去了附近的山上玩。
旁白：让我感受到东京原来还留有自然风景。
旁白：到了冬天......
小墨：「我回来了,我买了蛋糕哦。」
伊织：「哇,好大,很贵的吧?」
小墨：「不贵,是昨天卖剩下的,便宜算给我了。」
伊织：「太好了,赚到了呢。」
伊织：「嗯,今天买比圣诞夜买要划算。」
伊织：「诗织,快过来,爸爸买了好大的蛋糕回来哦。」
旁白：别人似乎都是在24号吃蛋糕,
旁白：但我们却在25号吃。
旁白：别人是为了庆祝圣诞,
旁白：而我们,是为了纪念彼此相遇的特别日子。
旁白：在这间窄小的房间里,3个人和1只猫吃着庆祝蛋糕......
旁白：......梦想,目标,意义......
旁白：为了追求这些,我才来到了这个国家。
旁白：现在我依旧没有找到这些东西,
旁白：同时也没有放弃去寻找。
旁白：我不是向往这种安稳的生活才来到这个国家的。
旁白：偶尔我还会这么告诫自己。
旁白：但是不知何时,这种想法也逐渐淡去了。
旁白：这个在不知不觉间所诞生的“家庭”,
旁白：成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旁白：——几年后。冬天。
旁白：我的日语已经熟练,也已经不再发纸巾了。
旁白：中国开始了改革开放,而我也终于不再是偷渡者。
旁白：经过漫长的等待,
旁白：我终于可以和伊织正式办理结婚手续了。
小墨：「我说,是时候该换个房子了吧?」
伊织：「是啊......」
旁白：这是之前就一直在考虑的事情。
旁白：诗织马上就要上初中了,也想让她拥有自己的房间。
伊织：「但是,能养宠物的房子很贵啊......」
旁白：现在狭窄的10平两间房实在太小了。
伊织：「我可以再去店里工作。」
小墨：「陪酒吗?」
伊织：「嗯,以前的关系还在......」
小墨：「不,我来想办法吧。」
旁白：虽然这样说,
旁白：但自己依然没有什么门路。
旁白：我能做的工作还是非常有限。
中介：「好久不见啊小江,什么事?」
小墨：「林先生,能给我介绍个工作吗?」
中介：「呦,真稀罕啊。 需要钱了?」
小墨：「差不多吧......」
中介：「那,来钱多的工作,和别的工作。你要哪个?」
旁白：和我刚来日本时问的问题一样。
旁白：我稍微考虑了一会,缓缓答道。
小墨：「来钱多的,麻烦您了......」
中介：「呦,这倒是让我挺意外。」
中介：「怎么,想法变了?」
小墨：「不是想法变了,是情况变了。」
旁白：过去的我,追求的是梦想、目标和希望。
旁白：不惜偷渡而来到这个地方,自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旁白：但是现在,我有了家人。
旁白：妻子、女儿和一只猫。
旁白：我要撑起家庭,我要守护家人。
旁白：......这应该是比梦想和目标更加重要的东西吧。
旁白：自那之后,我便开始在林先生的手下工作。
旁白：具体来说就是风俗店。
旁白：把从国外来打工的人介绍到店里工作。
旁白：基本上都是从东南亚和中国来的年轻女孩。
旁白：虽然我知道她们是伪造的护照,但不会戳穿。
旁白：雇佣签证到期的人是违法行为,所以我们也装作是被骗方。
旁白：这样大概勉强算是合法吧。
旁白：......因为我会说日语,在这份工作中很快便被重用了。
旁白：一开始虽然只是简单的帮忙,
旁白：但从清早干到深夜已是司空见惯。
旁白：后来林先生逐渐将店铺经营也交给了我。
旁白：讽刺的是,为了高考而学习的知识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伊织：「老公,今天又要很晚才回来吗?」
小墨：「啊啊,可能这段时间要在外面过夜了......」
伊织：「是吗,别太辛苦了。」
小墨：「抱歉啊。短时间是得受些苦处,再忍忍吧」
伊织：「看起来一切顺利啊。」
小墨：「啊,都是托您的福。」
伊织：「那要再试试别的工作吗?」
小墨：「不了,实在忙不过来。」
旁白：虽然不缺钱是好事,
旁白：但从早到晚都在忙工作,几乎都没时间回家。
伊织：「那干脆雇些伙计不就好了。」
小墨：「我来?」
伊织：「是啊,那些危险的工作让他们应付就行。」
小墨：「原来如此......」
旁白：我接受了林先生的建议,开始雇人。
旁白：不单是雇人帮我干活,
旁白：也是给我当替身。
旁白：一旦被警察揭发,他会代替我被捕。
旁白：干灰色行业,做好这种准备还是有必要的。
旁白：......于是我从雇员变成了雇主。
旁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从窄小的公寓,搬进宽敞的新家。
旁白：为了妻子、女儿和猫
旁白：......为了家庭。
旁白：然而不知何时......
伊织：「老公,太好了。」
旁白：终于攒够了房子的首付,妻子很高兴。
旁白：这便是我最初的目的。
小墨：「不,能再等等吗。」
伊织：「..................」
小墨：「现在车站附近有一间位置非常好的空店铺。」
旁白：如果在那里开店,不管卖什么都能赚钱。
旁白：所以干脆不干风俗,开个普通的饭店就好。
旁白：比起一直干这种不见光的工作,这是开始正经事业的大好机会。
旁白：但是伊织的想法和我不一样......
伊织：「别太勉强自己了......」
小墨：「没事,这事儿绝对能成。」
伊织：「不是说这个......」
伊织：「我也不是为了房子车子才和你在一起的......」
旁白：她稍显寂寞地这样说道。
旁白：我第一次看到一向开朗的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旁白：......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再多考虑一下呢?
旁白：伊织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旁白：伊织真正想要的东西。
旁白：比梦想和目标更重要的是什么?
旁白：我现在想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旁白：我明明清楚这些......
伊织：「你别做梦了!」
小墨：「你才是清醒一点啊,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
伊织：「那又如何,现在这样就不好吗?」
小墨：「可是这样下去不行啊,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孩子。」
伊织：「别找借口,其实就是你自己想干吧。」
小墨：「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原本能比现在做得更成功的。」
伊织：「不要说中国话啦!你知道我听不懂的!」
旁白：......不知何时起,我们之间的争吵变多了。
旁白：房子变大了。
旁白：诗织也有了自己的房间。
旁白：蒂娜也是。
旁白：也成立了正式的法人公司。
旁白：员工和店铺也变多了。
旁白：家里买了车。
旁白：也买了房。
旁白：钱也有。
旁白：......每年12月25号再也没吃过便宜的蛋糕。
旁白：但是,
旁白：家里的欢笑也变少了。
旁白：最终,我们离婚了。
旁白：并非其中一方提出,而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小墨：「小家伙,真慢......」
旁白：“小家伙”是在说诗织。
旁白：明明再三叮嘱她,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伊织：「就算我要她跟我,你也不会同意的吧?」
小墨：「那是。」
旁白：诗织并没有跟我或她其中一人更加要好。
旁白：共同生活这10年里,她已经把我认作了真正的父亲。
旁白：只是从经济角度考虑,女儿更适合跟着我。
旁白：对此,伊织提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交换条件。
伊织：「那么......就让蒂娜跟我吧。」
小墨：「啊?蒂娜......你要那只猫?」
伊织：「嗯。一只猫我还是能养的。」
伊织：「再怎么说,我原来也是个当红的陪酒女郎。」
旁白：说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旁白：那是我已很多年没有见过的、与她相遇时的笑容。
旁白：而这便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旁白：不久后,我听说伊织去世了。
旁白：原因是在深夜被卷入了交通事故。
旁白：这个消息带给我的惊愕大于悲伤。
旁白：一开始还以为是玩笑。
旁白：看到诗织在葬礼上恸哭,我心酸不已。
旁白：我也在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旁白：运气......
旁白：太差了。
旁白：如果能把一切都归咎于这一句话,那该多轻松啊。
旁白：......随着伊织的离去,蒂娜也不知去向。
旁白：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旁白：开始有传闻说那个旧车站有野猫出没。
旁白：所以我多次前往那里寻找蒂娜。
旁白：只要一有空,诗织也会到那里去。
旁白：然而,找来找去也没见到它的踪影。
旁白：忙碌的日子淡薄了心结......
旁白：不知不觉地,终于将其忘得一干二净。
旁白：......我寻求着梦想、目标、意义,来到了这个国家。
旁白：然而我至今仍没有找到,
旁白：我至今依旧在到处寻觅。
小墨：「不,不是这样的......」
旁白：在10年的光阴之中,我曾经拥有过它们。
旁白：在狭小的出租房里三人一猫的生活,
旁白：肯定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所求。
旁白：可能我现在仍在追寻吧。
旁白：追寻着这业已失去之物,
旁白：追寻着这再也无法拥有的往日......
小墨：「哼,果然是没人啊。」
旁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晚上来到了这个老站房。
小墨：「太天真了,以为晚上就没人来了吗。」
旁白：我自言自语着,坐到无人的长椅上。
旁白：确实,只要坐在这里,就没法施工了。
旁白：但是已经抬完了地价,
旁白：现在做这种事情已经毫无意义了。
旁白：何止没意义,反而会带来损失。
小墨：「但我也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
工人：「这时间肯定没问题了吧。」
工人：「是啊,重型设备回头再运来,先拆了吧。」
旁白：从入口处传来了什么人的声音。
旁白：恐怕是来拆房子的建筑工人吧。
旁白：刚才跟他们没谈拢,
旁白：我就猜他们会趁晚上偷偷过来。
小墨：「哎哟,这么晚了你们还加班啊。」
工人：「哎,啊,江先生?」
工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墨：「散步散累了,在这歇会儿。」
旁白：听到我这话,两人面面相觑。
旁白：似乎想不通我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旁白：他们惊讶的表情转而变成了愤怒,
旁白：接着又再次变得冷静。
工人：「我说,抬地价不都抬完了吗?」
小墨：「对,我也拜托你们,快点儿把这地方给收拾了。」
工人：「那江先生,你能别坐在椅子上吗?」
小墨：「刚才我不说了吗,我在休息。」
工人：「..................」
小墨：「对了,既然你们都是行家,那就灵活行事呗。」
工人：「知道了。但是只要这里没了人,我们可就一点儿也不留情了。」
小墨：「没问题。都是工作。」
小墨：「可是别就为了跟小孩子作对,在大晚上偷偷摸摸地过来。」
工人：「好吧......真敌不过江先生你。」
旁白：两个工人说完这话就走了。
旁白：晚上因为噪音问题,很难动用重型设备。
旁白：就算把这里夷为平地,也可以干脆坐到地面上。
小墨：「看样子,他们晚上不会再来了......」
旁白：在某种意义上说,强行施工并没有太大意义。
旁白：大家的工作都是在没有纠纷的情况下抬地价、扒房子。
旁白：要是做了什么让人记仇的事,在正式施工时经常就会出问题,
旁白：那样就没法面对施工方了。
佐仓：「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小墨：「诗织啊......碰巧到了附近,顺便来看看罢了。」
佐仓：「碰巧......」
小墨：「我还想问你呢,在这大晚上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啊?」
佐仓：「晚上也不能掉以轻心。」
小墨：「喂喂,别说这么危言耸听的话啊。」
佐仓：「这我好歹是知道的,毕竟是干这行的。」
佐仓：「而且......我好歹是某人的女儿。」
小墨：「‘好歹’这词儿太多余了......」
佐仓：「有什么关系呢?嘿咻。」
旁白：诗织哼了一声,坐到了我旁边。
旁白：回想起来,两人很多年没有这样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了。
小墨：「......放心吧,晚上已经不会有人过来了。」
佐仓：「是吗......我真没想到你会帮忙。」
小墨：「不是帮忙。要是晚上弄出了噪音,那不丢了咱这个房产商的名誉?」
佐仓：「原来如此,这确实没错。」
小墨：「是啊,一个不留神,就能把这里弄成一片平地。」
旁白：不管怎样,约定的日期是不会变的。
旁白：如果这样她就能满意的话,这段时间就随便她吧。
小墨：「话说......蒂娜还精神吗?」
佐仓：「还好吧,不过你还没见到过吧。」
小墨：「是啊,从那天分开之后就......」
佐仓：「要是这里没了,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
小墨：「那也没办法......只能这么想了。」
小墨：「总之,你就做到你满意为止吧......」
旁白：这个月日历已经接近尾页。
旁白：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把长椅上的交班。
萧然：「一个人坐在这,还挺难熬啊......」
旁白：我现在才发现,
旁白：相较于寒冷,精神上的压力更为严峻。
旁白：仔细想想,一直以来都是3个人在一起。
旁白：既然工作就是住在这间站房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旁白：就在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种事情时——
绘美：「哈呜......变冷了呀。」
萧然：「嗯?绘美你怎么来啦?」
绘美：「因为天冷,拿慰劳品来了哦。」
旁白：绘美边说边拿出报纸包着的烤红薯。
旁白：红薯还热乎乎的,肯定刚出炉没多久。
萧然：「难不成是栞奈做的?」
绘美：「嗯,(お姉ちゃん)姐姐很(得意)擅长烤红薯哦。」
萧然：「是吗,谢谢了。」
旁白：我道着谢,把烤红薯掰成两半。
萧然：「绘美,来给你一半。(ハンブン)一半。」
绘美：「谢谢,一人一半。」
旁白：我们两人坐在长椅上,吃着烤红薯。
旁白：我在这里时,绘美经常像这样来找我玩。
旁白：在这空无一物的寒冷地方,
旁白：仅仅是有她存在,就让我心中充满了温暖。
绘美：「好冷......阿——嚏!」
萧然：「喂,冻着了吧。快回去。(カエレ)回去。」
绘美：「啊,嗯,知道了。」
旁白：绘美精神满满地跑回家去了。
旁白：小孩子容易感冒,不能让她长时间待在这里。
旁白：然后我看了下时间,已经中午12点半了。
旁白：再过不久栞奈就会过来接替我。
栞奈：「呼,久等了。天气真冷。」
萧然：「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栞奈：「因为你也总是早来嘛。嘿。」
旁白：栞奈轻声吆喝着,坐到了我身边。
旁白：就好像正好替换掉刚才还坐在这里的绘美。
栞奈：「怎么了,(帰らないの)还不回去吗?」
萧然：「嗯,有点问题想问你......」
旁白：我决定问她一个我之前就很好奇的问题。
旁白：而我自己也在为这一问题犹豫不已。
旁白：时隔许久,我再次拿出笔记本,
旁白：一边在上面写些日语,一边跟她说。
萧然：「栞奈,这里的打工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栞奈：「我......再去找(新しいバイト)新的工作吧?」
萧然：「是吗,那你还会留在东京吧。」
栞奈：「景你呢?(中国に帰っちゃうの)要回中国吗?」
萧然：「不,我要考大学。」
旁白：虽然还没决定要考哪所大学,
旁白：但是拜这些日子的工作所赐,已经攒够所需的钱了。
旁白：接下来只要去了大学再开始打工都行。
栞奈：「这样啊。(ジンは梦があって良いね)有梦想真好......」
萧然：「这算不上是梦想。」
栞奈：「可我就什么都没有。」
栞奈：「非要找一个的话,那就是想让(いもうと)妹妹早点上小(学校)学吧。」
旁白：听到“妹妹”和“学校”这两个单词,我就明白了大致的意思。
旁白：对于栞奈而言,这就是她的全部,从最初见到她时就没有丝毫变化。
萧然：「那等以后绘美身体好了,你也回去上学吧。」
栞奈：「嗯,要是还能去(高校)高中,那就太好了。」
旁白：栞奈说着这话,
旁白：开心地笑了出来。
旁白：以前我问她同一个问题的时候,
旁白：她还显得那么的无助......
