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音,「亮」
亮 ,「已经起来了吗?」
因为诗音说今天有点困,所以没有一起去田里。
诗 音,「嗯,肚子饿了」
亮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准备」
还是不要特意待在外面,偶然地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为好。
诗 音,「真夜怎么样了?」
亮 ,「啊,那家伙啊」
亮 ,「说是还有工作没做完,要在田里再待一会儿」
诗 音,「在闹别扭吗?」
亮 ,「真拿她没办法,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诗音拨开了搭在脸上的发丝。
诗 音,「人类啊,大人也好孩子也好都没什么分别。都会为了无聊的事情而闹别扭,为了一点小事而大惊小怪的」
亮 ,「诗音也是那样吗?」
诗 音,「……把我当做人类吗?」
诗音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
连想都不用想。
接受过遗传基因改造也好,制作出其他人谁也做不出来的东西也好一一
亮 ,「笨蛋,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还用问吗?」
诗 音,「笨蛋……」
虽然从诗音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不过她好像被什么感动了似的。
诗 音,「笨蛋这个词我大概有100年没听到了」
亮 ,「不是指的同一个层面……」
诗 音,「在很小的时候总是被说成笨蛋,派不上用场之类的……好怀念」
亮 ,「嘛,拥有着那样的感情正是身为人类的证据吧」
诗 音,「嗯」
诗音微笑着点了点头。
诗 音,「……跑题了呢」
亮 ,「关于真夜,在这之上的追问还是先停止吧」
亮 ,「那家伙又不是笨蛋,总有天会明白自己不能一直留在这儿。到她自己想明白前,我们还是给她些时间的好」
诗 音,「亮……真是温柔得过头了啊」
亮 ,「随你怎么说好了。那家伙确实没什么异常的吧?」
诗 音,「大骗子」
诗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后转过身去。
然后走进了山庄,任由那一头长发随风飘舞着。
我沉默的望着诗音的背影一一紧接着立刻追了上去。
结果过了中午真夜也没有回来。
没办法,我只好给中午的饭菜套上保鲜膜后放进了冰箱里,然后回到田里。
诗音说自己睡的太久浑身没劲,于是便留在客厅里看书。
没准是已经厌倦在田里帮忙了吧。
即使少了诗音这个帮手,田里的活儿也没有问题。
难道是找到什么别的好玩的了吗?
我想着这事儿。
真 夜,「啊」
亮 ,「时候不早了啊」
迎面走来的真夜不知道为什么低着头红着脸。
亮 ,「杂草清理完了吗?」
真 夜,「啊,嗯。完了哟」
亮 ,「那赶紧吃饭吧。菜放在冰箱里,另外还有平时的米饭和一个鸡蛋」
真 夜,「我说」
真夜抬起头拼命似的挤出句话。
真 夜,「榛名君也觉得……我不回去不行?」
亮 ,「当然」
真 夜,「就我一个人回去?」
亮 ,「你想说什么?」
真夜慌慌张张地摇着头,两侧的马尾也随之摇晃着。
真 夜,「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真 夜,「不对,不知道说什么可不行。已经没有时间了……」
真夜把手放到额头上思索着。
不管怎么说都没有时间了,在这里得不得出结论都无关紧要。
亮 ,「最近一段日子我和诗音总是一直陪着你生活着」
真 夜,「可是……我还有话想要和你们两个人说……」
亮 ,「这样的话先坐下吧」
亮 ,「不用着急,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话说明白的好」
我说过之后便坐在了地上。
从早上开始就洒满阳光的地面被照得有些暖和。
真 夜,「就在这儿?」
亮 ,「就算坐这儿也不会来车的。而且也没什么关系吧」
真 夜,「这座山是榛名君和诗音的所有物呢」
亮 ,「什么谁的所有物啊,你怎么能异想天开成这样了?」
真夜在苦笑着的我面前坐了下来。
真 夜,「但是榛名君是诗音的所有物」
亮 ,「我可不是诗音的所有物」
我不禁皱起了脸。
真 夜,「那要成为我的所有物吗?」
亮 ,「真对不起,关于我是被谁饲养的这样的话题还是先停止吧」
真 夜,「切」
真夜好像看起来真的很遗憾似的砸着嘴。
不想认真地谈话吗?
真 夜,「诗音在做什么呢?还睡着吗?」
亮 ,「没,现在正读着书放松精神」
真 夜,「没因为我的事而发脾气?」
亮 ,「没发脾气,不过……好像挺在意的」
真 夜,「这样啊……」
真夜微笑着把目光转向山庄。
刚刚的目光与诗音想要奔跑时一一有着同样的眼神。
亮 ,「你好像很喜欢诗音」
真 夜,「老实说一开始觉得她是个冷淡的人」
真 夜,「不过其实完全不是这样。她不仅仅外表很漂亮,性格也与众不同,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真 夜,「好想抱着她滚来滚去啊」
亮 ,「……诗音可不是乳胶娃娃」
真 夜,「开个玩笑……别用那种眼神瞪着我嘛」
亮 ,「嘛,实际上诗音可不是该用“女孩子”来称呼的年龄」
连我都不知不觉快要忘记了,诗音比真夜多活了好几倍的时间。
由于那个漫长的人生,她做出了一番令人难以置信的伟业。
但尽管如此诗音依旧没有失去纯真。
那简直就是个奇迹。
真 夜,「在诗音眼中我完全是个小孩子呢」
亮 ,「是啊」
真 夜,「我虽然自称是记者,不过其实完全是个新手」
真夜用手指一圈圈地绕着马尾的发梢。
真 夜,「文章很糟糕,也不太会用照相机,脑袋更是笨到家了……」
真 夜,「只是单纯抱有着对感兴趣的对象的热情来工作,就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一」
亮 ,「……光是独自一人这样来到这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真 夜,「哎?」
真夜歪着头,抬起目光望着我的脸。
眼中充满了单纯的好奇,一闪一闪的望着我。
真 夜,「难道说是在夸奖我?」
亮 ,「只是实话实说」
我一边转过脸去一边答道。
亮 ,「这么说来,你为什么想要当记者呢?」
真 夜,「……哎?」
亮 ,「怎么了,发出那种白痴一样的声音」
真 夜,「要说为什么的话……我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上的事……」
亮 ,「那个之前已经听过了,不过你当上记者难道没有什么契机吗?」
真 夜,「契机啊……」
真夜一边把视线转向地面,一边用手指玩弄着发梢。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结果她这么认真的样子弄得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亮 ,「没事,想不出来的话就算了」
真 夜,「不,不是那样……仔细一想的话就连我的叔叔,我都没有和他好好地说过这件事」
亮 ,「看来是有契机的了」
真 夜,「嗯,经过那个契机之后我马上就开始了工作一一然后就不断的听着别人的话,谈着自己的事。」
真夜的手指放开了头发,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好像把诗音早上说的那些话全都忘掉了似的。
真 夜,「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真 夜,「实际上我在三年前被诱拐了」
亮 ,「……那应该是非常不得了的事吧」
真 夜,「诱拐啦监禁啦暗杀啦……之前即使在城市里也是频繁的发生」
亮 ,「算是吧」
即使不说,那种事我也比谁都清楚。
反对地球脱出计划的恐怖份子们重复着与警方之间无法化解的内战,一点点地被削弱着力量,甚至连武器和人员都不足了一一
之后便开始自发地积极呼吁起诱拐和暗杀之类的小规模犯罪。
然后当警方遇到应付不了的情况时,便派出军队的特种部队一一我们GAT去制压也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
真 夜,「其实我父亲是政府的官员」
亮 ,「这么说你是个大小姐了?难以置信」
真 夜,「是真的!」
真 夜,「嘛,的确……我从小就是个不听父母话的傻孩子」
亮 ,「有句谚语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真 夜,「别管这个了」
真 夜,「嘛,那个回头再说了。我的父亲是个很伟大的人,并且也和地球脱出计划有着紧密的联系……所以就成了恐怖份子的目标」
亮 ,「三年前吗?正好是恐怖份子四处碰壁无计可施的时候。就像在发泄一样,是不考虑目的以及后果的反复犯罪的时期」
就我所知,诱拐后平安获救的例子很少。
人质被极尽暴虐之事,零碎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路上。
真 夜,「那种事我也知道一些,所以我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杀掉。我被蒙着眼睛,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着一一」
真夜的话中断了。
是回忆起了当时恐怖的感觉吧。
三年前的话,要是像她这样的少女理所当然的会被杀掉一一
真 夜,「但是我的运气很好」
真 夜,「父亲靠着关系对军方一再请求,出动了最强的特种部队」
亮 ,「最强的特种部队……」
真 夜,「部队的名字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存在没被公开的部队吗?」
难道说……
不过我到底还是没能记住所有任务的细节……
真 夜,「由于特种部队的突击,我在千钧一发之间被救出来了」
亮 ,「你所说的我都清楚了一一」
亮 ,「不过你为什么会因此而想要做记者呢?」
真夜楞了一下。
怀着对特种部队的憧憬而进入军队吗,还是希望能够早一点也好快点搭上移民船吗,要是这样的话倒还可以理解。
为什么遭遇了那种事,却还要留在这个星球上做记者呢?
真 夜,「这个啊,还是受了恐怖份子的话的影响呢」
亮 ,「你被那些家伙们洗脑了吗?」
真 夜,「怎么可能!」
真夜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真 夜,「诱拐可爱的女孩子的人说的话谁会相信。不过啊」
真 夜,「于是我就问其中的一个犯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亮 ,「那问题真是蠢到家了」
这家伙从小时候起脑袋就被驴踢了吗?
真 夜,「现在想想是挺蠢的,但不可思议的是当时犯人们竟然都没有发火」
真夜忽然把视线转向了远方。
真 夜,「我有个同伴是像你一样阳光的女孩子,现在却要被带到黑暗冰冷的宇宙中去」
真 夜,「为了守护他人而开始战斗,但是现在背后应当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真 夜,「变成了单纯地在伤害他人而已……」
真 夜,「一一其中的一个犯人用一副寂寞的眼神那样说着」
亮 ,「…………」
真 夜,「虽然毫无疑问是残酷的恐怖份子,但是也同样是人啊」
没错,我所杀死人中也有持着同样感情的人类。
忘掉那些事,好不容易能够把枪口转向军队的敌人。
我现在想把至今为止的一切都忘掉一一不,甚至今后也不打算去想。
真 夜,「犯人们虽然是无可救药的笨蛋,不过那些家伙们抱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价值观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呢」
亮 ,「所以你……」
真 夜,「什么是正确的,不是都无所谓吗」
真夜害羞的挠着头。
真 夜,「想要把各种各样的人们的想法,话语,价值观等等……传达给全世界的人」
真 夜,「什么是正确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判断」
真 夜,「……难道我就不能做记者吗?」
真 夜,真夜吐着舌头害羞地笑着。
完全是小孩子一样的举止,我在苦笑的同时也对真夜重新评价了。
真夜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一时兴起而付诸于行动,并满不在乎地做出毫无道理之事的笨蛋。
不,即便是笨蛋,也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
亮 ,「诗音所做的事以及她的话一一你都只是传达给人们而已吗?」
真 夜,「给那些下判断的并不是我」
亮 ,「那样的话,作为真夜个人的想法是什么?」
真 夜,「哎?我个人的?」
真夜又开始玩弄起发梢。
比起笨蛋的事应该先想办法治好她的多动症。
不过这次并不是因为烦恼,而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真 夜,「那还用问么」
真 夜,「为了拯救人类而努力的诗音一一是我很尊敬的人」
亮 ,「是很单纯的想法呢」
真 夜,「什一!?」
真 夜,「是你让我说我个人的想法的!现在可好,又来泼冷水!」
亮 ,「我没想泼你冷水」
我苦笑着站起来,掸去裤子上的土。
真 夜,「什么啊,感觉不怀好意似的……」
真夜也绷着脸站了起来。
真 夜,「不过呢……」
亮 ,「嗯?」
真 夜,「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真夜满面笑容地迅速靠了过来。
亮 ,「是我先问的」
真 夜,「真的已经很久没讲自己的事了呢」
真 夜,「让对什么人都完全不感兴趣的榛名君听我讲这些,总觉得特别高兴」
亮 ,「那你一个人跑边上乐去吧」
我冷淡的说完后便开始走了起来。
真 夜,「啊,要去田里? 我也去一一」
亮 ,「你去吃饭吧」
我没有回头,抛下这句话后便快步走开了。
真是反常的对话啊。
我居然也探听起别人的过去了。
难道我也开始有什么改变了吗?
日落之后我返回了山庄准备做晚饭。饭后检查诗音的健康状况。
与平日一样的夜晚。
只是有一点不同。
诗音的检查结束后,真夜露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一一
真 夜,「我有话要说」
终于开口说出来了。
诗 音,「话?关于什么的?」
真 夜,「要说关于什么的话……」
但是上来就碰了钉子。
诗 音,「是关于真理的话题吗?」
真 夜,「我可没那么蛋疼……」
真夜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比起我来还是诗音欺负真夜欺负得更过火吧。
真 夜,「啊啊啊,不是啦」
真夜哭笑不得地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真 夜,「坦白说,我还想继续采访诗音!我还有想要知道的事!」
诗 音,「我知道了」
真 夜,「……太过分了」
诗音直直的望着还在吸着鼻子的真夜。
诗 音,「亮,沏茶」
亮 ,「了解」
虽然诗音不断打击她,不过貌似准备和真夜继续交谈下去。
我麻利地准备好红茶,放在了在桌子面对面坐着的诗音和真夜面前。
自己则站在离桌子稍远的地方。
真 夜,「为什么诗音要留在这?」
诗音刚把手放上茶杯,真夜就突然发话了。
诗 音,「确切的说,真夜以及大多数人心目中的诗音已经不在了」
诗音面对突然的质问,既没有动摇也没有逃避的回答了。
诗 音,「在这里的是以前被称之为诗音的人的残骸」
真 夜,「这算不上回答」
诗 音,「是真的」
诗音一边说着一边啜了口红茶。
真 夜,「给予了仅仅在等待着毁灭的人们希望的人是诗音」
诗 音,「也有绝望的人,也有与其离开这个星球宁可去死的人」
真 夜,「但拯救了许许多多的生命那个是事实啊」
真 夜,「所以」
真夜的脸离诗音更近了。
真 夜,「诗音不是还有能做的事吗?」
诗 音,「没有了」
真 夜,「……回答得真干脆呢」
诗 音,「因为已经反复考虑过很多次了」
诗 音,「我仅仅是设计了移民船的引擎,船出发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真 夜,「脱出计划还没有结束呢,而且诗音还在这里,不是吗?」
诗 音,「我已经和真夜说过了诗音已经死了,并且我已经不被人们所需要了」
真 夜,「要是诗音想要栖身之地的话不论多少都能得到」
真 夜,「即使计划已经结束,人类为了在新的空间生活也有许许多多必须要做的事」
真 夜,「如果那时有诗音的力量的话……」
诗 音,「这样啊,看来我没有跟真夜说清楚」
亮 ,「诗音」
我不禁发出了责备似的声音。
但是,诗音轻轻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诗 音,「我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亮 ,「…………」
诗 音,「我的菲利克斯同伴们也几乎都不在了」
诗 音,「艾莉卡收集了同伴们的临床数据进行了分析一一宣告了我的生命之火也即将燃尽」
真 夜,「但是,诗音不是很精神吗。虽然有时候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但怎么会就这样死掉」
真夜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完之后,摘下了眼镜。
我的眼中清楚的看到那只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诗 音,「我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会结束」
诗 音,诗音在那里轻轻歪着头微笑着。
诗 音,「世界的毁灭和我的死,到底哪个会先来呢?」
真 夜,「诗音……」
真夜咬紧嘴唇,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真 夜,「真的打算要留在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上吗……?」
诗 音,「把全部人类赶到宇宙中,然后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安静的世界里生活一一那是我真正的目的」
真 夜,「怎么能那样……!」
诗 音,「什么也没有,或许这正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诗 音,「我生活了100年,有很多应该要做的事,不过那些已经全部都做完了」
诗 音,「所以已经可以安心的去那个世界了」
真 夜,「即使去了也碰不到艾莉卡小姐的啊!」
诗音只是微笑着没有回答。
一边微笑着一边把红茶送到嘴边。
亮 ,「真夜」
真 夜,「榛名君也说点什么啊!」
真夜的眼中泛着泪光,像看待仇人似的瞪着我。
亮 ,「诗音的意志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亮 ,「正是因为持有着谁都不能改变的坚强的意志,诗音才会作为诗音被大家所承认。不是吗?」
真 夜,「可是,可是……就只是在这里等死……太寂寞了……」
亮 ,「那个也是诗音所决定的」
真夜是发自内心的不希望诗音死吧。
诗音引导人们去了新的世界,所以希望她自己也能得到应有的生活。
就连我也明白那份心情。
诗 音,「真夜还有未来,是艾莉卡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菲利克斯们共同创造了的未来」
诗 音,「希望你能活下去,大家都要活下去」
真 夜,「诗音……」
真夜只能用那颤抖着的声音呼唤着诗音的名字。
诗音没有把自己算在“大家”之中。
大概她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一一
真夜应该也已经明白了这件事……
我把手枪放在枕边,随随便便地躺下了。
那之后也不清楚真夜有没有理解,总之她是退出了。
真夜真的是很喜欢诗音吧。
我深知真夜放不开诗音的那份心情,所以也不能说她什么。
尽管如此,最终真夜也要离开这里踏上其他的道路……
亮 ,「…………?」
是什么呢?现在的感觉。
就好像一阵冷风吹过……
莫名的感到不安。
我拿起手枪站了起来。
看看窗外,也没有什么异常。
竖起耳朵,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亮 ,「一一一一!」
我在听到微弱响声的瞬间,握紧枪飞奔出了房间。
亮 ,「诗音!」
平日里一直暖洋洋的大地,却因为是在山里,所以一到夜晚就忽然冷了下来。
站在山庄外面的诗音好像在微微地哆嗦着。
诗 音,「亮也注意到了?」
亮 ,「有点意外呢……因为我确认过诗音在家里」
诗 音,「我想在这里待一会」
亮 ,「很冷吧,真夜在哪呢?」
诗 音,「真夜好像睡下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呢」
亮 ,「把真夜叫起来跟她一起吧。发生什么的话别管我,快点逃跑一一」
诗音忽然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纤细柔软,并且温暖的小手的触觉传了过来。
亮 ,「诗音?」
诗 音,「还有比你的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
用那种平淡的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语气。
诗 音,「我真的非常害怕,平日总是陪在身边的艾莉卡不在了令我很不安……」
诗 音,「但是亮保护了我,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一直在保护着我」
诗音那双大眼睛仰望着我。
眼中没有不安和动摇,仅仅包含着对眼前的人抱持着的深切信赖。
就好像是年幼的孩子望着母亲的那种目光。
诗 音,「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因为一直保护我到今天的亮现在就在这儿。」
然后诗音移开了视线。
望着笼罩在黑暗中的森林和群山一一
诗 音,「来了……」
这么低语了一句。
紧接着远方回响起了鸟儿们一齐挥动翅膀的声音。
感觉到了山中的骚动一一就在那个时候。
“那个”来了。
身体几乎是反射性在诗音前面抱住了她。
然后空气剧烈颤动着,像冲击波一样的东西穿过了前方。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亮 ,「…………!」
诗 音,「…………嗯」
身体感受到冲击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
一瞬之间,我用力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的状况。
如果有什么能伤害到怀中那柔弱的小身体的话,我会为此而竭尽全力的去守护。
长长的一瞬之后一一
诗 音,诗音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诗 音,「亮」
亮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已经过去了的冲击波,好像没有对身体造成多大伤害。
亮 ,「似乎是由远处的爆炸所引起的」
诗 音,「如果是爆炸的话那就不寻常了……」
亮 ,「难道说不是核爆炸吗?」
在这个大半数的人类都不在了的世界,绝不可能有还会扔出核弹的白痴。
军事方面和政治方面也没有意义,怎么都不会有核试验吧。
诗 音,「不试着看一下现场的话还不能确定,不过……我觉得不是人为造成的」
诗 音,「或许这个就是毁灭的开始」
亮 ,「这个星球的毁灭吗……」
在战场上奔走时候,从研究所到这座山的旅途中,就零零散散的看到过一些预兆……
现在就要开始崩坏了吗。
诗 音,「对了,亮」
亮 ,「怎么了?」
诗 音,「只是稍微有点难受」
在我怀中那样说着的诗音脸上变得红扑扑的。
我注意到她呼吸困难,一下子离开了身体。
亮 ,「……抱歉」
诗 音,「没事」
诗音轻轻地摇了摇头。
诗 音,「谢谢」
亮 ,「不用客气,我很喜欢这么做」
诗 音,「喜欢?」
亮 ,「……不是指那个」
虽然呼吸已经正常了,不过诗音的脸还是红扑扑的。
一方面也是因为原来的皮肤太白,所以一红起来变得很容易察觉到吧。
诗 音,「关于真夜的事」
亮 ,「啊?啊。起来的话也还好。如果还睡着的话就太了不得了」
诗 音,「意外的关心她呢」
亮 ,「……在说谁呢?」
诗 音,「没什么」
诗音用一副很可怕的眼神瞪着我,然后唰地甩去了肩膀的头发。
诗 音,「不是那个,是关于让真夜回去的事」
亮 ,「哎?」
诗 音,「虽然说好明天就出发,不过那句话要收回了」
诗 音,「还不清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过还是再留下个两三天看看情况的好。如果还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再赶紧出发」
亮 ,「嗯,确实呢。如果挂在半路上的话会让人睡不好觉的」
诗 音,「看来还是应该送送真夜」
亮 ,「我知道了,送个不太远的路程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像刚才那样在这山庄附近出事了的话一一
考虑到那个的话,看来不能把诗音一个人扔在这里太久。
还是说一定要把诗音也一起带去……?
