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爱》——《智代After》后续小说(中)

(接上文)

《永恒的爱》——《智代After》后续小说(中)

第3章:河南子的选择

当我习惯性地在论坛上回复着帖子,帮助那些需要的人,无意中瞥到了日期的时候,我忽然才意识到,自朋也离开后已经整整三年了。

三年,或许短暂,因为任何时候回想起过去都是那么遥远的一瞬间的记忆。然而这个三年,却又过得如此的漫长,身边有着怎样的人也好;生活中出现了怎样新的变化也好;曾经的记忆有得渐渐淡忘,有得却越发变得清晰了也好,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是,太漫长了。我的新的生存意义,通过帮助别人,从看到别人重新获得幸福的快乐中而活,当我把一切都专注在这上面的时候,我是笑着的,不带一点虚伪的笑着的。只是,那之外的时间,我,又都做了些什么呢?

我不记得了,一点可以留下的印象都没有。我望望这间我在有人陪伴或无人陪伴时住了7年的小型公寓,一切都在无意中保持了3年前的摆设。一张普通的木质方桌,一台电脑,一个陈旧的大衣柜,里面的衣服也都还是3年前的。

如果是这样的场景,一个人的时候是该伤心的吧,不过,鹰文已经从美国回来了,陪着他的姐姐,我,一起住在这里。

所以,我,突然觉得,有点小小的,幸福呢。

“谢谢你,鹰文。”我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按你的实力即使留在美国也是毫无问题的吧:“谢谢你为姐姐回来。”

我忙完了自己的事情,把电脑前的位置让给鹰文,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已经成熟许多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阵欣慰。

只是,脑袋里突然飘过一个人的身影,我才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什么,于是我开口问道:

“话说起来,鹰文,自你回来后我怎么一次都没有看到河南子来玩?”

“……”一直很在意我的心情的弟弟,总是迫不及待地等着我说话,害怕我又露出孤单表情的弟弟此刻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很意外,因而我有了不详的预感,便更加焦急地追问起来:

“鹰文,告诉姐姐!”我如以前一样以命令的口吻问道:“你和河南子究竟怎么了?”

鹰文的背影小小地犹豫了下,他一开口我就知道那只是他刚刚编造的谎言:“河南子她……”吞吐着,斟酌着词汇:“去大城市上大学了,所以没什么时间了嘛。”

“已经半年了。”我替鹰文数着时间,我担忧地看着他突然显得寂寞的背影,以及那透出伤感的声音:“自你回来,已经半年了,刚刚过去的暑假。河南子也没有来……”我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思绪又飘回到了三年前朋也的葬礼上那个孤独瘦小的哭泣的身影。

原来我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其实自葬礼之后,我就没再见到河南子了,一直想着要信守着对朋也的诺言坚强地活下去的我,却一直只注意着自己的心情,不曾关心起身边的人。仅仅凭借鹰文几次对我说“河南子很好”“她最近很忙,可能来不了了”“我们一直都有在联系,还约定从美国回来后就一起住到姐姐那儿”,只是这样的话语,我就相信了,误以为一切都真的是好的。

“鹰文,姐姐……对不起你……”我的心一下子痛得抽搐了起来:“姐姐一直都只在意自己的事情,却没想到……你……”我抽泣着,用双手遮掩住自己的脸:“一直都在禁受着这样的痛苦……我早就该察觉的……其实已经远远不止半年了吧……自那个葬礼后……就已经没有再见到她了吧……真得,对不起……”

“啪啪啪”地连续而轻快的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下来,空气也都凝重得像结了冰一样。鹰文似乎叹了口气,但是他依然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是害怕被我看到他的表情么?

“姐姐,河南子她很痛苦……一直很痛苦……”鹰文开口了,断断续续地说着:“河南子很在乎哥哥,因为那是给了她希望与爱的人啊……有时候,我都很嫉妒……我会傻傻地想……”鹰文想要笑,可是他的声音里传递出的全是酸楚:“河南子是不是喜欢哥哥比喜欢我还多一点啊……呵呵……很傻吧?姐姐……呐,姐姐,让她一个人静静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姐姐那么坚强的……给河南子一点时间吧……有一天,她会回来的……”说着,鹰文抬起头,看看房顶昏暗的灯光,他是在仰望自己也无法相信的希望吧:“会回来吗?”鹰文没有接着说“我不知道”,而是稍稍地想让自己相信下:“会的吧,一定会回来的,啊……”

“去找她吧,姐姐和你一起去。你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吧?”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知道喜欢的人正在痛苦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悲伤,我们都很清楚的啊,所以我必须帮助鹰文,找回他的幸福:“所以,去找她吧。只要在一起的话,就可以幸福的,就可以幸福得把一切痛苦……全部都……忘掉……”最后的这句话,既是说给鹰文的,也是说给我自己的,但是之间的区别就是,我已经失去这样的可能了。

“……”鹰文沉默了,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又像是坚定了信念:“不用了,姐姐,就这样,也挺好……”我的心快要碎了,他是带着怎样的感情才能够说出“这样也挺好”如此无情的话语。

“即使找到她……她也无法再和我们一起……住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小屋里……”鹰文有些埂咽了:“所以,就这样吧……”他又一次欺骗着自己的感情:“和姐姐,在一起……守护着这个充满回忆,充满幸福的地方……有一天,我便能和姐姐一样坚强……只要想着快乐的回忆,就可以,笑着活下去……一定,可以这样的吧……”

“够了!!!”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强装着坚强的鹰文,我站起身,用力地拉着他的手把他拽起来,命令道,用一向他会听从我的方式命令道:

“跟我走,去找河南子,现在就去!姐姐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不过,这一次,鹰文却固执地甩开了我的手,我才明白他的力量有多么强,他的决心又多么坚定了。

“放手吧,姐姐。”鹰文不尊重地对我用了命令的口吻:“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完,他又坐在了电脑前,“啪啪啪”地敲打起键盘来。

我呆住了,身体僵硬了许久,才一下子跪在地上,从背后抱住自己的弟弟,失声痛哭起来。

 

自从河南子的母亲再婚后,她们一家就搬到了离这不远的城市去。住的地方并不难找,所以,这一天的清晨,我做好留给正在熟睡的弟弟的早饭,以及留给自己的午饭便当后,便早早地坐上新干线,前往河南子的家了。

路上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不过一个人坐在早上6点空荡的新干线上,感受着时时刮过的冰凉的晨风,是怎么也无法让人开心起来的。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叨着,重复着,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河南子带到鹰文的面前,让他们和好。我相信,只要见了面的话,一切就一定都可以恢复如初的。