旁白：这一年里,她好像开朗了不少。
旁白：一开始,她远比现在要内向、要消极。
旁白：也有可能,她原本就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也说不定。
栞奈：「啊,已经到(时间)时间了哦。」
萧然：「好,那3小时后见。我走喽。」
旁白：我轻轻挥了挥手,从长椅上站起身来,离开了那里。
栞奈：「呜......好冷啊......」
旁白：目送走了景之后,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旁白：以前经常来这里的工人,最近也不怎么来了。
旁白：偶尔能看到他们在入口处窥探,
旁白：但是一看到我,就马上回去了。
旁白：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旁白：他们也不像是放弃了,可能只是不想动用暴力吧。
旁白：就在我默默地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绘美：「姐——姐——」
栞奈：「咦?绘美,怎么了?」
绘美：「我呀,送肉包来了。」
旁白：说完,她从衣服里面拿出了便利店的塑料袋。
旁白：因为在衣服里放着,肉包还热乎乎的。
栞奈：「这难道是景做的?」
绘美：「嗯,他说天冷,让我拿过来。」
栞奈：「是吗......那跟姐姐一人一半吧。」
绘美：「哎?一人一半?」
栞奈：「有什么问题吗?」
绘美：「其实呢,景也说了一样的话。」
旁白：说罢,妹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旁白：肯定是在说刚才那个烤红薯吧。
旁白：明明只是偶然做了同一件事,
旁白：我却不由得害羞了起来......
猫咪：「喵——」
绘美：「啊,蒂娜也来啦。快过来快过来。」
猫咪：「喵——喵——」
绘美：「蒂娜吃不吃肉包呢?」
栞奈：「不知道啊,喂它一点试试吧。」
猫咪：「喵——」
栞奈：「啊,在吃了。好像还挺喜欢的。」
旁白：说来它还真是只有趣的猫咪。
旁白：不光会吃肉包,还有其他很多奇怪的地方。
旁白：虽然它现在看起来挺开心的,
旁白：但要是想抓它,它就会飞快地逃走。
旁白：而且不光是对我和景,就连对绘美也是一样。
旁白：虽说最开始为了见到这只猫也花了不少时间,
旁白：但后来都已经那么亲了......
栞奈：「嘿!」
猫咪：「喵——」
栞奈：「嗯,果然还是让它跑了。」
绘美：「不行啦,姐姐。」
旁白：尝试着出其不意,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旁白：自从上个月佐仓小姐想把它抓回家以来,
旁白：不管怎么和它玩,只要想抓它马上就会跑掉。
绘美：「真好吃。」
旁白：绘美吃完了分给她的一半肉包,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旁白：而蒂娜也同样是一脸的满足。
栞奈：「那么你快回去吧,不然要感冒的。」
绘美：「嗯,姐姐也要注意身体。」
旁白：就这样,我和景交替着坐在这里。
旁白：一开始觉得一个人会很寂寞,但绘美时不时就会过来陪我,
旁白：他也经常会来给我带慰问品。
旁白：......这里并不是家,他也不是家人。
旁白：但这一年间的共同生活,
旁白：让我产生了家的错觉。
旁白：——几天后。
旁白：头顶着冬季晴朗的天空。
旁白：我像平时一样坐在了长椅上。
栞奈：「今天真暖和,能舒舒服服坐在这儿了......」
旁白：要是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就好了,
旁白：怎奈何天公心情多变,又是下雨,又是刮风的。
旁白：其实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坐在这里吧?
旁白：我也问过佐仓姐这个问题。
旁白：但是她——
旁白：“难得给你工钱,就收下干活嘛!”
旁白：却这样满面笑容地回答我。
旁白：她应该是想带猫回去的,但总觉得最近已经有点放弃了。
栞奈：「比起这些,这工作只剩下3个星期了,得去找下一份打工了......」
旁白：而且现在的住处也是佐仓姐出于好意才让我们住下的,
旁白：不能今后也一直住在那里。
萧然：「呼啊~久等了,我来接班了......」
栞奈：「哇,这哈欠可真够大的。」
萧然：「是啊,昨天弄得有点晚。学习。」
旁白：......昨晚是一直在学习吗?
旁白：虽然不太确定准确意思,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栞奈：「啊,是吗,学习真是辛苦呀。」
旁白：我有些事不关己地回答道。
旁白：虽然平时都在教绘美,
旁白：但是现在的我根本无缘大学啦考试啦这种东西。
旁白：如果没辍学,我明年就应该上高三了,
旁白：正是应该被升学问题折磨得头疼的时期。
萧然：「啊对了,栞奈,关于接下来的工作......」
旁白：他为了让我也能明白,
旁白：边说边打开笔记本,用平假名在上面写着字。
萧然：「找到什么好地方了吗?」
栞奈：「没,一直没能找到......」
栞奈：「我(高校)高中辍学,也没什么特长......」
栞奈：「最重要的是性格问题......」
萧然：「不好意思啊,栞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栞奈：「要是能擅长跟人打交道就好了......」
萧然：「栞奈?」
栞奈：「啊......对不起,你看我说什么呢这是。」
旁白：看到显得莫名其妙的他,我才终于想起来。
旁白：虽然景能明白简单的日语,
旁白：但是复杂的句子就听不懂了。
栞奈：「嗯,景你别在意......那我走啦。」
旁白：......我是不是也应该学一点中国话呢?
旁白：虽然我不太擅长学习,英语也非常差。
旁白：而且,事到如今再学中国话可能也没意义。
旁白：再过不到一个月,这份工作就结束了。
旁白：也就是说,要和景说再见了。
旁白：要是我能早点开始学中国话就好了......
旁白：和景分开之后,我返回了住处。
旁白：今天正好是要联系家里的日子。
旁白：要说的重要事情是这份工作快要结束了。
旁白：虽然想在找到下一份打工、决定今后的方针后再跟家里汇报,
旁白：可是再不联系的话,妈妈肯定会担心的。
薫：「你好,我是樱井。」
栞奈：「啊,妈妈,我是栞奈。还好吗?」
旁白：我用略快的语速简要问候道。
旁白：这一年里我打了不少次长途电话,
旁白：因为电话费很贵,
旁白：我也逐渐学会了这种说话方式。
薫：「嗯,我没事。但是你爸爸就......」
栞奈：「哎,爸爸他怎么了?」
薫：「其实啊,他现在工作的公司,到春天就要停业了。」
栞奈：「到春天......那不只有4个月了。」
薫：「是啊,在那工作了那么长时间,真是突然。」
旁白：妈妈这番话让我想到了些事情。
旁白：那是佐仓姐之前告诉我的。
旁白：爸爸是在附近的工厂工作。
旁白：听说那是间制作汽车零件的工厂。
旁白：如今,乡下那边的旧工厂好像接二连三地都倒闭了。
旁白：貌似将工厂转移至海外才能赚到钱。
旁白：而且,听说现在越来越多的工作都交给先进的机器来做了,
旁白：像父亲那样的技工正逐渐失去工作岗位。
栞奈：「妈妈,你那边没事吧?」
薫：「没事,不用担心我们。」
薫：「只是......给绘美攒的钱可能要慢上一段时间了......」
栞奈：「嗯,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薫：「别勉强自己。你总喜欢什么事都自己忍着......」
栞奈：「不要紧,我没事儿的。」
旁白：......不要紧。
旁白：我的这句话并没有底气。
旁白：但是我总是这么回答家里。
旁白：为了让自己依旧是个好的姐姐,
旁白：我必须这么说。
薫：「对了,佐藤的妈妈要去那边见你。」
栞奈：「哎,佐藤......是指那位小哥哥......」
薫：「是啊,妈妈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薫：「她说要去东京办事,顺便去看看你。」
栞奈：「是吗......」
旁白：说实话,那人没有给我留下好的回忆。
旁白：当时被她痛骂的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薫：「应该明天就会过去,姑且见上一面吧。」
栞奈：「好的,我知道了......」
栞奈：「唉,怎么办啊......」
旁白：走出电话亭,我唉声叹气道。
旁白：爸爸的公司不久就要倒闭。
旁白：那个小哥哥的母亲要来看我。
旁白：结果我还是没告诉家里,这份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
佐藤母亲：「为什么你没事?」
佐藤母亲：「你才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吧。」
旁白：......我右脚也受了重伤啊。
旁白：医生说我就算不用撑拐杖了,以后也可能再不能跑了。
栞奈：「......你想让我怎样?」
佐藤母亲：「我原谅不了你......」
佐藤母亲：「一想到有一天你会把这一切都忘掉......」
佐藤母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幸福地生活,我就原谅不了你......」
栞奈：「她一定还在恨我......」
旁白：对那个人来说,
旁白：我的存在可能就是无法被原谅的。
旁白：我好不容易才离开乡下,来到东京......
旁白：那是场......事故。
旁白：妈妈告诉我要这样去想。
旁白：还叫我尽早把那件事忘掉。
旁白：但是我知道,还有人不允许我把它忘掉......