诗 音,「不,要一直送到远处」
亮 ,「诗音……?」
诗音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诗 音,「一直送到远处……到宇宙港附近」
亮 ,「在说什么呢?」
诗 音,「一直以来谢谢了,亮。一直到现在都包容着我的任性」
亮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这方面自己还有所优势。
我切换为了曾是军人时代的榛名亮,打算冷静地分析一下状况。
诗 音,「马上就要毁灭了」
诗 音,「亮和真夜一起去港口……从毁灭的世界中脱出」
亮 ,「……为什么?」
诗 音,诗音的脸上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只有她看起来好像绽放着光芒。
诗 音,「我想要代替艾莉卡」
诗 音,「亮想要赎罪。小时候的罪一一虽然我觉得那不是罪一一不过我想要给亮补偿的机会呢」
诗 音,「互相代替的过家家游戏要结束了。已经……不得不中止这种扭曲的关系了」
诗 音,「放着不管的话也会结束吧,不过到那时也许就来不及了。」
亮 ,「我之前也说过了不打算从这离开吧」
诗 音,「我也曾想过这样也好,的确也想过希望有你待在身边。」
诗 音,「说不定如果真夜没来的话,我一直到最后都会放纵自己的任性。」
诗 音,「但是,亮和真夜一样有着未来。有很漫长未来在等待着你,不可以无视」
诗 音,「因此亮必须去,去你能够创造未来的地方」
亮 ,「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诗音那充满了信心的话语一一重重地击打在我的心中。
亮 ,「背叛军队,把枪口转向同伴,并且一一」
不能够保护好姐姐,让艾莉卡死了,连少校也逝世了。
谁都已经不在了。
应该完成的目的以及应该守护的东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亮 ,「我哪里也不去,已经没有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了,所以……」
诗 音,「所要寻求的东西并非是某个地方,你真正所该寻求的是对未来的希望」
亮 ,「那个也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全部都舍弃掉了」
诗 音,「只要活下去的话,怎么也会有办法的。而且,亮非常强……」
亮 ,「我的力量只是为了守护你而存在」
诗 音,「那种事……不要随便决定」
诗音平静而又温柔的彻底拒绝了我的话。
诗 音,「毁灭是无法逃避的」
诗 音,「但是一一在这里结束,就这样让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的话是不行的」
亮 ,「不是画上句号。我选择了保护诗音,你也明白吧」
诗 音,「不行」
诗 音,「不要把我做为逃避现实的借口」
亮 ,「……不是这样」
如果留在这里的话,不知不觉一一在不远的未来我也会死去吧。
那是毫无疑问的。
亮 ,「我希望能够自己选择……自己最后的归宿。不,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诗 音,「不对哟,亮的死还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前方。因为完成了赎罪,所以你应该前进」
诗 音,「亮,去寻找一个崭新的开始吧。一定会有缺你不可的地方」
诗 音,「所以该是永别的时候了呢」
永别一一
依然平静的口吻,不容我有强烈反驳的余地。
和做出这种决定的诗音的想法相同。
虽然心里那么想,但口中却无法说出。
我明白她很早就做好了觉悟一一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有事情想要确认。
即使明知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也必须要问出来。
我握紧拳头开口问道。
亮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亮 ,「是能那样轻易的说永别,只有这种程度么?」
诗 音,「不是」
诗音的声音凛然的回响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轻轻摇着头。
诗 音,「虽然时间很短一一」
诗 音,「不过被亮拉着手,被亮守护在背后,我才能够度过这段平静的时间。那应该是除了亮以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诗 音,「正因为是亮,我才有这样的心情。正因为是亮,我才要和你告别」
诗 音,「真夜能够来到这里真的是太好了。我沉迷于眼前如梦一般的时光,差点就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诗 音,「寻求亮的心情越来越强,却迷失了更加重要的事」
诗音的唇微微颤抖着。
简直就像那时一样一一与艾莉卡别离之时,一眼就能看透的她脸上那平静但是激烈的感情。
诗 音,「所以拜托了,请明白。我的愿望一一」
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在月光的照耀下晶莹透彻。
诗 音,「不想让你死……」
诗 音,泪水止不住的流着。
她那份止不住的心情,持续地沾湿那白皙的脸颊。
亮 ,「诗音……」
诗 音,「我以前一直是为了守护大家而活着……但是现在是为了你一个人。我的愿望是亮能够活下去」
亮 ,「那是你的愿望吗……」
诗 音,诗音默默地点头,用那双小手拭去了眼泪。
紧咬着嘴唇,一次又一次使劲地抹着脸。
泪水抹花了那张漂亮的脸,剩下的只有坚定的决心。
诗 音,「很抱歉,我总是一直在说任性的话……但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诗音望着天空小声的说着。
在月亮和红色的星星闪耀着的天空的那一边一一有她所创造并奉献出来的未来。
那里也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让我寻找一个新的容身之处并继续活下去,这是她的愿望……
她的话里应该没有谎言。
这样的话,我……
山里还在沙沙作响。
除了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外几乎什么也听不到,但是山自身好像在颤动着一一确实有那种感觉。
尽管如此,我却感觉得出渐渐逼近的危机时刻。
亮 ,「今晚也没问题吧……」
不太想离开山庄,还是到这儿就回去的好。
我开始移动脚步,沿着原路返回。
步子沉重得简直像灌了铅一样。
这难道是不想回家吗?
诗 音,『不想让你死』
不想让我死,吗?
回到山里生活安定下来之后,诗音就一直担心着我的未来。
连我不知怎么才能得到自由的事,她也看透了。
想要守护她的这种心情没有虚假。
但实际上既然军队已经停止了行动,即使没有我的守护也只是等待之后的时间吧……。
我在这里的理由。
哭着说不想让我死的诗音。
如果就这样留下的话,说不定我的存在会令她后悔。
想要给诗音心灵上的慰藉。
她好不容易得到了解放,能够笑着走在外面的世界一一不想带给她痛苦。
那是我和艾莉卡都期望的事……
亮 ,「……」
突然吹来一阵风,刺得我闭上了眼睛。
那干冷的风一直不停地吹着一一
亮 ,「啊…………」
勉强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一
诗 音,「好棒,亮,真的好棒」
亮 ,「诗音,等等,别跑那么快」
亮 ,「话说,是什么让你这么兴奋啊?」
那是曾经的我们。
轻快的跑上小丘的诗音以及追在后边的我。
那个是……
诗 音,「风,天空,绿色!」
亮 ,「我不明白,那么……」
没错,是刚回到山里的时候。
是第一次与诗音一起登上小丘,让这里成为她所喜欢的地方的那一天。
诗 音,「原来地方不同,连风的感觉也会彻底不同么?」
爬到山顶附近时,诗音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虽然表情与平时别无两样,但她毫无疑问的是在兴奋着。
亮 ,「虽然稍微有点冷,不过这里的风吹着很舒服」
诗 音,「嗯,我觉得跟在旅行途中经过了的地方相比,这里的风要柔和得多了……」
诗音就那样让风吹乱她的头发,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虽说还是旅途过后疲劳尚存的时期,但这些天诗音真的很有精神。
诗 音,「谢谢你,亮」
亮 ,「哎?」
诗 音,「当你要带我去我所未知的地方时……我心里还有一些不安」
诗 音,「不过我喜欢这里,我喜欢亮的故乡」
亮 ,「这样啊……」
她很开心地说着。
与以前相比毫无变化的故乡,她很喜欢这里。
认为这里是安息的地方。
并且比任何时候都开心的露出了笑容。
诗 音,「要是这里的话……我不会感到寂寞」
诗 音,「我一定能够露出笑容……」
诗音像在自言自语似的沐浴在风里。
现在她的背上要是生了双翅膀的话,一定会乘着风飞起来吧。
……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觉得,和真正的她相遇了。
你在那里像风一样自由,就如同奇迹一般。
诗 音,「亮」
亮 ,「怎么了?」
诗 音,「你也像风那样,温柔的包容着我,把我送到这里……」
诗 音,「谢谢你,亮」
诗 音,「谢谢……」
诗音微笑着,那时的我胸口感到一阵疼痛……
那一定是身体有所预感吧。
总有一天会失去这份笑容的预感。
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诗音道了永别。
给予我未来是她的愿望,而且是那么的温柔一一
像梦一样的时间也要到此为止了。
不,很早就应该结束了,只不过我和她都没有打算从梦中醒来……?
我在这里该做的事已经全部都做完了吗?
姐姐,
艾莉卡,
少校……
难道这样就好了吗?
选择未来,度过自己的时间,这就是送给诗音最后的礼物么……
我用冷水简单地洗了把脸,驱赶走了睡意。
照镜子时发现胡子长了,便用剃须刀唰唰地刮起了胡子。
这么一来的话早上的打扮就OK了。
亮 ,「那么,接下来……」
我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正要走出洗手间时,门被推开了。
真 夜,「啊」
亮 ,「……早上好」
真 夜,「早上好」
真夜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好像不仅仅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
真 夜,「洗手间可以用么」
亮 ,「啊,我已经用完了。」
我说完之后打算错身走出洗手间。
真 夜,「我说」
亮 ,「……嗯?」
真 夜,「今天真的是最后了吗……?」
亮 ,「…………」
我停下了脚步,和真夜面对着面。
一动不动的望着一脸忧愁的真夜,开口说道。
亮 ,「就按说好的那样把你带到宇宙港。因为我只能偷渡过去,所以到了那儿就要分开了」
真 夜,「我的话……倒是不要紧。」
真 夜,「来这儿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人。」
亮 ,「此一时彼一时。」
亮 ,「毁灭未必是一点一点缓慢的到来,也有加快速度的可能性」
何况最近也发生了神秘的冲击波事件。
亮 ,「让你一个人回去说不定就挂在路上了」
真 夜,「我也有好好想过这些啦……」
据说真夜那个做记者的前辈,为了照到这个星球最后的样子而在全世界飞来飞去。
那个前辈好像也要登上最后的移民船,似乎预定是要搭着直升机到这附近来接她。
亮 ,「不过,这路程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
真 夜,「别看我这样,我也是非常靠得住的哟。从叔叔那里学过来的可不只是如何写报道」
亮 ,「那点我也知道」
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再怎么说也趟过了我一开始设的陷阱。
所以对于真夜面对危险状况时的应变能力,我还是能够认同的。
亮 ,「总之这不只是你个人的问题」
真 夜,「那我就不明白了」
真 夜,「为什么突然就想要离开这里啊? 那也只是榛名君的决定吗?」
亮 ,「……这个啊」
真 夜,「怎么了,无话可说了?」
亮 ,「抱歉,连我也说不清楚」
有关诗音哭了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跟真夜说。
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少女那脆弱而又真实的愿望,我觉得应该仅仅存放于自己的心中。
而且那个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能够理解吧。
她的告别以及泪水不知能让我的心有几分动摇一一
亮 ,「说起来,真夜」
真 夜,「嗯?」
亮 ,「你没说过要我跟着一起回去吧?」
真 夜,「如果诗音说要去宇宙的话,榛名君肯定是会同行的。所以我可没说过!」
亮 ,「现在这个状况,你可是想都没想过吧?」
真 夜,「我还没有真的相信呢」
真夜纳闷儿似的皱起了眉头。
距诗音说出告别的话之后已经三天了。
我到最后也无法拒绝。决定与真夜一起出发。
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明天就计划出发了。
连自己也一直没明白这份心情是否是认真的。
只是心里面一直在动摇着。
她的愿望,和听过这个愿望的自己的心情,到底会走向何方呢。
而她现在又在思考着什么呢……。
早饭时沉默的气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诗音在这三天几乎没有说过话。
即便向她搭话也是不理不睬的。
亮 ,「…………」
真夜也是胆小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三人在一起也只是自顾自的吃着米饭,煎鸡蛋以及色拉这样简单的早饭。
这么说来,最后诗音除了煎鸡蛋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昨天和前天往返了几次附近的城市,弄了些便于保存的食物存放在了仓库里。
如果不是特别挑食的话,食物方面暂时没问题吧。
但是一想到她独自一人吃着乏味食物的孤单的身影就一一
真 夜,「喂,我说,榛名君」
亮 ,「……怎么了?」
真 夜,「嗯,那个……没什么」
真夜垂头丧气的陷入了沉默,开始抓紧去夹剩下的菜。
另一边的诗音则是彻底地自顾自动着筷子。
就好像完全无视我和真夜的存在似的。
田里的那些琐事不去操心的话也是不行的。
按理说让诗音一个人来维持田里的运作几乎不可能吧。
真 夜,「那要该怎么做?」
亮 ,「诗音把在田里工作的方法记得清清楚楚吧」
真 夜,「虽然记住了,但是实践起来肯定不行吧」
真夜夸张的耸了下肩。
提到诗音,她正一个人跑到什么地方用铲子挖着土。
那里是收获结束后暂时放着的田地,是空无一物的地方。
亮 ,「就算不会干活儿,山庄里的食物也很充足。怎么说都没问题吧。」
真 夜,「……我有点事想知道」
亮 ,「想问啥?」
真 夜,「诗音和榛名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亮 ,「这问题还真够突然的」
无言的望着正挖着黑土的诗音的身影。
我在追寻姐姐的旅行途中遇到了与姐姐有着相似遭遇的女孩子。
对诗音来说,是我本该带出来的艾莉卡的替身。
即便对自己的本领很有自信,我也只不过是个军人。
制造了移民船,给人类带来希望的少女。
本来是没有交点的两个人。
亮 ,「诗音决定将这里作为人生的终点」
亮 ,「这个决定贯彻了她自己的意志,我不会强加干涉的」
真 夜,「这可不是保护诗音的人所该说的话啊!」
亮 ,「那是诗音的愿望」
亮 ,「我说过了吧,任何人都不能违背诗音的意志」
真夜突然动了起来。
踏出脚的动作,像箭一样打过来的拳头。
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正清楚地看到拳头打在了脸上。
颧骨发出了钝音,自己听着却好像是别人被打了似的。
亮 ,「……!」
忽然出拳的真夜,倒好像是更痛的样子。
真 夜,「……笨蛋」
脸开始渐渐热了起来。
真夜一边揉着拳头,一边用那眼泪哗哗的眼睛瞪着我。
真 夜,「我已经喜欢上了」
真 夜,「榛名君和诗音看上去好像心意相通着。我喜欢上了你们二人之间那种平稳的气氛」
真 夜,「既然这样,为什么还……?」
亮 ,「你……不要再哭了」
真 夜,「这样的话,我就好像是专程为了拆散你们两个人才出现的啊……」
真 夜,「好后悔」
真夜用还在作痛的拳头抹去眼泪,开始跑了起来。
就这样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山的深处。
亮 ,「后悔吗……」
亮 ,「我也一直是保持着后悔的心情活下来的啊……」
从研究所逃出后时常抱有着的后悔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在家里已经完全消失了。
是因为这平稳的气氛吗?
明明感觉和平静这种东西一辈子都没什么缘分。
诗 音,「亮」
亮 ,「哎?」
是隔了好久都没有听过的她的声音。
诗音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铲子,站在了我的面前。
诗 音,「流血了呢……」
她伸手去碰触着我的嘴角。
嘴唇感受到了冰凉的触觉。
诗 音,「…………」
诗音望着沾着我的血的手指。
就好像在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
亮 ,「诗音」
诗 音,「什么事?」
稍微有些惊讶的听到了回复。
不过,我掩盖住了那份惊讶再次发话了。
亮 ,「那儿……在挖什么呢?」
我把目光转向了用铲子挖出来的小坑。
诗 音,「那个啊一一」
诗 音,「是我的坟墓」
距明天出发前的最后一次晚饭。
真夜的座位上空荡荡的。
诗音再次开启了无口模式,机械性的吃完饭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收拾完之后已经没什么要做的了。
结束了呢一一此时我总算是确信了这一点。
出发的准备已经就绪。
或者说根本不用做多少准备。
潜入移民船所必需的武器和工具,除此之外就是食物了。
那种程度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亮 ,「到了港口之后才是决胜负的时候……」
潜入移民船的方法已经想好了几个。
脑中描绘出了27种方案,大概不论采用哪个都可以潜入吧。
亮 ,「真是没劲啊……」
想要挑战困难啦,想要与强力的敌人战斗之类的,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那种中二的兴趣。
但是,无聊一一是万万不行的。
我顺手拿过放在桌上的小盒子。
这个被真夜所托付了的东西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明明连这个都还没有决定好,我却还要下山去往无聊的地方。
亮 ,「嘛,该怎么做呢……?」
仅仅是在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着。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也变得如此软弱了呢……
???,「可没有变软弱哟」
亮 ,「一一一一!?」
我抬起了头,那里是一一
艾莉卡,「亮君是坚强的,这点有我打包票哟」
艾莉卡,「我想除了你之外,带着诗音逃出来并且保护她的任务任何人都不能胜任」
是温柔的露出笑容的妹抖的身影。
亮 ,「艾莉,卡……?」
艾莉卡,「嗯,是艾莉卡哟」
艾莉卡,「太好了,看来还记着我呢」
艾莉卡看起来很高兴地笑着。
艾莉卡,「被人忘掉是最最悲伤的事了,我想被所喜欢的人们尽可能地记住与自己经历过的那段时光呢」
艾莉卡,「说不定人都是为此而活呢」
亮 ,「死后即使有这样的期待,本人也无法确认了吧……」
艾莉卡,「呵呵,亮君还是那么现实」
亮 ,「现在在这儿的你……也是现实吗?」
不可能活着。
她自己都承认了自己的死……如果还活着的话,不论有什么困难都会和诗音一起逃出来吧。
艾莉卡,「是梦还是现实,不是都无所谓吗?」
艾莉卡,「我活在了亮君的心中。那对我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对亮君来说不也是一样吗?」
亮 ,「……我想再一次见到艾莉卡」
那是毫无虚假的真心。
如果艾莉卡还在的话一一这种想法从研究所逃出之后想了多少次了呢?
亮 ,「一直都摸不着头脑,怎么和不苟言笑的诗音相处才好一一我不知道。好几次都想听听艾莉卡的话」
艾莉卡,「看来诗音很幸福呢」
艾莉卡面带笑容温柔的说着。
亮 ,「幸福……?」
艾莉卡,「在烦恼该怎么相处一一那就说明亮君是在与诗音坦诚相对吧」
艾莉卡,「你非常重视她呢。谢谢」
亮 ,「……诗音真的很幸福吗?」
如果,觉得幸福的话。
亮 ,「那她为什么还要远离我?」
艾莉卡,「想要知道那个的心情,也是亮君的真心哟」
艾莉卡,「亮君和诗音坦诚地相对。那个孩子也现出了真心。至少,诗音是相信自己的心情是真心的」
艾莉卡,「不过,亮君和诗音也都还有没能看到的东西」
艾莉卡,「去确认一下那个的话就没问题了哟」
是梦还是现实,那种事完全无所谓。
因为艾莉卡的声音的的确确在我的胸口中回响着。
艾莉卡,「呐,亮君。逃出军队后和诗音到这里来,每天一起度过的一一」
艾莉卡,「那段时光有后悔过吗?」
没有。
丝毫没有后悔过。
亮 ,「那时如果没有和诗音一起逃出来的话,我……」
亮 ,「我会带着没能挽救姐姐的后悔,只是为了死而继续活着吧」
艾莉卡,「如果亮君的心情能好好地传达的话,诗音也一定会有所回应的」
艾莉卡微笑着靠了过来一一
然后她的身影突然在我眼前消失了。
亮 ,「…………!」
回过神的时候,我正在床上躺着。
慌慌张张地直起身子。
刚才果然是梦吗一一
亮 ,「那是当然的吧……」
已经梦不到姐姐了,接下来轮到艾莉卡了吗……
我苦笑着,这时注意到自己的手里拿着什么。
是那个小盒子。
记忆到拿过这个的时候就中断了……然后就那样睡着了吗?