是吧,朋也。我向远方的丈夫征集着他的力量,因为他是什么都可以做到的男人啊。

 

下了新干线后,一路问着人,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地址上河南子的家——一间虽然没有院子,但是却很温馨的公寓。我安定了下自己忐忑的心情,再一次回顾下准备和河南子说的话,就“咚咚”地敲响了房门。

一阵急匆匆在房屋内奔跑的脚步声后,门开了。

“河……”一个沙哑而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在看到我后,瞬间由惊喜变成失望:“对不起,请问你是……”

从刚才的话语来看,他就应该是河南子的继父了。我仔细地端详着他,身材很普通,甚至有些胖得臃肿,第一面给人的感觉就像河南子所说的是个内敛,不善表达的老实的木讷男人。

“您好,我是河南子的朋友,罔崎智代。”我礼貌地鞠躬。

“罔崎?”男人听到这个姓氏后露出有些无法相信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罔崎朋也是你的?”

“恩,罔崎朋也正是我的丈夫。”

“啊,对不起。”男人一瞬间仿佛什么都知道了,带着歉意地回答道。

 

男人带着我到客厅后坐下,忙碌了一番,倒上茶水后,我们便交谈起来。

男人名叫森田长男,的确是河南子的继父。

“河南子是个好孩子。”他一开口就是对女儿的称赞,后来的交谈中这句话也没少出现:“可是,你的丈夫离开后,她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蛮横,不近人情,学习成绩迅速下降,还时常从失望的老师那得知她和街头的小混混打架的消息。河南子的母亲伤感地说,她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自己。我虽然对那样的河南子感触不深,但多少能够明白些在街头巷尾靠着没有规则的打闹来逃避痛苦的生活。”

男人顿了顿,调整下感情,继续低沉地说道:“我和河南子的母亲很多次尝试着想要帮助她,和她交谈过,也打过她,揍过她,甚至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门,但是这一切不但没有效果,事情反而变得更糟糕了。终于有一天,河南子再也没有去过学校了。”

“我和河南子母亲的生活也因而变得糟糕起来,时常争吵,争吵过后却又总是她扑在我的怀里痛哭。我们都明白,我们都是为了河南子。再后来的一天,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被河南子打败的一群小混混为了泄愤,用砖头从外面砸向家里,还在墙上用油漆喷上恶毒的话语。”

我静静地聆听着,越听脑袋就越发垂搭了下来,同时,想要拯救她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了。

“那之后,河南子就很少再回家了。是怕再发生那样的事情,怕带给我们负担和不安吧,我和她母亲都明白,因为河南子是个好孩子啊。”

“只有饿的时候,或者是累极了的时候,趁我们上班的时候,才会回来。她的母亲是那么地想要见到她,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于是每天都在冰箱里放上很多稍微加热下就可以吃的食物。冒着挨社长骂的风险,被扣工资的风险,被开除的风险,时常在工作中的根本就不充裕的休息时间跑回家里,期望碰见河南子。”

直到现在,森田先生的声音一直都很稳定,像是受惯了这样的压抑。

“回到家的时候,如果看到睡过觉后没有收拾的乱七八糟的床铺,或是看到被吃得空空如也的冰箱。河南子的母亲就会像个小孩子一般欣喜地叫出声来。”

“只是,碰见河南子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偶尔的恍惚中,我甚至都会忘了这个家里还生活着另一个人。”

“即使碰见了她,也不会说话,一句话都不说。河南子反而会更加焦急地吃完东西,觉也不睡,就再次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

“后来,回家时要打开家门的时候。河南子的母亲都会事先通过窗户往里面瞧瞧,看看她是否回来了,是否在吃东西,是否在熟睡。如果在的话,母亲就坐在外面等,很安心地等,那种表情我看过一次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上了身般,浑身不适。”

“因为那是一种多么恐怖的幸福的表情啊。”森田先生的声音突然激动了下。

“呐,智代小姐。我是个无能的父亲,来到这个家里时,是河南子的笑容和鼓励拯救了我。那个时候,我正慌张地思索着怎样才能让河南子接受我时,‘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个好父亲的。’河南子这么无暇地笑着对我说。我的内心顿时充满了一直不曾有过的温暖和自信。现在河南子遇到了困难,我也想要帮助她。我知道自己没有本事,所以无论求谁,只要能够帮助河南子,我都愿意,任何事都愿意做。”

“智代小姐,你们的故事我是从河南子那一滴不漏地听过来的。我为你们的故事所感动,也为你的坚强和乐观所钦佩,即使你的先生已经不在了,你也一定可以拯救河南子的,对吧?”男人忽然用满怀期冀的眼神,如同沙漠中渴望甘露的旅人般看着我:“河南子是个好孩子,请你务必要拯救她!”

在这谈话的最后一刻,一颗木讷男人的泪珠还是忍不住地落在了地上。

 

“你这家伙,河南子在哪?”城市的街头,一名女子突然冲着路边一个喷染着六七种颜色花头发的男子挑衅地问道。

听到这个声音,男子以及他的五六个手下顿时火冒三丈地回过头来,准备大干一番,一看却是个女子,顿时露出流氓般地奸笑声:

“小姐,就这么和本大爷说话么?虽然你有点老了,不过哥哥我还是有兴趣陪你玩玩的,嘿嘿。”

这是一幕让人不寒而栗的场景,不是因为混混们对女子的歹意,而是因为他们远不知道自己正在调戏的女子是何等的人物。

“别废话了,河南子在哪?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家伙,也配陪我玩么?”

“什么,弱不禁风?”男人因为被蔑视而发疯了般地大吼道:“你要知道,老子可是附近五条街内唯一摸到过河南子脸的男人,就你这……”

女子很明显没有兴趣再继续听那男人虚张声势的自尊,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哪只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哈,你也想看么?就是这只,到现在还有河南子妹妹的余温呢?以及她的味道。”狰狞地笑着的男人把伸出的右手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丑陋地吮吸着。

女子愤怒了,在那电光火石般地瞬间,以谁也没有看见的速度,轻蔑而矫健地如狂风般刮过男子的身边,“咔”地一声,顺便拧断了他的右手。

“好了,现在告诉我河南子在哪?”女子做完一连串的动作后,瞪着男子以及他身后的一群喽罗,喝问道。

“在秋菊街的河道上与送葬者打架……”并非不是感受不到手被折断的疼痛,而是眼前来自女子强大的压力更让人胆寒,男子惊慌地惨烈地哭喊着回答。

 

当远远地望到几十个人围观什么的场景的时候,即使不认识这座城市,这样熟悉的场景我也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穿过人群。

果然,河南子在战斗,她的对手是一个明显受过训练的职业摔交士或是拳击手一类的人物。块头很大,肌肉很坚实,虽然速度不如河南子,但是同样,河南子的攻击对他那如铁石般的身体也不会有多少效果的。

这不是她可以战胜的对手,换言之,河南子是在找死。

想着这样的结果后,我就再也无法按奈自己的情绪,冲着河南子的专注地背影,大喊道:“快住手!河南子!不许再打了!”