旁白：第二天。
旁白：我在原宿站前等着佐藤阿姨。
旁白：虽然她是来东京办事顺便见我而已,
旁白：但我还是没办法拒绝掉。
旁白：......她仍对我怀恨在心。
旁白：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旁白：从对方的角度来思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佐藤母亲：「樱井小姐,久等了。」
栞奈：「哎,啊,您好,好久不见......」
佐藤母亲：「好久不见,对不起来晚了。」
旁白：佐藤阿姨这么说着,微微低下了头。
旁白：以前的回忆让我不由得绷紧了身子。
旁白：不光是被她谩骂过,
旁白：更重要的是,
旁白：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旁白：即便我不应该负一丁点儿责任,
旁白：无论她如何对我恶语相向,
旁白：我也打算全忍在心里,不去和她争吵。
旁白：我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佐藤母亲：「樱井小姐,过去真的非常抱歉......」
旁白：但是不知为何,佐藤阿姨的第一句话大出我的意料。
旁白：没有怒火和谩骂,她竟然开始向我道歉。
佐藤母亲：「我一直想对你道歉,一直都在后悔......」
佐藤母亲：「我迁怒于你,伤到了你,真的非常抱歉。」
栞奈：「啊,不用这样......佐藤阿姨?」
佐藤母亲：「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孩子在背地里做什么坏事......」
佐藤母亲：「但是明明知道,心里却不愿意承认......」
旁白：阿姨没在指责我,反而在痛切地反省。
旁白：听到她这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旁白：只好默默地听她一个人说下去。
佐藤母亲：「但是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多了。」
栞奈：「哎......放心?」
佐藤母亲：「你整个人精神多了。这件衣服也很适合你。」
栞奈：「啊,这是......」
佐藤母亲：「没关系,你不要受到过去的束缚......」
佐藤母亲：「只是......运气差罢了。」
佐藤母亲：「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佐藤母亲：「......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那么我告辞了。」
旁白：说完这句话后,佐藤阿姨缓缓转身,慢步返回原宿站前。
旁白：我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旁白：我只是一味地听她说话,自己什么也没说。
旁白：面对着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栞奈：「为什么会是这种心情呢......」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难受。
旁白：我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结果反而被道了歉。
旁白：还说看到我还精神就放心了。
旁白：......要这样,反倒是被痛骂一顿更痛快。
栞奈：「看到她对我笑,反而难受了......」
萧然：「栞奈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慢啊......」
旁白：一看表,下午2点。
旁白：已经超过交接班时间快1小时了。
旁白：她平常都是提前30分钟就过来,
旁白：这是第一次迟到。
萧然：「说起来,她从早晨起,就很没精神啊......」
旁白：她好像是说要跟谁见面,
旁白：难道跟这件事有关系?
旁白：我乱想着这些事情时......
栞奈：「对不起,来晚了......」
旁白：她说完就坐到了我身边。
旁白：看上去她比早上更没精神了。
萧然：「栞奈,出什么事儿了吗?」
栞奈：「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萧然：「但你不是没精打采的嘛。」
栞奈：「嗯,(自分でもよくわからないの)我自己也不知道......」
旁白：......自己也不知道?
旁白：刚才她这话,应该是这意思吧。
栞奈：「都怪我,让小哥哥死了......」
栞奈：「但是别人却安慰我说,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栞奈：「还说我这么有精神太好了......」
栞奈：「不知怎的,听到这话,比被人使劲骂上一通还要难受......」
旁白：栞奈悲痛地低语着。
旁白：我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栞奈：「景,你说我真的可以幸福地生活吗......」
旁白：但是我知道一个词语,
旁白：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回复这个词语。
萧然：「(DAIJOUBU)没事的。」
栞奈：「哎......」
萧然：「(DAIJOUBU)没事的。」
栞奈：「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萧然：「(DAIJOUBU DAIJOUBU)没事的没事的。」
栞奈：「..................」
萧然：「(ダイジョーブ、ゲンキダセ)没事的,打起精神。」
栞奈：「噗......」
萧然：「(イイゾ、シャチョーサン)做得好,社长。」
栞奈：「啊哈哈哈,什么啊,什么社长啊,在哪记住的这词儿啊。」
旁白：栞奈终于笑了出来。
旁白：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断地说着“(DAIJOUBU)没事的”。
旁白：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个词能不能起到安慰作用。
旁白：说不定这是个非常不负责任的词汇。
旁白：但是我不知道其他能回应她的话语......
栞奈：「景,(ありがとね)谢谢你......」
萧然：「你有精神,我也高兴。」
旁白：我完全没有母亲的记忆。
旁白：连母亲的照片也没有见过。
旁白：关于母亲,父亲也没有说过任何事情。
旁白：小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旁白：但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旁白：只有一次——
萧然爸：「你妈已经死了......」
旁白：父亲扔下了这么一句简短的话语,
旁白：话语中包含的语气容不得我继续提问。
旁白：所以我选择忘记母亲的事情。
旁白：反正一开始就没有母亲的记忆,那就当原本就不存在好了。
旁白：别人偷偷摸摸过的清明,也和我毫无关系。
旁白：让我在意的,并不是母亲。
旁白：......而是自己的生日。
旁白：其他孩子都会庆祝自己的生日,
旁白：但是父亲却从未为我庆祝过。
旁白：即便父亲脾气不好,但这也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旁白：在某一天,我的疑惑终于得以解开。
旁白：我偶然听到了父亲在和别人说话。
旁白：......母亲的忌日是1968年12月25日。
旁白：而我的生日,也是1968年12月25日。
旁白：是同一天。
旁白：也就是说,生下我后她就撒手人寰了。
旁白：同时我也听到说,父亲当时极其悲伤。
旁白：哪怕我那时尚懵懂无知,也察觉到了其中的缘由。
旁白：生我的欢喜必然伴随着失去母亲的悲伤。
旁白：父亲既不庆祝我的生日,也不触碰母亲的死亡。
旁白：......也就是说,他无法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旁白：这一定是父亲为了体谅两者,
旁白：所能尽到的
旁白：最大的努力了吧......
旁白：来到这边之后第2年的冬天。
旁白：那原本应该属于我小学4年级的寒假。
旁白：像平常一样帮忙做完农活,
旁白：正要回家的时候,父亲停下了脚步。
萧然爸：「萧然,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旁白：面对突然间的提问,我摇了摇头。
旁白：实际上我知道,今天是12月25日,
旁白：但是我觉得不该提起这件事。
萧然爸：「唉,虽然不是清明节......」
旁白：说着,父亲在面前的大石头上放了一张不知是谁的照片。
旁白：周围还摆上了花和看上去像是贡品的点心。
旁白：......这是在当做扫墓上供吗。
旁白：我马上就注意到了。
旁白：照片上的身影,正是我的母亲。
旁白：至今为止父亲从未提过我母亲的事,这样的举动让我吃了一惊。
旁白：而且不知为何,我感到非常不安。
萧然爸：「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母亲的忌日......」
萧然爸：「那时的我,没有做出选择......」
萧然爸：「两个人都选,也可以吧......」
旁白：父亲的话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旁白：我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
旁白：这时的他,并不是那个总是喝醉酒抱怨的父亲。
萧然爸：「萧然,有好好学习吗?」
旁白：我轻轻摇了摇头。
旁白：从早到晚都在做农活,学都没上何谈学习。
萧然爸：「唉,在这待着也没意义......」
旁白：说着,父亲开始写起了什么。
旁白：写完之后,将信纸和钢笔交给了我。
萧然爸：「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萧然爸：「但是萧然,你要回到城里去。」
旁白：这大概是写给亲戚的信吧。
旁白：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听说有亲戚在城里居住。
萧然爸：「你该去上学,然后出色地长成大人。」
萧然爸：「还有,找到你的梦想和目标......」
旁白：这是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常挂在嘴边的话。
萧然爸：「时代一定会变的......」
萧然爸：「到时候,再来庆祝你的生日。」
旁白：说完,父亲头一次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旁白：一边做着样子祭奠母亲,一边笑着和我说道。
旁白：那是我和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话。
旁白：我被城里的亲戚所收养。
旁白：虽然形式上是养子,但由于亲属关系本来就很疏远,
旁白：在家里我不是很受待见。
旁白：不过我并不太在乎。
旁白：况且能够再次上学,我还是很高兴的。
旁白：为了填补两年没上学的空档,我开始了加倍努力的学习。
旁白：虽然很担心在山里生活的父亲,
旁白：但我尽可能让自己不去牵挂。
旁白：现在的我,目标是好好学习成为出色的成年人。
旁白：然后找到梦想和目标。
旁白：这才是对父亲把我送到城里的——最大的回报。
旁白：又过了几年,
旁白：我再次取得了学校第一的学习成绩。
旁白：我告别了半价公交车,升上了高中......
旁白：高考正好恢复了。
旁白：我也开始准备高考,理所当然地考虑升学。
旁白：付出那么多努力,应该有足够的把握了。
旁白：......而梦想和目标还尚未明晰。
旁白：非要说的话,从小跟父亲学了不少经济学,
旁白：所以想过从事能用上经济学的工作。
萧然：「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父亲他还好吗......」
旁白：那时,自打和父亲分别已经过了9年。
旁白：期间一次都没有和父亲见过面。也没有过联系。
旁白：因为亲戚的叔叔不允许。
萧然：「......总之考上大学之后,要向父亲报告一下。」
旁白：然后一起过清明节,一起庆祝我的生日。
旁白：我以此激励着自己,度过了高中三年......
旁白：并成为了一名考生。
旁白：夏天。
旁白：高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旁白：就在我加倍用功准备迎接考试的时候。
旁白：我终于知道了。
旁白：准确来说,是终于真相大白了。
旁白：我的父亲,其实很久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旁白：就在我被现在的家庭收养之后没过多久。
旁白：据说不清楚是自杀还是事故。
旁白：抑或是对世间已无眷恋,也可能是单纯因为喝了太多。
旁白：也可能、
旁白：只是运气太差。
萧然：「像您说的,我努力过了......」
旁白：也打算上大学。
旁白：打算成为出色的成年人。
旁白：到最后,
旁白：父亲也没能为我庆祝生日,
旁白：一次也没有。
旁白：说不定,
旁白：只是被似是而非祭奠过一次的母亲,
旁白：也要比我更加幸福。
旁白：几天后。
旁白：正当我和往常一样坐在长椅上的时候。
旁白：突然之间......事件就发生了。
绘美：「姐姐在哪儿呢......」
萧然：「是啊,也该来了啊。」
旁白：已经快到交接班的时间了。
旁白：她说过今天还会做烤红薯的。
旁白：而且她好像还说要顺便挑战下栗子,
旁白：很少见地满怀自信让我期待今天的慰劳品。
旁白：但更重要的是,今天刮着不小的风,
旁白：再加上温度本来就低,所以比往常冷了不少。
旁白：......看这样子,说不定会下雪。
旁白：或许栞奈正得意地烤着红薯,
旁白：但我一直这么等着也很难受啊。
萧然：「绘美,要不你先回去吧?」
绘美：「嗯?是让我回去吗?」
萧然：「总觉得你今天没什么精神,不要紧吧?」
绘美：「嗯,不要紧不要紧。」
旁白：虽然绘美活力满满地回答了我,但是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旁白：要是她因为一直呆在这里而感冒了,那就糟了。
旁白：所以哪怕她不愿意,我也准备强行让她回去......
旁白：就在这时——
萧然：「哎......」
旁白：绘美突然瘫倒下来。
旁白：一开始以为她是要蹲下,没想到直接仰倒在了地上。
萧然：「喂......喂,怎么了?」
绘美：「感觉......胸口......突然难受......」
萧然：「怎么了,没事吧?」
绘美：「嗯,不要紧......」
萧然：「怎么可能不要紧呢!」
绘美：「对不起,有点儿难受......」
旁白：她以前也像这样倒地过。
旁白：那次是因为感冒。
旁白：可是这次她的样子不一样。
旁白：栞奈跟我说过绘美她心脏不好。
旁白：......该怎么办?
旁白：按说栞奈该过来了,可完全见不到她人影。
旁白：我也想过在这里等她过来,
旁白：最后还是决定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萧然：「别担心,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旁白：我抱起绘美跑了起来。
旁白：既然是要去医院,那首先要打电话联系医院。
旁白：于是我跑向大路上的电话亭。
萧然：「......绘美,难受吗?」
绘美：「嗯,不要紧......」
萧然：「这就不要说了......哪里难受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啊......」
绘美：「对不起,很重吧......」
萧然：「这些都无所谓......不是你的错......」
旁白：我一边时不时地跟她说着话,一边寻找电话亭。
旁白：她已经没了往日的活力,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内心酸楚不已。
萧然：「啊找到了,电话亭......」
旁白：我抱着绘美就冲了进去。
旁白：之所以绘美也一起,是因为单凭我没法沟通。
旁白：现在我只能勉强听懂些日语罢了。
萧然：「绘美,不好意思,打电话靠你了......」
绘美：「嗯唔......哈啊哈啊......」
萧然：「喂,喂,绘美!」
旁白：我紧抱着绘美的身体。
旁白：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我把电话给她,
旁白：她也不太可能说得出话。
旁白：......再这样下去就糟了。
旁白：医院太远了,抱着绘美也跑不过去。
旁白：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叫救护车。
萧然：「有谁,有谁能帮忙打个电话!」
萧然：「小孩儿生病了,要叫救护车!」
旁白：我拼命恳求着路上的行人。
旁白：说不定现在要分秒必争,所以我使出了全身解数。
旁白：然而......