但是,梦中的艾莉卡的声音还清晰的萦绕在耳边。
她的话,大概就是我自己的话吧。
如果一一
我带着不安一言不发的奔跑在夜路上。
夜空上闪烁的红星,加剧了我的不安。
我好像在追赶着星星似的奔跑着一一
在黑暗之中,我来到了承接着月亮和星星的光辉、充满着幻想之光的湖边。
她站在那里。
长长的秀发随着湖面吹来的风飘动着。
少女没有回头。
应该早就注意到我在这了吧。
亮 ,「诗音」
她的身影看上去也像在梦中一样虚幻。
但是,这里是现实。
亮 ,「诗音」
因此,我呼唤了她的名字。
为了听到她的声音。
亮 ,「我好像见到了艾莉卡」
诗 音,「……艾莉卡?」
回过头的诗音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今晚的月光十分明亮,连她的容貌都能看得很清楚。
诗 音,「艾莉卡……在哪?」
亮 ,「在你和我,以及所有知道艾莉卡的人的心里」
亮 ,「还有这个一一」
我从口袋中取出那个小盒子。
诗 音,「……是什么?」
亮 ,「是真夜带来的东西。我觉得或许该交给你比较合适」
诗音带着疑惑接过了小盒子。
又看了一次我的脸之后,慢慢地打开了盒子的盖子。
诗 音,「这个是……」
亮 ,「啊」
诗音大概看一眼就明白了吧。
放置于小箱之中的是一束柔顺的发丝。
诗 音,「姐姐……」
我清楚的看到想要触摸艾莉卡的遗发的诗音的手一一在微微颤抖着。
诗 音,「果然……艾莉卡已经不在了……」
喃喃低语着。
面对着的正前往死境的艾莉卡依然保持着平静一一
诗音现在看上去就像要坏掉了似的那样柔弱。
诗 音,「我都知道的……可是……」
诗 音,「可是……」
亮 ,「诗音」
亮 ,「你……还要把悲伤掩饰到什么时候。真正在伤心着什么,什么都不用想发泄出来吧」
诗 音,「哎……?」
诗音猛然地抬起了头。
亮 ,「你一直都不输给任何人。从来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亮 ,「不过,你已经没有必要在逞强下去了」
诗 音,「我什么都没有掩饰着……」
诗 音,「根本没有伪装自己的必要……」
亮 ,「艾莉卡放下你去了那个世界」
关于艾莉卡的事真夜好像也知道的不是很详细。
仅仅是提到了少校在被逮捕前安排好了埋葬艾莉卡的事,以及将遗发托付给了拉维。
那种来龙去脉对诗音而言大概毫无意义吧。
艾莉卡之死的证明就在这里一一这才是最重要的。
亮 ,「但是我哪里也不去。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亮 ,「我怎么能只把你扔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寂寞的世界里,一个人走掉呢?」
诗 音,「……还要重复同样的话吗?」
亮 ,「如果你无论如何也要让我走的话」
亮 ,「无论如何也要一个人留下的话」
诗 音,「…………」
亮 ,「我现在就在这里结束一切」
诗 音,「亮」
到她那里有数米的距离。
诗音也应该知道这个距离是逃不掉的。
亮 ,「这样就全都结束了……你再也不会痛苦了」
诗 音,「向我开枪后,接下来要把枪口转向哪儿?」
亮 ,「转向哪呢……?」
诗 音,「亮真是个差劲的演员」
诗音清晰地断言道。
诗 音,「要吓唬人的话,应该再更细致的练习一遍」
诗 音,「带着那种伤心的目光能打到什么?」
诗 音,「就算开个几十枪,现在的你一个人也杀不了」
亮 ,「……开个玩笑」
我放下了枪苦笑着。
亮 ,「但是我没有把诗音扔下的选项」
亮 ,「只有那个是事实」
诗 音,「那只是你的事实。我所期望的并不是这样的事……」
亮 ,「我已经不会再犹豫了。现在已经发现了自己该做的事。」
诗 音,「亮……」
诗音温柔地合起捧着遗发的手,感到不可思议似的睁大了眼睛。
诗 音,「亮可知道,留在这里的话就等于是自杀」
亮 ,「“世界的毁灭”这种模糊不明的事情怎么都无所谓啦」
诗 音,「我可是为了从那个模糊不明的事情脱出而工作了100年」
亮 ,「反正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诗 音,「……亮是认真的吗?」
亮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失去了」
诗 音,「即使失去了我,也没什么吧」
诗 音,「如果留在这里的话,你毫无疑问的会失去全部」
亮 ,「不对」
亮 ,「还有你一一在这里」
亮 ,「像你所说的不想让我死一样,我也不想失去和留下来的诗音在一起的时间」
诗 音,「啊……」
我伸出手去,抱紧了诗音那娇小易推的身体。
暖洋洋软绵绵的。
这种温暖的实感传了过来,她的确活着。
和她一起的时光,平稳的气氛一一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亮 ,「现在,确实身处在这儿的你,我不可以把你丢下」
亮 ,「已经决定了,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诗 音,「我不需要同情」
亮 ,「你觉得是同情吗?」
诗 音,「……不这么想」
诗音的身子在我的胸口处晃了一下。
好像是摇了摇头。
诗 音,「亮不会给予我同情。并不是那种暧昧的人……」
诗 音,「觉得是缺我不可的……真的这么想吗?」
亮 ,「这次终于发现了。我真正的归宿,是你的身边」
亮 ,「我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千锤百炼的身心……都是为了诗音。
为了一直困在笼中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自由一一即使这样还在寂寞着的她。
对呢,我想我和她稍微有些相似。
诗 音,「我会一直在这里。我也想在艾莉卡长眠的这个星球上长眠……」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像要把我的心都看穿。
不过,我却没有移开目光。
我想让她看到我的真心。
诗 音,「我希望你能一直待在我的身旁,直到我的长眠到来」
吹来的风在湖面上泛起波纹,岸边的草木摇曳着。
扰乱这份寂静的,只有风的声音和她那微弱的呼吸声。
我愿意留在这里。
我希望留在这里。
不是做谁的替代,而是对自己朝思暮想的诗音的那份渴求。
诗 音,「……亮」
诗 音,「果然,我一个人不行」
亮 ,「嗯」
诗 音,「一个人的话连自己的坟墓都挖不好」
亮 ,「…………」
田里的土变得软了,自己也想要试着挖挖看。
她想要在临死前挖好自己的坟墓。
挖好的坑洞究竟打算要埋什么呢……
诗 音,「亮」
诗 音,「如果我死了的话,之后的事……」
亮 ,「啊……」
诗 音,「约好了」
亮 ,「啊,约好了……」
我一边紧紧抱着诗音一边祈求着。
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吧一一
这种行为完全是在预料之中。
但是,被看穿后好像还是相当的吃惊。
一边遮住耀眼的阳光一边走过来的她,把巨大的行李丢到地上,睁圆了眼睛。
真 夜,「为,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亮 ,「稍微去看了下田里的情况,然后就回来了」
真 夜,「骗,骗子……」
真夜僵硬地笑着。
当然是骗人的,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真 夜,「要留我的话在出门前留就行了,故意赶到前面的做法也太坏了吧」
亮 ,「随你怎么说都行」
亮 ,「然后,还是决定一个人走吗?」
真 夜,「我也想过榛名君会不会特意追上来呢」
亮 ,「谁知道呢。你一个人的话也太危险了吧」
真 夜,「呣~」
真夜一边嘟哝着一边用不满的眼神瞪着我。
既然是做记者的,再奸诈的手段也都司空见惯了吧。
即便如此真夜依然保持着那颗纯洁的心。
或许,诗音就是因为看上了她这点才接受采访的也说不定。
真 夜,「但是,现在见面真的好吗……」
亮 ,「……为什么?」
真 夜,「打了你……真的对不起」
真夜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一下子低下了头。
真 夜,「我好像不该说这些……」
亮 ,「不,虽然已经被你烦得头疼很久了……」
亮 ,「但现在觉得,真夜能来真的是太好了」
真 夜,「哎……」
正因为曾经想过离开这里一一我才得以了解到自己陪伴在诗音身旁的理由。
要是没有真夜的话,我大概会连自己的心情都不知道,就这样随波逐流地迎接最后的时刻把。
亮 ,「托你的福,我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真 夜,「……结果,还是决定留下来啊?」
亮 ,「嗯」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下定决心守护诗音直到最后一刻,决意牺牲自己的自由。
不过,反正剩下的这会儿自由也没什么用处了。
为了实现她的最后的愿望,我会赌上自己的生命。
真 夜,「这样啊……」
真 夜,「呜~嗯………………」
真 夜,「唔唔唔唔唔………………」
真夜紧紧地闭上眼睛,连续不断的嘟哝着。
她犹豫着、烦恼着、混乱着一一好像就要爆发了似的。
真 夜,但是,真夜忽然停下了声音,轻轻地叹了口气。
亮 ,「真夜?」
真 夜,「真没办法! 是自己决定了的事嘛!」
真夜睁开了眼睛,脸上闪着光。
我发现在那灿烂的笑容之中,复杂的表情若隐若现。
亮 ,「……别哭了」
真 夜,「我才没哭呢!」
诗 音,「在哭」
真 夜,「呜哇!」
真夜被突然从背后出现的诗音吓了一大跳。
而吓唬别人的当事人却毫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
诗 音,「本来再稍微晚一点出发也没问题的呢……」
诗音用看起来很不满的语气说道,真夜听到后皱起了眉头。
真 夜,「你好像说过最好早点回去之类的话吧……」
诗 音,「不记得了」
这也毫无疑问是在撒谎。
诗 音,「但是,真夜。擅自一个人走了可不行」
真 夜,「嗯,嗯。但是啊……」
诗 音,「我们每天都重复着小小的分别和再会。但是,长久的离别在什么时候到来一一任何人都不清楚」
诗 音,「连我也不清楚」
诗 音,「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认真地面对。为了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最后的离别而准备着」
真 夜,「……嗯」
真夜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不想一声不响的就离开吧。
不想与我和诗音分别。
然后,正是因为明白这次离别会是永远的,所以才无法面对吧。
虽然我们都清楚真夜的那种心情。
亮 ,「即使离别再怎么悲伤,如果彼此间能够传达心里话的话一一也不会留下后悔」
真 夜,「我……」
真 夜,「我觉得……」
真 夜,「怎么说这个也是报道。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对他们说“再见”然后分别,其实大部分都不会再见到了。」
真夜看着远方,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诗 音,「这一次,真的是永远的离别了呢」
真 夜,「诗音……别说得那么直白好吗?」
诗 音,「又在哭了」
真 夜,「没有哭啦!」
真夜大声否认着,却在来回地揉着眼睛。
感情竟然这么外显,也亏得她一直在做记者呢。
不过,或许正因为她感情丰富,才会在遇到提问时毫不犹豫地回答也说不定。
真 夜,「我给你们惹了很多麻烦吧」
真 夜,「我明明惹了那么多麻烦,作为记者还只是个新手……即使写下了报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地传达给大家」
真 夜,「但是即使我什么也不做,直到遥远的未来,诗音的故事也会一直流传下去的吧」
真 夜,「即便如此……为了哪怕再多一个人,再延长一秒钟让世人记住诗音的故事」
真 夜,「我会继续前行。在我有生之年,会一直传颂着诗音的故事」
真 夜,「这将成为我赌上整个人生的战斗」
连大气也不喘一口,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一一
真夜好像发觉了什么似的,脸一下子红了。
真 夜,「是,是不是有点太自大了……」
诗 音,「没有那回事」
诗音微笑着,摇了摇头。
诗 音,「仅仅是能给真夜这样的人生活着的世界指明方向一一我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诗 音,「所以,真夜你要活下去。不管到哪,不管什么时候」
亮 ,「她是那种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活到没边了的类型」
诗 音,「啊,这样啊……」
诗音稍微想了一下。
诗 音,「那么,在不给人带来麻烦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活下去吧」
真 夜,「…………」
真 夜,「我,我会努力的……」
诗音向还在犹豫的真夜走近了一步。
轻轻地抱住了她。
真 夜,「诗音?」
诗 音,「一路顺风」
诗 音,「坐上我设计的船一定会很舒服的。一定能写出很棒的报道」
真 夜,「……嗯」
真夜点了点头,然后也伸出手回抱住了诗音。
在朝阳的照耀下,小鸟们窃窃私语着的世界中相互拥抱着的两位少女的身影一一不知为什么在我的眼中这幅画面是如此的神圣。
真 夜,「……啊」
两个人的身体慢慢地分开了。
然后,诗音一下子把我拉到了真夜对面。
真 夜,「嗯,对了。榛名君的事也可以写在报道里吗?」
亮 ,「我倒是无所谓,而且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呢」
真 夜,「可以写得有趣点吗?」
亮 ,「你打算捏造事实吗」
真 夜,「开个玩笑啦」
真夜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容即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得到。
又快要哭出来了吧。
真 夜,「请放心,我不会忘记榛名君的……还有其他人也不会忘记你的」
亮 ,「没有了吧」
真 夜,「有哦」
真 夜,「比如,长得非常漂亮而且比谁都要强……却看起来很寂寞的某个人什么的」
亮 ,「…………」
拉维还在恨着我吗。
还是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呢。
只是稍微对这件事……有点在意。
真 夜,「虽然我被威胁绝对不能说出来……不过要是自言自语的话应该能够原谅吧」
诗 音,「应该没问题」
不知怎么的,诗音擅自地准许了。
因为在看着别处,所以没听清楚这边说的是什么就回话了吗。
真 夜,「当提到榛名君的事情时,拉维嘀咕了一句话」
真 夜,「真想再见一面」
亮 ,「…………」
忽然,拉维的身影鲜明的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一一
感觉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一样。
拉 维,『真想再见一面……』
不,这并不是我所知道的拉维的声音……。
对了,好像是在某个战场上遇到的,瘦弱地让人放心不下的少女柔弱的声音。
虽说是士兵但那身军服完全不搭调,名字又长叫起来也麻烦……。
亮 ,「…………」
到这时候,才想起来了啊……
真 夜,「虽然就说了这一句话,不过我还从来没听过那么沉重的语气呢」
亮 ,「这么说来,我还没和她来个了断,指的是那件事吧」
我凝视着自己的手。
指甲上有一道很浅的白色伤痕。
被掷过来的锋利的小刀所刺伤的疼痛一一到现在还记着。
几乎在那一瞬之间的,刀刃与内心的交错。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最后的战斗。
身为战士而活着的榛名亮,作为自己在最后的舞台上的同台者,拉维是个完美的对手。
真 夜,「真是的,大家都这么不坦率」
诗 音,「让不坦率的人说出真心话就是真夜的工作」
真 夜,「榛名君太难对付了,我还未够班呢」
真夜苦笑着耸了耸肩。
真 夜,「但是,最后还是没得到评价……跟榛名君见面之后就一直被欺负个没完」
真 夜,「就这样离别的话太让人感到遗憾了,真想报一箭之仇啊」
亮 ,「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看到了她洗澡的样子,还仔细地调查了身体和行李,这对少女来说是奇耻大辱吧。
亮 ,「……那你想怎样?」
真 夜,「让我揍一下」
亮 ,「你这家伙,我记得之前就吃过你一拳了」
真 夜,「那个跟这个是两码事。这作为对践踏了少女的纯情的惩罚已经算轻的了」
亮 ,「……嘛,随你的便好了」
真 夜,「哎,真的?」
至于那么高兴吗。
真夜带着一脸高兴的样子逐渐逼近了过来。
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真 夜,「那么,我要上了哦!」
做出了与上次那一拳完全相同的动作。
我和上次一样,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一一
真夜在最后的最后张开了紧握的拳头。
亮 ,「…………!」
张开了的双手抓住了我的脑后,拉了过去。
面对这毫无杀气的动作,我连反抗都忘记了一一
回过神的时候双唇已经贴在了一起。
真 夜,「…………」
真夜紧紧地闭着双眼,根本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只是贴紧着嘴唇。
马上跟真夜分开了。
真 夜,「嘿嘿~」
真 夜,「对榛名君来说,这比揍一拳更加有效哦」
亮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真 夜,「是什么呢」
真夜淘气地笑着,不知为什么看着诗音。
真 夜,「这可是我的临别礼」
真 夜,「想要听到不坦率的人的真心话,给他点打击也会有效呢」
诗 音,「作为一般论的话我可以认同」
真 夜,「哎」
真夜看起来很遗憾似的嘟哝着,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行李。
真 夜,「那我走了啊」
诗 音,「嗯」
真 夜,「啊,对了对了」
真夜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真 夜,「顺带一提,刚才那可是我的初吻。你要觉得荣幸哦」
亮 ,「自己强行倒贴过来也算么?」
真 夜,「你不是已经接受了吗」
真夜好像很高兴地说着,然后向身后走去,跟我和诗音拉开了距离。
我在那一瞬间领悟到了,这距离已经一一远到无法靠近了。
真 夜,「虽说我是个骗子……虽说我很明白,但是还是想说出来。因为我相信希望并不是零」
诗 音,「嗯」
诗音轻轻地点了点头,站到了我的旁边。
真 夜,「那么,下次再见!」
诗 音,「嗯,再见」
亮 ,「……再见了」
真夜一下子转过了身去。
背着咣当作响的沉重的行李小跑着走了。
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我们站在那里目送着真夜,直到她那纤细的身影从眼前渐渐消失。
诗 音,「走了呢……」
亮 ,「嗯」
诗音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寂寞的神情。
那家伙直到最后都这么吵闹。
即便分别也不想让人觉得寂寞才那么好动。
现在,我为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悲伤的神情而感到欣慰。
诗 音,「……亮」
亮 ,「嗯?」
诗音盯着我的脸一一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嘴唇。
诗 音,「亮,想不到你会被这种小手段钻了空子」
亮 ,「……没料到会有那样的突然袭击」
诗 音,「应变能力太差。给我回去跪搓板」
这种少见的有些生气的语气,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面对着不知所措的我,诗音贴得更近了。
用让人感到疼痛的力量紧握住了我的手。
亮 ,「……诗音?」
诗 音,「回去吧,回我们的家」
诗 音,「还没吃早饭呢」
亮 ,「知道了,马上就去做」
早晨的空气到哪儿都那么清新,鸟儿们歌唱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现在那家伙也在全力奔跑在山路上吧。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诗音忽然牵住了我的手。
诗 音,「慢点儿走。因为我们的时间一一应该还有一些」
亮 ,「仅仅属于我们的时间」
很快,这个世界就会空无一人。
在等待着毁灭的大地上,最后的寂静来临。
这剩下来的时间,我想只为了她而使用。
这是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一一
亮 ,然后,最后一幕开启了。
亮 ,从真夜离开那天开始,诗音的身体明显日渐虚弱。
亮 ,只是稍微活动就会发烧,并且几乎没有食欲,经常陷入长时间的昏睡。
亮 ,几乎整天都在床上渡过的情况也多了起来。
亮 ,尽管如此诗音一次也没有示弱。
亮 ,只是静静地,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敲了敲门后推开门,发现她已经睡醒了。
直着身子,发呆的眼睛不知道在看着哪里。
亮 ,「早安,诗音」
我手上端着盛着两人份早餐的盘子,走近了床边。
诗 音,「……早上好」
诗音微微低着头,眼神还迷迷糊糊的。
诗 音,「亮,向右转」
亮 ,「啊? 为什么?」
还没睡醒吗?
我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诗音轻轻地摇了摇头。
诗 音,「今天我要起床」
诗 音,「早饭也要好好地在客厅里吃,让亮拿过来真是对不起了」
亮 ,「诗音,还是别勉强的好」
诗 音,「因为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所以要起来」
亮 ,「比什么都重要的是一一」
诗 音,「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不过原谅我这次的任性吧」
诗 音,「为了今天能起来而保存了体力,所以不用担心」
亮 ,「……我明白了」
结果,到最后都还是顺着她。
被这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有谁能违抗呢?
和单纯的小孩子那纯真的眼睛不同。
是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尽管如此却依然无邪的坚强又纯净的眼睛。
诗 音,「…………亮」
亮 ,「啊,我知道了。要起床的事不用再说了」
诗 音,「不是那个。我想要换衣服」
亮 ,「……抱歉」
我转向了右边,面对着门。
真夜离开之后,感觉到诗音好像有什么地方在改变着。
以前还说着叫我一起去洗澡之类的话一一但是最近则很奇怪,经常害羞起来。
那一定算是好的变化吧。
诗 音,「我吃好了……」
早饭的菜单是面包,鸡蛋沙拉还有蔬菜汤,依然是如往常那样简单的东西。
可是,诗音仅仅是稍稍喝了几口汤。
亮 ,「不再多吃点的话身体怎么顶得住呢」
诗 音,「吃不完很抱歉」
诗 音,「但是,现在就算增加饭量,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什么结果啊?问题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诗音一定会实话实说吧。
诗 音,「剩下的亮吃了吧」
亮 ,「…………」
我无语的点点头,把诗音剩下的饭拉到跟前。
食物不能浪费,本来我家里就没有多少丰富的食料。
诗 音,「亮,吃完了就好」
亮 ,「想去外面吗?」
诗 音,「嗯」
诗 音,「想好好的用这双眼睛看看」
亮 ,「反正,从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哦」
诗 音,「我知道。但要是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等着那个时刻一一就太没有责任感了」
亮 ,「这样啊」
我一口吞下了诗音剩下的面包。
诗 音,「因为,这就是最后了……」
上午9点51分41秒。
隔了好久才又戴上了军队所发放的手表,确认了下上面的时间。
比什么都更重视准确度和强度而制作的这个手表,连在战场上的使用也能承受,从未出过一次故障,一直显示着准确的时间。
亮 ,「时间刚刚好呢」
我嘀咕着,看着慢慢地往前走着的诗音。
那张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但是感觉的出像是因为心理作用而兴奋着。
亮 ,「诗音,不累吗?」
诗 音,「最近感觉动物和小虫子少了很多」
亮 ,「感觉很敏锐呢……」
因为她看起来很好,所以我并不在乎自己的问题完全被无视了。
不过,明明大部分时间都像关在笼中一样的待在家中,却还能很敏锐地察觉到山里的变化。
亮 ,「鸟儿和虫子的声音明显在减少着。只不过应该不是死掉了」
诗 音,「搬家了吗?」
亮 ,「大概吧,说不定感到了什么危机」
诗 音,「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亮 ,「说不定他们也知道」
亮 ,「但是,即使明知道是在做无用功但到了最后还是会焦躁,这就是生物的习性吧」
诗 音,「我可懒得去想动物是在做无用功还是有用功。仅仅是热衷于有意义的事」
亮 ,「不顾一切的人类也是一样的……」
稍微有些寒冷的风吹过了我们的身旁。
诗音停下了脚步,把目光转向了小丘的对面。
诗 音,「不顾一切的话,就会付出大量的牺牲一一那是最终的结果」
亮 ,「马上就要到了」
最后的船马上就要向宇宙起飞了。
满载着在这颗星上留到最后的人们的希望,向着未来飞去。
诗 音,「真夜也好好的坐上了吗……」
亮 ,「那个家伙很机灵的,应该不会被落下吧」
诗 音,「人类要从这个生他养他的星球上离开,去往何处呢?」
亮 ,「哎?」
很意外的被问道,我的思考一时间停止了。
亮 ,「那个啊……是确保人工的生活空间,同时开始寻求可以居住的行星和新的能源的旅行一一」
诗 音,「不是那样」
诗音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诗 音,「人类全体去旅行,那是必然的事」
诗 音,「从几千年几万年前就开始反复地旅行,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就在那里安居乐业,然后再次出发一一」
诗 音,「这次只是规模有所不同。仅仅是准备的时间长一些,装入行李中的面包多一些」
诗 音,「在这颗星球上长时间旅行的尽头,乃是灭亡一途。这次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亮 ,「不管前面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人类到哪儿都不会停下来吧」
亮 ,「即使走到了终点,也会像你以前那样,就算是破坏掉挡路的墙壁也要创造出新的道路」
诗 音,「在被破坏了的墙壁的废墟之上,又会牺牲掉很多的人」
亮 ,「记忆会被传承下去」
我也把目光转向小丘的对面。
屹立在那里的群山的模样,一年四季都没有变化。
但是再过不久,这个看惯了的景色也会有所改变吧。
感觉这儿也不可能置身世外。
诗 音,「亮」
亮 ,「嗯?」
诗 音,「这里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
诗音高兴地笑着,牵住了我的手。
亮 ,我立刻握紧了那只手,回了一个微笑。
现在已经能够露出笑容了。
她笑的话,我就会感到很高兴。
我笑的话,她也会感到很高兴。
诗 音,「时间是?」
亮 ,「稍等」
我慌忙看向手表。
上午9点58分11秒。
已经只剩下2分钟了。
亮 ,「那么,要开始了」
诗 音,「在这个星球的天空中……留下最后的轨迹」
然后,我们不知从何时起沉默了。
只是沉默着望着天空。
宇宙港过于遥远,从这里什么都确认不了吧。
既便如此也好。
天空一片蔚蓝,在白云的间隙处闪着不详之光的红星也很漂亮。
手表上的数字显示着上午10点00分00秒。
是约定的时刻一一
从远方传来了什么声音。
那好像夹带着刚出生的小宝宝的哭声,同时又好像带着临终时的悲鸣声。
在遥远的天空的尽头,那挑战群星世界的力量的回响一一震得耳朵都痛了。
毫无疑问,那是幻听。
但是,我能够清楚地听见强而有力的声响。
大概,诗音也听得见。
诗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艾莉卡的遗发。
紧紧地握着遗发,望着天空,伸出手去。
诗 音,「去吧」
用那动听的声音温柔地低语着。
诗 音,她用笑容面对着天空轻轻地挥了挥手。
或许她能够看到踏上旅途的人们的背影也说不定呢……。
忽然有什么东西飞过了眼前。
目光追着那个瞥了过去,在洒满了茜色的景色中,看到了翩翩飞舞的翅膀。
在黑色的翅膀上点缀着鲜艳的浅蓝色花纹。
是凤蝶。
诗 音,「嗯……?」
坐在草地上,头靠在我的肩膀一动不动的诗音发出了“嗯”的一声。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诗 音,「蝴蝶……?」
亮 ,「嗯,是凤蝶」
诗 音,「凤蝶……第一次见到」
亮 ,「是吗? 这个山上并不少见」
诗 音,「这里真的有很多的“第一次”呢……」
诗音离开了我的肩,呆呆地看着蝴蝶。
诗 音,「呐,亮」
亮 ,「嗯?」
诗 音,「我,睡着了……?」
亮 ,「嗯,睡的很香」
送别了最后飞往宇宙的船。
她立刻就像切断了开关一样睡着了。
亮 ,「虽然想过要把你叫起来,但看你睡那么香就没有打扰」
诗 音,「嗯,谢谢」
亮 ,「已经睡足了吗?」
诗 音,「嗯,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好像连心都彻底的晴朗起来了」
亮 ,「这样啊」
我点点头,将艾莉卡的遗发递给了诗音。
亮 ,「为了不让风吹走,我就保管了下。嘛,好好握住的话就没关系了」
诗 音,「谢谢」
诗音接过了遗发,十分爱惜的看着它。
诗 音,「艾莉卡……我的工作,结束了」
诗 音,「艾莉卡拯救了什么都做不到的我」
微笑着的诗音的面容,不可思议的与艾莉卡的模样重叠了。
诗 音,「有亮在,连这最后一班船也能够用这份平静的心情送别」
诗 音,「我很幸福……」
她像在唱歌一样哼着什么,仿佛被那个歌声所吸引过来似的一一
凤蝶落在了她的手上。
诗 音,「亮……」
诗音着迷的看着凤蝶的翅膀,然后开口了。
诗 音,「终于,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亮 ,「嗯,这个世界上没有除了你我以外的其他人了一一」
诗 音,「我除了亮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诗音轻轻地摇着手让凤蝶飞了起来。
长着黑色翅膀的凤蝶,像顺着风似的翩翩飞走了。
诗 音,「但是,这正是我所期望的世界」
诗 音,「和亮两个人的,安静而平稳的世界……」
亮 ,「我所期望的……和诗音一样」
已经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我紧紧地抱住了跳起来飞入怀中的诗音。
用双手将那颗小脑袋抱在了胸口。
充分地感受到她的温暖之后一一
望着那双湿润了的眼睛,我的心也随之动摇了。
诗 音,「亮……」
诗音像是打算要消散那份动摇似的摸着我的脸颊。
在任何人都不在了的世界的黄昏下一一
诗 音,我们的唇轻轻地吻在了一起……。
亮 ,该做的事,已经全部做完了。
亮 ,只是等待之后的落幕。
亮 ,与她出演过的舞台不同,这次的舞台没有谢幕。
亮 ,只是每日等待着,直至压倒性的力量使之全部终结的时刻到来。
亮 ,送别了最后一班船的那天夜里诗音倒下了一一
亮 ,之后三天都没有睁开眼睛。
听到原本平稳的呼吸声稍微有些凌乱。
我从正在读的书上抬起目光,望向床上的她。
诗 音,「嗯……」
诗音慢慢的抬起眼皮,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睛。
诗 音,「过去几天了?」
她看着屋顶,用清晰的声音问道。
亮 ,「三天了,已经快中午了」
诗 音,「这样啊……」
她小声应了一句,忽然打算起身。
一连睡了三天,紧接着就那么做也太乱来了吧。
亮 ,「再稍微躺会儿,没必要勉强自己吧」
亮 ,「另外你肚子饿吗?口渴吗?」
诗 音,「不要紧」
诗 音,「我想起来」
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法反驳。
嘛,要是没这么强势的话,也就胜任不了脱出计划的指挥者了……。
我撑着她的后背,让她慢慢地直起身子。
诗 音,「亮」
亮 ,「怎么了?」
诗 音,「这三天一直都守在这儿?」
亮 ,「怎么可能」
我摇着头苦笑着。
亮 ,「有田里的活儿要忙,还有饭得准备」
诗 音,「那除此之外就是一直都守在这儿咯」
亮 ,「……算是吧」
诗音一直在睡觉,因为呼吸很平稳,也没有发烧的迹象,所以并不是那么担心。
但为了预防突发情况还是不能大意。
亮 ,「只不过坐着读读书。嘛,多少有点无聊」
诗 音,「……这样」
亮 ,「嗯?」
不知为何诗音脸红着低下了目光。
诗 音,「一直在那看着吗……?」
亮 ,「没,没有一直在看……只是偶尔确认一下情况」
诗 音,「一直盯着女孩子的睡相可不好……」
亮 ,「……诗音,你是不是哪儿不对劲?」
诗 音,「亮真是一点也没变」
亮 ,「才三天能变得了哪去呢」
诗 音,「……算了算了。去外边吧」
亮 ,「外边!? 想什么呢!?」
诗 音,我不禁喊出了声。
诗音听到我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感到为难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亮 ,「你可是一连躺了三天啊,连腿都没劲了吧」
诗 音,「我可没说要背我,稍微搀我一下就行了」
亮 ,「可是啊……」
诗 音,「说不定到了明天的话就走不动了」
那清脆的声音和眼神忽然紧张起来。
在她那坚定的意志面前,常识和不彻底的同情心都变得毫无意义……。
亮 ,「……想要去哪?」
诗 音,「想去看看湖」
诗音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一到站不稳的时候就靠在我的身上,尽管如此,一重新调整好姿势后就又再次一个人走起来。
是固执呢还是眼中只看到前方呢?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她也在表现出自己坚强的一面。
诗 音,「我一直做着梦……」
亮 ,「什么样的梦?」
诗 音,「……想不起来了」
诗 音,「不过,我觉得是个很好的梦。感觉听到了怀念的人们的声音」
亮 ,「……这样啊」
诗 音,「啊,不行」
亮 ,「不行? 什么不行?」
诗音眉头紧蹙,很不高兴的说道。
诗 音,「说关于梦之类的事情……。别人做到梦大体上来说就是些无所谓的事」
亮 ,「可不是无所谓的事」
亮 ,「我很在意诗音做了个怎样的梦」
诗 音,「果然你的脑袋迟钝了,总是想些没意义的事情」
亮 ,「我可不觉得没意义。之前我在梦中遇到了艾莉卡,如果没有那次相遇的话我一一」
亮 ,「说不定就和真夜一起走了」
诗 音,「因为亮是个浪漫主义者」
亮 ,「浪漫主义者? 我吗?」
按说我应该是个现实的人吧。
诗 音,「真的是接受了幻想,并且在这之上加入现实的思考。说得好听点叫机灵,说得不好听点叫矛盾」
亮 ,「……不太明白呢」
如果让诗音来看的话,什么是幻想,什么又是现实呢?