很明显,在这之前,河南子没有想到我的出现,也很明显,听到这个意图阻止她的声音后,她知道我是谁了。但是她没有停下,我的喊声反而让她出现了瞬间的犹豫,造成了巨大的防守上的空隙。

送葬者,他的人就如这个名字一样强悍,这样的空隙,在他那粉碎的一记右冲拳下变得更加致命了。

河南子也意识到了,慌张中,她的脚步一滑,踉跄地向后倒去,摔倒在地,虽然惹得围观的混混们一阵笑声,倒也庆幸地躲过了刚才也许是无法挽回的一击。

河南子很快就站了起来,摆好架势,继续战斗。

跳击,横踢,空落肘击,河南子无论使出什么样强力的招式都因为力量上的悬殊而无法对送葬者造成一点点伤害。

刺拳,冲拳,回旋击,反之,送葬者的每一样简单的攻击河南子都只能选择躲避,这也就意味着她的体力消耗远比对手来得巨大。

是因为我在的缘故么?河南子的脚步中有种迟缓的感觉,远没有当初向我挑战时的凌厉。

差不多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河南子就露出了疲态,渐渐地,她开始因为躲避不及而被迫防御,然后不断地被对方打在防御上巨大的冲击力而放倒。每一次,河南子都选择在第一时间站起来,摆好架势,继续战斗。

是的,一定会站起来,是因为有什么在她的内心支持着她么?有着无法让她认输的事情或是人?有着一定无法原谅自己输掉的理由?当初的我,也是这么战斗着的吧。被打倒过多少次,能够打倒别人多少次,胜过多少次,败过多少次,成就威名的,最重要的绝不是战斗的技术,而是那份心里的坚持。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是深深明白这一点的,我也深深知道,这次,必败无疑,没有获胜的任何可能性。现实和游戏永远是两码事,因为,在游戏里你控制的一定是主角,所以可以历经千难万险,最终打倒远比自己强得多的BOSS。但是生活里,主角不一定是你。你也许只是像游戏里随时出现不知死活地挑战主角的野怪罢了。

“住手吧!!!你打不过她的!”我不忍再看下去,又一次冲着那幼小的背影大喊道。

河南子仍旧没有停下,我也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了啊。这是我所能够想到的答案。

这么想着的刹那,一招送葬者一直都没有使用过的可以称之为必杀的东西出现了,河南子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不是因为那招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反应时间,而是因为河南子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接下这一招了吧。

 

战斗,战斗,战斗,自在朋也前辈的坟墓前的最后一次哭泣后,我就又回到了曾经的生活里。

因为只有战斗,才能让我忘却一切;只有战斗,才能让我获得胜利的快感;看着败者认输,体会到自己的强大,就这样不断不断地向上挑战,直到有一天,站在所有人之上,我便可以让自己觉得掌控了这个世界吧。

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拥有让任何人听从的力量,想要这样的感觉,我的大脑麻痹着我自己,可是我的潜意识里知道,即使达到了智代前辈也无法达到的高度,我也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再让朋也前辈回来了啊。

送葬者,听到你的名字,就让我有种感觉,你是死神在这世界的形骸,是你夺走了拯救了我的朋也前辈,所以,即使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我也要在这里,打倒你。

打倒你!!!

我吼叫着,不再顾及女孩子味这样虚幻的东西;我咆哮着,一次又一次地冲击,想要在一瞬间了结对手,了结这个夺走世上人们欢乐的恶魔。

把朋也前辈还给我!!!我在心中大喊道,扑上前去。

把智代前辈还给我!!!我在心中大喊道,扑上前去。

把幸福,快乐的生活还给我!!!我在心中绝喊道,扑上前去。

因为,面对死神,是没有获胜的可能的。

渐渐地我只能躲避,只能做些勉强的防御,然后被无情地击倒。双手,逐步疼痛得像裂开了般,骨头或许早已经就产生了裂缝了吧。

我不知道,没有时间思考。

慢慢地我也不再思考了,因为思考与否结果都不会不同了,我会倒在这里,站起来,一次又一次,直到再也无法直起身子。

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梦中出现过许多次的朋也前辈与智代前辈的欢笑场景,我仿佛变成了他们的孩子,在那小小的公寓里,看着自己的父母,打着嘴仗,过着甜蜜的生活,然后自己也傻呵呵地开心地笑起来。

“真好啊。”我对着身边一样是他们的孩子的鹰文感叹道。

他冲着我点点头:“河南子,我一直都喜欢你的,所以有一天,我会给你像他们一样的幸福生活。”

我舒心地笑了,等待着他的拥抱,结果却是这样一次次从梦中惊醒,透过头顶的窗户看到的残月的深蓝夜空,抱着膝盖,埋头痛哭。

已经,不想再要这样了。

智代前辈来了,在看着我,也想要阻止我,我早就察觉到了。只是现在,她已经真真正正只是我的前辈了,而不是我所憧憬的女神。她只是我前进路上要打倒的一个对手,所以她的话,无需在意。

来吧,给我最后一击吧,不然,我就打倒你!

