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 绿色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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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闪烁,然后停止】
1月12日,天气很冷。
——这是五十年来北京最冷的一天。
这不是我的胡乱推测,而是报纸上白纸黑字印出来的新闻。
虽说一向不相信报纸上的东西,
但是在这无情狂风的淫威下,
我也没办法去怀疑这条新闻的真实性。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会想起来自己是个失业者。
因为在丢掉工作之前,
办公室那夸张的暖气让我以为北京的冬天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久等了。”
——我被寒风蹂躏数小时之后,
一个早该出现的家伙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
“堵车。”
“……没所谓,”
看着这位迟到数小时却一脸平和的人,我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我租的那地下室没有暖气还漏风,回去一样受冻。”
“哦……”
“不过,现在还是需要找个暖和的地方。”
“把情况和我说说。”
【空镜】
“墨绿?”
“嗯,一片墨绿色。”
“就好像白内障似的,眼前一片墨绿。”
“一直持续?”
“不,间歇性的。”
"有时候闭上眼睛一睁开就是一片墨绿色,有时候又不会。”
“还能看清楚人?”
“可以的,就好像剪影那种效果。”
(闪烁)
(墨绿色剪影)
………………
(闪烁,恢复)
“…………”
“……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就闪了一下。”
“——看来情况很严重。”
“……多长时间了?”
“一年加六个月。”
“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很重要么?”
“身体出现异常,和精神受到巨大刺激有关。”
“…………”
【闪回】
“怎么了?”
“想到什么了……?”
“不……没什么。”
“我一直很好,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后来犯了这毛病,就辞去工作就蹲地下室了。”
“其他的事情都是些琐碎,”
“要说打击刺激之类,物价上涨能算么?”
“唔……”
“没有精神刺激,也没有身体创伤,”
“……平白无故出现感知异常。”
“这种事情,在医学上解释不通。”
“连你也没办法么?”
“我喜欢研究,但并不表示我有解决办法。”
“这……”
“当然,有新情况我会帮你分析。”
“…………”
【场景切换】
【闪烁】
“……又发病了?”
“不……不是。”
“我只是在想刚才等的那几个小时意义何在。”
“你应该不在意。”
“因为你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咳……”
“——说话别这么一针见血啊混蛋。”
“这是我的风格。”
“…………”
“有情况记得联系。”
“嗯……”
【黑场】
【音效】
“真是莫名其妙的女人。”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我说出了对她的评价。
和她并不熟,
关系仅仅是“认识”的程度。
无非是一个自称“对奇怪的事情感兴趣”的人,
然后在通过某种渠道和我认识之后,想要了解我的情况。
——仅此而已。
我说她“莫名其妙”,也不是贬损,
只是我习惯把全世界一切我不了解,并且没有了解兴趣的东西,
统称为“莫名其妙”罢了。
而“莫名其妙”在我看来,
则是我华夏文化几千年来创造的最好的一个词语。
因为万物皆可“莫名其妙”。
因此在莫名奇妙的世界中有莫名其妙的国家,住着莫名其妙的人,有着莫名其妙的政策,过着莫名奇妙的日子,每天发生着莫名其妙的诡异事件,然后很快被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忘掉,而且大家对这些事情也觉得莫名其妙。
当然……我本身也莫名其妙。
我——就姓莫,
一般人称我莫先生、小莫、莫叔叔、莫子、死莫等等,
年龄三十,无业游民。
曾经是一个没有良心的新闻工作者,并为某个同样没有良心的报纸工作。
而我在工作岗位上的任务,
便是把各种莫名奇妙的事件解释得不那么莫名奇妙。
原本我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罪恶感,
并通过对各路神仙的祈祷来抚慰心灵的创伤。
然而当我得知我们的报纸几乎没有人会看的时候,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莫名奇妙的是,这份报纸从来不缺少销量。
因为它被人强迫各路国企和大单位订阅,
而不花钱订阅它的人会被视为不爱国或者没有觉悟以至于变成政治错误。
于是各路领导都非常知趣的订阅这份伟大的报纸,
这不可避免的导致了该报成为我国废纸场最为常见的、拥有正式出版号的纸制品,
也让我无奈的看见自己精心编辑的文章出现在每一个我不愿意看到的地方。
——比如菜市场的桌角底部、流浪汉的脑袋下面。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该报纸确实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在寒冷的冬天,这份报纸拯救了无数无家可归的浪子。
如果没有它那优秀的质量保住体温,路边会增加相当数目冻死的骸骨。
至于我的离职,或许也应该算在“莫名其妙”的范畴之内。
我的前老总姓乔,姑且算是个资深编辑。
在所有“没有良心”的新闻从业者里面,他算个异类。
因为他不仅没有良心,也没有不良的心,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心。
他每天的生活非常的单调:
开车上班,坐下,喝茶,在网上看武侠小说,喝茶,下班。
在我和他共事六年多的时间内,
我几乎没和他说过话——虽然他是我上司。
这样的好处是他很少插手我的工作,也不会胡乱的提意见。
不过,这一切都因为一本名为《乔布斯传》的书而改变。
我们的编辑老乔和史蒂夫·乔布斯先生同岁,
或许因为是本家的关系,
老乔被乔布斯的经历和成就所感染,准备走上全新的人生道路,
并准备将我们报社改造成为我国新闻出版行业的苹果公司。
可是,老乔并非史蒂夫,
天分灵感环境机会以及脑子里那些东西,并不是一本书可以颠覆的。
无论老乔如何努力,本报还是继续为菜场的桌角和流浪汉的枕头提供原料。
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从那之后,一向不说话的老乔开始说话。
从来不插手大家工作的他,开始以乔布斯的方式插手大家的工作。
“狗屎”也就此成为老乔的口头禅。
然后我就辞了。
虽然和自身的“疾病”有点关系,
但严格的说,乔布斯对此的贡献要更大一些。
【闪烁】
………………
当然,辞职的另外一个原因。
……就是这“疾病”,
好像比以前要严重了。
ACT02-02139
地下室是首都的特产之一。
虽然全中国哪儿都有地下室,但北京的地下室绝对是特别的。
——我对此坚信不移。
北京地下室的房间一般都供不应求,
四环内的地下室更是人们的至爱,
——即便某些蛋疼的领导下令整顿北京地下室,
但依旧挡不住那些狂热的、自命不凡的、有理想的、有抱负的、想混日子的、想傍大款的、想要其他人命的人,源源不断挤进首都,并且直奔这个地下世界。
地下室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中国移动的广告里,喜马拉雅山脉上可以通电话。
然而到了这里,信号却没有半格。
正因为它与世隔绝,这里形成了和地上完全不同的生态系统。
正因为它与世隔绝,这里也成就了无数的故事传奇。
北京的地下室诞生过流行歌手、超女、快男、达人秀参赛者、乐队成员、演员、主持人、小导演、摄像、剧务、打杂的、动画从业者、经理、走私商、网站站长、民工、网络写手、传销商、邪教教主、妓女、记者、嫖客、黄牛党、漫画家、小偷、流氓、成人用品经销商、无业游民等等。
这里面每一个名词都可能是一段神奇的经历,只可惜他们被埋在布满风沙的首都里,仅供人遗忘。
我住的地下室,位于北京西北五环外的一个居民楼底。
作为新兴的小区,这里拥有数不清的二十层楼以上民宅。
在一栋栋民宅之下,便是庞大的地下室群。
因为不久前首都政府决心清理城区内地下室的缘故,
这里作为距离城区最近的地下根据地,理所当然的倍受青睐。
地下室有三层。
一层是(0)一层是(-1),还有一层是(-2)。
虽然明明是三层的地下室,
但出租方坚持认为自己的地下室是两层,(0)层并不是“地下”。
从结构上而言,(0)层的天花板确实在水平面之上,只不过底板却距离地表有一定距离。
或许住在(0)层的人们可以自我安慰,
说自己并没有住地下室,只不过房子的地基比较低罢了。
……地下室的居民们来自五湖四海,
不仅职业千奇百怪,档次也参差不齐。
地下室分三六九等,
(0)层的半地下室居住环境较好,住的人自然也就高贵些。
(-1)层的环境比较悲惨,自然住户就会穷一点。
(-2)层则是一个恐怖的异世界,住里面的人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
这个理论也并非绝对,
先且不管收入和人的素质是否挂钩,
但月入八千,却因为不想搬东西而赖在负二层不走的人也不是没有。
总体而言,根据经验,
我们这片地下室的成分大致是这样:
(0)层:毕业一年的有工作的学生、有人约的乐队、小职员、有固定工作的。
(-1)层:刚毕业的学生、刚成立的乐队、刚来北京的打工仔、找工作的。
(-2)层:无业者、快要解散的乐队、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工作的学生、找不到工作但不甘心的,还有某种黑色的昆虫、不常见的细菌、蘑菇、渣,以及其他。
规律很好掌握。
新来的人普遍住在地下一层,因为半地下有些贵超过了他们的价格预期,而地下二层那种猎奇环境没有经验的菜鸟不可能接受。而当你在这里混了一年以上,混出来的人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从(-1)搬至(0)层,而没有混出来并且储蓄告急的人则会从(-1)挪至(-2)。至于在(0)层的人继续发财从此走入地上世界,还有(-2)的无法继续坚持打包回家的,这里也就没必要论述了。
我的房间是02139。
开头的02,也就是(-2)的意思。
而139,则是说明进了(-2)层之后我还得往里面走过138个门才能回家。
论地下室的居住经验,目前尚存的北漂之中很少有人能赶上我。
本人在地下室不仅时间长,
而且还从(-1)到(0)再到(-1)然后退居(-2),可谓阅历丰富。
在一个正常人的眼里,地下室的负二层,特别是拥有半地下(0)层之后的地下二层,是无法用现有的人类语言去形容的。只有当你完全适应了(-1)的地下一层,并且在面对潮湿和含氧量低下的小黑屋面不改色的时候,才有部分可能接受(-2)的环境。住在这里很多常识都将被颠覆,很多逻辑都不再适用,你将不会再有空间感,对阳光不再感兴趣,讨厌除了真菌之外的食品,当然你也能逐渐分清蘑菇的种类、并且能识别在你面前爬过虫子的性别。
还有……
【闪烁】
………………
我曾经很讨厌我身上的这个毛病,
突然间眼前一片绿色,看不见任何东西。
然而就像我适应了地下室这猎奇的和恐怖的环境一样,
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病症也有同等级的适应力。
至少本人并未惊慌,也并没有觉得异常。
——这和我自身的迟钝有关。
而这是住在地下二层人们的通病,
我们迟钝而又呆滞,杜绝热情。
即便有人喊我,我也会花很长时间才能做出反应。
“——莫先生!”