诗 音,「不明白也没关系。对我来说,亮维持这样子最好了」
亮 ,「…………」
诗音醒来之后的言行实在是有点奇怪。
思考一下原因的话一一
果然是因为那件事吗?
诗 音,「怎么了吗?」
亮 ,「不,没什么……」
那时的吻,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吧。
因为双方都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只是总觉得气氛变了。
感觉到了这份最真实的心情。
但也不能当成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小事。
诗 音,「不用烦恼了」
亮 ,「哎?」
诗 音,「亮,又增添了一个我能带走的回忆」
诗 音,「所以我很高兴。只是那样……」
在被深深的寂静所笼罩的山中,她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影响着我的心。
现在的这段时光一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我重新理解到了。
结果,用了差不多平时两倍的时间才好不容易走到了湖边。
诗音好像非常疲惫,一到岸边马上就坐下不动了。
诗 音,「哈啊……哈啊……」
现在正拼命的调整好呼吸。
我往带来的瓶盖里倒满了水。
亮 ,「给,诗音」
诗 音,「谢谢……」
亮 ,「别着急慢慢喝」
诗 音,「我又不是小孩子……」
诗音不高兴的接过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诗 音,「呼……! 哇啊……」
果然呛着了,诗音难受地咳嗽着。
亮 ,「喂,在干啥呢」
诗 音,「咳咳……但,但是……」
亮 ,「给,这次慢点喝」
从诗音的手里接过盖子,再倒了杯水之后递给了她。
诗 音,「嗯……咕……」
稍稍倾斜着盖子,一点点的喝了下去。
诗 音,「呼……」
亮 ,「没事了吗?」
诗 音,「嗯」
诗音轻轻地点了点头,把盖子还给了我。
诗 音,「好喝……」
亮 ,「这三天滴水未进,只是用湿布擦擦嘴唇」
诗 音,「嘴唇……」
我一动不动的望着诗音。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她的脸好像红了起来。
诗 音,「亮,那个……」
亮 ,「怎么了?」
果然就算我没有怎么害羞,心情也会多少有些静不下来。
虽然诗音的身形稚气犹存,但有着闭月羞花之貌也是事实。
看到她的容颜却毫无反应的男人肯定是哪里有缺陷吧。
诗 音,「再Kiss一次好吗……?」
亮 ,「…………」
我刚想要说些什么。
亮 ,「抱歉啊,我还适应不了那种玩笑」
诗 音,「一跟亮说话,时常会生气」
亮 ,「你也会生气啊」
诗 音,「因为是人类啊」
诗音若无其事的说完后,又回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不管怎样,她切换态度的迅速程度倒是没什么变化。
诗 音,「亮,谢谢你」
亮 ,「谢什么」
诗 音,「谢谢你一直都在看着我」
亮 ,「……如果那种事都要一一还礼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诗 音,「已经没那么多机会了」
诗音拾起了滚到脚边的小石头。
在手中玩了玩之后,扔进了湖中。
呆呆的望着落在附近的小石头,在湖面上泛起了一小片波纹。
亮 ,「到现在为止,诗音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了」
亮 ,「不过,连睡三天这可是第一次?」
诗 音,「之间一次都没醒过一一说起来是第一次」
诗音再次拾起了小石头,低声说着。
亮 ,「总之,是怎样的呢。要是菲利克斯的话……」
诗 音,「菲利克斯是怎么死的?」
亮 ,「…………」
我无言的从诗音的手中拿起了小石头。
诗 音,「简单说明的话就是……重复着长时间的睡眠和短时间的觉醒,不久就不会再醒来了」
诗 音,「这就是典型的菲利克斯的衰弱和临终」
诗 音,「发烧和头晕是衰弱开始前的预兆」
我用尽全力将小石头扔向了远处,伴随着微微的水声,远处激起了一片水花。
诗音像是佩服似的做了个拍手的动作。
亮 ,「你确实是这样……但是,艾莉卡的情况却」
诗 音,「就我所看到的,艾莉卡的睡眠和日常活动没有什么异常」
亮 ,「何止是那样,在研究所的最后那天,艾莉卡可是打倒了好几个士兵」
亮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士兵,是为了保护你而经过选拔的特殊人员」
即使完全不及我和拉维,能力应该也不差。
至少,不是连衰弱的少女都无法制服的家伙。
诗 音,「虽然菲利克斯们的死亡过程未必相同」
诗 音,「不过一一」
诗音脸上瞬间露出的痛苦的表情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诗 音,「现在想想的话,艾莉卡或许是在用药物抑制着症状」
亮 ,「药物?」
诗 音,「艾莉卡在医学方面学识丰富,有关菲利克斯的死亡原因也在很详细的调查着,为了能够延长我哪怕一点点的生命」
诗 音,「说不定在那个调查过程中,发现了能够抑制住睡眠的药物」
亮 ,「那么,如果能知道那个药是什么的话,诗音也……」
诗 音,「不行」
诗音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诗 音,「即使假定有那种药,也仅仅是不会陷入长时间的睡眠中」
诗 音,「依然不能回避命中注定的死期」
亮 ,「如果是可以缓和症状的药的话,也会最先让诗音喝吧……」
而且,在艾莉卡留下的笔记中有关那种药的事一行也没写。
诗 音,「或许艾莉卡给自己做过什么措施,那样可以一一」
诗 音,「抑制住睡眠和衰弱,相对的说不定会有什么副作用」
亮 ,「这么说的话,那时候……」
拉维的匕首应该避开了要害,出血量也并不致命。
即使开始是由于匕首而负伤,但那么轻易的就死了是因为其它原因吗……?
诗 音,「由于身体日渐衰弱不能把我带到外边去,所以打算即使缩短余命也要维持身体的活动」
诗 音,「因此艾莉卡因为亮的存在而高兴」
诗 音,「因为自己不在了之后有了继承的人」
诗 音,「艾莉卡一定感到很欣慰」
露出微笑的诗音的容颜,再次与艾莉卡重叠了。
或许是因为两人本就像姐妹一样,所以真的很相似。
我想诗音是继承了艾莉卡的温柔。
亮 ,「感到欣慰吗?那样的话就好……」
诗 音,「但终究全都是推测。真相是什么……连我也不知道」
诗 音,「延长我的时间这种事,任何人也做不到……」
只能每天继续照看着她陷入漫长的睡眠中吗?
什么办法也没有,就这样守在一直睡着的她的身边一一一定很辛苦。
比奔走在战场上还要辛苦的多。
亮 ,「诗音」
诗 音,「嗯」
亮 ,「试试去哪里旅行吗?」
诗 音,「哪里是指哪儿?」
亮 ,「哪儿都行」
亮 ,「追捕我们的人已经不在了,妨碍的人也没有了」
亮 ,「无论是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去」
找个车或者直升机并不难,而且燃料应该也并不是全都被带到宇宙上去了。
亮 ,「即使这里没有四季交替,寒冷和炎热的大地,多少也会有些新奇的自然景观和建筑」
诗 音,「谢谢,亮」
诗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诗 音,「不过,我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诗 音,「如果能在这和亮在一起,被亮所需要直到最后的话……那就够了」
诗音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
诗 音,「…………」
诗 音,唇贴在了一起。
有些用力的紧紧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柔软而冰冷。
诗 音,「…………嗯」
亮 ,「诗音……」
诗 音,「……明明说了不要迟疑的」
亮 ,「是这样么」
我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中那纤细柔弱的肩膀。
她也没有抵抗的把身子靠了过来。
诗 音,「亮,我有点生气」
亮 ,「因为刚才的事吗?」
想要接吻的话好像不是玩笑,但也没有必要因此而生气。
诗 音,「那个原因也有,不过还有一个」
诗 音,「跟真夜接吻了」
亮 ,「……那个是」
是不可抗力吧。
怎么都没想过真夜会做那种事。
诗 音,「就算是我也会生气,也有这种感情的」
亮 ,「…………」
“这种感情”是指嫉妒吗?
亮 ,「但是……现在我吻的对象只有诗音」
诗 音,「除了我们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了」
亮 ,「有谁在也是一样」
诗 音,「…………」
诗音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风停了,湖泊,小草,森林也一样一一整座山像沉睡了一样静得可怕。
诗 音,「没想到呢」
亮 ,「嗯?」
诗 音,「没想到,亮这么会讨女人开心……?」
诗音红着脸,像在自言自语似的一个人嘟囔着。
亮 ,「我不懂那种事,只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情」
诗 音,「那一一我也说出自己的心情就好了?」
亮 ,「嗯」
我认真向诗音点了点头。
我和她都不擅长这方面的事。
不过现在已经只剩下两个人了。
只是想向对方倾诉的话,只要直白地说出来就行了……
诗 音,「呐,亮……」
亮 ,「怎么了……」
我们的视线缠绕在一起,用像在窃窃私语似的声音交谈着。
没有大声的必要。
只是温柔地低语,就可以互通心声。
诗 音,「我的这双手能自由活动的期间」
诗 音,「我在这个现实和你相遇的期间」
诗 音,「更加想要摸到你」
诗 音,「更加渴望你的吻一一」
然后,诗音停顿了一下之后。
目不转睛的再次张开了口。
诗 音,「因为我,喜欢」
诗 音,「因为我,喜欢你……」
亮 ,「啊……」
即便如此,我回应诗音这份心情的话,也想不到许多。
亮 ,「我也是……同样的心情呢」
像是竭尽全力似的好不容易才说出来之后,我注意到了。
现在,的确在这里。
对姐姐,对艾莉卡,对拉维一一对任何人都没有抱持的感情,现在正在我的心中。
亮 ,「诗音,我今后会和你……」
亮 ,「永远在一起」
诗 音,「嗯……」
诗 音,「永远,一起……」
她一边嘟哝着一边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我沉默的将她搂进了怀里一一
回到家之后,我们一言不发的在床上并排躺下了。
既没有睡,也没有说话。
在狭窄的床上牵着手,望望屋顶,看看彼此的脸一一
时不时的吻一吻。
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慢慢地度过了平静的时间。
就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一一被那种不可思议的幸福感所包围着。
诗 音,「啊……」
让这段时间结束了的,是诗音肚子的叫声。
诗 音,「啊,但,但是……」
亮 ,「诗音一连三天没吃东西了」
诗 音,「嗯……」
轻轻地吻了下像是害羞而低着头的诗音的脸颊。
亮 ,「准备吃什么?想怎么做,在客厅吃吗?」
诗 音,「拿到这儿吧」
亮 ,「知道了」
我再次吻了吻她的嘴唇之后站起了身。
诗 音,「早点回来」
亮 ,「嗯」
我反射性的将手伸向枕边,打算取出手枪。
亮 ,「…………」
但是我的那只手又缩了回来。
诗 音,「……亮?」
亮 ,「嗯,没什么」
已经没有带枪的必要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我和诗音两人。
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她了。
从今以后,只要我在她身边就好。
只要那样就足够了……
最优先的事是早点回去。
现在可没有犹豫的工夫。
诗音吃的并不多,我的胃口也不可思议地减小了。
米的储备很充足,在食物架上稍微找了找也翻腾出了鲑鱼片。
亮 ,「做鲑鱼饭团好了。然后也有些野菜可以切碎点掺和进去」
两种饭团,然后加点咸菜就好了吧。
要是还不够的话,再开个罐头就行了。
做出决定后便立刻开始做了起来。
首先要烧点开水,我拿过了水壶。
利索地做好了五个饭团,咸菜和热茶也准备好之后便回到了房间。
可是一一
房间中没有人。
我在一刹那怀疑她的醒来只是一场梦。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抱着她时那柔软的触觉,以及唇上的余味我都清楚地记着。
亮 ,「诗音……?」
我把盘子放在了手边的地方,马上从房间跑了出来。
不在。
也不在这里。
……难道说在后边吗。
来到外边,带着寒气的狂风呼呼地吹着。
最近的气温有所下降……一到夜里就感觉得到跟以前的温差很明显。
也许,这周围的气候说不定也开始变化了。
亮 ,「……那里也没有」
我嘟哝着跑了起来一一
马上就停下了脚步。
亮 ,「诗音」
她正站在那里。
什么也没做,只是背对着我站着。
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身体一动不动。
亮 ,「诗音」
我又叫了她一声。
但是她完全没有反应。
亮 ,「怎么了,诗音。再待在这儿的话会感冒的」
我搭上诗音的肩膀,把她拉到身旁。
诗 音,「…………什么」
亮 ,「诗……音?」
她转过头来,脸上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后背感到一阵恶寒,那双眼睛空无一物一一
诗 音,「在呼唤着我……」
亮 ,「呼唤着?」
诗 音,「一起走吧……和大家……」
亮 ,「诗音!」
诗 音,「一一一一!?」
诗音的身体仿佛像被雷击中了似的吓了一跳。
诗 音,「……啊」
诗 音,「亮……?」
诗音的眼睛回过了神来。
是和往常一样稍微有些冷淡,不过在深处寄宿着光芒的眼睛。
亮 ,「诗音,没事吧……?」
诗 音,「嗯」
诗 音,「亮,在做什么……?」
亮 ,「那应该是我的台词」
诗 音,「哎?」
诗音好像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稍微有些疑惑。
亮 ,「诗音,振作点。这里是现实,有我在的这里是你的现实」
诗 音,「……嗯,是吗。对呢」
我望着她不停点头的样子稍微有些安心。
很久以前就觉得,或许诗音的感受性太强了。
神经过于敏感,对什么都会作出反应。
诗 音,「我知道了。我有些不太对劲」
亮 ,「…………」
亮 ,「即使不对劲也没关系」
亮 ,「但是,不要弄错了」
诗 音,「什么?」
亮 ,「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能呼唤你的人只有我」
亮 ,「其他人不管你听到谁的声音都不要去。即使去了……也遇不到任何人」
亮 ,「你活在这里。绝对不要忘记这件事」
诗 音,「嗯……」
诗 音,「……虽然是这样,但我若是快坚持不住了,你会拉住我吗?」
亮 ,「无论多少次都会的」
诗 音,「谢谢……」
剩下的时间即使只有一点点。
她也希望我在身边,直到那个时刻的到来。
我也想要待在她的身旁。
和已经不在了的人们相见一一即便到了那个时刻再去,也一定不晚。
的确,有什么变化开始了。
听不见鸟儿报早的声音,沾着夜露的绿叶渐渐发黑,河川流动的余音也完全听不到了。
注意不到的许多微小的变化也在不断地发生着。
若是她的话,或许能将那些全都注意到也说不定。
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不可能的吧。
因为这几天变化最大的人一一是她。
亮 ,「我回来了」
知道没有人在,所以打了招呼之后就进入了客厅。
把早上巡逻顺便收获了的蔬菜放在了桌子上。
亮 ,「……最近,生长的不太好呢」
接受过遗传基因的改造,按说跟原来的蔬菜相比,外形味道以及生长速度都应该有所提高……
说起来,作为两人份的食物也没什么问题。
至少现在还是这样。
亮 ,「……嗯?」
听到什么发出了「沙一」的奇怪的声音。
我看看了周围,马上明白了发声的源头。
亮 ,「完全忘了呢」
是艾莉卡留下来的收音机。
因为最近一直都没有信号,所以几乎是放着不管了。
关上电源吗?反正电池也快用完了……就这样搁着吧。
总之先去准备早饭。
从食物架上取出装着烧瓶的箱子,瓶中储存着炖菜。
最近蔬菜生长得不太好,瓶子也不多了。
以前,为了给打算一个人留下来的诗音所准备了的食物派上了用场,还真是种讽刺。
给炖菜加热的期间顺便做好了鸡蛋料理。
将鸡蛋打到碗里后加上盐胡椒调味。
把黄油放入平底锅中加热后,将鸡蛋全部倒入搅拌一一
亮 ,「这种东西吗」
因为没有牛奶所以没办法不能达到最佳的味道。
将炒好的鸡蛋倒入盘中,确认一下炖菜。
这边也马上要好了。
轻轻地敲了敲诗音房间的门之后,不等回应就走了进去。
亮 ,「……早安」
躺在床上的房间的主人没有反应。
我把盛满早餐的盘子放在床的附近,靠近她手边的地方。
亮 ,「诗音」
再次叫了她一声。
依然是没反应。
这样的早上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了呢?
我望着在熟睡中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的少女。
亮 ,「已经到该起床的时间了,诗音……」
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稍微有些冷,而且好像比以前更瘦了。
亮 ,「再睡的话饭就该凉了」
明明醒来的时候,那端庄的吃相和她小巧的身体并不合拍。
轻轻地开始抚摸那只被我握住了的手。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这么做也没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总想要做点什么。
亮 ,「诗音……」
诗 音,「…………嗯」
亮 ,「!」
突然听到了回应,我不禁放开了手。
重新看向诗音……她确实已经睁开眼了。
亮 ,「诗音……!」
诗 音,「好几次都……没有叫醒我」
声音好像有些沙哑,不过意识已经清醒了。
诗 音,「亮,还好吗……?」
亮 ,「那是我的台词」
诗 音,「太好了」
亮 ,「太好了?」
诗音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我。
诗 音,「在我睡觉的时候世界还没有毁灭……太好了」
亮 ,「假如」
亮 ,「假如毁灭真的到来了,你也要尽力活下去,我不会让你死的」
诗 音,「……亮也不会死?」
亮 ,「不会死的」
诗 音,「不可思议」
她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诗 音,「要是亮能够幸存下来的话,世界的终结什么的怎么都无所谓了」
诗 音,「真的是不可思议呢……」
她押上整个人生来反抗世界毁灭的事一一如今也已经无所谓了。
即使发生了什么,即使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守护与诗音所度过的平静的时光。
诗 音,「……嗯」
诗 音,「可是,睡了好久……」
亮 ,「你睡过头了哦」
诗 音,「……是吗?」
诗音的微微摇了摇头。
好像感到了什么疑问。
身体已经不便至此一一我的胸口感到一阵疼痛。
诗 音,「在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猥琐的事吧」
亮 ,「……没做」
头脑好像开始转动了。
朝着错误的方向。
诗 音,「这样啊,没做呢……」
亮 ,「当然的吧」
诗 音,「如果实在忍不住的话,做也可以哦」
亮 ,「你把我当成推土机吗?」
诗 音,「是男人的话就应该知道那种事」
亮 ,「你的那方面的知识有点极端了」
诗 音,「……是吗?」
亮 ,「是的」
我很清楚艾莉卡的喜好,不过要把那个妹抖所灌输的东西全部接受还是会感到很为难。
诗 音,「但是,亮」
亮 ,「算了,那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诗 音,「我,什么都不会……所以如果能让亮高兴的话不管怎么样都行……」
亮 ,「那我有一个请求」
诗 音,「什么?」
亮 ,「再稍微早点醒来」
亮 ,「你一直睡个不停……让我感到很无聊」
诗 音,「亮……」
诗 音,「对不起」
诗音慢慢地举起了手。
诗 音,「总觉得……手很温暖」
诗 音,「是亮捂暖的吗?」
亮 ,「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我再一次握紧了诗音的手。
用双手温柔地包在手心里。
诗 音,「亮,不行……」
亮 ,「怎么了?」
诗 音,「如果被那么温柔的对待的话……」
诗 音,「嗯……没什么」
亮 ,「不管怎样一一」
都要追求。我的话到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看到她那辛苦的样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温柔的事,增加回忆的事,或许会成为已经马上要去旅行的她的负担……
诗 音,「亮,我也有一个请求」
亮 ,「啊,不管是什么都可以说」
诗 音,「想要洗澡」
亮 ,「哎?」
诗 音,「拜托了」
诗音的笑容看起来有点点坏坏的。
放在桌子上的茶已经凉了,诗音立即拿过了那个。
诗 音,「我开动了」
或许是刚洗过澡身体很暖和的缘故,她立刻把茶喝光了。
诗 音,「好好喝……」
亮 ,「不至于那么感动吧」
诗 音,「再来一杯」
亮 ,「只能一杯。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太好」
诗 音,「…………」
亮 ,「即使用那种仇恨的眼神也不行」
诗 音,「最近的亮跟艾莉卡很相似……」
亮 ,「那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评价」
我苦笑着,诗音郁闷的用手指弹了下空空的杯子。
诗 音,「嘛,不过也好……」
诗 音,「总算是一起洗过澡了」
亮 ,「…………」
这下轮到我郁闷了。
她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洗澡一一
没办法,我只好给她洗头发和身子。
诗 音,「高兴吗?」
诗音歪着头面无表情的问道。
亮 ,「不怎么」
诗 音,「果然是因为贫乳的缘故吗?」
亮 ,「不是因为那个」
亮 ,「如果想一想的话,要是委屈一下不去洗澡只是擦擦身体就好了」
诗 音,「那样很不舒服的」
亮 ,「我说啊一一」
亮 ,「这么说的话,诗音为什么讨厌一个人洗澡?」
诗 音,「嗯……」
诗音稍微想了一下后,不知为什么脸红了起来。
诗 音,「总觉得在洗头发的时候,后面像是有谁在盯着似的」
亮 ,「……该说你是正常呢还是不正常呢」
亮 ,「所以以前每次洗澡都要带上妹抖吗?」
诗 音,「但是,害怕的东西就是害怕啊……!」
感觉她完全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成熟,非常的孩子气……
暂且不说她有多聪明,心理年龄或许跟外观很相配呢。
诗 音,「就算是亮肯定也有害怕的东西一一」
诗 音,「啊一一」
亮 ,「嗯一一?」
诗音好像几乎也是同时注意到了。
亮 ,「听见什么了吗」
诗 音,「嗯」
诗 音,「大概是那个收音机」
顺着诗音所指的方向,我把注意力转向了收音机。
……的确,从收音机里听到了除了噪音之外的什么声音。
隔了好久一一信号状态变好真是久违了。
亮 ,「到底是哪来的信号呢……」
我站起身来,走进收音机,调节起了音量。
好像是音乐的声音,因为掺杂着噪音所以也很难分辨。
诗 音,「是哪儿的广播站在无人放送着吗……」
诗 音,「也许,是从宇宙经由卫星把信号送到了这里也说不定呢」
亮 ,「不太明白呢」
这个收音机的这个频道经常播放着艾莉卡所喜欢的音乐节目。
即使试着调到别的频道,也只是传出噪音。
亮 ,「这个收音机本身也坏了呢。真是的……」
调了几分钟音量和频道后一一
诗 音,「啊,听见什么了」
亮 ,「听得见了」
停下了手,试着竖起耳朵。
诗音好像也同样的集中起了精神。
诗 音,「好听的……音乐」
亮 ,「是呢……」
诗 音,「以前,在信号还正常的时候……我就这样和艾莉卡一起听着音乐」
亮 ,「我有次也和艾莉卡一起听过」
诗 音,「那已经成为了我遥远而怀念的回忆……」
诗 音,「遥远的……耀眼的回忆……」
亮 ,「……诗音?」
她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纤弱的身子失去了力气,头也垂了下去。
亮 ,「诗音!」
诗 音,「……那个」
诗音突然睁开了眼睛。
诗 音,「奇怪……」
她呆呆地嘟哝着,迟钝地揉着眼睛。
亮 ,「诗音,觉得困吗……?」
诗 音,「好奇怪。明明睡了很久,刚刚才起来的啊……」
亮 ,「诗音……」
说不定已经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体力在睡眠时不仅没有回复,反而越发的流失着。
诗 音,「在这儿生活好不容易才保存了体力……」
诗 音,「亮,山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亮 ,「山?」
又像平时那样突然换了话题。
诗 音,「认真回答」
亮 ,「……不太好」
亮 ,「小草和树木,田里的蔬菜,湖中的鱼……山里的所有东西都……」
诗 音,「开始死了?」
诗 音,「也许,连世界本身都……」
亮 ,「不要紧的」
我坚定地断言了。
亮 ,「即使这座山死了,我们也有去其它地方的安排」
亮 ,「我和诗音的这段时光就是从逃跑开始的,所以,无论到哪里都逃得出去」
诗 音,「我真的不能逃跑」
她的语气像换了开关似的明朗起来。
诗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楚的诉说了。
诗 音,「如果我没有梦想外面的世界的话一一艾莉卡就能活得更久了」
诗 音,「只是为了我而活着的艾莉卡一一姐姐却被我杀死了」
诗 音,「去恨刺伤姐姐的那个人这种事我一开始就做不到。因为我没有那种资格」
诗 音,「我,把保护了我的人全部都杀死了」
诗 音,「不只是姐姐,连稻叶少校也一一」
亮 ,「一一!」
果然……她已经知道少校的死了吗?