我在心中又一次默念道,也是此时,我看到了那赶得上智代前辈的一击,身体却再也无力做出任何反应或是抵抗。绝望间,我坦然了,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耳边传来急促地呼喊声,以及人群混乱的声音,以及新的打斗声,在这忙乱的结束曲里,我的身体因为冲击腾空而起,彻底倒在了远处。

“对啊,智代前辈。”我的意识将要陷入无尽的深渊:“你也曾这样数次华丽地击倒向你挑战的我,后来,我放弃了再向你挑战,也同时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我以自己的意志顽抗着一切,封闭了外来的痛苦,也封闭了来自世界的爱,直到有一天,被曾经是对手的你和你的丈夫,朋也前辈所拯救。我好高兴,好幸福,一心一意地珍惜着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三年前,给了我希望的你们又要再一次击倒我?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哭喊着,但是别人既看不到我的眼泪也听不到我的任何声音了:“现在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以这样的方式画上句号。呐,母亲,对不起,可是我已经无法道谢了……呐,再见吧……”我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十万火急的一刻,智代跳了出去,以自己最擅长的飞跃连击攻向送葬者。感觉到杀意的送葬者对河南子本该致命的一击力道大损,即使这样,也还是把毫无防御的她打飞了五米多,倒在地上。

一番乱战,被新的挑战者弄得重新热闹起来的人群,但是,吵闹声并没有持续太久,战斗就以送葬者的完败而草草结束。

智代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来到倒在地上的河南子面前,把她弱小的身躯揽在怀里,很久,很久,直到人群散去。

“呐,你终于醒了啊。”智代关怀地问道。

河南子的意识渐渐恢复了,她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切,本来脆弱得表情又再度变得无奈而坚强起来。

“不要管我!!!”河南子竭尽全力挣脱开智代的怀抱,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通红的眼睛里似乎昭示着已无挽回的可能。

“河南子,回家吧。你的父母在等你,鹰文也在等你,所以跟我回家吧。”智代强装出一份笑容,温柔地请求道。

“不要!”河南子干脆地拒绝了。

“河南子,这样可是一点都不可爱啊,鹰文会讨厌的哦。”智代继续哄着。

河南子身体稍微地触动后又挺得笔直,她的声音冷酷得有些吓人,却又饱含着挣扎:“我已经不再喜欢鹰文了。”

“呵呵,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说气话了。”

“不是气话!早就已经不喜欢了,三年前,就已经不喜欢了。一点都不喜欢……”河南子继续着她的倔强。

智代的声音也忧愁起来,似一个母亲般:“其实三年前,在葬礼上你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你说你相信永恒的爱,你说你想要朋也把那个温柔的前辈也一并带回来……”智代的眼泪落了下来:“所以,你又怎么让我相信你说,你已经不再喜欢鹰文了啊!!!”

“是的,刚刚我是在骗你。”本应软弱的话语却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河南子说道:“我是相信永恒的爱,但是,已经无法再继续那样的生活了。已经……不可以了……”

“可是只要和鹰文在一起就会幸福的啊!难道你的心底不是这样认为的吗?”智代毫不留情地趁着河南子表露出的一丝软弱追问着。她帮助人的经验告诉她,在这一刻,只要追问下去,只要不给河南子任何重新铸起坚强壁垒的空隙,她就会崩溃,继而说出她内心的真正痛楚。然后再给予加以针对的安慰,一切就都可以挽回了。

是的,智代说对了大部分,河南子被她的追问崩溃了,说出了内心最根本的痛苦。

“如果是那样的幸福我宁可不要!!!如果是注定要失去的幸福我宁可不要!!!如果是需要每天祈祷着不要失去最后却依然失去的幸福我宁愿从一开始就不曾得到!!!”河南子终于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悲伤,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智代愣住了,猜对了过程,却没有想到结局里的痛楚是她不知道如何安慰的。

“不要,不要管我,那么残忍的事情,即使前辈可以乐观地面对,可是我也无法欺骗自己说前辈活得很幸福啊!我也无法欺骗自己说朋也前辈走了后,智代前辈你依然活得很幸福啊!!!我做不到,真得做不到!!!别再逼我了……求你……别再逼我了……”哭泣声更猛烈了。

“河南子,对不起。”智代不知所措,犹豫着挤出她可怜的无用的安慰:“但是,但是这样更痛苦吧?你也不想回到过去的那种日子里去吧?所以,和鹰文和好吧。我明白一个人的痛苦,所以更不希望你们再这样……下去了。所以……回家吧……”智代也泣不成声了:“一起……回家吧……”

沉默,不知多长的时间过去后,两个人的哭泣声渐渐停止。河南子站起身来,智代在看到她眼睛的一瞬间失望了。

“够了,前辈。我没有你那么坚强,所以,放过我吧。”说完,决然地转身,蹒跚着远去。

黄昏里火红晚霞的亮光像沾满了鲜血的屠刀一样洒射下来,远方,又还有怎样的日子在等待着?

三年了,又还有多久呢?能够拯救得了别人,却拯救不了身边最重要的人,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呐,朋也,告诉我答案吧。”

 

第4章:朋也归来?

自你离开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比昨天要更晚一些才能够入睡。因为害怕黑夜,害怕聊天的窗口再也不弹出新的信息,害怕人们都已睡去,睡拥着自己各自的幸福。于是世界就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寂静,真正变成我一个人的世界。

许多个夜晚我肆意地花费着自己的时间帮助了那些期望从我这寻求到答案与希望的人们,得到了他们的感谢。我便会由衷地从心底感到兴奋与开心,自己的生存意义再一次得到了体现。于是我渐渐得想要得到身边重要的人的承认,想要别人知晓我的快乐,只是,每一次习惯性地回过头望着身后曾经最多时住满了5个人的房间时,我看到的不是拥挤,不是热闹,不是窒息的闷热,而是宽敞,干净的桌子,铺得整齐的被子,一切都是没有人打扰过的清静。

没有人可以交谈,没有事情可以思考的夜晚,我的心上被割裂的伤口就会撕扯般的痛楚,孤寂得不能入眠。黑夜就像一个无形的魔鬼,不管你躲在怎样不易察觉的角落,他们都会及时地从不厌倦地出现在那些只有一个人的家庭。然后魔鬼们借助着呼呼刮过的刺骨的夜风发出诡异而令人胆颤的吼叫声,摧残着我伤痕累累的坚强。

独自一人流泪的夜晚,坐在窗户边仰望着象征着团圆的满月的夜晚,直到坐在窗户上带着想要发生那么一点意外的心情度过的夜晚。是啊,如果掉下去的话,我便可以回到朋也的身边去了吧。即使他苛责起我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时,我也可以辩解道,一切都只是个意外……我时常这样幻想着,却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的勇气。

 

朋也:“智代,你已经没问题了呢……”

智代:“恩?”