好比现在。
我知道有人在叫我,也知道谁在叫我。
但即便大脑有所反应,此反应却永远无法从脑袋延伸到脖子。
于是直到他从背后拍我,我都没能转过头。
【半身像】
叫我的人是炒饭。
他有着浑圆的外表和不曾存在过的心灵,
炒饭是不是他的真名没有人知道,当然也不会有人去关心。
但在如此的环境中,我偶尔也会想知道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的到底是脂肪还是浮肿。
此人和我一样,是地下二层的忠实成员,
但他在这里的知名度比我要高上一截。
原因自然是他鲜明的外表,还有那千年如一日的言行。
他和人说话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简短只有两句的问话,还有一种是长达六句的对白。
而当他叫住你之后,第一句话只可能是
“有啥吃的不?”
如果你点头并且奉送上食物,那么这次对话就此结束。
但如果你和我现在这样说
“没有。”
或者说任何与食物无关的词汇,他的下一句就是:
“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长得还不错。”
“我决定要像她告白了,你觉得这事儿靠谱么?”
“不过没关系,这次我是真心的。”
“拭目以待吧哥们。”
——然后他就会转身离去。
很早以前我会认真的和他对话,
但之后我发现他不会在乎到底说话对象是谁,甚至也不在乎有没有说话对象。
或许这位炒饭是孔子的忠实信徒,用自己的行为证实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道理。
他的生活被简化为两个部分,一个民生问题,一个康乐问题。其他的东西不再重要,或者不曾存在。对这样的人生态度我是相当羡慕的,起码它能为你提供明确的目标,即便他们从来没有被实现过。
在地上的世界,哪怕只是地下一层的世界,
炒饭此种尊荣或许会被人扔到精神病院。
但好在这里是地下二层,所有的生物都反应迟钝。
生活对我们来说是没必要认真对待的东西,
包括我和炒饭在内,都觉得在这个世界里作为弱智会更容易生存。
【开门音效】
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认真对待。
当你认真的那一刻起,就必须看清楚一切。
一切莫名其妙的东西,一切莫名奇妙的事物,一切莫名奇妙的人。
还有眼前这个,不足四平方米的,莫名其妙的房间。
【闪烁】
ACT03-相谈Ⅰ
【闪烁】
“一杯黑咖啡。”
“我要白水。”
“今天我请。”
“——那也要黑咖啡。”
【渐变】
“今天是聊啥,病情么?”
“说说你吧。”
“我?”
“多了解你一些,可能对研究你身上的症状有帮助。”
“……不是医生,也不是科学家,你研究这个干嘛?”
“因为感兴趣吧,反正你很闲。”
她笑了一下,但有点生硬。
“而且我也很闲。”
“咳………………”
“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哪里比较特别?”
“这你难着我了,要说特别哪儿都特别。”
“那随便。”
“……………………”
这个女人让我很头疼。
她虽然只属于全世界数十亿莫名其妙人之中的一位,但她现在坐在这里让我很不舒服。
她想让我回忆,但我讨厌回忆。
可无奈的是,我居然闲到没有离开的借口。
“…………我小时候很牛的。”
“当时的小鬼都在想怎么买玩具搞台游戏机,但我不一样。我想征服世界。”
“……哦?”
“就是——征服世界,就和动画片里的坏人那样,弄个什么都是怪兽的组织,然后带个面具坏笑,满世界搞破坏那种。”
“为什么呢?”
“你想啊,那些动画片里的坏人那么的笨,但最后都差点征服世界了,我想我怎么也比他们聪明点吧。所以就要征服世界了。”
“当然,那时候的小孩子想干啥的都有。什么当科学家啊、做领袖啊、当八路军的也有,不过我毕竟还是不一样,我这人很较真,我还真准备征服世界了。——后来的几年我都在想这事儿,其他孩子都买漫画书,但我总买地图,世界地图,然后不停的研究啊研究,每个月都得重新再买一张,因为上面被我写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东西?”
“进军路线,驻防图,还有哪里有我们组织的基地之类。”
“不过我画的东西别人也看不懂,老师和爸妈以为我热爱地理和科学,还让我去参赛来着。——当然最后什么名次也没拿到,这让他们很失望。”
“后来呢?”
“后来都研究好了,但手下没人也没法征服世界,所以我就开始找手下。”
“我五年级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女朋友,当时我就把地图往她面前一拍,然后拿着水彩笔在中国的顶上边画一个大圈,说,等我征服了世界,这块就是你的,这女孩姓魏,所以我说这儿就是魏国,你想在那儿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在那儿玩什么就玩什么——当时她也不知道那块是西伯利亚,反正后来她就当我女朋友了,那时候我叫她皇妃。”
“但很快我小学就毕业了,一毕业,大家就散了。我的皇妃参谋将军们也就都没了。”
“……嗯。”
“当然,我也没有放弃征服世界的念想。我初一的时候拿到一大笔零用钱,十一块我记得,在那时可是巨款。我高兴啊,这可是第一笔军费,我就得靠这十一块征服世界了。”
“但这笔钱后来让高年级的几个男生拿去了,买烟了吧好像。”
“……嗯。”
“后来我喜欢上班上一女生,给她写了份情书。里面说我征服世界之后把美国给她,之后她还就回我了一封,说我成绩能考全班第一就可以了。——我就真考了全班第一了。”
“然后呢。”
“然后,她男朋友揍我了一顿。后面一次考试我就考到班上第二十名了,为此我班主任骂了我整整一节课,……但说什么我忘了。”
“在那之后我发现了一事儿,就是考全班第一挺蠢的。因为你考了全班第一但第二次考了全班第二,那你就是个不上进的家伙。所以我就不考全班第一,每次考试我都故意错几题,能做对我也给做错了。——当然我也不能不看书,因为考太差也会被骂,所以我学的挺好,但就是故意不考好。我能考第一,但我偏偏就考第十,卷子上的题目我都会做,所以我能算分,我想考多少分就能考多少分。每次考完试,我都看着其他比我考得好的家伙,特别是全班第一的,然后心中骂他们傻逼。”
“然后?”
“再然后出了一事儿,就是地理。”
“我地理挺棒的,毕竟是要征服世界啊,全世界哪儿有什么怎么打下来我都研究过,所以我地理好得很。但那次考试有一题我没看清楚,我给做错了,加上我故意错了的分数,没及格。”
“所以……”
“所以?”
“………后来我爸就把我抽屉翻了个遍,他很生气,他翻出了我的世界地图,撕了。撕一下两半,但他撕了二十多下,撕成了一百九十四片,我数过,因为我当时把它们放在一块,想把它们粘起来。”
“在之后呢?”
“我不征服世界了。”
“……哦。”
【闪烁】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ACT04-励志篇
【空镜头】
“……时尚杂志?”