?：「我说,那是什么情况?」
?：「怎么?是中国话吗?完全听不懂啊。」
旁白：原宿站前人流涌动,
旁白：然而大家却只在远处观望。
萧然：「我求求你们,谁能叫下救护车!
旁白：有小孩,生病了!(コドモ、ビョーキっ)小孩儿,生病了!」
?：「喂,他是不是说小孩儿生病了?」
?：「哎,是吗?那你去帮他吧。」
?：「这个......我急着去工作,没空啊。」
旁白：行人们只是看向我这边,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旁白：其中也有人低下头去,快步走过。
旁白：......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萧然：「干脆,抱她跑去医院......」
旁白：就在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
佐仓：「喂,景!这是怎么回事。」
萧然：「啊......佐仓小姐,绘美、绘美她出事儿了!」
佐仓：「绘美她......啊......」
旁白：看到电话亭里瘫倒的绘美,
旁白：她马上就明白了情况。
佐仓：「我马上叫救护车,你也一块儿来。」
旁白：救护车终于来了,我和佐仓小姐也一同乘上。
旁白：绘美一脸痛苦的表情,光是看着就让人很难受。
旁白：这种时候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真是恼火。
旁白：......我知道绘美患有心脏病。
旁白：所以一路焦急不安,希望能快点到医院。
旁白：这是以前来过的那个医院。
旁白：绘美被送进急诊室里,我们在走廊里等待着。
佐仓：「我也联系上栞奈了,她马上就过来。」
萧然：「是吗......」
佐仓：「为了办理住院手续,我要马上回家一趟。」
萧然：「嗯......我在这等着。」
佐仓：「景,栞奈拜托你了。」
旁白：我点头答应了她。
旁白：现在栞奈的心理状况肯定极其不安定。
旁白：以前她就惊慌失措过。
旁白：而且这次似乎不是单纯的感冒。
旁白：即便我不通医术,
旁白：也一眼就能看出来绘美比上次难受得多......
栞奈：「哈啊哈哈......景、景,绘美她怎么样!」
旁白：没过多久,栞奈也赶来了。
旁白：看她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子,就知道她来得有多急。
萧然：「你先冷静,她在病房里。」
栞奈：「绘美......绘美没事吧?!」
萧然：「所以说你先冷静下。」
栞奈：「但是,但是但是......要是她有什么万一......」
栞奈：「都、都怪我做那古、古怪的料理,过去晚了......」
医生：「樱井小姐,您来了啊。」
栞奈：「啊,是的。绘美......我妹妹她、她怎么样了?」
医生：「请放心,请先来这边。」
医生：「那么......我要和患者家属说几句......」
栞奈：「啊,好的......」
萧然：「没事,我就在这等着。」
旁白：说完,我推了推她的后背叫她快点去。
旁白：我虽然也很担心,但只能在这里等着......
旁白：景留在外面等候,
旁白：我则被带到了一个医务室一样的地方。
旁白：医生说只能和患者家属谈,
旁白：他这样的措辞让我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栞奈：「那......绘美她怎么样了?」
旁白：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旁白：我也知道这问题太过笼统,
旁白：但是实在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怎么问。
医生：「上次您也说过,患者患有心脏病......」
医生：「现在情况并不乐观。」
旁白：医生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我。
旁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医生说得这么直白。
栞奈：「不是说只要在13岁前进行手术就可以了......」
医生：「不,恐怕需要更早进行手术了。」
医生：「很遗憾,心脏病已经开始发作了。」
旁白：家乡的医生也说过这种话。
旁白：说因为小孩成长很快,
旁白：所以情况可能会不稳定。
旁白：所以我们一家人才会心急如焚。
旁白：无法因为还有5年就掉以轻心。
医生：「这次只要住院两星期左右,就能马上出院了......」
医生：「但是请尽量提早进行手术。」
栞奈：「医生,具体是要多早呢?」
医生：「半年......不,我建议3、4个月内就做手术。」
医生：「也就是说,在那之后就无法保证不会再发作了。」
栞奈：「怎么会......只有3个月了......」
医生：「非常抱歉。」
医生：「万一出现危险情况,就为时已晚了。」
旁白：......之后医生说的我记不太清了。
旁白：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感觉没有真实感。
旁白：一时间让我手足无措。
旁白：我听明白的只有一点,
旁白：必须要在3个月内做手术......
绘美：「啊,姐姐......」
旁白：绘美好像醒过来了。
旁白：现在看上去,
旁白：她还和平常一样,充满了活力。
栞奈：「不用坐起身来,放心吧。」
绘美：「嗯......」
栞奈：「绘美,医生说你要住院一小段时间。」
绘美：「嗯,我知道啦......」
栞奈：「这段时间里要乖乖的,好吗?」
绘美：「那......要打针吗?」
栞奈：「我会拜托医生,不弄疼你的。」
绘美：「嗯,谢谢姐姐......」
旁白：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旁白：我和景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
旁白：我的大脑依旧一片恍惚。
萧然：「(DAIJYOUBU)没事吧,栞奈?」
栞奈：「嗯,不要紧......」
旁白：我含糊地回答了他。
旁白：我知道这会让他担心,但是我脑子里已经无暇考虑这些事情了。
旁白：......还有3个月。
旁白：医生说,必须在那之前做手术。
旁白：在我们一家人的计划中,3年后才能攒够手术费。
旁白：这还是把我在东京赚的钱也算在内的结果。
旁白：所以现在钱只存了一半。
旁白：我们家并不是那种拥有房产、土地的有钱人家,
旁白：而且到了明年,父亲的公司就会倒闭。
旁白：而我更是再过一个月就没工作了......
萧然：「栞奈,绘美的情况怎么样?」
栞奈：「哎,绘美......」
萧然：「是不是病情变差了?(ビョーキ)疾病。」
栞奈：「这个......」
旁白：我不太懂他说的什么。
旁白：但是能大致理解他的意思。
旁白：他肯定是在担心绘美。
旁白：他和妹妹关系很好,别看平时那副模样,其实他也很关心人。
旁白：所以我......
栞奈：「没事儿的。没事儿。」
萧然：「真的吗?(ホント)真的吗?」
栞奈：「是的,医生说过两星期就能出院了。」
旁白：我没有说出真话。
旁白：因为说不出口。
旁白：就算说出来,也无法解决问题。
旁白：但是,我自己也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旁白：虽然负担得起住院费,但是这无法解决根本上的问题......
佐仓：「久等了,我来晚了。」
旁白：拎着运动挎包的佐仓小姐出现在我面前。
旁白：她拿来了绘美住院需要的睡衣和便服。
佐仓：「绘美情况怎么样?」
栞奈：「啊,那个......说是需要住院两星期......」
佐仓：「是吗,那姑且能安心了。但是手术要怎么办?」
栞奈：「哎......」
佐仓：「不做手术,就无法根治她的病不是吗?」
栞奈：「啊,嗯......嗯,是的......」
佐仓：「好像要在上中学的岁数以前做手术对吧?」
旁白：因为这是很常见的心脏病,佐仓姐也知道一些情况。
旁白：她肯定也知道手续需要一笔巨款。
旁白：但是佐仓姐并不知道,
旁白：那孩子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佐仓：「要不......干脆现在就做手术?」
栞奈：「哎......」
旁白：我一瞬间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了。
旁白：因为她把这件事说得如此轻巧。
栞奈：「但是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佐仓：「我去拜托那人试试。毕竟就算我也没那么多钱。」
小墨：「喂,特地把我叫过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佐仓：「别说这种话嘛,总之你借她点钱呗。」
小墨：「说得轻巧,这可不是小数目。」
佐仓：「又不是拿去玩的,就当先预支了嘛。」
小墨：「行,借钱是没问题......但是你能做什么事抵这钱?」
佐仓：「抵这钱?」
小墨：「诗织你别说话,让她想。」
栞奈：「我?」
旁白：「对。
小墨：不是给你钱,是借你。肯定要有抵偿的。」
栞奈：「那个......只要是我能做到事情都可以......」
小墨：「你能做什么?有什么技术?有什么特长?还是说有高学历?」
栞奈：「这......这个......」
小墨：「什么都没有,那就去夜店陪酒吧。当然风俗店也行。」
佐仓：「喂喂,你说什么呢!」
小墨：「我说了啥奇怪的话了?这不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佐仓：「够了,你回去吧。根本不应该找你商量的。」
小墨：「搞什么啊,自个儿把我叫来,这又把我撵回去。」
佐仓：「真是的,气死人了......」
佐仓：「栞奈,总之住院费我会想办法的。」
栞奈：「啊,不用,那些钱我出得起......」
佐仓：「是吗?那就先别着急马上做手术,从长计议吧。」
栞奈：「好的,我知道了......」
旁白：大家都睡着之后,
旁白：我一个人来到了外面。
旁白：虽然诊断的结果我还没有告诉景和佐仓小姐,
旁白：但今天的事必须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栞奈：「啊,妈妈,我是栞奈。」
薫：「哎呀,怎么在这时间打电话来?」
栞奈：「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
薫：「商量?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
栞奈：「那个......怎么了?」
薫：「你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父亲的公司。」
栞奈：「啊,嗯,马上就要倒闭了对吧......」
薫：「然后呢,已经找到下一个工作了,而且还比现在的薪水要高......」
旁白：妈妈欣喜地跟我说着。
旁白：但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薫：「说不定后年就能攒够绘美手术的钱了。」
栞奈：「后年......」
薫：「没错,本来是预计要3年,现在能早上一年了。」
栞奈：「嗯......太好了......」
旁白：我这话空洞地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薫：「能赶上个末班车,让她上小学了。」
薫：「对了,栞奈你要商量什么事儿?」
栞奈：「不不,没什么。」
薫：「是吗,那你也要辛苦你了,多多加油。」
旁白：听到妈妈如此喜不自胜,我没能把真相说出口。
旁白：她是那么高兴......
旁白：“如果不在明年春天之前做手术,绘美的病情可能就危险了......”
旁白：——我说不出口。
旁白：漆黑的房间里。
旁白：我没有开灯,一个人思考着。
旁白：......离开家乡来到东京,到现在马上就一年了。
旁白：一方面是为了妹妹,一方面是自己的想法。
旁白：至今为止能够平安无事,
旁白：我也曾认为是自己一直都有在努力的原因。
旁白：我觉得只要我做一个“好姐姐”,
旁白：那孩子就能够获得幸福。
旁白：只要我忍耐下去,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旁白：......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栞奈：「我从没想到......」
栞奈：「我们其实就是一群雏鸟......而这里就是饲养我们的牢笼......」
旁白：这个世界满是严峻的现实,满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旁白：我们只不过是在被“某人”所保护着。
旁白：在被我们认为是遥远世界的“某处”。
旁白：在心中所想的某时,还有某人......
旁白：我现在发现,某处,就是这里。
旁白：某时,就是现在。
旁白：而某人,正是我自己。
旁白：......于是我下定了决心。
旁白：只有我能救她。
旁白：能救她的,只有身为好姐姐的我。
旁白：第二天早上,
旁白：我前去找那个人。
旁白：我决定瞒着父母去和他商量。
旁白：我同样没有对佐仓小姐和景说,当然更不会告诉我妹妹绘美。
小墨：「你说有话要跟我说,什么事?」
栞奈：「让我做什么都行,请给我介绍工作。」
小墨：「下决心了啊。看来你是成熟点儿了......」
栞奈：「所以请帮帮我。」
小墨：「具体说说看。」
栞奈：「如果我妹妹有什么万一......请救救她。」
小墨：「我保证。只要你还在为我干活我就向你保证。」
旁白：听到他这么说,
旁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旁白：冬季的天空泛着淡蓝色。
旁白：强烈的冷风快速吹动着云层。
旁白：......这样就好。
旁白：我深深地告诫着自己。
旁白：而且这件事,我要对所有人保密。
旁白：要是被景或者佐仓姐知道了,肯定会阻止我的吧。
旁白：就连我自己也不是情愿的。
旁白：我十分不安。
旁白：我本来就还没做过像样的工作。
旁白：我也知道自己性格内向又笨拙。
旁白：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小墨：「这是我的店,你就在这工作。」
旁白：他带我来到了一家照明昏暗的店。
旁白：店里有很多女性,有很浓的烟酒味儿。
小墨：「这儿就是所谓的卡巴莱,也有个名叫菲律宾酒吧。」
旁白：我不太懂卡巴莱到底是什么样的店。
旁白：只知道里面的女性——
旁白：也就是陪酒女郎,
旁白：会为男性客人倒酒。
旁白：但是乍眼看过去,这些女性似乎不是日本人。
旁白：我听到了中文,也听到了不知道哪里的语言。
小墨：「栞奈,你是日本人,又年轻,赚钱肯定简单。」
栞奈：「那个......赚钱是指?」
小墨：「在这儿,你的点名费就是你赚的钱。你要讨好客人。」
栞奈：「那个......我不太明白......」
小墨：「问你同事就行了,马上就能明白。」
旁白：说着,他指了指一名为男人倒啤酒的女性。
旁白：那就是我的同事吗?