朋也:“无论是多么漫长,多么艰苦的逆境,你都挺过来了。所以,不管将来怎样……你都已经没问题了……”

智代:“恩。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朋也:“恩……说得是呢,你果然是个厉害的家伙呢。”

智代:“恩。”

朋也:“不管将来发生怎样的事,你也可以……不迷惘地前进。我觉得你是一定可以做到的。”

手术前的那个夜晚,我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般安心地蜷缩在朋也的怀里的夜晚,我们幸福地交谈着,而那个让我一直坚持到现在的约定也在那一个夜晚诞生了。

那个曾经幸福地在相互浓浓的爱意中滋生出来的约定,现在,却渐渐成为了比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更为可怕的枷锁。

爱着他,却要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孤独地强装坚强;爱着他,却无法如同俗套的爱情小说里一般追随他而去;爱着他,我却要在他不在的另一个世界里苦苦地守侯。只是为了让别人看到一个坚强的罔崎智代,只是为了听他人安慰朋友时说“你要像智代姐姐一样坚强哦!”可是,没有人知道,真实的我。

我的生活,渐渐得已经无法再继续了。

十年了,鹰文从美国回来后和我一起住了不到1年就因为新公司社长的要求而搬到集体宿舍去了后,我一个人又过了大约6年半的光阴。

一个人的光阴,一个人的生活,真得已经无法再继续了。

每一天在这个充满我和你幸福以及痛苦回忆的屋子里做饭的时候,我就在想,在等待,等你走进门来说着:“我回来了。”然后我回答道:“欢迎你回来。”并伴之以幸福而甜蜜的笑容。可是这一切,从你走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再也没有人开启过我身后的房门。没有了你,我的背后只剩下无人可以依靠的恐惧。多少次想要听到你,我的变态丈夫奇怪的请求,什么样的衣服都好,什么样的装饰都好,我都好想要再一次体会忐忑而害羞地穿上它们的感觉。什么样难为情的台词都好,我也都会努力揣摩着心境去学着说出。“喵喵”地对你撒娇,或者是在你面前发出“呜呜”地可怜的声音,只是为了听到你那有些夸张的称赞:“哇,好可爱啊。”“啊,智代,我又发现你新的魅力了。”

不想要这一天到晚只有正经的生活,只有充满爱的帮助他人的正经的生活。仁爱,善良,纯洁,你离开的日子里,我才越发深刻地体会到如果世界里只剩下老师教导给我们的这些高尚的情感,那会是多么地可怕,无聊而失去意义的生活啊。偶尔也邪恶一点,偶尔也低俗一点,偶尔也小孩子气一点,这样的生活,你一直给予我的生活。

其实也很不错呢。

朋也,我答应你的,究竟要怎样才能坚持?我所对你承诺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我的心,明明早就承受不来。即使可以在外人面前强作出欢笑,坚强,可是我也无法在一个人的时候依然那么单纯地只记起那些快乐的事情啊!!!

“真是的,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我顺应着朋也的要求无奈的答应道,只是过了很久,也没有感受到从身后抱住我的那坚实的身躯,那夹杂着汗味的温暖。我回过头,呻怪道:“再不抱可就没机会了哦。”只是,身后依然什么都没有。我难以置信地再一次扫视遍这个屋子,狭小,空荡,然后才明白自己刚刚只是又走了神而已。

这样的场景已经无数次地在这十年里像排演无数次却无法得到公演许可的话剧般演绎着。

“智代,我在这里哦!快追上来!”朋也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兴奋地一边向我挥舞着手一边继续向前方约定好一起去的游乐园大门飞快地跑去。

“朋也!慢点,我不行了。慢点。”我为什么没有一丁点力气?为什么曾经打遍小镇无敌手的我的体力会连朋也也追不上?

不对啊,我一边奇怪着,一边努力调整下呼吸,喘了口气,再一次聚集起力量,向前艰难地追去。

许久,明明只有50米的路我却感觉像跑了一个马拉松全程般地疲惫。

不过我还是追上了朋也,恩,我好开心,他放慢了脚步,却始终走在我的前面,不让我超越他。

“呐,朋也,今天玩什么呢?平时很少来,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呢。”我看着他触手可及的背影,心中满是安定和欢喜。

朋也很例外地没有理我,但是我并不介意,大概是买票时无法分神吧,我这么想着。

“呐,朋也,我今天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作为午餐哦。稍稍期待下吧。”我继续欢喜地笑着找他搭话。

依然没有回应。

“呐,朋也……”

“呐,朋也……”

我渐渐得有些害怕了,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想要得到发怒母亲的原谅般惶恐着望着前方一直都在依靠的背影,那支持着给予我生活的背影。

朋也仍然什么都没有说,他拿着买好的票,走向大门。

“呐,朋也。”我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急促地提醒道:“呐!朋也,你只买了一张票啊,难道你把我忘了么?朋也,我在这啊,说好我们一起去玩的啊!”我哭了,生怕跟丢了,快步追了过去。

朋也慢慢地走进游乐园的大门,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紧紧地跟着,大门两侧突然窜出两个保安把我拦在了门外,他的身后。

“你没有票,不得进入!”保安说道。

“我补票,我补票!”我望着朋也开始远去的背影越发焦急而害怕了起来:“朋也,等等我,我补票,你等我下啊!”

“对不起,票已经售完了,等下一批吧。”保安这么说着,关上了大门。

“不要啊!朋也,等等我啊!”我痛哭着喊道。

许久,他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在远处回过头来,如此陌生地笑着说:“你要坚强地一个人活下去啊!”说完,又渐渐远去,不给我任何拒绝的时间。

……

这样残忍的梦境也已经无数次出现在我这十年的睡梦里,而且越加频繁。醒来时,我怀中拥抱着的名为“朋也”的枕头早已湿透。

呐,已经够了吧,十年,证明我们的爱,我的坚强,已经……

够了吧,朋也。

 

第5章:最后的追寻

智代,我回来了,在有过我们共同回忆的地方,你都可以找到我的身影。

在看到这句话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的夫君,罔崎朋也,应从我十年的守候与呼唤,借助不知道是谁的神力,回来了。

只是,明明回来了,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是因为越是长久地等待,在见到等待的人的那一刻,就会越幸福的缘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十年,四十个春夏秋冬,120个月,数不清的分与秒,这些,证明我,罔崎智代对你的爱,对我深爱着的夫君的爱,难道还不够吗?

快来吧,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无论你有什么样变态的请求,我都会一一听从,只是希望你能够回来,让我在你的怀里,把这十年压抑的痛苦与泪水,一起释放掉吧。

释放完后,我就一定可以变回你眼中那个美丽动人的智代;变回河南子口中那个温柔,傻得可爱的前辈的吧。

可是,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明明真得已经无法再支持下去了。

呐,朋也,我来找你可以吗?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啊!