“嗯,虽然不是很有名,但销量还凑合。”
“就是那种……一群月薪八千的编辑,告诉一群月薪三千的读者,月收入三万的人怎么花钱的时尚杂志?”
“是啊,就是那种……”
“我有一朋友在他们那儿当编辑,现在有一堆急活需要人帮忙。”
“所以你想起我了?”
“你在报社工作过,排版的事情应该帮得上忙。”
“我那报社可是又红又专的报社,和时尚玩意不相干吧。”
“相不相干都能帮上忙。”
“而且那杂志也不算全时尚,偶尔也会有很正的话题。”
“再说他们那杂志的编辑有的还是搞传销出身的,你怎么也比他们专业点吧。”
“这可说不好。”
“反正活儿就是活儿,找谁都是做。”
“你要想赚这点钱就和我说一声,不想也就罢了。”
“那我先想想,一会儿答复你……”
“……对了,钱大爷你不也做过杂志么,自个儿做不了?”
“都快二月份了,过几个月得考试。”
“现在我天天看书,哪有时间折腾那些玩意……”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离开音效】
刚才那位爷是我们-2层地下室的常驻人口,我们叫他钱大爷。
钱大爷是个风云人物,他的生活可以被当做传奇写成畅销小说。
不久之前他是个网络游戏玩家,传说但凡市面上出现过的,评价稍微好一点的游戏,他都有染指,并且还能在不久之后成为所在服务器的领袖人物。
他的房间拥有四个电脑,一个台式机三个笔记本,可以同时打开多个游戏并操作多个人物。比较著名的事迹是:他曾经在某个游戏里的势力A中成为领袖,然后他所操作的另一个角色又在敌对的势力B中成为领袖,接着他指挥两个势力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火拼,此战役持续了整整二十多个小时,其战斗过程的精彩程度被圈内人士传为佳话——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两边的指挥官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另外,钱大爷拥有整个地下室居民之中最高的定力,这个地下室在他入住之后,曾经发生过三次小火灾,最严重的一次烟雾弥漫了整个过道。包括我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慌忙的逃到了大楼外面,除了钱大爷——据说他当时正在同时操作着3个游戏中的14个角色。
当然以上这些事迹还不足以让钱大爷成为传奇,
他成为传奇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个更加传奇的爷爷。
钱大爷的爷爷,——钱大大爷,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是北平一带著名的“宅男”,院里家财万贯但就是不爱出门,当然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家干嘛。总之后来日本人占了北平,把他赶出了屋子,钱大大爷失去了宅的资本,这个没有宅的宅男一怒之下参加了八路,后来赶走了日本侵略者,然后经过解放战争朝鲜战争的折腾,从排长一路升到军长,官至大校。并且分了一栋房子,从此又过上了宅男生活。
钱大大爷非常的潮,从新中国成立开始,流行什么他玩什么,前提是必须在家里玩。所以整整半个世纪的时间除了自己儿子出生跑过几次医院,其他的事情基本都在家中解决,以至于十年动乱那会儿,想收拾他的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当然这样的坏处也很明显,钱大大爷对自己之外的事情毫无兴趣,这导致了他结婚生子的时间无比的晚,他孙子钱大爷从年龄上都可以当他曾曾孙子了。
钱大爷的事情钱大大爷很少操心,继承自己基因的家伙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所以钱大爷从高中毕业开始,自己跑外面租房子整整打了四年的网游都无人问津。如果不是钱大大爷他儿媳妇……也就是钱大爷他妈在家里大闹一场,或许钱大爷的网游人生还会继续下去。也正因为如此,被儿媳妇的眼泪打动和胁迫的钱大大爷决心找自己的孙子好好谈谈。
【CG】
一日,钱大大爷找到了钱大爷,说你给我去考大学,钱大爷不去,
于是两人就到了旁边的网吧在游戏里一决胜负,——虽然想象不到一个将近百岁的老头跑网吧去玩魔兽是什么场面,但结果我并不吃惊。
显然钱大爷并不是他爷爷的对手,这个打过日本人、反动派、南韩军队、美国鬼子的大校,在游戏里把他孙子虐的体无完肤,然后扔下这么一句话:
“你小子明年考不上好大学,在游戏里见你一次我杀一次,你要么去好好给我考大学,或者你有本事玩得比我还牛逼。”
在那之后,钱大爷在一棵大书下沉思了一个下午,或许他终于想明白自己把技术练得比爷爷牛逼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只好处理掉了自己的电脑,然后说:
“我要考北大。”
钱大爷的传奇也就这样开始了……
【转场】
至于钱大爷能不能考上北大;还有他为什么不玩游戏了,却还是要窝在这个连老鼠都不想住的地下室里……我并不清楚,当然也没有兴趣去清楚。
别人的事终归是别人的事,无论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如何的唯物主义,人本身还是唯心的,其他人的事除了成为茶余饭后中的闲谈话题,不会有太多的用处。
【闪烁】
……………………
“你不要紧吧。”
“…眼睛不舒服,老毛病。”
“只是最近突然变严重了。”
“那样的话,这活儿我找其他人做吧。”
“……也好。”
“你当年就是因为眼睛的问题才辞职的?”
“算是吧,不过也有其他原因。”
“觉得工作枯燥?”
“是啊……我这个人缺少耐心。”
“什么事情做久了都会觉得没意思。”
“那上四五年的班也够难为你的……”
“刚开始上班那会儿就觉得新鲜,但半年后就觉得特没劲。”
“工作啊领导啊同事啊上下班的路啊,都挺没意思的。”
“是不是单位本身就没什么挑战?”
“不……其实中途也做过很多私活儿,也有人拉我去创业。”
“那些事做得透支熬夜,很辛苦的,但我都觉得没事儿……只是过几个月觉得没意思了,也就撑不下去了。”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
“不过对食物和女人我还是觉得有意思的,毕竟那是底层需求。”
“因为没有高级趣味,所以就只剩下低级趣味了?”
“没办法啊,高级趣味实在没意思嘛。”
“你这样还真挺像那谁……”
【跑过来的脚步声】
“有啥吃的不?”
…………
看着突然出现的炒饭,我和钱大爷发了一阵子呆。
……虽然我很想用食物堵住他的嘴,
但考虑到只剩下硬币的钱包,我还是决定听他后面的几句台词。
“没有”我说。
“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长得还不错。”
“我决定要像她告白了,你觉得这事儿靠谱么?”
“不过没关系,这次我是真心的。”
“拭目以待吧哥们。”
【跑走音效】
“他真的告白过吗?”
“嗯,到现在为止有三百七十个。”
“你怎么知道的。”
“我前几天帮他修过电脑,他QQ上的好友分类就三个,【告白失败】【准备告白】还有另一个没写名字的分类,空的。”
“……真悲惨。”
“女人和吃饭成了生命中仅存的感兴趣的东西,这样的人生该怎么评价呢?”
“你现在也是这种情况啊,你自己说的。”
“或许吧……”
我刚才确实也说,也就对吃饭和美女保留少量兴趣了,
这两种兴趣似乎都来自大脑之外的地方,
搞不好像我们这样的家伙大脑会慢慢变小。
——最后就像阑尾那样成为多余的器官,没事儿犯个病还能把你折腾死。
“不过,炒饭他可比你占便宜。”
“你看他的样子,估计没少吃啊。”
“……这个我同意。”
“而且,他肯定比你更早找到女人。”
“哦?”
“别笑,我认真的。”
“他是成天一副弱智傻逼样,但他找到女人了你还是找不着——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想太多了。”
“……哈?”
ACT05-相谈Ⅱ
【转场】
【咖啡店空镜头】
“我高中的时候,还算比较受欢迎的那种吧。”
“什么玩意我都懂点,会弹吉他,画画,编个小曲唱个歌,踢足球的时候我也去。”
“成绩嘛……也就是一般般的那种,也不像初中那会儿敢故意错几道题,但想努力学的时候成绩也能排到前面。”
“高中的时候,变成了普通的学生么?”
“普通不普通谁也说不清,我小学初中也挺普通。但你要说特别的话也很特别。”
“……刚才不是说,我什么都懂点么。”
“因为我吧,学什么都特别快。只要我感兴趣,很多东西几天就能玩转。”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吧,什么东西我也都是三分钟热度,劲头过去了也就不想玩了。”
“很多人都这样……”
“也就一件事情撑的时间稍微长一点……”
“我高一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在初中的时候我和她是一个学校的……不熟悉,后来高中作了同班,也不知道怎么招就喜欢她了,高中几年一直都很喜欢她。。”
“仔细想想,我弹吉他画画踢足球什么的,也有部分是想引她注意。”
“我还写了个小说,里面她是女二号,隐约喜欢着男主角——也就是我。”
“你们之后怎样了?”