小墨：「规矩只有一个,你赚到的钱8成是我的,2成是你自己的。」
栞奈：「诶,这也太......」
小墨：「那也比老站房的工作高多了。那我走了,你加油。」
旁白：说完这句话,江先生就走出了店外。
旁白：我回想起刚才他单方面提出的条件。
旁白：......他说薪水的8成归他所有。
旁白：但反过来说,只要我在他这里工作,
旁白：绘美万一出了事他就会帮我。
旁白：所以不管行不行,我都只能去做。
明美：「你就是新人呀。江先生让我照顾你。」
栞奈：「哎,什么?中国话?」
明美：「总之先去换衣服吧。穿这身衣服可没法招待客人啊。」
栞奈：「那个......我要换成这个衣服?」
明美：「对对,赶快换上,客人可不会等你。」
旁白：我按照这人说的换上给我的衣服。
旁白：衣服很薄,胸口处大大地敞开着。
旁白：不知道为什么,穿上这个衣服时,
旁白：我感到的不是羞耻,而是悲伤。
明美：「(あんた、栞奈って名前だっけ)你是叫栞奈吧?」
栞奈：「啊,是的。你会说日语?」
明美：「我学的。我叫明美,跟我来。」
明美：「欢迎光临~谢谢点名哦,我是明美~」
社长：「哎呀,好久不见,你今天也很漂亮啊。」
明美：「社长你又来了,这么会说话。」
社长：「话说这女孩是谁?真够可爱的啊。」
明美：「这位是新人。栞奈,来给客人问候。」
栞奈：「啊,好的,那个......我叫栞奈......」
社长：「是吗。栞奈妹妹啊,真可爱~」
栞奈：「呀,别,你要干什么?」
社长：「喂喂,拉拉手而已,别把人推开啊。」
明美：「这可不行啊栞奈,这不过是在打招呼。」
栞奈：「但是突然就摸我......」
明美：「嗯......这么说吧,作为陪酒女......」
明美：「只有被揉胸或者把手伸进裙子里边的时候才能生气。」
社长：「真不愧是点名榜No.1的明美。」
明美：「好啦好啦,那待会儿要点个水果拼盘哦。」
旁白：......接下来,明美和客人愉快地聊着。
旁白：即便被别的客人喊去,也依旧笑容满面。
旁白：不管发生什么,她都面带微笑,
旁白：不断地对客人劝酒,自己也喝酒,然后点单。
旁白：当然了,点的单全都是客人付钱。
旁白：而我只是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在那喜笑颜开。
旁白：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才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旁白：只能拘谨地坐在那里,
旁白：痛苦地熬着时间......
明美：「......栞奈,其实我明天就不在这家店干了。」
旁白：她突然小声跟我这么说。
明美：「所以我要告诉你。」
明美：「做陪酒女,只需要记住一点......」
栞奈：「记住什么?」
明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笑脸。」
栞奈：「无论什么?」
明美：「对——无论什么。」
旁白：她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旁白：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醉笑。
明美：「栞奈,要加油哦。」
栞奈：「啊,那个,明美,你不在这里干的话,要去哪里?」
明美：「因为需要钱,我要去做泡姬了。那么再见。」
旁白：我第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旁白：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4点。
旁白：虽然从晚上10点到现在只有6小时,
旁白：但对我来说,这段时间却无比的漫长。
旁白：......这就是陪酒女郎啊。
旁白：这就是我的新工作。
旁白：这就是我为了当一个好姐姐而去做的事。
旁白：我望着东京还未明的天空,如此对自己说。
小墨：「怎么样,第一天有什么感想?」
栞奈：「...............」
小墨：「这对你来说难了点儿吧,要不还是算了?」
栞奈：「不,请让我继续干下去......」
小墨：「行,那就多给我赚点钱吧。」
旁白：回到住处小憩了一会,我便又来到医院。
旁白：现在时间是早上8点。
旁白：虽然一晚几乎没有睡觉,
旁白：但医院的探望时间从8点就开始了。
旁白：原本这个时间应该是去坐长椅的,
旁白：但今天中午之前景替我去坐了。
栞奈：「早上好啊绘美。」
绘美：「啊,姐姐。」
栞奈：「有好好听话吗?」
绘美：「嗯,还吃了布丁呢。」
旁白：我看到旁边盛早饭的餐盘,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
旁白：妹妹没有上过学校,这种供应的伙食对她来说可能还挺新鲜的。
绘美：「......姐姐,你没事吧?」
栞奈：「我怎么了?」
绘美：「因为姐姐看上去,一副很累的样子......」
栞奈：「哎,是、是吗?」
旁白：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旁白：她说得没错,我昨晚基本没怎么睡。
栞奈：「啊,我昨天看电视看得有点晚......」
绘美：「......真的吗?」
栞奈：「嗯,那个......你看,昨天是,星期五对吧......」
绘美：「啊对哦,有姐姐喜欢看的那个。」
栞奈：「对对,电视剧的特别篇。」
旁白：我在说谎。
旁白：电视剧播出的时间,我正沉着脸给客人倒酒。
栞奈：「那我先回去了,回头再来看你,乖乖听话哦。」
绘美：「嗯,我知道了。」
旁白：......好累。
旁白：走廊里有一面大镜子,
旁白：镜中映着我的模样。
栞奈：「好憔悴......」
旁白：因为睡眠不足出现了黑眼圈。
旁白：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也乱乱的。
旁白：......这样不行。
旁白：早晚会被绘美和景发现的。
旁白：时间已经进入12月中旬。
旁白：我今天仍继续着这份坐在长椅上的工作。
旁白：之前绘美还会经常跑来玩,但最近都没有了。
旁白：她还有一周左右才能出院。
佐仓：「早上好,今天也好冷啊。」
萧然：「嗯,啊啊,佐仓小姐......」
佐仓：「天气越来越冷了,嘿咻。」
旁白：她轻声吆喝了一下,坐在了我的旁边。
佐仓：「最近都(见かけない)没怎么看到栞奈啊。」
萧然：「因为她是负责下午班的。」
旁白：我在笔记本上写着,向佐仓小姐做了简单的说明。
旁白：以前我们是每2~3个小时换一次班,
旁白：但现在我们改成了上午班和下午班。
旁白：原因是她一早就要去医院探望绘美。
旁白：可能探病回来会有点累吧,
旁白：换班的时候她也经常会迟到。
旁白：而且,我总觉得她晚上没在房间里......
佐仓：「(どうかした)怎么了?」
萧然：「啊,没什么。」
旁白：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旁白：可能因为太累了睡得比较死吧。
萧然：「呼,这就行了吧。」
旁白：结束了今天的学习后,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旁白：搬到佐仓小姐的公司住以后,我仍然坚持着学习。
旁白：现在的工作还剩下最后三周。
旁白：差不多要开始考虑接下来工作的地方了。
旁白：......总之,原计划的钱也攒得差不多了。
旁白：我打开存折。
旁白：现在的余额有130万日元。
旁白：加上这个月的薪水,基本上就够了。
旁白：离今年的高考还有半年时间。
旁白：如果想考日本的大学,现在开始准备应该勉强还来得及。
旁白：我正是为此才来到这个国家。
旁白：找下一份工作时要优先考虑备考的事了。
旁白：一想到马上就要和栞奈分别了,还真有点寂寞......
旁白：还有和我那么要好的绘美,我也很担心......
佐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和我也不例外。」
旁白：一瞬间想起了佐仓小姐的话。
旁白：就像她们有自己的事情一样,我也有我的事情。
萧然：「所以啊,我想重新来过......」
旁白：虽然我还没有明确的梦想或目标,
旁白：但我想先上大学,让一切重新来过。
旁白：时间已经完全入夜。
旁白：钟表的时针指向晚上9点。
旁白：刚刚睡得死死的我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旁白：最近的作息时间已经完全昼夜颠倒了。
旁白：睡眠时间变成了早上3小时,晚上3小时。
旁白：早上去医院探望完绘美回来睡觉,
旁白：醒来去坐长椅,回来再睡觉......然后再起床。
旁白：虽然这样的生活很辛苦,但我只能去习惯。
旁白：我急忙换好衣服,
旁白：尽量不发出声音,悄悄地打开门,来到走廊。
旁白：......景还没睡觉在学习吗?
旁白：我这样想着,
旁白：注意着不被他发现,出门离开。
旁白：明明是外出却不能说“我出门了”,
旁白：总觉得有点寂寞。
艾蕾娜：「欢——迎光临。」
社长：「哦——(ERENA)艾蕾娜,好久不见。」
栞奈：「呃,欢迎光临。」
社长：「嗯?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栞奈：「啊,那个......」
社长：「嗯——听不懂啊。Please name?」
栞奈：「啊是,我叫栞奈......」
社长：「啊,日本人?蛮可爱的啊——」
栞奈：「那个,可以的话,点个酒吧......」
艾蕾娜：「对对,社长,点酒点酒——」
社长：「知道啦。话说栞奈小姐,几点收工?」
栞奈：「收工?」
社长：「我问你下班之后,要不要和我约个会。」
栞奈：「呃......」
社长：「是啊,我知道一家店的牛排很好吃。怎么样?」
栞奈：「那个,您这样......我有点为难......」
旁白：被突如其来的邀请吓到,我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旁白：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旁白：但是......
社长：「喂,别摆出一副厌烦的脸色啊......」
栞奈：「呃......」
社长：「懂不懂气氛啊你?算了,你们几个换别的人。」
旁白：我惹客人不高兴了。
旁白：劝酒点单就更是免谈了。
艾蕾娜：「我说你,能不能不捣乱。」
栞奈：「呃,我?」
艾蕾娜：「我这可是工作啊。别影响我赚钱。」
旁白：这个(ERENA)艾蕾娜不再说只言片语的日语,开始用外语朝我说了起来。
旁白：当然,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艾蕾娜：「看在你是江先生带来的份上,我就不说你太多了。」
艾蕾娜：「但说实在的,你要是不想认真就别给我们添麻烦了。」
栞奈：「呃,那个,对不起......」
旁白：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中,我明白了她是在朝我抱怨。
旁白：......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持笑容。
旁白：我想起了昨晚那人告诉我的话。
旁白：像刚才说要和我约会的那种情况,
旁白：肯定也是必须要笑着巧妙推托才行吧。
旁白：但我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旁白：我做不到那么八面玲珑。
旁白：我知道就算是强迫自己,
旁白：也必须要保持笑脸。
栞奈：「那个,(ERENA)艾蕾娜小姐,占用您一点时间行吗......」
旁白：我下了决心朝她搭话。
旁白：有件事,无论如何我也想要学会。
艾蕾娜：「怎么了?日语我只会说一点哦。」
栞奈：「那个,化妆要怎么化才好......」
艾蕾娜：「想要我教你化妆?这个简单。」
旁白：——1988年。
旁白：在迎来这一年初雪的夜晚。
旁白：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化妆。
旁白：我不想喝,却喝了酒。
旁白：我不开心,却还笑着。
旁白：夜空在东京明亮的夜景下若明若灭。
旁白：高楼上闪烁的红色灯光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模糊。
旁白：......我现在知道了,这是“壳”之外的世界。
旁白：现实把我带到了一直以来生活在的箱庭之外。
旁白：我明白了雏鸟无法永远保持雏鸟的姿态。
栞奈：「有点喝多了,好难受......」
旁白：工作结束已是凌晨5点。
旁白：天还未亮,我走在幽暗的街道上。
旁白：虽然先想回住处休息,
旁白：但现在如果回去了,肯定会睡着一觉不醒。
旁白：所以我决定直接去医院。
旁白：我从紧急入口进入医院,走向尚未点灯的等候厅。
旁白：我知道那里是24小时开放的。
旁白：我坐在了长椅上,整个身子靠上椅背。
旁白：距离开放探望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旁白：......结果今天在店里也没被指名点单。
旁白：只是在客人边上坐着,生硬地陪笑。
栞奈：「咔嚓咔嚓咔嚓......」
旁白：我想着这些,不由得吃起了葵花籽。
旁白：不知怎么,感觉没有那么好吃了。
旁白：我明明一直都很喜欢吃葵花籽的。
旁白：就算总被爸爸和绘美笑话,我还是很喜欢......