 

第1幕:充满回忆的校园

在有过我们共同回忆的地方,那一定就是我们最初相识的学校了。

对,第一次邂逅你的时候,是在我的班级门前,我遇到了正在交谈着什么的你和春原。

“别挡道。”我推开碍事的春原,却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走进了教室。

朋也,是我啊!我在心里冲你喊道。然而你却装作一副毫不认识我的表情,啊,这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啊,所以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朋也。”我不顾一旁叫嚣着向我挑衅的春原,对着你,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那并不算帅气的脸,在十年后,又一次那么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是多么想要伸出手去再一次触摸你啊。

但是你并没有因为我的声音而把注意力从春原那转移到我的身上来。于是我想要再一次说出你的名字,就在我要说出的一瞬,你却忽然像烟尘般从我的面前散去了。

“你,原来不在这里啊。”

 

智代同学,你怎么有空来的啊?当我想说对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沧桑而专注的背影却让我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15年前,我是这里一名年轻的教师,15年后,我已经成为了这所学校的元老级的人物。15年前,我曾经婉转地劝过智代同学,让她与我心中的不良少年朋也分手,15年后,我却后悔自己为什么曾经不能多给他们一些理解和宽容。

容不下我的思绪,我看着智代同学那明明只是三十多岁的年龄,却俨然一个四十多岁的逃荒的妇人般的面庞,心中就越发不忍起来。她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曾经自己的教室门前的走廊,像是回忆着什么,品味着什么,我看着,忽然想起了一段往事,在这个同样的地方。智代同学也曾经花了3年,花了3年对着失忆的朋也,一次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说着一遍又一遍只要听过一遍的陌生人都无法忘却的故事。

于是,我越加不忍打扰她,打扰智代同学那凝视中渐渐有些幸福的表情,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吧,恩,一定是这样的。

“朋也,你,原来不在这里啊。”忽然,她丢下这句话,转身拖着失望的脚步离开了。

 

把春原放倒在你的教室,我们,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放学后的时间,你教室门前的走廊。

我又一次看到了你亲切的面庞,这一次,比刚才,温柔了许多,但是,却没什么精神。

“你真的想要加入那学生会吗?”你带着一丝忧愁的神色问道。

“恩…我说过的吧,我的决心是很坚定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动摇的。”我缓缓地说道,紧接着补充着我曾经没有说过的话语:“可是,如果你真得不想的话,我也可以……”我踌躇着,斟酌着一字一句:“我也可以……不那么做的。”我有些害羞地说完了剩下的话。

我抬起头,忽然你的表情又像失去了电力的钟表般,停滞住了。

我又一次变得惊慌起来,说话呀,我有些焦急地在心里催促道,然后,吻我啊!一切,原本一切不都该是这样的吗?

你依旧石头似的一动不动着。

呐,如果你害羞的话,就由我来吧。

我鼓起勇气,走上前,伸开双臂,将要抱住你的一瞬,一切像是刚才的走廊上的重演。

你,又一次如烟尘般消失在我的面前。

“朋也,你,原来也不在这里啊。”

 

我悄悄地跟着智代同学去了另一条让她如此熟悉的走廊,然后看着她又一次把身体停留在某个地方,把思绪飞到了某个远方,静静地在脑海里演绎着什么我无从知晓的故事,但是我肯定,那一定是和朋也有关的幸福记忆吧。

许久,智代同学的身体才动了起来,稍稍前倾,像是要拥抱着什么,很快,却又停止了,眼睛里又一次充满失望的眼神。

“朋也,你,原来也不在这里啊。”

又一句轻柔的话语,却好似可以贯穿所有无谓的坚强,我无法再看下去了,只能默默地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棒球部的操场上,突然变得很安静,静得仿佛连昆虫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我站在投手的位置上,此前,已经连续OUT了多名选手,只剩下棒球部部长,这最后一人。而他也已经吃了我完美的两记STRIKE。

再来一记,只要一记,我就可以得到这里的人的选票,然后再跟着朋也去挑战空手道部,网球部以及其它。

都会赢的,都会赢的,只要有朋也在,就什么都可以战胜的,我这样坚信着。

朋也,为什么不过来和我说悄悄话,你应该在这里告诉我说,沉住气,只要把春原的脸当作我的目标就可以了。

为什么不过来和我说呢?你不说的话,我是无法坚定自己的信念的啊,你不在身边的话,我是无法一个人坚强到最后的啊。

很久,朋也就一直站在那么远的场外,默默注视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看不出那表情的背后有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必须投出这完美的一球,然后才可以跟着朋也继续下去我们的人生,去创造那些属于我们的美好的,幸福的回忆。

我想着这十年里一个人无聊时看的那些枯燥的棒球比赛,模仿着专业选手的姿势,高抬起左腿,右手握球后摆,然后集中起全身的力气,掷出贯穿的一击。

小小的棒球如风,如闪电,如利剑般飞向对面,超越着时间,超越着空间,也超越了所有人的反应极限,穿过了春原的头颅,打在铁丝网上,却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点受到重力撞击的痕迹。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对我所做的一切总是无情地不给予一点点反应?

我正迷茫地思索着答案的时候,眼前,棒球部长消失了,接着春原也消失了。消失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起来,一垒,二垒,三垒,外场,观众,终于……

全部都消失了。我慌张地望向上一秒钟朋也所站的地方,绝望地发现,那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朋也,你,为什么也不在这里呢?”我趴倒在地上,抽泣着问着,一天的奔波后,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吧,请你告诉我吧……”

 

十五年前,我是这里的棒球部长;十五年后,我是这里的体育老师,外兼棒球部的顾问。十五年前,这里的棒球部不堪一击,连县大赛都进不了;十五年后,同样是我带的棒球部,已经连拿了三届县大赛的冠军,不出意外地话,今年卫冕也不在话下吧。

今天是棒球部休息的日子,正当我一个人坐在球场上思索着下一场比赛的战术时,我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帅气却已失坚定;矫健却已失潇洒;动人却已失美丽……我惊愕着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站在投手位置上的,的的确确就是当初那个让我可怜的棒球部团灭的无敌的坂上智代啊。

时光匆匆,物是人非。尽管这样,我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眼前站着的就是曾经的那个神一般的存在。

一遍遍地以我不曾看到过的标准的投掷姿势空挥着手臂,她是想要临摹以前的那一幕吗?我不明白,明明无论是标准的姿势,还是那身影里微微的颤抖,亦或是神情上的憔悴,都已经告诉我,那样的过去,是无法被再次重现的吧。

好漫长,我看着那样的坂上智代,不由得觉得时间真的是一件好可怕的事情。既为某些人带来了永远都不想失去的幸福,也为另外一些人带去了怎么也无法磨灭掉的痛苦。

而为什么,在那样辉煌的人生后,留给她的,就一定要是后者呢?