“那会儿我读的算是重点吧,所以早恋啥的自然不行……我也就各种含蓄的向她告白,她没表过态,但我和她也能算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后来班上又有人向她告白了,那个男生也很喜欢他。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大,还发生在高考之前,这女孩就没能考好……最后她去了一个很一般的学校。”
“……而你考上了北京的学校?”
“嗯,艺术类。”
“我们当时正赶上扩招,艺术类的学生也没有现在这么麻烦,只用过个面试就行了……我也是不明不白的就考上的。至于为什么考北京是因为留在老家的大学,我怕会失去她——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留在当地反而会失去她?跑到北京就不会?”
“到北京就看不见了啊。”
“…………”
“你们上大学了还有联系么?”
“一开始还有,后来她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然后我就不和她说话了。”
“她发现我不接她电话之后好像很伤心,不过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我得不到那我就当她不存在好了,不然我很难受。……仔细想想当时我也够操蛋。”
“她把你当朋友的。”
“我知道,但我那时真的很伤心,也不想再听见她和别的男的在一起之类的事。男女之间纯洁的友谊什么的我还没到那境界,作为一个空虚且蛋疼的大学生我想要一个女朋友胜过一个纯洁来往的女性朋友。”
“之后呢。”
“和她没之后了,至今没来往。前几年从老同学那里知道她了结婚,孩子现在三岁了吧。”
“嗯……”
“继续说,进大学之后的事。”
“大学的话,印象反而不那么深了。”
“因为在大学里的日子比起之前没意思了许多。”
“特别是我读的是艺术类,大家都觉得自个是个人物,觉得自己特牛特有想法那种。所以在大学里干啥的都有——像什么染发穿夸张的衣服都不算什么,大家做的事情比这些夸张得多:比如在学校教学楼用仿真枪打仗,往情敌宿舍放催泪瓦斯,一组人连续一个月逃课出去旅行美其名曰取材什么的。——不过他们也做很俗的事情,比如带着相好的去开房,就像一般的脑残大学生那样。”
“你呢?在大学。”
“学习。”
“……哦?”
“大家都胡闹的时候,我就学习,认真学习。”
“准时出勤不逃课,去图书馆看书,上课做笔记晚上上自习,夜里别人打游戏我睡觉。”
“为什么这样?”
“因为大家都不正常啊,所以想在他们之间变得特殊只能按正常了走。”
“你想啊,我是什么人,我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呢?我绝对是特殊的,与众不同的,非凡的鹤立鸡群的。——当时我就这想法,所以别人瞎折腾我就偏不折腾。……不过后来我也觉得没意思了。”
“哪方面没意思?”
“就是【与众不同】没意思,特蠢。”
“我瞧不上身边那群人,当然我也知道他们瞧不上我,但突然我就觉得瞧不瞧得上都没什么意思了。我干嘛要和一群傻×较劲呢,太掉价子。”
“所以我就不再好好学习,而在图书馆里看漫画——那儿安静。”
“不过我怕在那儿看漫画影响不好,所以我在漫画外面还包一层别的书。有一次好像包的是一本什么什么艺术和哲学的书,看着看着突然一个女孩来和我搭话,她好像对那本书的内容很感兴趣。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哦?”
“这女孩挺好的,我很喜欢她。”
“不仅长得漂亮脾气还好,不像有些校花那么臭屁;你找她帮忙或者聊天啥的都好说话,就是偶尔发发神经——但也都在可接受范围。后来我就告诉她说我喜欢她,不过她没回应我。有了之前的教训我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不过即便如此,能和她在一起,当不成男女朋友我也挺开心的。”
“之后怎么了?”
“后来她准备考研,——既然她考那我自然也要考。只不过后来我没考上,再不久我就毕业找工作了,而她读了研究生。”
“你们之后没发展下去?”
“没,因为差距太大了。”
“差距?”
“嗯……这女孩挺厉害的。她属于那种什么都会,而且还能做的非常彻底的人。她搞理论能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搞制作技术上也能得奖,头一天玩游戏过通宵,第二天考试还能得优的那种人。”
“……我之前不是说,我学什么都很快么?但她比我还要快:我学一周的东西她只要三天,我研究半年的玩意她只用两个月。我原本以为上帝是公平的,起码一个人一方面厉害她另一方面就应该不行。不过这个理论对她来说没用,她就是什么都行,什么都比你强,强到让你觉得你的人生没什么意义了都。我那时候也明白了有些人生来就是比我强的,不是说你卧薪尝胆悬梁刺股就能赶上,上帝创造他们就是让你叹气让你羡慕嫉妒恨的。”
“就因为这个你没和她在一起么?”
“不,这还不是主要原因。”
“那主要原因是?”
“她的眼睛很可怕。”
“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是有时候她的眼睛很可怕。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少看着她的眼睛”
“眼睛?”
“嗯,她有双小孩子一样的眼睛,对什么都感兴趣,像小孩子一样盯着你。”
“我怕这样的眼睛,所以我讨厌小孩子。”
“因为我觉得在这样的眼睛面前,你的虚伪阴暗还有猥琐以及其他恶心的东西都无处可藏。看着她的眼睛我觉得害怕,会隐约的感到恐惧,不像我和猥琐大叔、无脑愤青、中二青年、还有自以为有见识有涵养懂哲学的傻逼在一起的时候那样……觉得特踏实。”
“唔……”
“……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
“你总是在最后关头放弃。”
“很多事,如果你坚持下去都会有所成就,而且你也不缺悟性和天分。即便是那两段感情其实也都是你再坚持一下都能成功的,实际上就差那么一点点。”
“是啊,就一点点。”
“日本人好多次就差一点点灭亡了中国,纳粹就差一点点就踏平了苏联,导弹危机世界差一点点就毁灭,中国人的国语差一点点就是广东话……都是一点点。其实能把人弄死的也都是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就是上帝给人类的诅咒,让大部分人脑袋上都有一个胡萝卜,但你蹦来蹦去就是够不着,并且永远的差一点点。”
“所以你就什么都得不到……或者说你就什么都不去要了吧。”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还不如不修那千里之提,笑看洪水滚滚而来也算是坦荡的人生。”
“确实如此。”
“……有些人挺惨,他们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而且也不笨,学什么会什么,而且该怎么学怎么变得牛逼怎么成为大师他们都清楚得很。但问题就在这里,他们干什么都可以,所以觉得什么都没意思,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有意思。”
“……为什么考试牛逼的大多是农村来的穷孩子?因为他们就这条路,没得选,一条路死磕行就行不行就回去种田。但我们不同,我们能选的东西太多了,可以重来的机会也太多了,即便不行退回去的道也太多了,多到我们自己都烦了,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了,到最后也就什么东西都懒得看了。”
【闪烁】
………………
“又来了吗?”
“没啥,早习惯了。”
ACT06-爱情篇
【闪烁】
…………
这如果是种病的话,还算是比较好玩的那种。
眼睛一睁开突然就是一片墨绿色,但闭上眼睛过一会儿又恢复原状,只不过等多长时间没法计算。
所以看得见看不见完全看运气,就好像是股票——即便有规则也轮不到我知道。
当眼前一片绿色之后我会认真的研究眼前的景色,
仔细分析熟悉的东西都变成了什么样子,然后以此为乐。
——因为我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并且善于在没趣的世界中如何没事找事。
以前得了肺炎,我会静下心来缓慢的呼吸,体会和平时有何差异。
手上得了湿疹,我会仔细端详指头上的一个个小点,然后用针戳破几个,观察流出来液体的颜色。
比起外面世界的无聊,我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好像有趣得多。
【开门】
“睡觉呢?”
……门口传来了声音,
虽然现在看人看不清,但声音是钱大爷的。
“不是睡觉,是躺着。”
“那你还是躺着吧。”
“钱大爷有什么事进来说。”
“你躺着我进的来么?”
“………………”
因为看不见我似乎忘了:
这屋子只要有我躺着,其他人就进不来……除非他想站在我身上。
“我不进来了,就说一事儿。”
“上次不是和你说,有个杂志排版要帮忙么?这活儿我给炒饭做了。”
“……啥?他帮忙?”
“嗯,他主动提出来的,”
“我记得他好像学过美术,所以就给他做做,反正那边要求也不高。”
“嘿……”
我还以为他就会要吃的呢……
看来除了要吃的还有四处告白之外,他也偶尔能说其他的人类语言。
“总之这事儿他在做,但我不太放心。”
“所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就顺带手的补个缺。”
“……少量的帮忙是没问题,不过是为什么?”
“为什么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指哪件。”
“炒饭啊,他做这个干嘛?”