栞奈：「是不是,我今后再也不会觉得它好吃了......」
旁白：清晨的医院开始候诊,不一会就来了好多人。
旁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从长椅上醒来。
旁白：然后我对着走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
旁白：为了让脸色看起来不会太差,我还补了一下妆。
旁白：......不能让绘美察觉到我的异样。
栞奈：「早上好绘美。」
旁白：我尽可能用和平时一样的明快声音说道。
绘美：「啊,姐姐早~」
栞奈：「嗯,绘美正好吃完早饭呀。」
旁白：我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早饭的餐盘。
旁白：好像每天此刻都是刚好吃完早饭的时间。
绘美：「啊,有酸奶,姐姐吃吗?」
栞奈：「嗯?你喜欢吃酸奶的吧?」
绘美：「啊,嗯,但是......姐姐也喜欢的吧?」
旁白：也就是说,
旁白：这是专门为我留的。
栞奈：「不行啦。你不吃就没意义了。」
绘美：「那个,而且......」
栞奈：「怎么了?想让我给你买漫画书?」
绘美：「不是啦,那个......」
栞奈：「什么嘛,别不好意思说吧。」
绘美：「对不起......又让姐姐花了好多钱......」
栞奈：「..................」
旁白：我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白：但是我马上整理好心态......
栞奈：「好啦,小孩子不用担心钱的事。」
绘美：「可是......」
栞奈：「我告诉你哦,别看姐姐这样,其实我很有钱的。」
绘美：「哎?」
栞奈：「知道吗?绘美,从明年春天开始,你就能上小学了哦。」
绘美：「真的吗?」
栞奈：「嗯嗯。所以要快点好起来哦。」
旁白：......感觉自己越来越会说谎了。
旁白：明明之前自己从来都没说过谎......
旁白：还有,假笑也越来越擅长了。
萧然：「时间差不多了吧......」
旁白：手表的时针指向下午3点。
旁白：差不多要到和栞奈换班的时间了。
旁白：这几天她都睡得很熟,
旁白：迟到也是家常便饭了。
旁白：我倒不介意这个,但夜里她也未免太安静了。
萧然：「说是去医院探望绘美,但还是有些奇怪啊......」
旁白：她晚上好像也没在房间里。
旁白：佐仓小姐晚上会回自己的公寓睡,所以一直也没注意到......
旁白：之前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她真的有在房间里吗?
栞奈：「久等了,抱歉,稍微来晚了点。」
萧然：「没事没事,几分钟而已。」
栞奈：「天变冷了呢。嘿咻。」
旁白：栞奈像平常一样,坐在了我旁边。
旁白：她看上去感觉除了有点困,其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栞奈：「咦?景不回去吗?」
萧然：「嗯......再坐一会我就回去。」
栞奈：「好吧......啊,对了,谢谢你。」
萧然：「谢什么?」
栞奈：「谢谢你去看望绘美。那孩子很高兴。」
旁白：说完,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旁白：最近,不用守在这里的时候,我也会尽可能去陪陪绘美。
栞奈：「说起来,听说附近开了一家牛排店。」
栞奈：「景,你知道吗?牛排哦,(ステーキ)牛排。」
萧然：「啊,ステーキ,我知道,牛排嘛。」
栞奈：「好像非常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萧然：「嗯——但好像很贵啊那个。」
旁白：我摇了摇头回答道。
旁白：虽然我不懂日语确切的意思,
旁白：但从单词和她的样子中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栞奈：「啊哈哈,是啊,是有点贵。」
旁白：栞奈一副开心的样子不断地说着。
旁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旁白：这和一直以来我了解的她有点不一样。
旁白：虽然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太对......
萧然：「最近你怎么不吃瓜子了啊?」
旁白：我随口问了一句。
栞奈：「嗯?什么?我没太明白。」
萧然：「就葵瓜籽,(啪哩啪哩)咔嚓咔嚓。」
栞奈：「啊——那个啊,(饱きちゃったし)吃腻了。啊哈哈哈。」
萧然：「是吗......」
旁白：她流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不自然。
旁白：不知为何,有种很寂寞的感觉。
萧然：「那,我先回去了。」
栞奈：「嗯,天冷,小心点哦。」
萧然：「嗯,拜拜。」
旁白：我站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
栞奈：「啊,等等......」
萧然：「怎么了?」
栞奈：「呃,那个......」
旁白：栞奈一副很难说出口的样子,默不作声。
旁白：最终——
栞奈：「没事,没什么......」
萧然：「她到底怎么了......」
旁白：忽然变得开朗却很不自然,又一副有什么事想不开的样子。
旁白：不过那个表情我有印象。
旁白：那是刚来这里开始打工的时候,
旁白：偶尔会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
旁白：非常痛苦的表情。
旁白：晚霞缓缓出现在天空的时候,
旁白：我来到了医院。
旁白：我决定只要时间允许,也尽量来探望下绘美。
旁白：......嗯?
旁白：看样子她今天已经睡了啊。
旁白：绘美睡在床上,传出轻轻的呼吸声。
旁白：我小心地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害怕吵醒她。
旁白：床边放着几本漫画书和一些点心,
旁白：还有笔记本和文具。
旁白：栞奈那家伙,在这里也没忘记教绘美功课啊。
旁白：之前我经常能看到两个人学习时的样子。
旁白：......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然后去上小学。
旁白：栞奈这样说过。
旁白：我也同样这么希望。
旁白：从医院回来,天已经很黑了。
旁白：接近年末,今天街上也灯火通明,非常热闹。
旁白：现在已经晚上8点,
旁白：栞奈应该也离开长椅回家了。
旁白：......久违地做一次烧麦吧。
旁白：现在栞奈也还没吃晚饭没有睡下吧。
旁白：简单的饭菜在那里也能做。
旁白：最近那家伙看起来很疲惫,
旁白：一回去马上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旁白：久违地做点吃的,给她打打精神吧......
萧然：「咦......」
旁白：我正想着这些时,
旁白：突然间在街角看到了她的身影。
旁白：栞奈?
旁白：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
旁白：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房间里的。
旁白：难道她也出来买东西吗?
萧然：「............」
旁白：我不由自主地藏了起来。
旁白：刚想朝她搭话,马上又咽了回去。
旁白：因为,按栞奈走去的方向,只可能是去繁华街。
旁白：她不是回家,也不是去买食材。
萧然：「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啊......」
旁白：我不禁嘀咕了一句,然后决定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旁白：她离开我熟悉的这个车站附近,向街道深处走去。
旁白：走过时髦的服装店,饭店开始逐渐变多。
旁白：而过了饭店街,又出现了很多小酒馆。
旁白：最终小酒馆也慢慢变少,
旁白：来到了一条牌匾个个十分华丽,满是风俗店的小路。
旁白：栞奈在这条不体面的小路上继续走着。
旁白：我的内心忽然开始警告自己。
旁白：......应该回去了。
旁白：接下来的事,不要知道比较好。
旁白：栞奈自己既然没有告诉任何人,说明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旁白：如果我知道了,会让她伤心的。
旁白：但就算知道是这样,我还是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
萧然：「这里是,之前来过的店......」
旁白：我下定决心走进店里——这是所谓的卡巴莱。
旁白：我还记得江先生曾带我来过这里。
旁白：最近栞奈的样子很奇怪,跟在她后面结果到了这里。
旁白：到底怎么回事,我大概明白了。
小墨：「哟,真难得啊,萧然,竟然会在这儿碰见你。」
萧然：「江先生,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小墨：「算是吧,走吧,我们出去说。」
小墨：「看这样子,她是想对你们保密啊。」
萧然：「是你强迫她的吧?」
小墨：「怎么会呢。是她自己想做的。」
小墨：「而且她还很有前途呢。」
萧然：「..................」
旁白：骗人。
旁白：但我却说不出口。
旁白：我知道她需要钱。
旁白：尤其是现在绘美住院,
旁白：站房的工作也快结束了。
小墨：「你要不信啊,就自己进去看看吧。」
萧然：「..................」
旁白：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旁白：我的内心再次告诉自己。
旁白：但是......
萧然：「行......」
栞奈：「好的——威士忌水割是吧,谢谢~」
旁白：栞奈出现在我的眼前,开朗地笑着。
旁白：她坐在颜色华丽的沙发上,开心地和客人说着话。
旁白：她身上穿的不是那件平时很喜欢的衣服,也不是运动服。
栞奈：「啊——我喝不了那么多啦。」
?：「不不,栞奈小姐没问题的吧。」
栞奈：「啊哈哈,那就加一份水果吧,谢啦~」
旁白：她熟练地将酒倒进酒杯,
旁白：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看上去很开心。
旁白：她穿着胸口敞开
旁白：白色轻飘飘
旁白：看起来很廉价的服装
旁白：对着客人笑着......
萧然：「喂......栞奈。」
栞奈：「来了,欢迎光......」
栞奈：「景......你为什么会来......」
小墨：「我先说好,可不是我告诉他的。」
栞奈：「...............」
旁白：栞奈站在我的面前,陷入了沉默。
旁白：和刚才开朗的样子不同,
旁白：她低下了头,露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旁白：......她肯定现在也是在被强迫着干活。
旁白：她不是那种会穿着胸口大敞的衣服,嘻嘻哈哈笑的女孩。
旁白：这不是那个扔掉高跟鞋,开心地搭着我的自行车的栞奈......
旁白：这不是咔嚓咔嚓开心地吃着瓜子的栞奈,
旁白：这不是一副穷像、认生又笨拙的、真正的她......
旁白：可是......
栞奈：「您要点什么?」
萧然：「呃......」
栞奈：「啊,给您做威士忌水割吧?」
萧然：「...............」
栞奈：「还是要啤酒?」
旁白：......她一脸笑容地看着我。
旁白：在灯光昏暗的店里,穿着轻薄廉价服装的栞奈......
旁白：涂着浓艳的口红,像是开心地朝我笑着......
栞奈：「您要点什么?」
萧然：「不、不用了......」
栞奈：「好的——买单。谢谢惠顾~」
旁白：我
旁白：......什么也没说。
旁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旁白：然而栞奈对着准备离开的我——
栞奈：「景,(もう来ないで)不要再来了......」
旁白：——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旁白：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
旁白：雪花将12月的东京逐渐染上了白色。
旁白：天亮前的街道上人已很少。
旁白：我忍着寒冷,颤抖着走在路上。
旁白：只是漫无目的,
旁白：思绪万千地不停在街道中行走......
旁白：......栞奈也差不多该下班了吧?
旁白：等见到她,我有好多事想问。
旁白：也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旁白：但是,我却害怕与她见面。
旁白：总觉得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只会朝我笑。
旁白：可能她不再会像从前那样发火、闹别扭、争吵。
旁白：可能她会一直带着那副不自然的笑容。
旁白：......一想到会这样,我就感到无比寂寞。
猫咪：「喵——」
萧然：「啊......」
猫咪：「喵——」
旁白：蒂娜?
旁白：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旁白：从来没在那个站房之外的地方见过它......
猫咪：「喵——」
萧然：「啊......」
旁白：一下子就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旁白：简直就像融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旁白：......难道是我的错觉?
旁白：或者是另外一只猫......
旁白：我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起来。
旁白：最后,我来到了老地方。
旁白：被拆掉一半的站房中,积了薄薄一层雪的长椅。
旁白：我用手抹掉长椅上的雪,坐了下来。
旁白：......蒂娜哪里去了?
旁白：我来回巡视着周围。
旁白：如果刚才的猫是蒂娜,那它应该会回到这里。
旁白：它原本就是一只只在这里才能见到的猫。
旁白：但是,我怎么找也没有找到它。
旁白：不过......
栞奈：「雪下大了啊......」
栞奈：「嘿咻,哇,椅子好凉。」
旁白：栞奈和往常一样,在我旁边坐下。
旁白：天还没亮,这里一片漆黑。
旁白：她在雪中吐出洁白的气息。
旁白：......我现在应该做何表情才好呢?