还是说,或许我该这么认为,一个人的福气终归是有限的,上半生享用得太多的话,下半生就得在令人绝望的伤痛中偿还?

我不明白,明明她才三十左右啊,明明从她开始变得这样恍惚的那个时间点起,她的人生还远远没有过到一半,她的幸福,她的一切本该属于她的福气,也不该仅仅只是那么一点,那么一点短暂的时光。

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吧。神啊,你错误地把谁的剧本写在了她的人生篇章当中呢?如果你已经发现了的话,请及时修正掉这个残酷的错误吧。

这么想着,痛着,我看到了坂上智代心中最后的一击。

她,已经察觉到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了吧。我看着哭泣的她,却思考不出一点可以安慰她的方式。就像当她辉煌的时候,我无法思考出一点可以追上她的脚步的答案一样。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滑稽的事情啊。

人,这个动物,从古至今,不管经历了多少次进化;不管多少次从覆天的灾难中生存了下来;不管建造起了多少高耸入天的大厦;不管登上了多少个其他动物不敢想象的行星恒星,也一直都是,这么渺小的物种啊。

呐,坂上智代,我站起身,准备离去,心中对她说着临别的话语,我不知道要安慰你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够为你做到些什么。只是,一切,应该可以结束了吧。

 

第2幕:那个慵懒的宿舍

“朋也!你在春原这吗?”我推开那这样的清晨无数次被我打开过的窗户,冲着里面躺着的人大喊道。

在被窝里熟睡的身形明显不是我认识的人,他懒洋洋地吱呜了声:“谁啊?”接着又睡去了,没有丝毫要起床的意思。

我不由得有些愤怒了,跳进屋子,在疑惑中掀掉他的被子,扔在屋子的一角,有些惊讶地训斥道:“谁让你谁在别人的房间的?春原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床上的男子终于因为这寒天的冷空气而冻得失去了睡意,揉着眼睛看到我的一瞬,失态地边逃窜出房间,边可怜地嚎叫道:“不得了啊,变态女跑进来了啊……”

我没有搭理他,巡视着屋子里我本该熟悉的一切,桌子上的老式录播放机,床角里的H书堆,以及放在架子上春原时常拿来自我欣赏的他的照片。

这些,却统统没有了。

朋也,为了逃避我,你也带着春原一起消失了吗?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逃避我到这种地步?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你真得已经不再爱我了吗?

“美佐枝学姐,就是她!”屋子外又传来那个陌生男人胆小的声音,伴随着出现了一个符合我关于这宿舍的记忆的人。

 

“美佐枝前辈,告诉我,春原他把朋也藏在哪了?”智代来到我房间里,我们相对着坐在桌子前,她抬起悲伤面容的第一句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告诉她现实而又不去伤害她给予她幸福的梦境。

“智代小姐,你的事情我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朋也和春原本质上也都不是什么坏孩子,并不像某些老师心中一样。”我耐心地想要说着我的感受。

然而她却并不像以前在我这时用那坚定而渴望指导的眼神注视着我,而是低沉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在倾听我的话语。

“朋也他,究竟在哪儿?”智代小声地嘀咕着,与其说是给我的提问,不如说成是留给自己思考的命题。

“智代啊。”我突然对她用了不礼貌但是更亲近的简称,只是想要更清晰地传达给她我的想法:“我也曾经有过那么深爱着的人,一个小孩子,比我小快十岁吧。我明明一直把他只是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的。可是有一天,我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因为他是那么一个单纯可爱而善良的孩子啊。在对他表白的那天,我和他约定,第二天,一起去文化祭玩,可是,就那样什么话语也没留下,他就再也没来过了……”说到这,我的心中又是一阵阵地酸楚。

“我思念着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他紧张地露出半个脑袋扒在校门边等待我放学的身影。一直都无法忘掉,就这样,我相信着他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我来到了男生宿舍,当上了谁也不愿意当的管理员,只是为了离学校更近一些,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再次看到那个幼小的身影。”

“一心一意地爱着,想着,等待来的却只有时间的流逝,以及更多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的痛苦和悲伤。不过我依然坚信着,等待他不知何时地回来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福。”

“直到有一天,睡梦中,我自当上管理员之日起就赖在我这不走的流浪猫,传达给了我它的故事。虽然说起来神奇,难以置信,但是我真得觉得,这只猫就是那个孩子化在这人世间新的躯体吧。”

“我才想起来,也才明白,为什么它每天总是会从宿舍跑丢几次,因为,它一直都想要带我去那些充满我们的回忆的地方啊。一直都在,如此努力地做着。尽管无法说话,它依然在如此竭尽全力地向我传达着它对我的爱。”

“渐渐地我似乎明白了,原来幸福的形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许,某一天,我们曾经习惯的幸福会追随着某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但是,不要悲伤,不要闭塞自己的心灵,不要拒绝着重新去爱上这个世界,去在这个世界上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的幸福。因为,你所爱的人,会因为你们彼此真心地相爱而感动上苍,于是给他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来到这世界的机会。可是他无法说出他就是你曾经深爱着的,现在在苦苦等待着的那个人。因为那是上苍允许他活在这世界的条件啊!”

“这就是我从这只猫身上感受到的幸福的含义。”我的眼睛渐渐湿润了,智代却没有一点听懂我的话语的样子:“智代,你一直都说想要向我学习,我是你憧憬崇拜的对象。可是我一直都说我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不过现在,无论如何难以接受也好,无论心情如何悲伤也好,请记住我刚才的那番话吧。”

说完,我也沉默了,等待着她的回答。

是一会儿,还是许久?我不知道,我只听到闹钟上的秒针,一步步地吞噬着这个我和智代对坐的难熬的日子。

终于,她抬起头,神情恍惚而绝望地看看我,喃喃地说道:“朋也他,根本不在这里。”

 

第3幕:找回记忆的手术室

又一次我在凛冽的刮着寒风的早晨,这已经步入寒冬的季节,坐上了6点的新干线,来到了紧挨着小镇的城市。

因为在学校的那一天让我觉得,朋也虽然已经回来了,可是他还没有找回我们一起幸福生活的记忆。所以朋也现在一定在那个地方吧。

 

等待,在手术室前的座位上焦急地等待。我时不时因为烦躁站起身来,望望门上依然亮着的“手术中”的标志,然后在并不宽敞的走廊上来回踱步。

朋也他进去多久了呢?我不太记得了,时间在这里流逝得很漫长,像是背负上了我深切的思念般,缓缓地前进着。

朋也他会取回他的记忆吗?恩,一定会的,他答应过我,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朋也什么时候答应的呢?