“得赚钱吧,他就是成天要吃的但是房租得给。”
“那他前两年干嘛去了。”
“这你可得问他。”
“稀奇……”
眼睛不方便,摸了半天才摸到杯子喝了口水。
其实摸杯子我以前也做过,今天效率这么低也算拜炒饭所赐。
我想不出这个只有那么几句台词的家伙,是怎么在钱大爷面前吐出其他汉字的。
“啊对,好像他是要弄点闲钱花……有事儿。”
“能有啥事。”
“他不是给人告白么?”
“不是天天都有告白么,逮着谁就告白。”
“这次告白对象是我认识的一朋友,前几天来过。”
“然后呢?”
“被接受了。”
【喷水声】
【视野恢复】
“你说啥!?”
“告白被接受了,他。”
“……………………”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能看见东西了。
看来是被吓的……
【猛烈咳嗽】
然后看了看刚才我喝水的杯子,里面淹死了三四只不知名的虫子,
心中顿时充满了挫折感。
ACT07-相谈Ⅲ
【转场】
【咖啡店空镜头】
“今天不在状态?”
“没有啊,要说状态……我哪天都不在状态的。”
“那接着说吧,你的兴趣爱好。”
“嗯……”
“我之前不是说,我什么都研究过么?”
“基本上一件事情我觉得新鲜,我就会去玩玩。……有段时间我觉得基督教很有趣,就真的去教堂了,参加了那里的聚会,还忏悔了几次。”
“忏悔什么?”
“什么都忏悔,反正就是向上帝认错。”
“我这人特会认错,初中时候犯事儿了被抓后头低的比谁都低,——谁要认错和道歉是世界上最廉价的玩意呢,而且既然是对上帝,那么可以道歉和忏悔的事情就多了去了,很轻松。当然你也不能说我不诚,起码那些忏悔都是真心实意的忏悔,我在兴头上是很认真的——即便后来我觉得没意思就不去了。”
“别的宗教呢?”
“都有接触,有段时间去寺庙里溜达,烧点香;后来也见过道士和他神侃了一下午,各路神仙我都拜,求佛保佑也去,不过我求的比较乱,中的洋的佛的道的还有山神祖先原始图腾我都磕过头,只要别花多钱就行。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哪路神仙是真的,反正一个也没得罪——即便这些神仙都是真的,我死了他们顶多指着我鼻子说我这人不仗义不厚道,但不能说我不礼貌,毕竟我每个都烧过香。”
“你有……一开始就不感兴趣的东西么?”
“当然有。”
“是不了解所以不感兴趣,还是了解之后不感兴趣?”
“基本上也都是第一眼就知道没意思所以就不关心了。”
“有讨厌的东西吗?”
“有。”
“比如?”
“哲学。”
“哲学?”
“对啊,哲学。”
“……还以为像你会喜欢哲学。”
“但是我讨厌的人都喜欢研究哲学,自称。”
“那……是因为哲学你觉得没用么,还是说太难?”
“难不难不知道,但不能说没用。”
“哲学很有用,相当有用。”
“什么玩意弄深了都是哲学,研究世界啊研究人啊到后面也都是哲学,哲学可以解释这个世界,把它弄明白。”
“那为什么不喜欢?”
“没意思。”
“哲学?”
“解释这个世界,看得明白挺没意思。”
“你想……有人说哲学有个用处就是能看出对方是不是在扯淡,但问题是人家扯淡就是为了消遣你,你要不被他消遣那他不是白扯了么?那多没意思。再有……比如人家在你面前装高深找优越感,你给戳穿了,结果你更优越了,多恶心多没素质啊。”
“……哦?”
“当然……真正懂哲学的人也不一定怎么着,傻逼懂哲学他照样是傻逼,素质低下的懂哲学一样素质低下,修养和哲不哲学的无关,你更不能指望一个报复社会的疯子熟读哲学经典就能当圣人。”
“那你的意思是?”
“就是没意思啊,我是说哲学。”
“不明白才好玩的事情,但你偏偏要弄明白,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没意思吧。”
“什么有意思?”
“不知道,但我知道什么没意思。”
“……你有点混沌。”
“因为虽然混沌不一定有意思,但起码不如不混沌那么没意思。”
“唔……”
“能不能这么理解……你是一个【伪不可知论】者。”
“大概意思就是,你喜欢不明白的东西,比明白的东西要多一些。”
“但是,你却知道那些不明白的东西,是可以弄明白的,而且你也知道弄明白的办法。所以你装出一副什么都弄不明白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变幻莫测?”
“可能是我比较懒,觉得麻烦。”
“只是因为懒?”
“还有就是怕累吧,把什么都看明白挺累的。而且站在高处看着一群傻×满世界毫无意义的折腾,显得非常没有格调。有时候看见别人争吵,特别是哲学啊理论啊艺术什么的,我就会觉得特幼稚特无趣,哪怕那些事情我听不懂看不明白,但我知道我可以看明白,而且看明白之后会很无聊,但还是有人就偏偏喜欢那样。”
“很早之前呢,也有人和我讨论各种问题,我发表什么看法之后来讨伐我,看他们的言辞和说法,刚开始我还觉得不错,但是几段后就不行了。你以为他是个人物,有想法有立场的那种,但结果发现他只是个傻×,你原本以为是一场高层面的较量,但对方差得远,还非得弄得像高手对决的架势——那种感觉挺恶心的,就好像你吃了最爱吃的东西但是发现里面有虫子。”
“……所以呢,我不如干脆就把他当成人物好了,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人物我懒得研究。总之他说什么我就点头,我也不往心里去,嗯嗯啊啊的打发就好。他找我茬我就道歉,反正也不是真心的,我不是说过道歉很廉价么?装出诚意也不难,只要你忘了自个儿是装的就行。总之就像你吃东西,一口气吞了,嚼都不嚼,有没有虫子不知道,就是有也无非是多吃了点蛋白质。”
“你怎么给自己定位的?”
“……定位?”
“你觉得自己厉害么?或者说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愤世嫉俗,还是其他?”
“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下定义,因为下定义会让世界变得简单。把一堆复杂的东西被归结为几个简单的名词,是种侮辱。所以冤案成为报告上的数字,上访的人被定义为刁民,什么东西都被一刀切,世界被充满了各种愚蠢的正义——最关键的是下定义的人都自以为牛逼,他们觉得世界很简单所以自己就高级。”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高级?”
“不清楚,或许没什么人比较高级,而且任何妄图让自己显得高级的行为都很愚蠢。”
“唔……那我能不能说,你是一个犬儒主义者?”
“就是那种古典的、真正的犬儒主义:摒弃哲学,认为一切人为的…社会性的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
“别……您说我是犬儒主义可侮辱犬儒主义了。”
“犬儒主义的泰斗都是很纯真很伟大的人,起码他们内心的东西都是美好的。”
“你崇拜他们?”
“不,我只是不愿意评论他们。”
“不仅是他们,我觉得所有人都不应该被人指手画脚,无论死的活的,牛逼的傻逼的。”
“而且我真的不是犬儒主义者——真正的犬儒主义者是强调禁欲的,但我非常低级趣味,我好美食爱漂亮女人。我比起和你谈话更想和你上床。”
“今晚可以。”
【喷 音效】
“………啥?”
“刚才那种有点惊慌失措的表情很可爱。”
“呃……”
“你讨厌惊慌失措对吧?”
“……嗯,很讨厌。”
“不过你既然觉得世界应该是复杂的变幻莫测的,那它时时刻刻都会让你惊慌失措。”
“——或者说在你心目中,你觉得即便世界是复杂的变幻莫测的,但你也不应该惊慌失措。”
“又或者,你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在变幻莫测的世界中处乱不惊的人,因此故意的作出世界很复杂的样子?”
“这我没想过。”
“你对自我的定位非常混乱,你可以把自己骂得一文不值,但却在举手投足,站在高处间鄙视世界上的一切。你能极度自傲也能极度自卑,但是不会给自己一个公正的评价。或者说……你觉得公正的评价……很俗,没意思?”
“可能是。”
“你是赞同我的说法,还是因为不想和我争论所以假装赞同?”
“不知道,可能都有。……那个,我们是在讨论我的【病情】吧?”
“嗯,这也是讨论病情的一部分。”
“……那好。”
“我个人的看法,你是在害怕——也就是,恐惧。”
“恐惧?”
“对失败的恐惧。因为你什么都会,也知道怎么做,所以也知道会失败。你觉得失败很不符合你的审美,所以你宁可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当做不存在也不愿意被拒绝,你认为与其在拥有的过程中让事物染上瑕疵,不如接受完美的一无所有。”
“或许。”
“你喜欢戏剧性的人生,哪怕是玩世不恭或者离奇的失败;在你心目中真正的伟大的强悍的人应该是低调的沉稳的完美的,并且与世无争的,所以世界上不低调的不沉稳的喜欢争斗的,在你看来都是庸俗的。……我这么说对么?”