我明白一一沉默不语一定很痛苦吧。
诗 音,「而且一一连你也!」
诗 音,「我拯救了他人,我打算成为拯救他人的人,但真正重要的人却」
诗 音,「我却伤害并失去了真正重要的人……!」
诗音说不下去了一一
低下了头,肩膀颤抖着一一泪水吧嗒吧嗒地滴在了桌子上面。
亮 ,「诗音」
诗 音,她哭泣着。
虽然看不到脸,不过眼泪却流了下来。
房间中只有混杂着噪音的音乐还在回荡着。
那优美的旋律,现在听来只有无奈的悲伤。
亮 ,「你没有杀任何人」
我压抑住内心的悲痛,编织着口中的语言。
要是不说的话。
要是现在不说的话,说不定就没有抹消她后悔的机会了。
亮 ,「而且,今后也不会让任何人死」
亮 ,「诗音是给予了我目标的人」
诗 音,「…………」
诗音止住了呼吸。
亮 ,「只是平凡的活着,连续不断的反复犯着罪一一给了只是这样活着的我,真正活着的实感的」
亮 ,「是和你经历过的时光」
亮 ,「艾莉卡和少校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亮 ,「还有登上了你所制造的船出发了的人们,你所创造的充满希望的新世界迟早会萌芽」
在人类所启程的新的世界,拉维和真夜也在那里。
与诗音相关而死了的人,今后继续活下去的人一一没有一个人会恨她吧。
亮 ,「谁也没有后悔。那是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亮 ,「所以,你也……不需要有一丝后悔」
诗 音,「不是……」
诗 音,「不是后悔……」
她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泪水。
但表情却异常坚定,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诗 音,「我」
诗 音,「我只是想保护喜欢的人……!」
亮 ,「那样的话,先躺下吧」
诗 音,「嗯」
我抱着诗音将她慢慢地平放在了床上。
她连坐在客厅椅子上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只好把她抱到床上。
诗 音,「谢谢」
亮 ,「不客气」
轻轻地拨开搭在她眼上的发丝。
诗 音,诗音害羞地笑了。
亮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诗 音,「有」
诗 音,「牵手」
亮 ,「这样就满足了啊」
我一边苦笑着一边握住了诗音的手。
她也轻轻地回握住了我。
诗 音,「亮」
亮 ,「嗯?」
诗 音,「刚才哭成那样很对不起」
亮 ,「那个……也不用介意」
诗 音,「想在现在全部都说出来……」
亮 ,「这样啊」
窗户响起了喀哒喀哒的声音。
好像开始起风了。
诗 音,「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呢」
亮 ,「是啊,只有阳光没什么变化」
诗 音,「真的,很安静……」
亮 ,「很安静呢」
诗 音,「很安静,在即将毁灭了的世界……,我谈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恋爱一一」
诗音张开嘴角,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
她的微笑,仿佛虚幻一样就要消失了一一但是,美丽得无法让人忘怀。
我发自内心的祈求着。
诗音的恋也好爱,幸福也好,即使短暂也那希望能继续下去。
即使只能多活一瞬间也希望她能够活下去。
亮 ,「诗音……?」
她带着笑容陷入了沉睡。
尽管如此依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发出安稳的呼吸声的她的睡姿一一从心底让人感到爱怜。
毁灭注定会到来。
她也是,世界也是。
但是,尽管如此。
在那个残酷的事实之中,即使一点点也好,如果有一丝希望的话。
因此,我祈祷着。
亮 ,「直到她永久沉睡的那一天。」
亮 ,「世界啊,请你一定不要终结一一」
亮 ,从那之后的几天,诗音不断地重复着睡着和睡醒的状态。
亮 ,什么时候会醒完全是没有规律的。
亮 ,有时候睡醒一天后,又连续睡了三天。
亮 ,为了不让诗音睡醒的时候感到寂寞。
亮 ,我尽我所能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亮 ,当她睡着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当她睡醒的时候和她谈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亮 ,天真浪漫地互相谈论着孩童时代的话题。
亮 ,就这样持续着简单而又充实的时间。
亮 ,到她再次入睡为止。
亮 ,这样的日常暂时持续着一一
亮 ,之后,她……。
感觉到谁的体温。
肩膀上有一种柔和的触感。
摇着我的肩膀,呼唤着我。
让人心情舒畅的呼唤声和那温和的感觉让我从睡梦中醒来。
亮 ,「…………」
???,「哈,终于起来了呢」
亮 ,「…………」
亮 ,「艾莉卡?」
艾莉卡,「嗯,是艾莉卡」
不知为什么,睡在诗音床上的我好像被艾莉卡看着。
无法把握现在的情况,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无忧无虑的笑容。
艾莉卡,「怎么了,那好像见到宇宙人似的表情」
亮 ,「不……」
艾莉卡,「好啦好啦,快点去洗脸吧」
艾莉卡抓住我的手,像要把我从床上拉起来一样。
艾莉卡,「我要收拾床单了,还要准备早饭」
亮 ,「啊,嗯……」
艾莉卡,「怎么了,事到如今还没看够我的美貌吗」
亮 ,「总之,玩笑到此为止了」
艾莉卡,「唔哇」
亮 ,「不用在意。总觉得像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艾莉卡,「要不就当成是梦怎么样」
亮 ,「办得到吗」
艾莉卡,「不,要适度」
亮 ,「适度判断什么的,不想听艾莉卡这么说……」
反正已经决定这么想了。
我一边挠着头,一边从床上起来。
艾莉卡,「好了好了,不好的梦什么的快点忘记吧,好好享受像今天这样的日子」
啪啪地拍了拍手,艾莉卡提高了音调这样说着。
艾莉卡,「美好的一天是从美味的早餐开始的哦」
艾莉卡从背后轻轻地把我向门口推去。
进入盥洗室后,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
稻 叶,「喔」
亮 ,「少校」
亮 ,「早安」
看到对着镜子用剃须刀刮着胡须的稻叶少校,我慌忙地敬了一个礼。
稻 叶,「早」
少校很快地用水洗了一下剃须刀,漫不经心地用毛巾擦了擦嘴角。
稻 叶,「话说,你为啥要敬礼」
亮 ,「诶」
稻 叶,「你不是已经成为普通的民众了吗。嘛,我知道你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
少校默默地笑着,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还是老样子一一一点也不像军人的男人。
稻 叶,「我也想快点退役呢」
有点郁闷似地宽了宽衣领,少校苦笑着。
稻 叶,「做了这么长时间,薪酬是可以保证的,可是为部下考虑一下的话想要退役就没这么简单了」
亮 ,「像你这样做了军官却没有大人物样子的人可真是少见呢」
稻 叶,「一大清早就想说教吗」
稻 叶,「嘛,就是那样了呢」
少校稍微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出了盥洗室。
我向着镜子侧着头。
刚才看到艾莉卡的表情时也有这样的不协调感。
那些真的已经消失了吗,我心中的疑问不断地变强。
我没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在那里有着令人非常怀念的景象。
应该不可能再次见到的那已经失去的过去。
夏 目,「啊,早安,亮」
亮 ,「姐姐……」
坐在客厅餐桌边的姐姐一一让我感到心中充满了温暖。
夏 目,「嗯?怎么了?」
亮 ,「……没什么」
夏 目,「不要傻站在那里,坐下吧?」
亮 ,「嗯……」
我抑制住心中的动摇,在姐姐的面前坐了下来。
夏 目,「艾莉卡和稻叶中尉一一哦,不对,少校呢?」
亮 ,「艾莉卡在洗衣服,少校不是在整装中吗」
夏 目,「啊,艾莉卡从早上开始就很勤快呢。相比之下,稻叶君他正好相反……」
夏 目,「总是到了快来不及的时候才磨磨蹭蹭的。那样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晋升」
亮 ,「少校不是不想晋升吗?」
夏 目,「那可不行哦」
姐姐的表情变得严肃,摇了摇头。
夏 目,「不会去听不思进取的男人所说的话。稻叶少校是这么说的」
亮 ,「真是严格呢」
夏 目,「嘛,不晋升的话也没关系。可是男人如果不去努力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姐姐我是不会喜欢的」
亮 ,「自己要做的事情,吗……」
我也感觉到了什么。
还不能放下所有的东西吗……。
夏 目,「……果然,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亮 ,「我吗?」
夏 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不是吗?亮君也差不多到了该离开姐姐的时候了」
亮 ,「不是那样……」
声音动不动就开始颤抖。
就这样,在这里再次和姐姐见面。
那种不协调感变得更强烈一一似乎有什么东西让我的心情变得急躁。
夏 目,「嘛,没关系。即使是亮君也拥有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呢」
姐姐莞尔一笑。
夏 目,「亮君已经是大人了一一也有了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呢」
亮 ,「……姐姐?」
夏 目,「所以,休息的时间到此为止了」
亮 ,「姐姐」
微笑着的姐姐和我一一站在了曾经离别的地方。
的确,这里是我和姐姐分别的地方一一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姐姐。
夏 目,「短暂的梦完结后,漫长的现实又要开始了哦」
亮 ,「啊,又是梦么。我和诗音说过要看清现实……可是我却在做什么呢」
夏 目,「不管对谁,现实都有着那残酷的一面。在梦中看着幸福的景象,那有什么错呢」
夏 目,「不要逃避。不,逃避的话也没有关系」
夏 目,「从和我分别的那天起,亮就一直在现实中持续地战斗着一一不,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战斗了吧?」
稻 叶,「看上去似乎有些战斗过头了呢」
亮 ,「少校……」
稻 叶,「可是,你的战斗在不久后就要结束了。加油吧」
亮 ,「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我有着无论何时都不想失去的东西」
稻 叶,「对谁来说都有着最重要的东西。能为守护重要的东西而战的你是我的骄傲」
夏 目,「也是我的骄傲」
夏 目,「对我来说,对稻叶君来说,亮就像是弟弟一样」
亮 ,「姐姐,少校……」
艾莉卡,「好了,如果亮君再不走的话」
亮 ,「艾莉卡?」
艾莉卡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像幻影一般地站在那里。
艾莉卡,「亮君要来这里的话还太早了一点。不,希望永远不要来这里」
艾莉卡,「嗯,就是这样。不可以来这里。亮君还活着」
艾莉卡,「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放弃,到最后为止都向着自己的未来一一」
艾莉卡,「说起来,不用特意地这样说明也能正常地生存下去呢」
夏 目,「那是因为他是我的弟弟。不是那么简单就会放弃的人哦」
稻 叶,「不要放弃,不要后悔,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稻 叶,「对亮来说,这样的生存方式比较适合」
对于默默笑着的少校,姐姐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
艾莉卡,「好了好了,亮君」
艾莉卡,「那孩子在等着你哦」
亮 ,「……谢谢你们」
艾莉卡,「那是我们的台词」
艾莉卡,「我们来和亮君见面,那只是多管闲事而已呢」
艾莉卡,「亮君已经可以自己向着正确的道路前进了」
艾莉卡也是,姐姐也是,少校也是一一引导着我的人们都在笑着。
笑着把我推向前方。
不知什么时候,在我的身边已经有了像这样温柔的人们……
感觉到谁的温暖。
肩膀上有一种柔和的触感。
摇着我的肩膀,呼唤着我。
让人心情舒畅的呼唤声和那温和的感觉让我从睡梦中醒来。
亮 ,「…………」
诗 音,「啊,起来了」
亮 ,「…………!」
慌忙地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诗音从床上坐起身,一直盯着我看。
本应该照料着熟睡中的她,却似乎不知何时趴在床上睡着了。
诗 音,「真是好惊人的睡姿呢」
亮 ,「……不好意思」
看了一下时钟,已经过了午后很久了。
虽然还留有到今天早上为止的记忆,但是因为一直没有好好睡觉似乎是撑不住了。
诗 音,「我的话没关系,可是如果在该睡觉的时候不好好睡是无法消除疲劳的」
亮 ,「嗯……」
诗 音,「是不是做了个好梦?」
亮 ,「诶?」
诗 音,「亮的睡脸,看上去好像很幸福」
亮 ,「你看到了吗……?」
诗 音,「嗯,注视了好久。真可爱」
亮 ,「……忘掉吧」
脑中无意中浮现出那个梦。
确实是个不错的梦。
虽然很短,却让我稍微回忆起了那应该再也无法见到的光景……
亮 ,「不,梦什么的无所谓」
亮 ,「诗音,你睡醒了呢」
诗 音,「正如你所见」
诗 音,稍微有些困惑地笑着,诗音突然想要从床上起身。
亮 ,「喂,要做什么……」
诗 音,「总觉得……今天的身体状况不错」
亮 ,「想要去外边吗?」
诗 音,「正解」
亮 ,「稍等一下」
我用两手制止住想要从床上起身的她。
不管怎么说,突然站起来是不行的。
亮 ,「现在我不会阻止了……不要着急」
亮 ,「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没法好好走路不是吗」
诗 音,「还没到不能走路的程度。所以,稍微扶我一下……」
亮 ,「我明白了」
她说可以走路的话应该没问题。
即使无法走路,我也可以扶着她。
亮 ,「外出的话,要换一下衣服,头发也要梳理一下。因为诗音是女孩子」
诗 音,「嗯」
打扮好之后,我们来到了外面。
诗音的双腿果然萎缩得很厉害,在行走中有一半是靠抓住我来支撑。
可是,即使如此,她看上去还是很精神。
穿着干净的衣服,梳过的头发迎风飘舞,一步一步走着的她一一不知道为什么,使人感到神圣而又庄严。
诗 音,「今天也真是个不错的天气呢……」
亮 ,「稍微有些风,阳光很温暖」
诗 音,「嗯,温暖的感觉很不错」
亮 ,「走吧」
诗 音,「嗯」
诗音微笑着,抓住了我的手臂。
她的手臂很纤细,让人悲伤的发现没有什么力气……
诗 音,「对不起,亮」
亮 ,「不管是一只还是两只手臂,我都可以让你抓住」
诗 音,「我觉得,最近尽是说着“对不起”和“谢谢”这样的话」
亮 ,「不管哪个,不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既不需要她的道歉,也不需要她的感谢。
只要她能笑着就可以了……
诗 音,「在研究所的那个时候,几乎没有这样说过。我总是这么任性」
亮 ,「任性的话也没有关系。因为不管对谁来说,你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诗 音,「或许连我自己也是那样想的。以前的我,一直这样持续地任性着」
亮 ,「好啦」
亮 ,「好了哦……」
诗 音,「谢谢……」
我配合诗音的脚步,慢慢地走着。
为了不让她倒下,如果快要倒下的话,我会马上扶住她。
诗 音,「啊……」
亮 ,「嗯?」
诗 音,「听不到鸡的声音」
就在不久前,还能听到饲养在家后面的鸡的叫声和翅膀的扑哧声。
诗音不是不喜欢一早就开始吵闹的吗……
安静了之后,那可真是太凄凉了。
诗 音,「可是似乎也没有下蛋……它们还好吗?」
亮 ,「很好哦。如果没有它们的话,我们家的伙食会变得很贫乏的」
我在骗人。
和诗音间歇性睡眠以前比起来,鸡的数量减少了一半。
虽然不明原因……可是再过不久后应该就要全灭了吧。
诗 音,「我还想再做一次煎鸡蛋……」
亮 ,「等散步结束后,再去确认一下是不是下了蛋吧」
诗 音,「如果能做的话,要给亮吃」
亮 ,「真是开心呢」
在听不见鸡叫的寂静世界里,我们继续走着。
在那已经走惯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道路上一一我们互相紧靠着对方。
诗 音,稍微走了一会儿,诗音的腿突然变得无力起来。
那是没有任何征兆,突然间就发生的事。
亮 ,「诗音……!」
诗 音,「没关系」
说着要向前进,诗音重新调整了姿势。
她的身体非常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
在脸颊边可以隐约看到汗珠。
诗 音,「想要用自己的脚走」
诗音一边抓住我,一边向膝盖注入力量,摇晃不定地站着。
亮 ,「走的话,要去哪里?」
诗 音,「去我喜欢的地方」
有好多次就像要倒下一样。
可是,一次也没有倒下。
她绝不会回头向后看。
对于那样坚强的她一一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诗 音,「到了……」
在低声细语的她面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广阔世界。
这里或许是世界的尽头一一突然间有那样的想法。
诗 音,「这个世界真的很漂亮一一」
诗 音,诗音放开了我的手臂。
之后,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着。
我想要阻止她。
可是,却没有阻止。
因为她想要用自己的双脚行走吧。
诗 音,「这里是我们的世界。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一一」
她在微风中。
尽管像要倒下一般,却没有倒下,缓慢地登上那倾斜的坡道。
诗 音,「找到了。我觉得这里就会是这样」
亮 ,「……怎么了?」
诗 音,「快看,亮。如此美丽的景色一一」
诗 音,「这里一定是谁都梦想着见到的地方」
诗 音,「这里一定是我们的乐园一一」
从山丘彼方吹来的风,让她的长发不断地飘逸着。
我长久地注视着她,点头同意。
亮 ,「确实。这里是这颗行星上最后的乐园」
诗 音,「嗯……」
诗音加大了脚步。
我在她的身边并排走着。
不是为了支撑住几乎要倒下一般的她。
我仅仅是,想在她身边行走。
诗 音,「亮呢……」
亮 ,「怎么了?」
诗 音,「亮呢,就算我不说,也能明白我的想法」
亮 ,「无意中就那样了」
诗 音,「爱的力量吗?」
亮 ,「……这么理解也行」
诗 音,「啊,不像亮的反应」
亮 ,「无趣吗?」
诗 音,「不,很有意思」
诗 音,诗音停下了脚步,微笑着。
诗 音,「坐下吧,亮」
亮 ,「嗯」
我也向她微笑着,在诗音的身边坐了下来。
诗 音,「呼……」
亮 ,「累了吗?」
诗 音,「嗯,稍微有些累……」
诗 音,「不过,能用自己的双脚走到这里。完全是亮在身边的关系」
亮 ,「我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是因为你很努力」
诗 音,「我觉得亮也太宠我了」
亮 ,「即使诗音更多地向我撒娇也没关系」
诗 音,「真的吗?即使更任性一些,更多地撒娇也没关系吗?」
亮 ,「当然」
更多更多地向我撒娇也没关系。
即使向我生气,即使向我说着不讲理的话也没关系。
只要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满足了……
诗 音,「嗯,不过已经可以了」
亮 ,「为什么?」
诗 音,「已经从亮这里得到太多的东西了」
之后,她向天空望去。
天空中,只有太阳和白云,还有那颗赤色彗星闪耀着。
无论哪里也见不到飞翔的鸟类。
诗 音,「这个世界很漂亮。就算那颗赤色星星,我也觉得很漂亮」
亮 ,「即使被称为不吉的星星一一可是那颗星星什么错也没有」
诗 音,「那颗赤色星星,是作为破灭的预兆而出现的。这样的话,世界毁灭之后,它会怎么样呢?」
亮 ,「会怎么样什么的……」
亮 ,「并不会有什么变化吧。仅仅是在宇宙的某处继续闪烁着吧」
诗 音,「嗯」
诗 音,「什么也不会改变。即使我们生存的行星消失了,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诗 音,「即使那样,人们仍然想要生存下去。尽可能地延续自己的未来」
亮 ,「旅行中的人们,现在到了哪里了呢」
诗 音,「遥远的。已经向非常遥远的彼方前进着了」
亮 ,「嘛,因为没有妨碍的人,我们才能像这样在这里过着两个人的生活呢」
诗 音,「可以尽情地亲吻对方」
亮 ,「……那种事情,不说也可以吧」
诗 音,和我囧的样子形成对比,诗音怪怪地笑着。
诗 音,「我曾经觉得,像现在这样珍贵的时光是一生也不可能实现的」
诗 音,「恋爱什么的,以前的我从没有想过……」
诗 音,「和艾莉卡以外的谁一起过着两人生活什么的,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
诗 音,「可是,我爱上了你。和你两个人永远地在一起」
诗 音,「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亮 ,「我也一样,诗音。有你在身边,是我的幸福……」
诗 音,「嗯」
亮 ,「虽然那颗赤色的星星曾经令人不快,可是现在……却感觉很漂亮」
亮 ,「或许是因为那个和诗音的眼睛是同一种颜色的关系」
诗 音,「嗯……」
诗 音,「谢谢你」
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除了诗音,我想什么都不需要了。
她的柔软身体以及温暖,
已经深深的记录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们无言的度过了一段时间一一
然后,迎来了日落一一
诗 音,「啊……」
诗音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诗 音,「我,睡着了……?」
亮 ,「不,一小时不到吧」
诗 音,「是吗……」
诗音对着橘红色的风景咪上了眼睛。
诗 音,「通红一片……」
亮 ,「已经快晚上了。风都有点冷了……」
诗 音,「我想稍微在这里再呆一会……」
亮 ,「啊,可以哦」
亮 ,「如果困了的话睡觉也没关系哦,我会好好的把你背回家的」
诗 音,「谢谢」
诗 音,「不过,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亮 ,「……怎么了?」
想走着回去吗。
但是,那种体力不允许吧。
诗 音,「我已经,差不多必须要走了……」
诗 音,「马上……要睡了……」
诗 音,「深深的……睡……」
亮 ,「是……吗……」
就算不听下去,我也明白了诗音说的意思。
她,明白了。
自己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明白。
诗 音,「对不起……」
诗 音,「要把亮……一个人丢下……」
亮 ,「我绝对会遵守……和你的约定」
亮 ,「因为我正是为此……留在这里……」
对于现状,我只是如此说着。
诗 音,诗音微弱的笑着,从口袋里取出小盒子。
亮 ,「你一直带着吗」
诗 音,「嗯,总有……这种预感……」
亮 ,「这也一起……?」
诗音沉默的点头,递出小盒子。
我点着头收下。
诗 音,「谢谢你,亮……」
诗 音,「真的,谢谢你……」
又是“对不起”和“谢谢”一类的。
但是,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想看的,不是这种悲伤的笑容……
诗 音,「啊……」
诗 音,「已经……不能再这样说话了……」
亮 ,「什么都可以……说吧」
亮 ,「让我……多听一点你的声音……」
诗 音,「嗯……亮……我也……」
眼泪不住的从眼睛里留下。
诗 音,「我也想……和亮多说……」
诗 音,「不想做梦……只要和亮在一起……」
诗 音,「就算谁都不在,只要有亮……」
她的泪水无法停住。
什么都做不到一一
除了拭去她的泪水,什么都做不到。
诗 音,「我讨厌……这种最后……」
亮 ,「我在这里,诗音也不是还在这里吗」
诗 音,「永远……在亮的身边……」
丝丝细语随风消散。
毫无踪迹。
在夕阳下,万物即将消失……。
诗 音,「煎鸡蛋,做不出来了……对不起……」
诗 音,「我的任性……对不起……」
诗 音,「不能陪伴你到最后……对不起……」
亮 ,「可以了。可以了,诗音……」
每次听到这种颤抖的声音,就觉得心里有什么在崩溃。
从她身上消失的生命之光,同时也在一点点进入我的心里。
就算如此,我还是对她微笑。
亮 ,「我会陪着你的,永远,在诗音身边」
诗 音,「嗯……我也……」
诗 音,「我的心,绝对不会离开亮」
诗 音,「永远,在亮身边……」
亮 ,「嗯……」
是啊,已经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了。
因为在这个乐园里,我们单独两人的时间一一会永远继续。
诗 音,「如果……」
诗 音,「如果,能再一次醒来的话……」
诗 音,「两人……一起……」
言语……中断了。
随之,她的嘴唇再也没有动。
脑袋靠着我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嘴角仅仅浮出笑容。
搂着她的肩膀,我也一动不动。
想永远拥抱着进入永眠的她。
这样就好。
我想,这样就好。
在她进入最后的休眠的时刻,我就在她身边。
就算艾莉卡不在她身边,她也并非独自一人。
她一定不会寂寞的吧。
这种微笑,就是证明。
而且,也是我在这里的理由。
我一直在向往,寻求,拜托的答案,现在就存于此处。
所以,我只能说出一句话一一
只用一句话,告诉她。
亮 ,「晚安,诗音一一」
望向天空,太阳的光芒还有些刺眼。
山里依旧宁静,鸟儿和虫子的叫声都听不到了。
只有风在温柔地吹着。
亮 ,「…………」
脚下的坑洞在渐渐扩大。
并不是很深,大小正合适吧。
一到早上我便开始挖坑。
为了遵守和她的约定。
一边回忆着一边持续的挖着坑,已经超过了必要的大小。
亮 ,「果然是这儿最好呢」
我向平放在坑旁草地上的诗音问道。
当然,她没有回答。
不过这样就可以了。
亮 ,「这里景色漂亮,风也吹着舒服。更重要的是……这儿是你喜欢的地方」
我将满是泥土,并且破皮流血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要是能去湖里洗洗手就好了……不过现在即使一瞬间也不想离开诗音的身旁。
亮 ,「还稍微有点脏,不过原谅我吧……」
说完,我开始碰触诗音的身体。
将胳膊钻入了身子下面和腿下面,一口气抱了起来。
亮 ,「好轻啊……」
简直像羽毛一样轻。
她是这么轻的吗……
望着还在熟睡的诗音的身体,我慢慢地一一然后,庄重的将她放入了坑里。
果然,诗音的身体相对于这个坑洞还是太小了呢……。
亮 ,「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地埋起来的……」
我拿出了预先夹在胳膊之间,放着艾莉卡遗发的小盒子。
亮 ,「你的姐姐也在这里呢」
将从小盒子中取出的遗发,放在了她胸前交叉的双手的位置。
这样,诗音和艾莉卡两姐妹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其它要做的事一一已经没有了。
接下来仅仅是盖上土。
然后,这个仪式就结束了。
在世界终结时拯救人类的少女的,漫长的人生一一
本来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的,最后的生活一一
然后,这个星球上最后的恋爱落下了帷幕。
我虔诚的用双手捧起土。
将土盖在了诗音的脚下。
亮 ,「…………」
心中在恸哭着。
不知什么声音在呼喊着住手。
真的要埋起来吗?