旁白：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低着头,
旁白：拿出很久没有用过的笔记本,一边写一边对她开口说道。
萧然：「......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吗?」
栞奈：「工作?嗯,店里早上4点就关门了......」
萧然：「这样啊。你在那做多久了。」
栞奈：「一周左右吧......」
萧然：「这样啊......」
旁白：也就是说,这一个礼拜,她一直都在背着我们去那里上班。
旁白：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独自一人忍受着这份苦楚。
萧然：「我说啊,别去那种店干了......」
栞奈：「(ありがと)谢谢你的关心。」
萧然：「不是......你真的没事吗?」
栞奈：「啊哈哈,没事的。没事没事。」
旁白：她爽朗地回答着,但实际肯定不是这样。
旁白：光是睡眠时间就不够吧。
旁白：不止如此,去医院探望绘美也让她更是劳累。
旁白：何况,这家伙的性格绝对不是这样的。
旁白：本来就内向又笨拙,还不管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
萧然：「要是觉得难受,就别憋着,说出来啊!」
旁白：我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嗓门。
旁白：面对自己都要伪装,是最为寂寞的。
萧然：「你也不想干那个吧!」
萧然：「那种工作不适合你啊!」
栞奈：「...............」
旁白：听到我的话后,她沉默了下来。
旁白：世界突然变得阒然无声,只有雪花仍簌簌飘落。
旁白：终于,她抬起低下的头——
栞奈：「......那,你说该怎么办......」
栞奈：「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
栞奈：「我、我也知道自己不适合......」
旁白：栞奈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旁白：虽然不太明白她所说的话......
旁白：这个时候,我所能说的话只有一句。
萧然：「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ダイジョウブ)没事的......」
栞奈：「(大丈夫じゃないわよっ)怎么会没事啊!」
栞奈：「你说得倒是轻巧!」
栞奈：「已经......只剩3个月了啊......」
旁白：「我、我要是忍一忍她就能得救的话,那、那有什么不好......」
旁白：「别、别再管我了......」
旁白：「我哪有什么梦想和目标......」
旁白：——1988年12月。
旁白：临近圣诞的降雪之夜。
旁白：一个16岁的女孩子在此哭泣。
旁白：从乡下来到东京,
旁白：高中辍学,
旁白：向往可爱的衣服,
旁白：想要做一位好姐姐,
旁白：她为决定抹杀自己的内心而哭泣。
旁白：东京。
旁白：街道上永不熄灭的灯火,
旁白：此刻终于入眠......
旁白：一切就在这个黎明。
旁白：——几天后。
旁白：12月18日。
旁白：这天是绘美出院的日子。
旁白：我陪着栞奈一起去医院。
栞奈：「非常感谢您的关照。」
绘美：「谢谢您的关照。」
栞奈：「那我们走吧,绘美。」
绘美：「嗯。」
旁白：姐妹两人牵着手亲密地走在一起。
旁白：栞奈用一脸柔和的表情看着妹妹。
旁白：这一定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旁白：......但是,这次出院并不意味着病情被根治了,
旁白：已经预定了明年初要再次住院。
旁白：下次住院就是因为手术了。
旁白：手术之后绘美就能恢复健康了。
旁白：来年春天应该就可以开始上小学了吧。
旁白：......但是为此,
旁白：栞奈要在江先生手下工作4年。
旁白：当然这件事绘美并不知道。佐仓小姐也不知道。
旁白：恐怕栞奈的父母也不知道......
旁白：......栞奈做到这个地步,一个人承受着这么多......
旁白：而我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绘美：「哇,好热闹。」
栞奈：「是啊。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已经过了一年了啊......」
旁白：她们两人开心地走在街上。
旁白：不管由谁看来,
旁白：都是一对享受着圣诞节日气氛,相亲相爱的姐妹吧。
旁白：一瞬间——
佐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和我也不例外。”
旁白：佐仓小姐的话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绘美：「啊,看,下雪了......」
旁白：暮色的天空中落下扬扬细雪。
旁白：人群、街道、高楼和这六角的白花,
旁白：都被夕阳染成了橘色。
绘美：「好美啊......」
绘美：「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景色的......」
旁白：她对着这梦幻般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旁白：我觉得此刻的绘美,
旁白：正在眺望着比天空更加遥远的寂静之处。
萧然爸：「萧然,快去学习。」
萧然爸：「要有目标,有梦想。」
萧然爸：「到时候,再来庆祝你的生日。」
旁白：父亲离开了我,只留下这些话。
旁白：他是想把自己的遗憾寄托在我身上吗?
旁白：他是在对去世的母亲感到懊悔不已吗?
萧然：「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旁白：我盯着学习用的笔记本,不经意喃喃自语。
旁白：我右手拿着父亲送我的笔。
旁白：左手中是已经攒够计划金额的存折。
旁白：......是为了进入名牌大学?
旁白：......是为了让失败的人生从头再来?
旁白：抑或是、为了填补余生不得志的父亲的遗憾?
萧然：「那样做了,就能成为出色的成年人了吗......」
旁白：父亲告诉我要拥有梦想和目标。
旁白：为此,我来到了这个国家。
旁白：东京,
旁白：绘美,
旁白：生日,
旁白：佐仓小姐,
旁白：那家伙给我的葵花籽......
旁白：说不定我......
旁白：一直在寻找着某样“重要”的东西。
旁白：说不定我早已经发现了,
旁白：但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萧然：「今天也够冷的......」
旁白：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旁白：这个时间并不需要在这里坐着。
旁白：我也没有和她约过在这里见面。
旁白：但是我觉得,她一定会来的。
栞奈：「我回来啦,今天也好冷......」
萧然：「啊,你来啦......」
旁白：随后她自然而然地坐到长椅上。
栞奈：「这份(バイト)打工马上就要(终わり)结束了......」
萧然：「是啊,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旁白：回想起来,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旁白：都只想着把对方赶出去。
旁白：之后我们曾不知多少次在这把长椅上交谈。
旁白：春天,她收到了可爱的衣服作礼物,开心了很久。
旁白：夏天,大家一起开了咖啡店。
旁白：秋天,我们被小偷偷走了钱。
旁白：冬天,站房被拆,我们住进了佐仓小姐的家。
旁白：仅仅一年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旁白：但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回忆过去......
萧然：「对了栞奈,给你这个。」
栞奈：「啊,(ヒマワリの种)葵花籽,谢谢啦。」
萧然：「知道你喜欢。」
栞奈：「嗯,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旁白：她真够喜欢瓜子的,
旁白：刚接过去,就飞快地嗑了起来。
萧然：「然后,这个也给你......」
栞奈：「哎,这是......」
萧然：「当然我也知道这肯定不够......」
栞奈：「但是我怎么能收你的(お金)钱......」
萧然：「但——这些可不只是钱......」
旁白：人......是会变的。
旁白：栞奈肯定还没有发现。
旁白：她从一开始就有着我所没有的、
旁白：最重要的东西。
旁白：我听说绘美的手术费不只一两百万。
旁白：就算我把存折给了她,肯定也还是不够。
旁白：栞奈还是要在那家店里工作4年。
旁白：所以......
萧然：「也让我,陪你一起......」
萧然：「所以说,去上(高校)高中吧?」
栞奈：「回(高中)高校?」
萧然：「嗯,给你了。」
旁白：——把我接下来的两年时间。
旁白：一个人要工作4年的话,两个人一起只要每人2年。
旁白：反正接下来的4年,
旁白：对我来说也只是消耗在大学里的时间罢了。
旁白：这样的时间对我来说并不是必要的。
旁白：我陪她一起的话,
旁白：时间就能缩短到一半,
旁白：这样就足够了......
栞奈：「景,(一つだけ教えて)回答我一个问题......」
萧然：「——嗯?什么问题?」
栞奈：「(......どうして、そこまでしてくれるの)......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程度?」
萧然：「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萧然：「......这大概,不是能够被称之为爱情的感情。」
旁白：是源于同情可怜的人而诞生的感情吗?
旁白：同情绘美,
旁白：同情栞奈,
旁白：抑或是同情我自己......
旁白：还是面对找到了真正重要的事物的人......
旁白：尚未觉醒的我
旁白：所抱有的憧憬呢?
旁白：我不知道我们这种性格,
旁白：应该说是笨还是会吃亏......
萧然：「但我想,
旁白：这就是在这个时代,
旁白：这个地方,
旁白：我们之间的
旁白：一种‘缘分’吧......」
绘美：「啊,下雪啦。」
旁白：车站前挤满了人。
旁白：道路两旁的树上装饰着红色和绿色的灯光。
旁白：今年的平安夜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佐仓：「怪不得这么冷......」
旁白：那份工作的最后一天。
旁白：我们聚集在了老地方。
栞奈：「那个......我想说,有点儿挤啊......」
萧然：「别挤我啊,都要被挤下去了。」
旁白：我们坐在那张长椅上。
旁白：再怎么说4个人坐还是有点太挤了。
旁白：不光有佐仓小姐,还有已经出院了的绘美,蒂娜也在。
旁白：过了这个分界点,我们再坐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旁白：......最终,栞奈辞去了那份工作。
旁白：明年就能回去上高中了。
旁白：作为代价,
旁白：她要做两年烧麦,
旁白：和我一起。
旁白：不知这是出于江先生的热心......
旁白：还是觉得让我们两个人开店赚得更多。
工人：「不好意思,马上就要开始施工了。」
佐仓：「知道知道,再稍微等一小会儿。」
旁白：面对拆迁工人的催促,佐仓小姐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态度。
旁白：持续了一年的这份工作,马上就要迎来尾声了。
佐仓：「那差不多该走了。」
萧然：「嗯......走吧。」
旁白：不是结束,
旁白：是启程。
旁白：虽然前方的目的地还没有决定,
旁白：但是我们启程了。
栞奈：「我说,这时候是不是要说些什么话?」
萧然：「(圣诞快乐)Merry Christmas?」
佐仓：「圣诞祝福吗?虽然老套了点,不过也不坏。」
栞奈：「那需要倒计时吗?现在还有1分钟。」
佐仓：「行,10秒前开始。」
绘美：「圣诞快乐!」
栞奈：「还早呢!」
绘美：「10、
旁白：9、
旁白：8、
旁白：7......」
旁白：高空降下无数细雪。
旁白：它给热闹的东京带来了白色圣诞。
旁白：脚步匆忙的行人,
旁白：被打湿的柏油路,
旁白：街道两旁的树木,
旁白：还有因为拥堵而无法前进的汽车,全部被蒙上了一层白色。
旁白：不停纷飞的白雪,
旁白：仿佛依依不舍地宣告着今年平安夜的结束。
绘美：「6、
旁白：5、
旁白：4......」
栞奈：「景,听我说......」
萧然：「怎么了?」
栞奈：「我稍微练习过了......」
栞奈：「虽然说的可能不好......」
绘美：「(圣诞快乐)Merry Christmas!」
栞奈：「...............」
栞奈：「......」
栞奈：「(シェーイークァイーラ)生日快乐。」
栞奈：「幕间——《夏日番外篇》。」
栞奈：「那是发生在夏季某一天的事情......」
旁白：不知不觉间,8月也迎来了尾声。
旁白：我们的露天咖啡店已经无休经营了很长一段时间。
旁白：毕竟偶尔也要放个假,
旁白：于是大家便一起商量起去哪玩。
佐仓：「突如其来的提问环节~说到夏天就想到——」
栞奈：「啊,呃,波子汽水?」
佐仓：「回答错误,滴滴——」
栞奈：「疼!」
绘美：「啊我我我,老师我——」
佐仓：「那么,绘美选手。」
绘美：「西瓜,特大号。」
佐仓：「回答错误,特大号滴滴——」
绘美：「疼疼疼!」
佐仓：「答案揭晓!说到夏天......当然是大海啦。」
绘美：Christmas Tina
绘美：「哦哦哦!是海,是大海,好棒!」
佐仓：「怎么样,这里就是静波。」
栞奈：「嗯,要我说,还是去湘南或者镰仓更好。」
佐仓：「你不懂,这里可是个鲜为人知的好地方啊。」
萧然：「就算你这么说,开4个小时车来这种地方也实在是......」
绘美：「姐姐,这里看起来能捡到好多贝壳啊。」
栞奈：「嗯,我们又不是来赶海的。」
绘美：「呀——吼——」
栞奈：「嗯,也不是干这个的。」
绘美：「咦?怎么没有回声?」
栞奈：「呃,你摆出这样的表情也没用。」
旁白：她格外兴奋。
旁白：想想也是,毕竟基本没怎么来过海边。
佐仓：「那就快点去享受海滨的乐趣吧!」
栞奈：「就这样,我们来到了静波海岸......」
栞奈：「大家都兴致勃勃,像在度假一样。」
佐仓：「咕咚咕咚咕咚,哈——」
栞奈：「哇,有人已经开始喝上啤酒了。」
佐仓：「果然在海边喝酒最爽了。」
猫咪：「喵——喵——」
栞奈：「蒂娜已经和螃蟹展开搏斗了......」
绘美：「喂喂,海面上飘着好多白色的东西。」
栞奈：「真的,那是什么啊?」
佐仓：「那些都是水母。这片海不能游泳的哦。」
栞奈：「水母也太多了。」
佐仓：「毕竟这可是夏末的一道风景。」
旁白：那为什么来的时候让我们穿泳装?