“不知道。”
“你像个孩子一样。”
“……啊?”
“不是贬义,我只是说你像个孩子那样天真,而且认为长大毫无意义,也鄙视长大之后的那套东西。不过你比谁都清楚这样不行,而且也知道世界不像你以为的那样,但不想承认……又或者说即便承认也毫无意义,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没意思。”
“你潜意识里,觉得人生应该波澜壮阔,应该有一天出现一件惊人的事情,改变你的一生,在经过各种冒险之后,出现一个你觉得真正伟大的人点化你,让你获取真经……所以在此之前一切都没所谓。但你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真的,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你干脆鄙视那一切——因为你是完美主义者,如果不完美那么你宁可毁掉它,。”
“……………”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比如继续刚才上床的话题。”
“那晚上给我电话。”
“真的假的。”
“又不会少块肉。”
“…………”
“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
“就像网上那样叫我小绿就可以。”
“我不喜欢叫网名。”
“真名【没意思】,你应该会这么觉得。”
“…………”
ACT08-教育篇
“嘿嘿……”
“你笑啥。”
“嘿嘿嘿。”
“要吃的么?”
“诶嘿嘿。”
“………………”
【半身像消失】
“我操,钱大爷!!”
“怎么了。”
“这唱的哪出啊,怎么变这样了。还不如以前老要吃的呢!!”
“戏是他的,唱的啥您可得问他。”
“和那个恋爱对象见过吗,怎么就成了这德行。”
“前几天见得面,是那杂志的编辑。”
“你说的那个朋友……就那女的,是委托我们做活儿的那个编辑么。”
“没错。”
“我该说是这女的缺心眼还是她犯抽抽呢?搞杂志的脑子都秀逗了啊。”
“我和她也不熟,但就现有情况而言她脑子很正常。”
“那她不是故意折腾炒饭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女神啊,来拯救他的女神。”
“这解释倒是有点意思。”
“不过你很激动啊,关心起炒饭了?”
“笑话,我关心他干嘛。”
“我只是觉得这地下二层已经够不正常了,不想看到更麻烦的东西。”
“这样比较有趣吧……”
“你不是老说这个没意思那个没意思么,现在这样不就有意思了吗?”
【半身像出现】
“诶嘿嘿”
【半身像消失】
“………我可真不觉得这有什么意思。”
“以前好歹知道要吃的,现在好,话都不会说了。”
“看见这货达尔文肯定想把自己拍死,都他妈退化了。”
“莫先生息怒,这和达尔文也没什么关系……”
“我没怒谢谢。”
“有那么较真儿,这世界上的事早气死我几十个轮回了。”
“——小钱~”
“……小钱?叫你啊。”
【脚步声】
【半身像】
“抱歉又迷路了,地下二层真的像迷宫一样。”
“……这……”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那个……杂志的小编辑,一般我叫她柚子。”
“……诶嘿嘿。”
“那您就是炒饭大人的现任女朋友了?”
“嗯……是,是的。”
“柚子和炒饭可不能一起下锅啊,虽然都是食物。”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莫先生。”
“莫……先生?”
“对了柚子,这位就是我以前和你说的莫先生,以前也是当编辑的。”
“您就是莫前辈啊,小钱以前老提到您呢!!”
“不敢当……”
“我刚刚当编辑不久,有很多问题可能会请教前辈,到时候请多多帮忙。”
“嗯好。”
“对了小钱,饭饭呢?”
“他四处乱窜呢,你也四处乱窜一下可能就能碰见他。”
“嗯!那我去找找。”
【音效】
“……………………”
“怎么了莫先生?”
“我好想看出了点名堂。”
“……哦?”
“那女的很正常,但是很迟钝。”
“一个对环境有正常感知力的女孩,不会这么淡定的在地下二层的走道里溜达。”
“想当初我住了一年的地下一层,来到这里还是倍感不适……”
“这年头迟钝不是坏事,起码不会被恶心死。”
“随便吧,我回去歇着了。”
“眼睛还是疼?”
“不疼也得歇着,我累。”
“那晚安,虽然现在才中午。”
【转场】
(躺下的音效)
真累。
长期地下二层的生活不仅让我讨厌阳光,也变得无比的虚弱。
高中时期当过校足球队的守门员,当时也没想到现在会变成一个穴居动物,早知道的话我就应该打中场,把身体练得再结实一点。
(敲门声)
“谁啊。”
“莫先生~是我。”
(开门)
“找我有事?”
“莫先生还没吃过午饭吧?”
“没事,我一天只吃一顿晚餐。”
“那好像很厉害呢……”
“…………”
“有什么事说吧。”
“能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么?我和饭饭要讨论杂志的事情,正好你来指点指点。”
“没什么可指点的,做不完来找我做就是。”
“但我们杂志的一个专栏主编听了莫先生的事,很想见见你啊。”
“……啊?”
“所以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天下间有白吃的午餐了哦~”
“那也成吧,有白吃的饭谁不去呢?”
(场景)
(空镜)
“方老师~”
“嗯,柚子你终于来了。”
“这位就是……?”
“叫我莫就行了。”
“原来是小莫,你好你好。”
“……小莫?”
“听柚子说起过你,非常想结识一下,所以就请你来了。”
“方老师喜欢交朋友呢。”
“我主要是喜欢和年轻人交朋友,这样才能显得自己不老嘛。”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方老师看上去年轻。”
“…………”
“我呀,以前是做记者的,别人都说我干不了这一行,因为我正义感太强,而且太关心弱势群体,会得罪不少的人,后来我真得罪了不少人,可我还是做下来了。”
“但我发现这个社会有太多的不公,当记者去揭发再多也不够,所以我才决定当社会学家、做杂志的编辑,让更多人,特别是年轻人的受到启发。”
“我饿了。”
“饭饭,你别急啦。”
“我也饿了。”
“这……”
“我记得我们是来吃饭的吧,那快吃啊。”
“好吧,既然小莫你也饿了,那我们快去吃点东吧。”
(空镜)
(餐馆)
“听说小莫你以前也是新闻的?”
“编辑。”
“这岗位好啊,可以了解社会的黑幕,知道世界的不公,还可以激发我们改变社会的动力。”
“没意思,辞了。”
“是啊,基层的东西不好做,又苦又累,钱不多拿力气没少出,最后新来个关系户立刻骑到你头上,做多少年还是个小编辑,能有意思吗……哎……”
“不累,我上班闲得很。”
“那也是没办法啊,社会没有给你们拼搏的空间。你们八零后和九零后生不逢时,其实我认识许多你这样的人,他们有才华有想法,但是却没有机会,现在都拼爹了,家里不好的孩子机会也少,只能去拼命。很多住在地下室的外地人都这样,让人痛心啊。”
“怎么还不上菜。”
“我去催催~~”
“……小莫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
“而立之年,比我年轻二十岁,后生可畏啊。”
“我现在无业,存款零,谢谢。”
“人生的价值不是用金钱去衡量的,这个浮躁的社会总是以收入来评价一个人,这也是最可悲的地方,所以好多大好青年最后都堕落了,还有一些用不正当的手法,比如有些青年作家以前靠抄袭的作品成名,后来又找人代写文章,这样的行为即便获得了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有妞泡。”
“人生的价值不是用女人去衡量的,这个浮躁的社会总是以身边有多少美女来评价一个男人,这是多么可悲的地方啊,大家到底知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有妞泡。”
“人类是需要希望才能生存的,但现在的社会让年轻人看不到希望,所以他们迷失了自己,最后变得挥霍青春,沉迷动漫和网游,虚度年华。其实我了解这些人——他们很惨,虽然他们表面嘻嘻哈哈,但内心很痛苦,想干点什么又干不成什么,志大才疏,而且家里没有关系也没有钱,在哪儿都碰钉子,这只能怪我们国家没有给他们提供公平的环境,更没有让他们认真的审视自己。”
“——诶?那我也是这样吗?”
“对啊,柚子你也要小心啊,你天资很好,但要学会把握自己,你漂亮单纯而且有文化,很多人都会夸你捧你,所以很容易就迷失自己。如果变成那样我会很痛心,我不忍心看见你的堕落。”
“谢谢方老师。”
“所以说,小莫你这样的我非常同情,真的。你有才华有能力,但社会没有给你机会,所以你很痛苦,这不公平。我要为你们呐喊,让大家关注你们,帮助你们,让你们重拾尊严。这样你就可以找到人生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有妞泡。”
“…………”
“小莫你是学艺术的吧,你有喜欢的艺术家吗?”