连这么漂亮并且带着微笑的她也一一
但是,我的手没有停下。
捧起土,放到她的身体上。
她一点一点地被埋了起来。
叫声依然在继续。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中涌出。
埋着土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亮 ,「诗……音……」
每一次盖上土。
回忆中便出现她的笑容。
因为她是个不怎么爱笑的女孩,所以我仅仅想起了笑着时的她。
我回应过她的笑容吗?
温柔的回应过吗?
答不上来的问题在脑中反复回响着。
那期间,诗音的身体也渐渐地埋入了土中。
填埋的工作比挖坑要简单得多,注意到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全被埋上了。
亮 ,「因为是……约定……」
这样的话就结束了。
不,为了确认已经结束了的事。
为了她,而且为了自己,因此是必须要做的事。
我,慢慢地盖上了土一一
看起来好像还在微笑着的她的容颜,就这样全部被埋在了土中。
亮 ,「…………」
我沉默地攥紧手中剩下的土,站起了身来。
诗音的墓没有墓碑。
她所做过的伟业,会被铭刻在人类的历史上吧。
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忘记她沉睡在这里。
因此一一这要这样就足够了。
亮 ,「真安静啊……」
话说回来,世界的毁灭也临近了。
不知道何时会来临,不过诗音最后的时间已经不会被打扰了。
已经,什么时候来临都无所谓了。
没有恐怖。
虽然悲伤,但是守护了她直到最后一刻一一因此没有后悔。
但是……。
亮 ,「诗音,我想再稍微试着活下去」
亮 ,「不寂寞吧? 那边艾莉卡也在陪着你」
亮 ,「我不会放弃的,或许要让你等很久也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原谅我吧」
亮 ,「但是,总有一天一定会去的……」
风吹过我的脸颊。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笑了一一我那样感觉到。
亮 ,「我先回家了。明天还会再来的」
亮 ,「明天,我会带花过来」
我回过身,开始走下小丘。
已经不需要配合诗音的步子了,我慢慢地走着。
虽然如此,但也没有惊慌失措,这样就可以了。
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悠闲自在的踏上归途。
一边享受着吹来的舒适的风,一边向着充满着她的回忆的家走去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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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植者 黑之契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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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停。
???, 我这样,不断地说服着自己。
???, 如果停止的话,一定会想起往昔吧。
???,那些回忆是那么的亲切,温馨,美好一一让我窒息。
???,一旦沉浸其中,或许便无法自拔。
???,因此不顾一切的让手不停的动着。
???,什么也不想,让地面上的坑洞渐渐扩大。
???,什么也不想一一
???,可是,终究是徒劳。
???,心,飞了回去。
???,钉在胸口的,并非他物,只不过是往昔的某日。
???,那时的她一一
她站在风中。
无声地走在淡绿色的地毯上,慢慢地爬上倾斜的小丘。
微微带着湿气的风吹来,她的长发随风飘舞着。
我保持着一伸手就能触到那长发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为了不去打扰她去用全身心感受那柔和的阳光,微微散发出来的草的味道,在风中摇曳的树木演奏的歌声。
突然一一
像鸣笛一样响亮而清澈的声音传了过来。
诗 音,「啊……」
诗音停下了脚步,向天空望去。
在遥远的那一边,打开了苍穹之翼的白鸟正在轻快的飞翔着。
鸟儿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反复地回旋着,然后开始升向更高的地方,接着,那个身影便渐渐地远去了。
她开始跑了起来。
那脚步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体重一般的轻快,就像那只鸟儿一样。
我也慌忙追在她的后面。
诗 音,「等等……」
亮 ,「诗音」
是没听见我的声音吗,诗音还在继续跑着。
一直追赶着已经缩成一个小点儿,快要看不见了的鸟儿。
但是一一
道路无情的断开了。
她站在小丘的顶上,霞光萦绕着远方的群山,山下方是宽阔的湖泊。
诗 音,「飞走了啊……」
已经看不到鸟儿的身影了。
诗音的呼吸稍微有一点凌乱,不过她还是一直望着天空。
诗 音,「那只鸟一一」
诗 音,「那只鸟是要飞到哪里呢?」
亮 ,「谁知道……」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亮 ,「说不定,漫无目的呢」
诗 音,「只要有天空的地方,任何地方都……?」
诗音歪着头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在无尽蔓延的绿色景象中微笑着的,穿着连衣裙的少女。
少了些许现实的味道,简直就像是误入了童话世界一般一一
诗 音,「那样的话就好了呢」
她的视线再一次望向天空。
诗 音,「啊一一」
诗 音,「今天的光也特别的强烈呢……」
少女仰望的天空中,有太阳,天空和云,以及一颗闪烁着红色灾光的星。
只要天空中还挂着那颗红色的星一一就不会迎来童话中的Happyend。
正午也闪耀着的那颗星,是不远的未来将要到来的毁灭的象征。
亮 ,「不过,还有时间」
亮 ,「世界还没有毁灭。对吧?」
诗 音,「嗯」
诗音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关于这个世界的事,诗音毫无疑问要比我知道的多得多。
多到就连种命是萝卜片都知道的程度吧。
亮 ,「呐,诗音」
诗 音,「嗯?」
亮 ,「世界真的会毁灭吗?」
诗 音,「嗯,会毁灭的」
这一次诗音倒是毫不犹豫的就点头了。
诗 音,「不过正是因为要毁灭了,所以我为现在能活着而感到很开心」
诗 音,「在这里的生活以及你的存在让我明白了这点」
诗 音,「呐,亮」
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住了。
诗音的笑容过分的清澈透明。
从她的表情和话中感觉不到一丁点的迷惑和后悔。
亮 ,「我……说过那样的话吗?」
我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尽可能冷淡的说道。
诗 音,「即使亮忘记了,我也不会忘记」
诗 音,「绝对,不会忘记……」
她再次把视线转向天空。
诗 音,「再稍微……」
望着天空的侧脸,宛如真挚地做着祷告的圣女。
诗 音,「只要一下下就好,我想要待在这片天空这片云之下」
她的眼睛清澈而深邃。
她那微不足道的愿望一一
由我来实现。
为此,我站在了这里。
诗 音,「亮」
亮 ,「什么?」
诗 音,「我想在这里」
诗 音,「和你一起一一」
我们结束了午饭后的散步,一起返回了田里。
因为天气有点热了,我便劝诗音先回去,不过她却,
诗 音,「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可做的一一」
诗 音,「别把我当客人看,我也希望自己能有点用处」
既然诗音那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诗音从刚才起就在默默的摘着西红柿的腋芽。
虽然我不觉得那是需要那么集中精力的工作……。
诗 音,「啊!」
亮 ,「哎?」
听到小小的惊呼声,正在给土豆田里翻土的我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亮 ,「诗音,出什么事了?」
我站起来跑到她的旁边。
诗 音,「呜,嗯……那个,是蚯蚓」
亮 ,「…………」
我无言的轻轻瞪着她。
诗 音,「但、但是……不管见到几次还是觉得很吓人啊」
极端地身处于深闺之中的诗音,到现在为止几乎没有与大自然接触的经验。
不仅仅是蚯蚓,虫子一类的也仅仅在图鉴中看过。
亮 ,「还没有渐渐习惯吗?开始在田里工作已经有两个月了吧」
诗 音,「嗯……」
她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是不是有点欺负过头了。
亮 ,「啊,诗音」
诗 音,「哎,是?」
亮 ,「把那只蚯蚓抓起来放到塑料袋里,顺便找找别处还有没有」
诗 音,「抓蚯蚓?抓来吃吗?」
亮 ,「当然不能吃了。等到傍晚的时候去钓鱼,这个可以用来做鱼饵」
诗 音,「用这种生物一一」
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文化冲击。
诗音还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呢。
以前那样严肃的诗音很好,不过像现在这样如同小孩子一般直率的诗音,天然得也让人忍俊不禁。
诗 音,「那我试着尽力抓一些看看」
亮 ,「啊啊,加油吧」
诗 音,「啊一一」
亮 ,「哎?」
诗音看了看附近种着土豆的地方。
诗 音,「土豆……叶子长的相当大了呢」
亮 ,「啊,马上就可以收获了。稍微试着看了看土下面,感觉长的不错一一」
再稍微等等吧。
亮 ,「你这一说我才注意到,土豆的种子种下去还不到三十天啊,为什么长得这么快……?」
诗 音,「那是基因改造过的品种」
亮 ,「被基因改造过的?」
诗 音,「是为了能够在移民船上栽培而被改良过的品种」
诗 音,「因为船上的空间和能源有限,所以改良出了可以速成的,即使只有一点养料也能成长的种子」
亮 ,「那就是这种土豆吗?」
诗音轻轻地点了点头。
诗 音,「是一种在很短的周期内就可以收获,在极端的环境比如沙漠或者西伯利亚也能生长的强力品种」
亮 ,「诗音为什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诗 音,「因为做遗传基因调整的是我。其它的例子比如茄子和西红柿、黄瓜、萝卜、胡萝卜、芹菜……」
诗 音,「芹菜因为我很讨厌所以不想调整,倒不如说甚至想要全部灭绝掉」
亮 ,「…………」
确切的说诗音的专业应该是引擎工学,为什么还会去做这样的工作呢……。
说实话田里的工作诗音几乎帮不上忙。
一一我一直是这么想的,这么看来我的想法错了呢。
诗 音,「那么我试着抓蚯蚓,不过……」
诗音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
亮 ,「嗯?」
诗 音,「只是收集鱼饵太无聊了」
诗 音,「所以……也教我钓鱼吧」
亮 ,「啊,好吧」
诗 音,「谢谢,亮」
傍晚来临,我们返回了山庄。
劳动过后当然要吃饭,不过在那之前还有预先要做的事。
把今天的收获放到厨房后,我和诗音一起来到了客厅。
亮 ,「那么,诗音,要开始了哟」
诗 音,「嗯」
诗音坦率地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检查她的眼睑内侧以及口腔内的情况,确认了没什么异常。
脉搏和血压,还有体温的测定一一这些也都正常。
亮 ,「没有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诗 音,「那个早上也问过了」
亮 ,「早上是早上,现在是现在,老实交代」
诗 音,「没什么啦。要是有情况的话我肯定会直说的」
亮 ,「诗音的话可就说不定了……你的信用度已经透支了」
诗 音,「我可从没想过要欺骗你,真伤心」
诗 音,「既然这样说的话,做触诊吗? 或者用听诊器也行」
诗音边说着边脱起连衣裙。
亮 ,「喂喂,给我等一下」
诗 音,「为了得到你的信任,检查得彻底些亮也能安心」
亮 ,「停手吧,我知道了一一我认输还不成吗」
诗 音,「认输……?」
诗音停下了手,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歪着头。
真是的,用这么天然的招数真是立于不败之地。
诗 音,「不过一一」
她的表情一下子认真起来。
诗 音,「亮如果真的是特别担心我的话,不论什么样的检查我都能接受」
仔细一看,她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当然不会是因为身体状况不适这个原因吧。
不管怎么天然,还是意识到了男女之别吗一一
亮 ,「嘛,我可不是因此而回避啊」
诗 音,「因此?」
亮 ,「没什么,我也只是在军队学到过一点初步的医疗技术罢了」
实际上,我不会做真正的诊断。
充其量只是照着艾莉卡写的笔记做谁都会做的检查。
亮 ,「总之没有异常,状况良好。去吃晚饭吧」
诗 音,「嗯」
诗音笑着点了点头,脸颊上那淡淡的红晕还未褪去。
夹了火腿和生菜的面包,蔬菜浓汤以及撒了少许盐胡椒的烤鱼。
今天晚饭的菜单也很简洁,诗音虽然一言不发,但是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诗 音,「真好吃,还是亮会做饭」
亮 ,「过奖了」
受到这么直白的夸奖连我都感到有点不好意思,随即把饭后的茶点放到诗音面前。
我也为自己准备了份茶点,并坐到了诗音的对面。
诗 音,「呼~呼~」
有点怕烫的诗音正往茶杯里吹气,想让它凉下来。
其实一开始沏得温一些就好了,不过因为诗音给茶水吹气的样子非常有趣,所以就沏这么热了。
这也给了我小小的乐趣呢。
诗 音,「……? 看什么呢?」
亮 ,「没,没看什么」
诗音奇怪的打量了我一番之后,再一次将视线移回了茶杯上。
诗 音,「今天也……」
亮 ,「?」
诗 音,「今天也很开心。真的,过着这样的日子……」
亮 ,「…………」
什么事情也没有,我们每天都在为了温饱而从早工作到晚。
不过是这样平凡的日常,她却说很开心。
这使我不禁悲伤起来。
诗 音,「那我先去洗澡了」
亮 ,「哎?哦。我随后再收拾」
诗 音,「嗯,就这样一一」
结果诗音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后没有动。
诗 音,「亮」
亮 ,「怎么了吗?」
诗 音,「偶尔也一起洗吧?」
亮 ,「……!?」
这话雷得我差点就把茶杯摔了。
亮 ,「我说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诗 音,「我还是不太习惯一个人洗澡一一」
诗音果然还是不同寻常的温室花朵啊。
亮 ,「好啦,赶紧去洗吧」
诗 音,「但是一个人的话,后背和头发洗起来都很麻烦……」
亮 ,「那么就为了能够一个人洗而努力吧」
诗 音,「亮真冷淡……」
诗音那样遗憾的说着,然后离开了客厅。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女孩子。
尽管如此却这样与她一起过着两人生活,并且不厌其烦地照顾着她。
自己的心情是向着哪边的呢?
看着诗音那毫无防备的发言和行动,我心中的铠甲快要被剥落了。
大概,那绝不会让人生厌。
绝对不会。
就这样离开房间吗?我重新考虑了一下之后再次坐回了椅子上。
亮 ,「…………」
诗 音,睡着了之后呼吸很安稳。
看起来没问题呢……。
看来我有点担心过头了。
亮 ,「一一嗯?」
诗音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被子外面。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打算放回到被子里一一
那个时候诗音的手却握紧了我。
并没有很用力。
尽管如此,我却无法放开她的手。
如雪一般奢华的手一一被我沉默地回握住了。
诗音的手稍微有些冷,但是我确实从手中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亮 ,「一一一一?」
诗音的嘴唇微微颤动着。
好像在呢喃着什么。
在嘟哝什么呢,我把耳朵靠近诗音的嘴边打算确认一一
瞬间我像结了冰一样无法动弹。
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看的很清楚。
从诗音那紧闭的眼中流下了一行眼泪。
是因为什么而悲伤着吧。
是因为思念着谁而哭泣着吧。
她只能独自一人在梦中,在心里承受着那份悲伤吧。
我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
我转过身去,连擦去她的眼泪都无法做到。
我还不能面对你的悲伤。
因为连我自己都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她那柔软的手的触觉。
不可能忘记。
与她一起生活了的时间,我全部都不可能忘记。
亮 ,「……变脏了呢」
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沾满了泥土,到处都是破皮,渗出来的血都已经凝固了。
要是预先戴上军用手套就好了吧,那种事我却一点也没有去想过。
不,既然知道要挖这么大的坑洞,理所当然的应该使用铲子才是。
亮 ,「我在做什么呢?」
是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在我的人生中,基本一直都是在想着这个问题。
一一除了和她一起经历的时光。
冷风吹来,受伤的手像火烧一样的感觉。
那么,再一次试着返回到过去吗?
为了再次让这双手动起来,试着回想起从开始到结束。
今天,来到这个地方没有什么错误吗?
没有忘了说的话吗?
没有不该说的话吗?