旁白：而且还很固执地一定要我们穿,
旁白：就像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指使一样。
绘美：「啊,姐姐你看,那里有寄居贝哦。」
栞奈：「寄居贝?不是寄居蟹吗?」
佐仓：「是寄居贝哦。寄,居,贝。」
栞奈：「是、是吗......」
旁白：在她强大的气场之下,我妥协了。
旁白：永远不要反对一个喝醉的人。
栞奈：「话说——(盯)......」
旁白：佐仓小姐的泳装有点厉害啊。
旁白：比基尼?好像是高开叉的那种?
旁白：我穿得可是学校的泳装啊。
旁白：而且是初中时候的。
旁白：幸好周围都没有人。
旁白：这要是被男的看到了,我还不得羞死。
旁白：呼,现在已经过了度假期,没人来这边真是太好了......
萧然：「(盯)............」
栞奈：「哇,吓我一跳,在眼前就有一名盯着我看的男子。」
栞奈：「我说阿景,你这样盯着我看我很难为情的......」
萧然：「栞奈,你这种(ミズギ)泳衣叫什么。」
栞奈：「泳衣?呃,就是(スクミズ)学校泳衣......」
萧然：「原来如此。总觉得有种神奇的魅力。‘(学校泳衣)死库米姿’。」
萧然：「死库米姿,原来是死库米姿啊......」
栞奈：「能不能不要一遍遍说......」
旁白：当学校泳衣是什么言灵吗?
旁白：感觉他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佐仓：Christmas Tina
旁白：——之后我们又在海边玩了一阵。
旁白：不觉间天色已经开始渐暗,蒂娜也斗腻了螃蟹。
旁白：......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去了?
旁白：从原宿到这里单程就要4个小时,
旁白：回去的路又要在车里晃上好长时间,想想就累。
萧然：「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佐仓：「嗯——顺便还有个想去的地方。」
栞奈：「去哪?」
佐仓：「当然是,温泉啦!」
栞奈：「啊,温泉不错啊,正好身上也黏黏的。」
萧然：「......‘(OON SEN)翁仙’?」
旁白：那是啥?
旁白：没听过的日语。
栞奈：「啊,温泉就是一个洗澡的地方。」
萧然：「原来如此,洗澡的地方啊......」
绘美：「很大的哦,大到可以游泳。」
萧然：「还有那么大的澡堂子啊......」
旁白：——嗯?等等。
旁白：说到那么大的澡堂子,我记得好像在书上看到过。
旁白：好像日本存在着一种,
旁白：男女一起入浴的混浴文化。
旁白：......不不不,再怎么也不行吧。
旁白：就算真的一起洗,也是要穿泳装进去的吧。
旁白：现在正好都带着泳衣。
萧然：「栞奈,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
萧然：「洗(温泉)翁仙的时候,是要穿(学校泳衣)死库米姿的吧?」
栞奈：「温泉?学校泳衣?」
绘美：「不是哦,洗温泉是全裸的。」
萧然：「什么?!」
旁白：这种事也行吗?
旁白：日本文化也太奇怪了吧。
旁白：我抱着忐忑的心情,和莫名的期待......
旁白：来到了温泉门口。
栞奈：「啊,那一会见了。」
旁白：说着,栞奈她们走进了女性用的入口。
旁白：......男女是分开的吗?
旁白：那我学到的日本文化到底是什么?
萧然：「原来是我搞错了啊......」
萧然：Christmas Tina
旁白：——第二天。
旁白：12月22日。
旁白：一大早就是个大晴天。
栞奈：「景,真的要这么做吗?」
萧然：「嗯!我已经打定主意了。」
小墨：「有啥事儿啊你们,一大早的把我叫过来?」
萧然：「没办法啊,我们还有坐在这里的工作嘛。」
小墨：「哼,你这工作也马上就要结束喽。」
萧然：「嗯也是,还有10天就结束了吧。」
小墨：「所以,是想让我预先给你介绍之后的工作吗?」
萧然：「嗯,给我份工作吧。2年左右的。」
小墨：「嗯?你不高考了?」
萧然：「我放弃了......不,是我搞错了。」
小墨：「......这样啊。」
小墨：「就是说,你要为了她去干活儿。」
萧然：「我听说是要她做4年,那如果我也一起工作的话,可以减到一半吧。」
小墨：「那就是说要干来钱多的工作咯。」
萧然：「嗯,我不介意。」
小墨：「事先声明,给你介绍的工作可跟她不一样。」
萧然：「能想象。」
旁白：之前被他强行带去过几次。
旁白：见过炒地产的黑社会,
旁白：还给偷渡的帮过忙。
旁白：工作不光不合法,
旁白：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吧。
小墨：「就像我之前说的,风险越高回报越大。」
萧然：「嗯,我记得。」
小墨：「你有这觉悟吗?」
萧然：「有。」
旁白：我简短地回答道。
旁白：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旁白：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打算退缩。
小墨：「好吧......那我马上给你找个活儿。」
小墨：「给你们两个人的活儿。(二人にだ)两个人的。」
栞奈：「诶?......」
小墨：「把猫......给我带来。(猫を连れて来い)把猫给我带来。」
萧然：「啊?」
栞奈：「呃,猫是指,蒂娜?」
小墨：「对。快点去。」
旁白：不知为何江先生让我们去抓蒂娜。
旁白：这和佐仓小姐拜托我们的事一样。
旁白：但因为我们不管怎么抓都抓不到,
旁白：一直拖到了现在......
萧然：「蒂娜,蒂娜你在哪儿啊?」
栞奈：「它平常都在这附近的......」
猫咪：「喵——」
萧然：「啊,找到了。栞奈,去你那儿了。」
栞奈：「知道了!」
栞奈：「哈啊......等,等等,不要跑!」
萧然：「别往那边赶,往我这边啊!」
栞奈：「哎,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萧然：「哎呀所以说,你不是腿脚不好吗?那就让我来!」
栞奈：「哈啊......累死了!」
旁白：栞奈没听懂我的话,一个人拼命追着蒂娜。
萧然：「哎呀你个笨蛋,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解决啊。」
栞奈：「不......不行,怎么都抓不到!」
旁白：栞奈没听懂我的话,还在自己拼命跑着。
旁白：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
萧然：「算了算了,你想怎么跑怎么跑吧。(ハシレ)跑起来!」
栞奈：「好......好的,我跑!」
萧然：「......这活怎么这么累啊!」
栞奈：「哈啊......我,我不行了,跑不动了......!」
萧然：「你能行,加油!继续跑,努力!」
栞奈：「我......我知道了。还......还有啊,景......」
萧然：「干、干什么啊,现在没时间啊!」
栞奈：「谢......谢谢你!」
萧然：「谢、谢什么啊。」
栞奈：「哈......各、各种事,谢谢!」
栞奈：「呃,为了绘美的......钱的事,谢谢!」
萧然：「不用谢,你快跑!」
栞奈：「嗯、嗯,好!」
萧然：「好!漂亮!抓到了!」
栞奈：「哈啊......喘不过气来,要......要死了!」
萧然：「哈啊......江先生......抓到了!」
小墨：「你们俩辛苦了。」
猫咪：「喵——」
小墨：「哟,蒂娜,好久不见喽......」
猫咪：「喵——」
小墨：「这算是勉强赶上了?」
猫咪：「喵——喵——」
小墨：「嗯,我知道。」
小墨：「你们俩的工钱,接着。」
萧然：「啊?......」
旁白：是一张支票。
旁白：是在我们面前刚刚写的全新支票。
旁白：但是金额处,写着出乎意料不可思议的数字。
旁白：我一瞬间以为是个玩笑,但又发现并不是。
旁白：上面盖着银行的正式印章,和“江小墨”的亲笔签名。
栞奈：「这到底是......」
萧然：「再怎么说,这也太奇怪了吧?」
小墨：「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是我搞错了。」
萧然：「......搞错了?」
小墨：「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我都不例外。」
猫咪：「喵——」
旁白：虽然自己不得而知,
旁白：但江先生像是若有所感。
小墨：「那么,下一个工作......」
小墨：「栞奈,你已经被那家店开除了。」
栞奈：「诶......」
小墨：「(代わりに、景と一绪に、またオープンカフェを始めろ)与此相对,你再和景一起开一次露天咖啡厅吧。露天咖啡再开起来,你们两个。」
栞奈：「...............」
小墨：「地方呢,我来找就好。」
小墨：「诶,你们俩个要认真做起来,剩下的欠款1年就能还清了吧,啊?」
萧然：「江先生,你......难道是个好人?」
小墨：「想啥呢,好人哪儿会去赚陪酒女的差价呀,也不可能去暴力抬地价啊。」
萧然：「但......」
小墨：「哼,我不是总说吗。」
小墨：「我呢,不干不来钱的活儿。」
萧然：「时隔多年再次与猫重逢后,他的脸上便多了一分祥和......」
萧然：「本应无法跑步的她,却全力奔跑着......」
萧然：「她软趴趴地躺在地上,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
萧然：「中国青年......」
萧然：「也就是我,手里拿着巨额的支票......」
萧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
萧然：「于是跳起了水平超差的霹雳舞。」
萧然：「江先生笑了。栞奈也笑了。猫叫了......」
萧然：「我大概......也是笑着的吧......」
绘美：「姐姐姐姐。」
栞奈：「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哎?」
绘美：「啊,又在吃葵花籽了。」
栞奈：「......不会给你的哦。」
绘美：「我又不想吃。你是松鼠吗?」
栞奈：「那,绘美什么事呀?」
绘美：「嗯,卡拉OK是什么呢?」
栞奈：「这个......卡拉OK应该是......」
栞奈：「在唱歌或主旋律乐器进行演奏时,\n 播放或演奏事先制作好的伴奏的行为......\n 好像是这样。」
绘美：「呃,这样根本不明白嘛。\n 还有就是为什么要用这种解说语气?」
栞奈：「嗯,其实姐姐我也不懂,谷歌上搜的。」
绘美：「根本没有谷歌,现在才1988年!」
栞奈：「哎?奇怪,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设定了?」
绘美：「我说,一开始就这么定的啦。倒不如说姐姐才奇怪!」
佐仓：「这样可不行啊,栞奈。」
栞奈：「啊,佐仓姐......」
佐仓：「一定要注意,我们可是昭和时代的人。」
绘美：「对对对,平成马上就要结束了。」
栞奈：「抱歉抱歉,看我卖个萌~」
栞奈：「疼!」
佐仓：「刚说完就这样。哪有‘卖萌’这个词。」
绘美：「其实呢,卡拉OK是指配合着伴奏唱歌。」
佐仓：「没错没错,绘美妹妹懂得真多。」
栞奈：「......我说你啊,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佐仓：「算了算了,总之过去实际看看吧。」
绘美：「太好啦,好期待!」
小墨：「我说萧然啊,你知道卡拉OK包厢吗?」
萧然：「嗯?那是什么?一种火锅?」
小墨：「不是。是一种能唱歌的房间。」
萧然：「噢~原来如此。不是辣的啊。」
小墨：「嗨,是拿着麦克风唱歌的地方!」
萧然：「难道不是川菜?」
小墨：「嗨,你能不能别总揪着吃的不放啊?」
萧然：「我虽然在故事里做了广式早茶,但其实......」
萧然：「其实我更喜欢蒜油意面!」
小墨：「谁管你喜欢什么啊!还有啊,不要说故事里啊!」
小墨：「哎呀算了......总之呢,我们去卡拉OK吧!」
栞奈：「诶,这里就是卡拉OK包厢啊......」
萧然：「哎......咦?栞奈,绘美,还有佐仓小姐,你们这是......」
佐仓：「怎么,你们也来了啊?」
小墨：「是啊,因为景这家伙说起自己没来过卡拉OK。」
萧然：「佐仓小姐,点什么歌啊?」
佐仓：「哎,我唱?我知道的歌不多......」
栞奈：「这个怎么样?《夏日是机关枪》。」
佐仓：「嗯,这个完全唱不了,会咬到舌头的。」
绘美：「另外呢,还要等上15年才有这首歌。」
小墨：「你们完全无视了时代设定啊......」
小墨：「萧然,点歌儿点歌儿!」
绘美：「太好啦!我想听景唱歌。」
萧然：「嗯......那我就献上一首周杰伦的《晴天》好啦。」
小墨：「嗯,这个也早了15年啊!」
佐仓：「就是就是,至少唱邓丽君的歌啊。」
栞奈：「......就这样,1988年的夜晚,夜色越发深沉。——完。」

 

 

 

人生有無數種可能，人生有無限的精彩，人生沒有盡頭。一個人只要足夠的愛自己，尊重自己內心的聲音，就算是真正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