“长得漂亮的。”
“有没有什么喜欢看的艺术作品,比如油画,或者雕塑。”
“我喜欢毕加索。”
“嗯,我也喜欢他,他是一个生活的斗士,究其一生都在寻找人生的真谛。他的全名是:巴勃罗·迭戈·荷瑟·山迪亚哥·弗朗西斯科·德·保拉·居安·尼波莫切诺·克瑞斯皮尼亚诺·德·罗斯·瑞米迪欧斯·西波瑞亚诺·德·拉·山迪西玛·特立尼达·玛利亚·帕里西奥·克里托·瑞兹·布拉斯科·毕加索——我们应当记住,这是一种尊敬。你记得住么?”
“记不住,但我记得茴字有四种写法。”
“……………………”
“诶嘿嘿……焦溜丸子好吃……”
“吃饭吧。”
(转场)
“你绝不觉得那姓方的就是一傻逼。”
“诶嘿嘿。”
“——我跟你说话呢!”
“焦溜丸子好吃。”
“我说那姓方的。”
“诶嘿嘿。”
“干嘛呢你!”
“柚子好可爱。”
“我说那个姓方的!!你瞎搅合啥!”
“诶嘿嘿。”
“你他妈怎么不给雷劈死啊你!!”
“诶嘿嘿。”
ACT09-相谈Ⅳ
(转场)
“今天你状态不好。”
“人生总有踩到大便的时候……所以没所谓。”
“说说今天聊什么吧。”
“随便说。”
“……我随便说?”
“我喜欢听人说话。”
“要不我们继续讨论上床的问题?”
“不用讨论,请晚上打电话——但你没打。”
“……那说点别的……”
“嗯。”
“我以前特爱玩游戏,电子游戏。也算是我国最早的一批玩电子游戏的家伙,最早是那种只有一个摇杆一个按钮的机器,上面有《老人过街》和《乒乓球》,我们家正好有个亲戚是倒卖这些东西的,所以我都能玩到。”
“后来有了红白机……也就是小霸王,虽然很贵,但我也没少玩。当时那亲戚还给我弄了台电脑,不是现在这种电脑……是一种插电视接软驱的电脑,叫中华学习机。那上面好多游戏我都爱玩死了,然后大街上还有街机厅,……那儿有很多不三不四的人,但我还是一放学就去那儿看别人玩。除了征服世界之外,这也是我唯一的爱好了。”
“然后呢,游戏机就多了,有超任……当时我们叫十六位,还有PS和土星,后来还有DC,这些玩意我有时候只能偷偷玩上一玩。也没办法,当初我家里给我买游戏机,是因为爸妈觉得这玩意可以开发孩子的智力,不过在发现我成绩没啥变化之后也就不买了。”
“不过呢,游戏机没法开发智力,但当时卖电脑的说电脑可以,而且电脑上面还有许多所谓的教学软件,所以我上高中之后家里给我弄了台电脑。于是电脑上的游戏我也可以玩了,当时有仙剑红警暗黑,最后还出了星际争霸,多姿多彩。我还用电脑做了很多事情,比如作图啊上网啊什么都玩,就是没学习。”
“然后呢?”
“啊……我扯远了。”
“还是说电子游戏,说游戏的事儿。”
“当时电脑游戏特别火,电视上的游戏也是,我哪个都玩,而且觉得都不错。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了一种奇怪的争论,一群玩电脑游戏的和玩游戏机的天天对喷,争到底电脑好还是游戏机好——或者说是到底电脑游戏好还是游戏机上的游戏好。”
“为什么会争论这些?”
“是啊,为什么呢?”
“我当时也听不明白的,但后来我明白了。”
“原本我家里有电脑,也有台PS游戏机,两样我都玩,所以这两个东西哪个好并不重要,后来我那台PS游戏机坏了,我只能玩电脑游戏了,后来我就觉得电脑游戏好,玩电脑比玩游戏机好多了,然后我还在网上发帖,给杂志投稿,从机器性能啊可玩性啊操作性上面,一一分析电脑游戏的优越性,把电视的游戏性说的一文不值。”
“就因为你游戏机坏了?”
“是啊,我游戏机坏了,所以我就支持电脑玩家。如果我当时电脑坏了,我肯定就支持游戏机玩家了。”
“你是投机主义者?”
“不,和那没关系。”
“其实这个和游戏机还有电脑上游戏到底哪个好也没关系。”
“关键是这个争论的结果——如果结果是电脑游戏好,那么电脑游戏的玩家就高级一些,如果游戏机的游戏好,那么玩游戏机的人就高级一些。这才是整个事情的核心。”
“优越感?”
“对,就是优越感。”
“本质上而言,玩就是玩,游戏而已。你玩电子游戏的能高级到哪儿去?但是问题在于同是玩游戏的,这种高下得分出来,因为人是没办法脱离优越感而活的。”
“从那之后我就意识到了,我自己需要一种东西,需要一种无论什么形式但是得证明【我比其他人好】的东西,不然我很难受。而且我发现其他人也这样,特别是大学里、网上。”
“比如我的一个朋友,香港人,我们很谈得来,他人也不错,但是一旦涉及到某些问题,就能感受到他的优越感,比如觉得他那边出来的让人都特民主特开放崇尚自由而我们不行。”
“再有就是我们大学里,总有些人会研究别人不研究的东西,比如大家都用这个软件,他就非要去研究另外一种,这样他就很满足——其实那软件和我们专业、还有他自己的兴趣都没多大关系。但是就能显得比其他人优秀一点。”
“还有就是我的一个同学,其实她学习成绩也不咋地,但是老去图书馆,借一些别人不懂的书回来,其实她也没怎么看,但是她就喜欢那种感觉。”
“嗯,我明白。”
“优越感很重要,有时候它能决定你的生死。有些人可能究其一生就是在追求这样的感觉,虽然他不知道这对其他人有什么意义,但他必须那么做。因为一旦这样的优越感失去了,那么他所奋斗的,拼搏的,坚持的一切都没有了。——我真见过因为没有优越感而死的。”
“所以大家都学会了找优越感,包括我。我们得知道自己比其他人伟大,得找到我们能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地方。所以才有网上指点江山的看客,所以才有那些没说两句话就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败类,也会有那些觉得自己特是个人物,然后时时刻刻要教育你的白痴。”
“可我们真的需要觉得自己比其他人伟大,比别人有钱,没钱我们需要觉得比别人出身高贵,再不行我们就要觉得我们懂的事情别人不懂,我们要显得比别人有理想有追求,我们要显得比别人道德高尚,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还可以自贱,摆出社会最底层的架势,在受害者的妄想中假装自己很坚强。”
“我们优越了几千年,也靠这个活了几千年。我们骂别人奇技淫巧,我们说原子弹是纸老虎,我们说其他国家的人民水深火热,我们要解放全人类,我们要当救世主。我们嘲笑着别人的贫穷,哪怕我们并不富有;我们鄙视别人的素质,哪怕我们一样龌龊;我们同情别人的遭遇,哪怕我们并不幸福。”
“现在好了,纲领没了,思想解放了,但最大的优越感也没了。曾经以为比我们惨的现在比我们牛了,曾经以为比我们穷的原来比我们过的好多了。所以我们得找点别的,好在找什么都可以——我出过国,我牛逼;我看过哲学,我牛逼;我读过乔布斯传,我牛逼;我热爱民主,我牛逼;我普世价值,我牛逼;我上过很多女人,我牛逼;我是基佬,我牛逼;我搞艺术,我牛逼;我精神有问题,我牛逼;我社会最底层,我牛逼;我让你难受,我牛逼;我人渣,我也牛逼。只要你愿意,一切皆可牛逼。”
“……其实我们知道,很多优越感来自偏见,来自自欺欺人;我们也知道和他人交往寻找优越感比寻找友谊更加重要。我们不想知道比我们牛的人,但我们乐意看见比我们惨的人,我们幸灾乐祸我们学会了围观我们或许丧尽天良,甚至我们愤恨一切比自己富有或者比自己领先的人……但我们还是得这样,没有优越感我们会死,会伤心死难受死。——会绝望而死。”
“绝望?”
“我们讨厌绝望,但没有优越感就会绝望。所以,哪怕是虚无的、妄想出来的优越感,我们也不想放弃。因为我们太爱那种安逸的感觉……那种优越带来的安逸。就像毒品,让我们在幻觉中满足和麻木,而且欲罢不能,做梦都想……”
“——你害怕什么。”
“……害怕?”
“我之前也说过,你在恐惧。”
“或许就是害怕不安逸吧……我寻找一种特立独行的感觉,就是用这种优越感活下去的。”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不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眼睛里,没有希望。”
“……希望?”
“嗯,真正有优越感的人,眼睛里看得到希望,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妄想。——但你没有。”
“可你和那些放弃了的人也不同,他们的眼睛空无一物,而你的眼睛深不见底。”
“……………………”
“我只能看见,混沌。”
“……说点别的吧。”
“上床的话题吗?”
“不……说我的病情。你研究出什么了吗?”