我究竟为了你做到了些什么事情呢。
一个一个的回想起。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几个月以前--
还有很多人生活在这个星球上。
???,「我保证那是件轻松的工作哟」
坐在对侧的女性一边轻松的这样说着,一边翘着迷你裙下的二郎腿。
眼前这位名叫浅井·F·拉维尼亚的女性,不但和我同样是准尉,而且与我同岁。
正是因为这样,明明今天才见面的,却摆出一副好像是很熟络的态度。
拉 维,「军规一点都不严格,在工作时间外的话,开多少小差都不会被批评」
只不过,感觉她确实被军队好好地教育过,性格也因此变得一丝不苟。
拉 维,「而且军官也不多,所以准尉已经算蛮高级的啦」
拉 维,「……您在听么?榛名准尉」
亮 ,「我听着呢,浅井准尉」
拉 维,「刚才我就说过了哦,叫拉维就行了」
拉 维,「这名字我不怎么喜欢呢。所以叫拉维准尉就好」
亮 ,「在名字后加阶级不觉得奇怪么?」
拉 维,「那么你想怎么样叫都没问题哦。直到我变成你的长官之前」
说着,拉维露出了像是在戏弄我一般的笑容。
拉 维,「不过啊,榛名准尉。你从刚才开始就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哦?」
拉 维,「难道说,你对这次的任务没兴趣?」
在可收容11位士兵的运输直升机的客舱里,只有我和眼前的女兵而已。
是因为太空旷了吧,她的高高声音把耳朵震的直麻。
拉 维,「嘛,对于你这种特种部队出身的准尉来说,当设施警卫什么的的确有点浪费人才」
亮 ,「我倒是没觉得被浪费了啦」
听别人说,我的表情缺乏一般的情感,经常给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嘛,作为军人,没亲切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亮 ,「工作是没法挑的。命令说到哪里就去哪里,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拉 维,「呵呵。你真是谦虚的紧呢。我还以为精英部队的都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类型」
亮 ,「虽说是特种部队但是和精英什么的没半点关系吧。只是工作和其他部队有点不一样罢了」
亮 ,「再说都离队了。现在的我,和你没多大差别」
拉 维,「是这样吗」
亮 ,「没错」
统一政府宣告地面战结束的3个月之后。
在地上部队解体和再编的快速进展的过程中,我所属的部队也被解散,队员们突然间就失去了容身之处。
以前部队的战友们大多都上了宇宙进入别的部队,一些人退伍了,其中也有改行当人民警察的。
像我这种被调往地面其他部队的情况少之又少。
拉 维,「啊,可以看到了,你看,就是那里哦」
她把视线转向我身后的窗,发出格外响亮的声音。
被那声音所驱使,我也回头转向后面的窗。
一回头,在苍蓝的大海上零散漂浮着的小小孤岛立刻进入了视线。
然后,在那被赤裸的岩石覆盖着表面的小岛上,明显是被建错地方的建筑物屹立在那里。
亮 ,「那是……?」
拉 维,「嗯,那就是榛名准尉的新驻地」
拉 维,「第703研究所哦」

打开华丽大门,进入建筑物内部的那一刻,我禁不住丢下包愣住了。
亮 ,「我确实是被告知调到研究所的警卫部队来着……」
拉 维,「是啊。所以说,这里就是榛名准尉的新驻地,第703研究所哦」
拉维准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台词。
我重新环视了一下门口大厅。
亮 ,「……真是不错的兴趣呐」
拉 维,「的确不像研究所的样子呢」
说起研究所的话,一般都会认为是那种外围是用混凝土堆积出来的乏味外表,内在是铺着亚麻油毡的走廊,以及没完没了的白色景象一类的吧。
虽然那算是偏见,但是我还真是找不到这里有什么能被称为“研究所”的设施。
拉 维,「嘛,这种小事过几天就明白了,我先带你到我们所属的队长那里一一」
???,「啊~。拉维酱!」
拉 维,「艾莉卡小姐?」
拉 维,「怎么了,突然这么慌张地喊我」
艾莉卡,「那个,休息室里的卡利乌斯先生和松永君打起来了!」
拉 维,「嘿」
艾莉卡,「嘿啥……」
拉 维,「不是蛮好的嘛?卡利乌斯中士和松永下士都还年轻着呢,青春的时候热血沸腾一下不是挺好」
艾莉卡,「但是为了拉开他们,好多人受伤了」
拉 维,「这不是不错的训练嘛。连小小打架都阻止不了的家伙,身体可是会生锈的哦」
艾莉卡,「但是……」
拉 维,「还有什么吗?」
艾莉卡,「那貌似是赌上拉维酱所有权的生死决斗来的」
拉 维,「所有权一!?」
艾莉卡,「而且,胜利者可以得到对拉维酱专用的『推倒券』」
拉 维,「那啥券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发行的啊!」
艾莉卡,「那么,是要去阻止还是由他们去……」
艾莉卡,「……啊,已经不见了啊。好快好快」
被称为艾莉卡的少女说话的时候,拉维准尉已经如同风一般的消失了。
艾莉卡,「真是头疼呢。不过,因为拉维酱是美人,所以没办法的呢」
艾莉卡,「呐,您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亮 ,「光看拉维准尉的外表得出这种浅薄的结论也不为奇……」
艾莉卡,「啊咧?」
少女微微地歪了下脑袋。
艾莉卡,「说起来,您哪位?」
亮 ,「今天来这里上任的家伙」
艾莉卡,「啊一!我听说过。有个不仅目光凶残而且是货真价实的狡猾少年要过来!」
亮 ,「…………」
亮 ,「先不说我的眼神,没了向导该咋办」
艾莉卡,「咋办呢」
亮 ,「那么,我这里也有点问题,可以么?」
艾莉卡,「行,是什么呢?」
亮 ,「您……哪位?」
艾莉卡,「妹抖」
亮 ,「…………」
亮 ,「这里住着什么贵族吗?」
艾莉卡,「怎么会呢。都已经是人类已经移民宇宙的时代了怎么还会有还有贵族什么的~。这时代贵族已经是装饰,上面的大人物是不会明白的哦」

自称为妹抖的少女快乐的笑着。
亮 ,「说起少见的话女仆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艾莉卡,「就是说,也要把我做成标本?」
亮 ,「别提标本了」
自称为女仆的少女,总觉得有一副天然的性格。
亮 ,「这里也算是政府设施吧。而且有军队驻守的重要设施里应该不需要啥妹抖什么的吧」
艾莉卡,「好过分,一瞬间就把我一直以来的存在意义否定了……」
亮 ,「我有点头晕了」
就算您向我投出这种困惑的视线,我这里也一样头疼啊。
艾莉卡,「我可以说明一下我的工作吗……?」
亮 ,「不,再听下去我脑子就该爆炸了」
亮 ,「比起这个,我想去这里的负责人的地方,能告诉我地点吗」
艾莉卡,「啊,稻叶少校是吧」
艾莉卡,「那么,由我来给您带路吧。拉维酱不把卡利乌斯先生和松永君揍的半残前是不会回来的呢」
亮 ,「半残么……。虽然很热闹但是我还是蛮同情他们的」
艾莉卡,「也就拉维酱比较活跃哦」
艾莉卡,「没有任何的警戒,因为这里是和平的地方」
说着,少女显露了出毫无紧张感的清爽笑容。
在我看向她那散发着温柔的笑容的瞬间一一
???,「亮,真坚强啊」
亮 ,「一一一一!」
刚才的感觉……究竟是?
一瞬间,意识好像被电了一下,眼前火花四散。
不一一应该说看到了,确确实实地看到了某个别处的景象。
是什么呢,刚才看到的……。
艾莉卡,「那个?」
亮 ,「不,没事。别介意」
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回答道。
艾莉卡,「不舒服吗?需要我拿药过来吗?」
亮 ,「真的没事啦。话说过来就拜托你带路了」
艾莉卡,「哈啊……我明白了。那么我们走吧」
艾莉卡,「这位大人,为您带路~」
亮 ,「…………」
我跟在妹抖的身后慢慢走去。
刚才,确实是……。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刺过了我的心头。
虽然我明白那是错觉,但是为什么突然出现那样的错觉……。
我摇了摇头。
被称为研究所却又完全不像的建筑,自称妹抖的少女。
遇上的尽是些奇怪的事,大概只是头脑有些混乱了吧。
推开门走进房间,面前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人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很无趣似的看向这边。
稻 叶,「为什么会和艾莉卡在一起,榛名准尉?」
这是那个男人一一稻叶少校开口的第一句话。
艾莉卡,「那个啊,拉维酱突然有急事哦~」
稻 叶,「那是,急事都是突然出现的」
艾莉卡,「啊,原来如此~。真是敏锐的意见呢」
稻 叶,「哎呀,用不着这么夸张」
算啥啊,这段相声。
稻 叶,「所以就由艾莉卡带过来了吗。真是辛苦你了」
艾莉卡,「不不,这只是小菜一碟。只要不是损害到自己的事情我什么都会做哦」
艾莉卡,「而且,这还是个翘掉工作的好借口」
亮 ,「…………」
用不着自己说出来吧。
艾莉卡,「那么,虽然很麻烦,我还是该回去工作了」
稻 叶,「嗯,替我向她问好」
艾莉卡微微一笑,向少校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不是敬军礼而是用鞠躬,可见她并不是军人。
……该不会真的是妹抖吧。
稻 叶,「觉得艾莉卡怎么样?是个很养眼的美女吧」
少校带着不怀好意的坏笑开口了。
亮 ,「确实呢……」
稻 叶,「好像没多大兴趣啊」
亮 ,「不是“没多大”,是“完全没有”」
稻 叶,「嘛,军队里倒也不罕见,而且现如今上帝也不会告诫“不允许同性恋”了呢」
亮 ,「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虽然对艾莉卡多少有点在意,却并不是因为她那端整的容姿。
在艾莉卡身上一一对,感觉到了什么违和感。
但是这份违和感出自哪里,我却完全看不出来。
稻 叶,「关于榛名准尉的取向,我会慢慢弄清楚的」
调查部下隐私的长官最差劲了。
稻 叶,「那么」
稻 叶,稻叶少校稍微摆正姿势,轻咳了一声。
稻 叶,「该不该说“来得正好”呢。这么说好像我们这边出了什么漏子一样」
亮 ,「恕我直言,少校该不会没有管教过部下吧?」
稻 叶,「我可是尊重部下的自主性的长官哦」
亮 ,「身为长官却没有长官的样子不是很糟糕吗?」
少校微笑着耸了耸肩。
言行总是带着讥讽别人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
亮 ,「记得……」
稻 叶,「嗯?」
亮 ,「记得7年前你还是中尉吧。没想到已经当上少校了」
稻 叶,「虽然是军官学校出身,我可是还不到30岁哦。能做到少校已经很不错了」
亮 ,「不,我是说一一」
稻 叶,「嗯? 什么」
凭你的能力应该不止是个少校一一
不过说出来也没意义,而且这也不是该对上司说出的话。我把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亮 ,「少校和以前相比,没怎么变呢」
稻 叶,「因为没吃过苦吧。没有变老成的要素呐」
少校开心地哈哈大笑。
脸颊还残留着红晕,这人该不会一整天都在喝酒吧。
稻 叶,「总之配属书我收下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又是飞机又是直升机,长途跋涉也累了吧」
亮 ,「可是,我还没听到任务的详细要求」
稻 叶,「这个研究所的警卫。以上」
亮 ,「……明白了」
稻 叶,「那么,把这个拿去吧」
原以为少校会拉开抽屉哗啦啦地乱翻了一通,不过他只是从一个薄薄的茶色信封里取出一枚卡片。
稻 叶,「这个信封里装着存储盘,里面有记着一些琐碎事项的书以及馆内的示意图。还有,这是你的ID卡」
亮 ,「是」
稻 叶,「还有,在独身一人的夜晚慰藉自己的秘籍,要不要顺便拿份过去?」
亮 ,「不必了」
稻 叶,「真无趣……」
收下了信封和ID卡,把入馆时从拉维那里拿到的临时ID还给少校。
稻 叶,「然后,明天早上07:30任命书会发下来,到那时再向你详细说明工作内容」
亮 ,「你也真够粗枝大叶的啊」
亮 ,「入馆到现在我都还没做过行李检查哦」
不管怎样这也太过粗心了。
稻 叶,「并不是谁都能享受这种待遇哦」
亮 ,「那么,为什么这次就放了我一马?」
稻 叶,「当然啊」
稻 叶,「榛名亮,你是特别的」
一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这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不过我立刻明白过来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稻 叶,「我也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亮 ,「当然没关系」
对方可是长官,我不可能拒绝回答他的问话。
稻 叶,「亮」
像是切换了模式一样,眼前的男人目光突然尖锐了起来。
稻 叶,「你,还记得7年前的事吗」
亮 ,「…………」
除了哭喊,什么也做不到的悔恨。
伴随着沉重的钝音,砸到我脸上的厚实的拳头的感触。
离我而去的背影,踩在草地上的小小的脚步声一一
亮 ,「……怎么可能忘记」
亮 ,「要忘掉这一切,7年的时间太短了」
我盯着少校的眼睛。
不论怎样尖锐刺眼的目光,都不会让我的心有丝毫动摇。
稻 叶,「那么为什么不拔枪?对你来说,我是足以杀之而后快的人吧」
稻 叶,「为了能像现在这样站在我面前,你才活到了今天,不是吗」
亮 ,「嘿,明知道会被我杀掉,还把我叫来吗」
稻 叶,「你很了不起。现在别说是揍我了,就算碰下我的身体,你都不会做吧」
亮 ,「我终究不过是条军队的走狗而已。和你是一样的」
因为是军人,只要被命令了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开枪。
反过来,如果没有命令,就绝不能扣动扳机。
被训练出来的人就是这样,少校也充分明白这一点吧。
稻 叶,「……刚才的问题就忘掉吧。会问一些和任务无关的问题是我的坏习惯」
亮 ,「还真是坏习惯呢」
稻 叶,「确实如此」
我才注意到,少校的目光又回到了刚开始那种呆滞的状态。
亮 ,「……那么我先告辞了」
稻 叶,「嗯哪」
我敬礼后转过身去一一然后站住了。
亮 ,「少校」
稻 叶,「嗯,怎么了?」
亮 ,「这里到底在做些什么研究?」
稻 叶,「啊,最重要的事情我却忘说了吗。抱歉抱歉」
少校啪地拍了一下手,苦笑道。
这种大条的个性,可能就是稻叶少校至今还停留在现在的军阶上的原因吧。
稻 叶,「我也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况。就算你问了也理解不了吧。嘛,简单来说」
稻 叶,「这里以前是移民船开发的中枢,不过现在则负责进行已经起航的船的数据分析」
亮 ,「移民船开发……?」
……等一下。
移民船开发的中枢一一也就是说,难道。
稻 叶,「洞察力很不错嘛,亮」
少校浮现出“认输了”的笑容。
稻 叶,「这里啊一一」

稻 叶,「这里有“她”在」
静静地关上门,稻叶靠回了椅子上。
“已经足够放松了吧”,稻叶无精打采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这样想到。
那是当然的吧。
稻叶和榛名亮最后的见面是在大约7年前,那个时候亮还只是在可以被称作小屁孩的年龄。
本来,他现在也还是个少年。
可是,他的眼神一一已经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久经沙场磨练出来的军人的眼神了。
稻叶磨磨蹭蹭地操作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稻 叶,「嗯……」
读着事先传送给司令部的榛名亮的资料。
榛名亮准尉,出身地日本。
7年前志愿入伍统一陆军,参加了与拒绝和统一政府同盟的南方联盟之间的战斗。
虽然还只是个少年兵,但因为射击训练上成绩优秀,而被任命为狙击兵。
3年里,作为狙击兵转战各地,并顺利地因为赫赫战功而屡次得到晋升。
当他成为下士时,对南方联盟的战争结束,他离开了部队回到了本国。
然后,加入了因为原反恐主力部队的陆军第10特种部队的战斗力低下,而重新编制的第13特种部队,通称「GAT」部队。
配属于突击班,在对反政府武装的歼灭作战里战绩显著。
稻 叶,「击溃反政府武装里战斗力最强的反移民组织“晓之明星”的事也是GAT做的吗……」
其他的还有,射杀连续爆炸魔「KIDS」,解救被绑架的内务省事务副部长千金,确保「第七会议」事件主议者泰尔·豪森议员……。
稻 叶,「志愿参加了这几年间所有的激战地战斗,功绩得到认可而免试进入特种部队。真厉害啊」
已经确认过好多次的资料,不管什么时候看,这些经历都会让人毛骨悚然。
恐怕,他在特种部队的时间里还参加了各种各样不能记载在官方资料上的任务吧。
乍看去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但是亮是个很有实力的士兵,这一点毋庸置疑。
现在的军队组织不管再怎么松散,短短几年间从二等兵晋升到准尉,都不能不说是特例。
可是一一
稻 叶,「到底,你的那双眼睛都看到了些什么呢,榛名亮」
稻叶叹了一口气。
7年前,把年纪尚幼的亮引入军队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稻叶。
当然,入伍是亮自己决定的事,稻叶只是帮了点小忙。
因为亮不够入伍的年龄,而在资料上造了假,把他分配到一名很有才能的指挥官旗下一一仅仅如此而已。
可是,这却是让纯洁的少年双手染上鲜血的契机。
仅凭这一件事,就足够让稻叶下地狱了吧。
稻 叶,「嘛,事到如今,再添那么一两条罪孽也无所谓了」
稻叶苦笑着,从桌子上拿起威士忌酒瓶。
艾莉卡,「啊,出来了呢」
从办公室出来,走廊上传来欢快的声音。
转过头去,看到自称妹抖的少女踏着轻快的步子啪嗒啪嗒一路小跑过来。
艾莉卡,「看来来的正是时候呢。嗯~,我们俩相性不错~」
亮 ,「你啊,不是还有工作吗?」
艾莉卡,「嗯,把工作做完后才回来的。有件重要的事忘了说」
亮 ,「重要的事?」
艾莉卡,「嗯,我是天然纪念物嘛。一般的事情虽然都能处理,重要的事情却总是会忘记呢~」
亮 ,「真苦了你了,天然纪念物」
反正这种事和我无关。
亮 ,「那么,重要的事是指什么?」
艾莉卡,「我叫艾莉卡」
亮 ,「啊?」
艾莉卡,「我忘记作自我介绍了啦。看,我果然很天然吧?」
亮 ,「这件事啊……」
刚才拉维都叫过你名字了,我当然也知道了。
艾莉卡,「自我介绍是很重要的哦。是交流的第一步哦」
亮 ,「名字什么的无所谓啦。或者说,女仆什么的本身就无所谓」
艾莉卡,「好,好过分!」
大喊着的妹抖开始摇晃起来。
艾莉卡,「我失去自信了……。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当妹抖了……」
亮 ,「不用失落到这种地步吧」
艾莉卡,「明天开始当白衣天使好了……」
亮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其实并不是妹抖,只是穿着女仆装的女孩子吧。
艾莉卡,「嘛只是在开玩笑」
亮 ,「真坚强呢」
艾莉卡,「那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的话,姐姐我会很高兴哦」
亮 ,「……榛名。榛名亮准尉」
虽然有点在意她“姐姐”的自称,总之先自报了姓名。
这个少女的表情太过明快了,很难估测她的年龄,不过我完全没看出她比我大。
艾莉卡,「榛名,亮……亮君啊」
亮 ,「给我等下!」
亮 ,「这种老相好般的称呼算啥!」
艾莉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亮 ,「不妥……那倒没有」
既然她不是军人,自然没必要附上军阶来称呼我,如果她真的比我大的话,直接叫我名字也并不奇怪。
不过这说话的语气,总觉得一一
艾莉卡,「那,就决定是亮君了」
她用笑容结束了这个话题。
艾莉卡,「那么亮君。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亮 ,「……今天已经没什么事了,所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就好了」
艾莉卡,「房间在哪里,知道吗?」
亮 ,「不……」
少校给我的存储盘里可能会有,不过要看的话得找台电脑才行。
艾莉卡,「那么我来带你去吧。没关系,我知道地方的」
艾莉卡莞尔一笑,迈开了步子。
亮 ,「我说啊,你……」
艾莉卡,「是艾莉卡。还有,直呼我名字也可以哦」
亮 ,「艾莉卡……你真的是女仆吗?」
艾莉卡,「是啊,正如你所见是女仆哦。亮君是女仆控?」
亮 ,「才不是」
艾莉卡,「你这样还算男孩子吗」
干嘛突然否认我的性别啊。
艾莉卡,「这样对待温柔的美少女妹抖可是很失礼的哦。这样不行哦,亮君」
亮 ,「不要自称美少女啊」
艾莉卡,「真是的……是因为裙子太长了不合您胃口吧?」
也不是这个问题。
亮 ,「比起这些」
亮 ,「像艾莉卡这样的女仆之类的,军人以外的职员还有多少呢?」
艾莉卡,「……是呢,妹抖只有我一个,厨房和清洁工大概有20人。研究员也有20人左右吧~」
亮 ,「听说军人有120名,是这样吗?」
艾莉卡,「是的呢。大概会有所增减就是」
亮 ,「原来如此……」
这座洋馆一一不,研究所的规模比想象的还要大,不过人员也太多了点。
其实这里的警备的话,只要2个小队30个人就足够了吧。
最近到处都在嚷着人手不足,这里还真奢侈啊。
少校最后所说的话,看来不是玩笑呢……。
门的对面,是和预料相反的平淡无奇的房间。
艾莉卡,「真是够普通的房间啊……你是这么想的吧?」
亮 ,「和玄关和少校的办公室相比完全不同啊」
艾莉卡,「这个东馆是用作驻扎士兵们的宿舍哦。虽然外表和走廊和本馆的内部装修勉强接轨,但是室内设施好像不怎么样」
亮 ,「原来如此」
室内只布置了最低限度的家具,虽然不能说宽敞,因为只是作为寝室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亮 ,「这里是单人间啊」
艾莉卡,「算是军官用的房间吧。其他也没空房,少校说少尉和准尉也米啥太大区别一一之类的,就用这房间吧」
亮 ,「少校到底迷糊到了什么程度啊」
我都懒的提的了,准尉和少尉完全是两码事。
基本上来说从下级军官晋升到军官,就要进入干部候补生的学校培养,还得通过种种难关。
嘛,虽说是单人间就该谢天谢地了。
艾莉卡,「那个一」
突然,艾莉卡用不可思议般的表情窥视着我的眼睛。
艾莉卡,「亮君,你和稻叶少校似乎认识的样子呢」
亮 ,「见过一面而已。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挺久前的事情了」
亮 ,「虽然那时他看上去就一点也不像军人,不过到现在也没什么变化。真是奇怪的家伙」
说着,我把拿着的包随意丢地板上。
艾莉卡,「啊,这样不好。太乱来了一」
亮 ,「又没放易碎品在里面」
亮 ,「……少校他」
艾莉卡,「嗯?」
亮 ,「不,没事」
我想问少校他为什么叫我。
从部队解散开始,把干着训练学校的教官助手这种没前途的工作的我叫来这地方,我得感谢他。
不过,把我叫到边境的研究所所属警备队的原因,我还真想不通。
不,应该是没能知道一一吗?