昨晚抱着我入睡的时候啊。我自问自答着,忽然间却有种齿轮吻合不上的混乱感。

昨晚么?我轻轻地抱住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虔诚地感受着身体里流动的每一滴血液的温度;嗅闻着头上每一丝秀发的味道;聆听着脑海里每一篇记忆的歌曲,却找不到一点点昨晚朋也拥抱着我的感觉。

无论是他稍稍高出我的体温,还是轻微的汗味,亦或是那让我心情宁静的耳语,都没有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一点残存的东西。

我,渐渐得害怕了起来,怀疑着自己的记忆,也怀疑着朋也是否已经进入到了身旁的手术室。

因为本该一直紧握着他直到送入手术室的我的手,也没有留下一丁点的汗意。

一切,真的是存在的吗?我,又是存在的吗?大脑因为无法解决的难题变得好象要裂开了般的头痛。

此时,身旁关闭了许久的门打开了,紧接着,躺着一个盖得完好的病人的床车也被慢慢推了出来。我愣神的瞬间,和我同坐的几个素不相识的人们围住了一个高高胖胖有着和蔼笑容的医生。

“都放心吧,都放心吧,脑部手术很成功,现在让病人好好休息吧。”胖医生欣慰地笑着,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手术,成功了?朋也他,找回自己的记忆了?

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渐渐得又被无法压抑的兴奋与喜悦填满,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扒开人群,冲向那载着病人的床车,耳边是医生无法抗拒的喝止声。

“快停下!你干什么?”

“会把病人弄伤的,快住手!”

“快喊保安部的人来!”

我仍旧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高兴的眼泪也因为过于急促地奔跑而跳出了眼眶。

“朋也!看着我,我是智代!”

“朋也,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你的妻子,智代啊!”

突然无数只手抓住了我的身体,把我拽离朋也的病床,可我还是目睹到了那包扎满绷带的头颅,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

我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反抗着拉扯的力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思维在这一刻也短路了,出来的不是朋也,那,朋也究竟在哪里?

哦,我明白了,他的手术还在进行中吧,是啊,我太焦急了,那么复杂的手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做好。

恩,继续安心地等下去吧。我这么对自己说道。

 

我是木村慎二,这座城市里首屈一指的脑科医生。近些年来,随着年龄与手术经验的增加,我的技术也越来越成熟。

无论怎样危险的病情,无论如何复杂的情况,只要是手术能够治疗好的,这些年来,我就几乎没有失手过。躲开一根根细小的血管,避着一团团脆弱的脑部组织,在充满血液的夹缝中寻找受损的部位或是隆起的血肿……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一面面“盖世神医”的锦旗;一封封充满了激动的感谢信;一张张由痛苦转变为欢笑的脸颊,我,享受着这种幸福。

今天,一个普通的日子的上午,我又一次轻松地解决掉了一台在别的医生看来本无希望的手术。

走出手术室之后,我对神情紧张的家属发自内心地笑着,让他们放心,直到,我又看到了她。

那个坚强的女性。

我记不得她叫什么名字了,只是我无法忘记她的面容。本来心中刚刚爬满的洋洋得意的骄傲也在见到她的一瞬间荡然无存。

因为,女子的丈夫的手术也是我做的,而那是一台我从第一刀就犯下了致命错误的手术。我一直都想忘掉那段痛苦的回忆,这份痛苦,既是对她,也是对我。

想不起来,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会忽略了那么重要的事情,把血肿的大小记大了一个微米;我努力想着,依然想不起来,当我割多了那一微米之后,我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做完了剩下的手术。

我似乎是那么匆忙地缝合上了女子丈夫的头颅,我想要掩盖,我天真地想着只要缝合上就没有人会知道,我依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大型手术的机会……

我就是那么痴痴地想着,全然没有顾及自己是一名医生的职业良心。

“手术嘛,不能算是很成功。”我是这么昧着良心对女子说的吧:“但是,取回记忆应该是没问题的。”

女子有些失望,但是听到了我的下半句,她的脸上又很快恢复了幸福的笑容,曾经的我无法理解的笑容。

明明一切都早已注定,他的丈夫会在不久后死去,但是她依然是那么真心而感激地笑着。

我的心忽然因为这些不想记起却根本无法忘记的回忆而纠痛起来。

“木村主任,那个捣乱的女子在哪?”保安队长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头看了看正发着呆被其他医生看管住的女子。

“是她吗?”保安队长不等我回答,就向她走了过去。

“哦,对不起,青木队长,是我把事情搞严重了,事情不大,我来处理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我撒了谎,是因为对自己的良心不安吗?我不想赞同,却也无法否认。

“那女的怎么办?主任。”新来的实习医生尊敬地问我。

“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只要她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就不要妨碍她。”我尽我所能地想要弥补已经无法偿还的罪过。

那一天的后来,我又做了两台手术。女子也在门外等了一天。

每一次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她就带着我曾经看过的充满希望的笑容冲向病床上的患者,短暂的注视后,又带着绝望的表情蹒跚着退到一旁,无视着他人的职责,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或是活人该有的动静。

我吃完晚饭回来,女子依然在那里,低着头,悲伤地思索着什么。

一天,整整一天,面对着我给她买来的食物和水,却不吃也不喝。

我的罪恶感越发地深重了起来,所以我更加想要逃离她所在的地方。只要逃离了,只要我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我就依然觉得自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脑科医生吧。

再世华佗么,我苦笑着。

那个夜晚,一个因为车祸而脑部大出血的病人被送到了医院。我又一次不得不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手术室。

她,已经不在了。

本该心安的我,却渐渐得有些担心起她的安危来,我用眼睛四处仔细地搜索了下,直到确认她真得已经不在了后,叹了一口粗气。

“对不起。”我向远方的人道歉道,眼眶也变得湿润了起来。

“主任,你怎么了?”实习的医生关切地问我。

“没事,还没睡醒的缘故吧。”说完,我再一次踏入了那阴冷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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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無數種可能,人生有無限的精彩,人生沒有盡頭。一個人只要足夠的愛自己,尊重自己內心的聲音,就算是真正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