艾莉卡,「我在想啊」
亮 ,「?」
艾莉卡,「亮君也挺奇怪的呢」
艾莉卡,「我也见过不少军人先生了,不过我认为亮君和别的军人完全是两种生物呢」
亮 ,「你啊,应该今天才见到我的吧」
那您明白我个啥啊。
艾莉卡,「啊呀,对年上的大姐姐不可以用什么“你啊”的哦」
亮 ,「……您真的年上么?」
艾莉卡,「这个是百分百的」
亮 ,「…………」
嘛,女人的年龄不是光能看出来的。
亮 ,「总之」
亮 ,「今天给您添不少麻烦了,谢谢」
艾莉卡,「呵呵,不用特地感谢我哦,因为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艾莉卡,「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照顾人呢~」
亮 ,「如同妹抖般的性格啊」
艾莉卡,「嗯嗯」

艾莉卡浮起温柔的笑容。
艾莉卡,「如果又有什么不便的话请随时找我」
亮 ,「不,不会有什么不便的」
艾莉卡,「就算说谎,这个时候也应该说请多关照什么的吧~」
不管奇怪不奇怪,这个女仆果然有搞头啊。
不管在部队还是军队也好,谁都害怕着我,不敢靠近。
艾莉卡一边在走廊漫步,一边向对面走来的两位士兵微微鞠躬。
士兵一脸轻松的与艾莉卡擦肩而过。
榛名亮和别处的士兵不一样一一艾莉卡重新思考着。
有着异样气氛的少年。
虽然看起来很严肃,和他试着对话也一板一眼的,军人的气息也挺突出的。
但是,那双眼睛一一
那种眼神不是普通生活着的人类应有的。
也许正因为那眼神非比寻常,给人留下了强烈的不平衡感。
艾莉卡,「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一一总有一天,他或许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的一一
艾莉卡回想起以前听到过的话语。
但是,没想到过他真的会来这个研究所工作。
而且,还作为那种可怕眼神的主人出现。
恐怕,他经历过不可言喻的地狱吧一一艾莉卡这样推测。
她正是因为看多了军人,所以很容易理解榛名亮的异质。
艾莉卡小小的叹了口气。
把他这样的怪物招来了,这种事情意味着,差不多了吗……。
艾莉卡,「开始了,诗音」
总之这研究所的女人特别有精神。
虽然艾莉卡和拉维可能是特例,不过光看她们俩就够shock了。
亮 ,「随便啦」
我嘀咕着,躺在床上。
干净的床单上散发出太阳的味道。
好久没闻到过了……。
亮 ,「…………」
这又是一件随便怎么样都好的事情。
现在我要想的应该是一一
少校,果然还是那男的事情么。
不对。
来这里只是任务需要。
想多了会对工作造成影响的。
只要想着怎么把交付的工作如实完成就行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从今以后也这样继续下去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一一
拉 维,「榛名准尉,在吗?」
在喧闹的敲门的同时。门被粗暴的打开了。
拉 维,「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沉浸在把那群笨蛋们17分割的余韵中了」
亮 ,「……您拳头上粘血了」
我从床上起来,披上上衣。
拉 维,「诶,哦哦,果然有啊。我都没发现」
拉维一边笑着,一边用袖子擦去了血。
亮 ,「您大开杀戒了啊」
拉 维,「不过是玩玩,不挺好嘛」
这里果然不是人呆的么。
拉 维,「艾莉卡小姐带你逛过一圈了吧?那个人真是爱关心人的好人哪~」
拉 维,「虽然和军人无关呢」
亮 ,「深表同感」
忠实执行上头发布的命令,军人就是这种生物。
不管怎么样的任务都不可以有异议……问题是,军队是擅长于掠夺人命的集团。
亮 ,「但是,她不是这里的妹什么抖吗?不得不有关系吧」
拉 维,「啊咧,你不知道吗?」
亮 ,「不知道什么」
拉 维,「艾莉卡小姐,既不是军人也不是研究所的相关人员……」
维拉的视线稍微拉远了些。
拉 维,「艾莉卡小姐是“那个人”的专属女仆哦」
亮 ,「那个人……」
一一这里有“她”在。
并不是说怀疑少校的话。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简单的相信。
亮 ,「真的就在这里吗……」
拉 维,「不相信也是自然的。我在1年前来这里,从少校那里听到这个的时候……一开始也是无法接受」
拉 维,「但是这是事实」
拉 维,「我和你,在有什么情况发生的时候要成为她的盾牌而死,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拉维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
亮 ,「诗音,吗……」
维拉默默的点头。
虽然特种部队出身的我会被派到这里当设施警备本身就很奇怪,但是如果诗音在这里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拉 维,「嘛,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了。今天没工作,悠闲点吧」
亮 ,「悉听尊便」
是啊,没必要一本正经的。
不管这里有什么人,我只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就好。
让我休息,我就休息吧。
拉 维,「啊,对了,我想到件好事」
亮 ,「…………」
我这人生,能被别人称的上「好事」,又真的是好事的例子少之又少。
拉 维,「来举行榛名准尉的欢迎会吧。是了是了,就这样吧」
亮 ,「不,你给我等一下」
拉 维,「食堂……貌似没戏呢」
拉 维,「虽然地下是有食堂,不过和一群士兵吃饭那可是苦差事」
拉 维,「他们都感觉不到周围似的随便抽烟」
拉 维,「好」
拉 维,「我就特例带你去女兵的居住区转转吧。没事的,位居女兵之首的本小姐一句话没人敢说不字」
总之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拉维了。
虽然遇到她才几个小时,不过这性格我已经深深了解了。
拉 维,「那我就去准备一下了。这期间榛名准尉你就整理下行李,顺便把澡洗了吧」
说着,拉维不等我回答就走出了房间。
这就是自作主张无视周围的性格么。
她应该没打算成为指挥官吧。
就算这样都能升到准尉,只能说她特有才吧……。
亮 ,我小小的叹气,伸手抓地上的包。
亮 ,「这里不可大意啊……」
和至今为止的军队生活完全不同的日子在等着我。
这种确切的预感,以及若干不安感,一起在胸中卷成漩涡……。
???,「这颗星球,不久将迎来终结吧。」
亮 ,「终结……?」
我向着伫立在眼前,背对着我的她问道。
???,「那是很久以前。你的祖父一一不,曾祖父那一辈出生开始就已经明白的事情」
亮 ,「曾……祖父?」
我侧着头问道。
且不说曾祖父,我连祖父的样子也没有见过。
???,「嗯,在你还没出生的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就知道这颗行星将要迎来毁灭了」
亮 ,「这颗行星如果终结的话会怎么样?」
???,「人,动物,花和树,还有大家都会死」
亮 ,「那,我和姐姐也是?」
我不要那样的结果。
失去了父母,现在,我们两个人一直生活在这里。
我想和姐姐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
不想一一死。
???,「不用害怕」
???,「的确。大家或许都会死。不过,没有关系。你是不会死的」
亮 ,「但是,这颗行星不是要终结了吗?」
???,「那个,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姐姐没有回头。
仅仅是望着远处而已一一只是,光是看着那背影就让我觉得很安心。
???,「人呢,是可以和命运抗争的。就算犯下罪行,就算想要逃跑,那也是想要努力活下去的人类」
???,「不管做什么,毁灭是必然的。但是,人类可以在那个劫难结束后的未来继续延续下去一一我是这样坚信着的」
亮 ,「……我不明白」
???,「啊哈,是呢。对你来说或许有点难理解。不好意思」
亮 ,「我们一一会活下去的吧」
???,「嗯,你会活下去的」
姐姐抬头看向夜空,向着那颗格外耀眼的赤色彗星伸出了手。
???,「一个世界的终结,是新的世界的诞生一一」
???,「各种各样的人们,将要以另一颗行星为目标开始旅行了哟」
亮 ,「姐姐和我,也会去别的星球吗?」
???,「……我呢」
迎着山上吹来的风,姐姐的话语中断了。
沉默仅仅持续了短暂的瞬间。
姐姐慢慢向前走去,从草地上传来沙沙的声音。
亮 ,「姐姐」
???,「我呢,想在这里见证世界的终结一一」
做了一个令人怀念的梦。
然后,伴随着温暖而又令人怀念的感情而来的惊讶,让我的心跳加速。
想起了她的事情。
虽然已经不记得长相了,但是却忘不了那从心底传来,用温柔的声音所说出的话语。
想起了那一直注视着的一一她的背影。
一一从床上起身,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还没有看习惯的室内。
亮 ,「确实一一就这样下去的话我能活下去,姐姐」
这颗星球马上就要迎来毁灭了。
那是谁都知道,很自然的事情。
因为科学家们在100多年之前已经预测到了这样的结果,为了从被毁灭的命运中逃离,人类稳步而顺利地做着准备。

那是拯救人类的诺亚方舟被赋予的名字。
人们造出了可以飞出这颗行星的大型宇宙船,为了在地球外部找到可以居住的空间。
当初制定这个计划时,无论是执政者还是民众,谁都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只是,在实行了这个不合实际的计划后,虽然比起原先的日程表多少有些推迟,但是脱离地球这个计划已经逐渐变得现实起来。
现在一一已经有不少人飞出了这颗行星,向着广阔的宇宙前进。
就像以前姐姐所说的那样,虽然世界毁灭了,但是人类的历史还会这样持续下去。
亮 ,「即使那样,也并不是谁都这样期望着的」
在小声嘀咕后,我站了起来。
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吗,我稍微出了点汗。
所幸的是,这个军官用的单人房间里有洗澡的地方。
在迎接的人来之前还有一些时间。
我冲了个澡。
拉 维,「噢,起来了呢」
和预计的一样,过来迎接的是浅井·F·拉维尼亚准尉。
拉 维,「昨天睡得好吗?」
亮 ,「还算可以」
亮 ,「如果你能早点放我回来的话我会睡得更好的」
拉 维,「啊哈哈哈哈」
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昨天,在拉维的带领下,我被带到了男性禁止进入的女兵居住区。
在拉维并不宽广的房间里聚集了7-8个女兵,那令人厌烦的吵闹声到深夜还在继续着一一
明确的说,我除了这以外没有感觉不舒服……。
拉 维,「好了,接下来该去工作了」
亮 ,「虽然说任务是警卫,要像哨兵那样站着吗?」
拉 维,「怎么会呢,那可不是准尉的工作」
拉 维,「我和你是搭档哦」
亮 ,「……是做诗音的护卫吗」
拉 维,「自然。什么嘛,不是挺清楚的吗」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在GAT的时候,保护重要人物的任务也并不是没有。
虽然没有保护像诗音这样重要人物的经验,但是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多大区别。
拉 维,「是不是该出发了,去我们公主大人的身边」
拉 维,「打扰了!」
伴随着她那响亮的声音,拉维打开了房间的门。
我也跟着她进入了室内。
艾莉卡,「啊,早安。拉维酱,亮君」
拉 维,「早安,艾莉卡小姐。今天也是不错的女仆装呢」
艾莉卡,「一尘不染哦!」
这两人的打招呼方式……。
艾莉卡,「啊咧?」
艾莉卡,「亮君,从早上开始就心情不好吗?」
亮 ,「没有那回事」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艾莉卡,「不好好打招呼可不行哦。这是姐姐我和亮君的约定」
亮 ,「……啊啊,早安」
当然,我平常也会普通地打个招呼之类的……。
不过,和艾莉卡这样常识外的人相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艾莉卡,「嗯,早安」
真不知道是她有什么好高兴的,艾莉卡在那里一幅笑容满面的样子。
艾莉卡,「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里的护卫了呢,亮君」
亮 ,「似乎是这样。艾莉卡的工作是负责照顾诗音吧」
艾莉卡,「是诗音的专用妹抖的说」
亮 ,「原来如此啊……」
承认女仆这样古董品般的存在,是诗音的异想天开么。
亮 ,「接下来……」
亮 ,「最重要的诗音在哪里?」
艾莉卡,「在那扇门的后面,那里是诗音的工作地点兼寝室」
原来如此,除了我们进来的地方之外,还有另一扇门。
艾莉卡,「只是一一」
艾莉卡的表情突然暗淡下来。
艾莉卡,「那边的房间禁止入内」
亮 ,「什么……?」
艾莉卡,「不好意思,能进入工作室的只有我和稻叶少校」
亮 ,「不检查房间内部,不和本人见面还能好好保护她吗?」
艾莉卡,「诗音不喜欢在人们面前出现。我想,她自己也不会从里面出来」
亮 ,「…………」
我向拉维使了一下眼色。
她像是已经明白了一样,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亮 ,「也没关系。要保护的对象不移动的话,对我们来说倒也不是麻烦」
艾莉卡,「真是很对不起,亮君。诗音呢,稍微有些任性」
不知何时又恢复那一如既往的满面笑容的表情的艾莉卡向我们赔礼道。
拉 维,「话说回来,我也没见过诗音」
拉 维,「这样的话,我就在这里的门前警戒好了」
亮 ,「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份差事好像会很轻松」
拉 维,「没有骗人吧」
说实话,如果没有见过要保护的对象的话,是会有点心不在焉的。
但是,这样的话,就是不服从命令的军人了。
拉 维,「顺便一提,诗音的护卫工作是3班倒制度。护卫小队的编制是两人一组」
亮 ,「仅仅是两个人一组么。人真是少呢」
要应对紧急情况的话,至少需要五人左右。
艾莉卡,「那也是因为诗音的任性。她说了不需要更多的护卫……」
亮 ,「确实很任性,就好像公主大人一样」
拉 维,「就是公主大人哦」
亮 ,「诶?」
拉 维,「诗音是这里的公主,我们就是亲卫队。虽然有些不够风度」
拉 维,「虽然称作救世主大人的话不错,但是看起来还是那样」
拉 维,「果然还是公主大人比较相称」
亮 ,「原来如此」
但是,不管诗音有多任性,被允许是理所当然的。
地球脱出计划一一
把人类从灭亡中拯救出来的计划的中心人物,除了诗音以外别无他人。
比起有趣,这份差事显得极其无聊。
因为诗音一直在那个房间不出来,我们这边也没有必要移动。
拿出笔记本电脑,除了看一下昨天交付给我的馆内数据以外没有其他事可做。
拉 维,「呼啊啊一一」
拉维似乎很困的样子,无精打采的。
拉 维,「什么嘛。有什么意见吗?」
而且一副想找茬的态度。
亮 ,「没什么,只是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了呐」
拉 维,「馆内的数据已经看完了吗?但是,这么宽阔的地方,仅仅看地图的话很难把握住这里的构造不是吗」
亮 ,「不,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拉 维,「骗人的吧?」
拉维摆出了意外的表情。
亮 ,「虽然对建筑物内部的突入训练也好实战也好都感到讨厌,但是一直都在重复着……」
其次是去实际的地点到处走走,确认一下防范措施的死角和向外的退路,那也是必要的。
尽量多获取一些情报,这样不会有什么损失。
拉 维,「说起来,榛名准尉本来是在特种部队的对吧」
亮 ,「……健忘的人是不会有出息的」
拉 维,「我的话,并不是那么特别想成为有出息的人」
亮 ,「这种年纪就成为准尉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可不会有什么人信的」
拉 维,「并不想变得有出息哦。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准尉了」
亮 ,「你这是晒」
拉 维,「你不是也和我同岁同军衔么」
拉维摆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话说,眼前的这位少女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呢。
不是从军官学校毕业,和我一样,都是从二等兵升上来的。
或许,在术科学校学习过专门的技术也说不定。
并且还成为了准尉……。
拉 维,「嗯?在想什么?」
亮 ,「很无聊啊,除了想心事之外没有什么事可做」
她的经历,过分考虑的话也没什么意义啊。
我停止了去探寻同僚的过去的想法,能成为诗音的护卫的话,怎么样都不会是没能力的人。
拉 维,「话说,有那么无聊吗?」
亮 ,「仅仅是坐在这里什么的,拉维不感觉无聊吗」
拉 维,「不觉得」
亮 ,「……为什么?」
拉 维,「因为,是诗音哦」
拉维的口气稍微变得热情起来。
脸颊开始变红,摆出了像是沉浸在梦中的少女的眼神。
拉 维,「诗音和我们之间只隔了一扇门。这不是很了不起吗」
亮 ,「嘛,并不是普通的状况」
不仅仅是拉维,对这个时代出身的人们来说,诗音这个名字是特别的存在。
大约在100年前。
因为宇宙出现了一颗从未见过的赤色彗星,同时,有一位科学家预言这颗星球将在100年后因为不可避免的大灾害而毁灭。
世界的终结一一
当初,对这样毫无根据的言论只是一笑了之,但是不久后世界上的科学家们却证实了这个言论。
对于本来就因为食物和资源等问题而关系紧张的各国是最坏的消息,作为引发世界大战爆发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最先按下弹道导弹开关的是哪个国家。
战意高扬的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进行着报复,无尽的战争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一一
人类从那变革中恢复过来时,世界上的人口比起战争前已经减少了一半。
危机面临,比起预测的时间,人类开始更快地走向灭亡。
大战结束后,世界各国开始合并成一个统一政府,开始了一个壮大的计划。
那就是地球脱出计划,
乘着那个计划而诞生出的是一一
拉 维,「最高位的菲利克斯,诗音」
拉 维,「就算称为天才也不过分的科学家。没想到会有能亲眼一见的机会」
亮 ,「从考虑的事情来看,你是一个很会幻想的人」
拉 维,「啊啦,我可是还在怀着梦想的少女时代哦」
艾莉卡,「一一你们两个好像很高兴呢」
我和拉维同时抬起了头。
站在我们面前的是拿着银色托盘的艾莉卡。
艾莉卡,「稍微休息一下喝杯茶怎么样?」
其实一直都在休息一一就算不说,我们也会接受艾莉卡的建议的。
虽然对这方面不熟,而且对红茶的种类什么的完全不懂,但是尝了一口后马上就体会到这红茶是如此好喝。
拉 维,「啊一,艾莉卡泡的红茶还是和以前一样,令人难忘地好喝呢」
艾莉卡,「哪里哪里~」
听着女性们的对话,我沉默地喝着红茶。
感到有点意外,艾莉卡不仅打扮成妹抖的样子,连妹抖会做的事情也都会做。
艾莉卡,「觉得这红茶不错的话我随时可以泡给你们喝。这可是特别的服务哦」
会误解女仆口中所说的「特别服务」,是因为我在部队成长后而变得粗俗的关系。
拉 维,「仔细想想的话,我被分配到这个部队真是不错」
拉 维,「那边的那位大哥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现在感觉如何?」
亮 ,「红茶是很好喝,但是无聊还是无聊」
拉 维,「什么,你是为了摆脱无聊才加入军队的吗?」
亮 ,「……就是那样」
艾莉卡,「话说刚才你们好像在谈论关于诗音的话题」
艾莉卡改变了话题。
拉 维,「说没有兴趣的话是不可能的吧?而且现在所处的距离是能听到我们谈话的地方」
艾莉卡,「诗音因为现在在工作中,所以就算外面枪声大作她也不会听见呢。她有着超可怕的集中力」
亮 ,「那不是很危险」
艾莉卡的发言让我大吃一惊。
就算外面安插着铁壁一般的护卫,最后应该依赖的还是自己。
那种不闻不问周围事的态度,作为护卫也很难堪啊。
艾莉卡,「虽然是危险,不过这也不是能一说就改的个性啦。就有劳各位护卫大人关照咯」
亮 ,「……了解」
艾莉卡,「对了,两位都知道诗音吧」
亮 ,「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吧。只不过不详细」
拉 维,「我也是。就知道她比起移民船的开发者,星之海洋的引导者,统治议会会长之类的,有着更高的威望」
拉 维,「嗯嗯,还有菲利克斯这回事」
艾莉卡,「嗯,是呢。诗音是更为优秀的菲利克斯一一不,是这个世界上有着最棒的头脑的人」
亮 ,「菲利克斯吗……」
菲利克斯一一
是通过改良遗传基因,获得更高的智力与不老长寿的新人类。
对于我们这种旧人类,说是奇迹一般的存在也不为过。
艾莉卡,「两位都知道菲利克斯呢」
拉 维,「没不知道的人吧」
亮 ,「不过官方发表之外的就不清楚了」
艾莉卡,「顺便一提。“菲利克斯”这个称呼是科幻小说家海莱因先生所写,取自标题为遗传基因操作的小说里出场人物之一」
艾莉卡,「菲利克斯的命名人,是科幻小说的爱好者哦」
拉 维,「诶,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他不是看种命长大的就是了」
亮 ,「比起由来,她特异的存在更引人注目吧」
根据菲利克斯们所开发出的第3世代移民船,脱出计划得以进行到实行阶段。
人工培养的天才们,用那种优秀的能力使得科学技术的发展跨越了数个阶段一一貌似。
然后,位于菲利克斯的顶点,主导着脱出计划的,是被称为“诗音”的个体。
残留着天真,美丽无比,比谁都优雅的一位少女。
诗音是即使菲利克斯里也是有着规格外的智能的人。
在移民船的引擎开发上取得了众多成果,解决无穷困难后,把第一艘飞船升空成功。
成为了活着的传说,她的名字深深的被印刻在历史上一一
被称为降临在灭亡之星的救世主,或者是救赎女神的她。
现在,就在那边。
诗音的存在被全人类所熟知,同时也是包围着各种谜团的人物。
因为从来不在公众场合出现,虽然也有人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
我自己来说,说起诗音,感觉更像是同等与被传颂的神或者英雄一样。
和她在同一屋檐下一一这可真让人无法相信。
艾莉卡,「对于诗音,虽然很多人都把她当作救世主一样崇拜一一」
艾莉卡,艾莉卡呵呵笑着。
艾莉卡,「不过对于我来说,她只是一个爱睡懒觉的女孩子哦」
拉 维,「睡、睡懒觉……?」
对于笑嘻嘻的艾莉卡,拉维的嘴张成O型。
拉 维,「艾莉卡小姐,说了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呢」
艾莉卡,「诗音从小开始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这是老朋友的特权哦」
亮 ,「从小开始……?」
诗音是不老长寿的菲利克斯。
几次从影像里看到的还残留年幼特征的少女一一
她的生存时间应该是我的好几倍……。
艾莉卡,「嗯,从好久以前开始」
艾莉卡,「因为我也是菲利克斯」
呵呵笑着,艾莉卡理所当然般的说着。
工作一帆风顺的结束了,晚饭过后,拉维拉着我来到沙龙。
这里的大家组成小组,快乐的说着什么,比起食堂来说人少的多了。
据说这个沙龙只有下级军官以上才能进入。
虽然是主要的军官室,不过研究所的警备队军官太少了,就让他们用的话房间太空了一一
所以根据稻叶少校的判断,下级军官也可以进入。
拉 维,「不过,艾莉卡小姐也是菲利克斯,我真吓了一跳呢」
于是,我和拉维来这里倒了自助咖啡,休息放松。
亮 ,「虽然我很在意为什么菲利克斯会跑去做妹抖……」
拉 维,「这我可不想多说啊」
拉 维,「嘛,人都有点经历的嘛」
亮 ,「经历……」
那女仆打扮虽然我不认为是玩笑,不过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吗。
一团谜。
拉 维,「而且不是很可爱嘛。对于到处都是满身异味的男人的这里,她可是稀有品啊」
亮 ,「反正也不是麻烦」
拉 维,「是吧是吧。而且,有艾莉卡小姐在的话我们也不无聊呢」
亮 ,「你这问题也够大的」
拉 维,「问题?」
亮 ,「指无聊」
拉 维,「就算这样说」
拉维耸了下肩膀,苦笑着。
拉 维,「护卫就是这么回事。一旦有麻烦的话也会头大啦」
亮 ,「没人会来袭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吧。不但在统一军监控的正中心,地图上也没标明这孤岛」
亮 ,「就算这里的存在被外界得知,对这种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洋馆的,也就神秘题材作家有兴趣吧」
拉 维,「悄悄耸立在孤岛的洋馆,不见踪迹的谜之大小姐,伴随那大小姐的女仆,以及腹黑的管家……」
那管家说的是稻叶少校吗。
拉 维,「然后,一个迷失在馆内的杀人犯脸少年,遇到了充满悲伤过去的事件!」
亮 ,「那杀人犯脸少年是说我么……?」
何等失礼。
亮 ,「拉维您是啥角色?」
拉 维,「我是掌握事件关键钥匙的美女」
亮 ,「美你个河马女,臭美也有个限度好不」
我提起咖啡杯,小口喝着。
这味道真是货真价实的便宜货。
亮 ,「认真说,就算角色担任错误也不错啊」
拉 维,「没事的,我可有好好的考虑部下的配置问题的。少校那方面也相当能干」
亮 ,「因为被分配到这里而推迟了晋升吗?总之,我明白这里是重要设施,不过不在中央的话想要晋升的话就难了」
拉 维,「……虽然只是传言」
拉 维,「少校自己拒绝了晋升,虽然原因不明」
亮 ,「拒绝?他居然拒绝晋升吗」
拉 维,「少校的父亲也是原军人,貌似是陆军大将。多少是个理由吧」
亮 ,「不想靠父母吗……所以连晋升都拒绝,我越来越糊涂了」
拉 维,「说不定是在这里呆的格外舒服吧。如果升级成中校,就没的做警备队长要上中央了哦」
亮 ,「与其被中央叫来叫去,不如在这里做山大王吗。嘛,可以理解」
这里的工作并不繁忙,对于少校那种奇怪家伙来说也不是没可能。
拉 维,「而且,要换队长对我来说也很麻烦呢。军规很罗嗦,而且最坏可能就是换来一个神经质长官。万一来这种一一」
拉 维,「切死他」
亮 ,「…………」
拉 维,「诶,开个玩笑啦。别沉默」
拉维有点慌张的说。
亮 ,「我听着不像玩笑」
拉 维,「不会做到切死他的程度的啦」
这意思是,除了“切死他”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敢干吧。
亮 ,「嘛,少校也挺悠闲的,短时间不会有所作为了吧」
拉 维,「也可能是我们先平步青云,离开这里呢」
拉维在平步青云前别被送到军事法庭就好。
拉 维,「嗯?榛名准尉,你没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亮 ,「没」
看来她感觉很敏锐。
要好好记住。
亮 ,「咖啡喝完了,我也差不多该回房间了」
拉 维,「啊,我也回去了」
虽然点着头打算走出去,但是肩膀却被抓住了。
亮 ,「……嗯?」
拉 维,「我说啊」
拉维轻轻抓住我肩膀,凑过脸来。
一副有什么觉得迷惑的表情。
亮 ,「怎么了?」
拉 维,「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亮 ,「……你指诗音?」
拉 维,「是」
我脸感觉到拉维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了甜美的叹息。
拉 维,「虽然有听说她基本不出来,但是连护卫都不让见,奇怪了点吧」
亮 ,「不是因为是个害羞的家伙吗」
拉 维,「我不是在开玩笑」
拉 维,「我有听说点小道消息」
亮 ,「什么?」
拉 维,「其实,诗音她一一」


人生有無數種可能,人生有無限的精彩,人生沒有盡頭。一個人只要足夠的愛自己,尊重自己內心的聲音,就算是真正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