“没有。”
“这……”
“但你这几天情绪有些变化。”
“我能有什么变化。”
“和刚开始不同,你现在有点激动。”
“你觉得世界上的东西都没意思,现在见到有意思的了?”
“没有。”
“或者是你身边,有你意料之外的变化,——你讨厌意料之外。”
“……没。”
“那么就是你碰到你想理解,但是没法理解的事情或者人了。……因为你觉得你只要想理解什么都能理解的。”
(炒饭的样子)
“…………没…没有!”
ACT10-关爱篇
“社会上,有这么群人,他们出生一般,家中没多少存款没有过硬的关系,有的寒窗十余载考上大学,但毕业后却进不了像样的单位,在大学交上去的钱四五年都赚不回来。”
“他们中还有些人,走完九年义务教育就开始务工,成了餐馆学徒、成了网吧网管、在城市的繁华中分得残渣剩饭……”
“他们从事着低贱的工作,他们得不到公平竞争的机会,他们拿着微薄的薪水,他们甚至都没有最基本的社会地位。他们以草根自居,却发现自己仅仅是草根之下的烂泥!”
“他们不注意形象,或者肥胖或者消瘦异常。”
“他们熬夜他们纵欲,他们没有健康。”
“他们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只能看到别人幸福的模样!”
“他们的性格有许多硬伤。”
“他们缺乏行动力,他们弱懦,他们不坚强。”
“他们没有判断力,也没有人生的方向。”
“他们逃避他们愤怒他们堕落他们自暴自弃,虽然他们原本善良。”
“他们精神贫乏,他们没有希望。”
“他们卑微,他们空虚,他们能做的只有咒骂。”
“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就在我们周围。”
“他们在地下室,他们在廉租房。”
“他们卑微,他们未来渺茫。”
“他们是鼠族,他们躲在我们地板的下方。”
“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时代的悲哀。”
“这不是他们的错,更不是社会的错。因为社会要进步时代要发展,需要付出代价,而他们正是我们社会大步向前的牺牲品。”
“但我们不能忘记他们,也不能忽视他们。”
“我们要帮助他们,爱护他们。”
“可能我们无法满足他们,但我们可以改变他们。”
“我们要给他们目标,给他们前进的方向。”
“我们要让他们即便贫困精神也不匮乏,即便处于社会最底层也不放弃希望,我们要给他们热情,给他们新的信仰!!”
(掌声)
“现在,在我们杂志社,还有有关部门的努力下,一个全新的计划即将展开,我们会用一系列的行动来帮助他们,来关爱他们。最重要的,是要让全社会注意到他们!这样我们才能拯救他们!”
(掌声)
“现在,我们请出这项计划的第一位志愿者——一个还未放弃的人,有理想的人!”
“诶嘿嘿。”
【噗——】
(喷水声)
(咳嗽声)
【笔记本CG】
(出门)
(脚步声)
“哟,嘛呢莫大师。”
“炒饭,炒饭人呢?”
“在屋里吧。”
“他哪个房间?!”
“顶头左拐第四个,原来你没去过他房间啊。”
“我当然没去过!”
(跑步)
(开门)
……!!
我去,这什么味儿!
你屋子气味放堆臭豆腐都没人闻得出来啊你。
“炒饭你给我出来!!!”
“诶嘿嘿。”
“嘿你妹啊嘿,你不能换点词吗!?”
“柚子真可爱。”
“我知道焦溜丸子也好吃,——我和你说话呢!”
“诶嘿嘿。”
“你别搅合了你已经够倒霉的了你占到什么便宜你自己算算!”
“焦溜丸子好吃。”
“我——”
“别我不爱听什么你说什么好不!”
“人家那是耍你呢,你怎么不开窍啊你。”
“你自个儿从头到尾照镜子你瞧瞧你看看你自个儿哪部分值得人喜欢哪部分值得人拯救?人家作秀呢人家折腾你把你放锅里煮呢——你傻啊。”
“诶嘿嘿。”
“——你干嘛呢,你好好说句话不行吗?”
“柚子可爱。”
“她是可爱但关你屁事,人就图个好玩你真不明白假不明白啊。”
“人家女神人家七分女人家白富美人家生活都他妈和你没有交集,你想什么呢!”
“可爱。”
“她可爱你让她陪你睡啊,你见过那样的女孩跑地下二层异次元给人暖被窝的吗?你这窝连蟑螂都绕着走你弄个女孩过来你让她发酵啊?还有那床你躺上去连猫都塞不进去她就是来了也得有地方放啊你蠢吧。”
“嘿…………”
“爷,饭爷爷,您说句人话成不。”
“你折腾别人也就算了,咱可以当弱智当屌丝当傻逼但你不能折腾自己,不能给人——给那姓方的折腾你自己。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货就是一小人,这样的我见多了。你给他折腾他真会折腾死你的。”
“诶嘿嘿。”
“……………………”
“柚子可爱。”
“你——”
“……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离开音效)
【闪烁】
(墨绿)
……看不见东西了。
不过也好,
我他妈真的啥都不想看见了。
ACT11-相谈Ⅴ
(过渡)(咖啡馆)
“你状态不好。”
“嗯……”
“你在愤怒。”
“嗯……”
“你虽然自诩对万物都没有兴趣,但其实你非常在意,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我不在意。”
“鼠辈不需要尊严,人渣无所谓自尊。”
“不,鼠辈才需要尊严,人渣得用自尊谋生。”
“猫不用为证明自己在食物链中的地位而捉老鼠。”
“你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你不想要自尊,借此表示你不是鼠辈和人渣。”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修辞。”
“修辞的前提是对方喜欢浪费时间。”
“那好,我承认自己是人渣。”
“可惜你还不是。”
“我说过,你眼中没有希望和妄想。”
“那我是个自暴自弃的人渣。”
“自暴自弃的人渣至少有沉默的优点 ,但你只有愤怒。”
“我自暴自弃的人渣都不如。”
“你在自贱。”
“前提是我有自贱的资本。”
“你有,因为你认为有人比你更低贱。”
“……………………”
“但如果他没了,你就没有了自贱的资本,能自贱是你自诩的优点,如果你无法自贱,就没有优越感,没有优越感你就会绝望。——虽然你已经在绝望。”
“你关心他,因为你觉得你比他强,看他受欺负你不好受,因为你觉得你看得明白的东西他不明白——你想教育他帮助他,你从他身上找到优越感。最关键的是这个过程你都明白,而且你对此感到厌烦。”
“……换个话题。”
“什么话题。”
“除了刚才的话题,还有上床的话题。”
“你讨厌上床的话题。”
“我讨厌你这样讨论上床的话题。”
“你讨厌我,还是说我没有吸引力。”
“和那没关系。”
“其实你只是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而已。像个小孩,不喜欢别人看低自己。”
“真不是……”
“你可以花钱和无数你不认识的女孩子过夜,但是你讨厌和你认识的女孩——即便是我这样不算熟悉的女孩子,免费的上床。因为无论摆出多么放荡不羁的样子,但你始终相信自己是个好人、单纯的人,所以你只会说说但不会做。”
“……谁说我不做,不就晚上电话吗?”
“现在已经晚上了。”
“那现在就去。”
“可以。”
“………………”
========================================================
【场景】
【夜晚街道】
“你家住得真远。”
“只是不好走。”
“这么绕你怎么上班。”
“我不上班。”
“你也是自由职业者?”
“目前不想上班,也没必要。”
“你………………”
“我怎么。”
“没什么,要到了么。”
“马上,六楼。”
“这楼没电梯么。”
“老房子没有。”
“那我们慢慢爬吧,但我体力不行。”
“嗯。”
…………
我讨厌爬楼。
我也讨厌任何高于地下室的建筑。
但我却想仔细看看这栋巨大的高房子。
其实这栋楼的年纪可能比我都大,
楼梯走道两旁裸露的砖块,还有角落里落满灰尘的蜘蛛网,讲述着没有观众的沧桑。
平淡无奇的筒子楼,平淡到让人觉得乏味。
或许它曾经诞生于五六十年代苏联专家的手中,也有可能赶上八十年代的改革热潮。
它的诞生给无数人带去希望,给无数人带去幸福,直到它被人习惯,被人遗忘。
突然有一天,它的皮肤起满了皱纹,最后脱落,露出几块砖。
人们曾经想去补救,不过人工的保养无法抗拒岁月的沧桑。
终于,曾经的住户住进了高楼或者带有花园的小区,被列为拆迁对象的它再次被人想起,却因为某种原因让有关部门改变了政策,大家再次忘记了它,最后它被扔在这里,沉默的等待死亡的降临,就像子女四散的老人,孤僻,拒绝热情。
“到了。”
“还挺快……你这样带男的回家邻居不说么?”
“或许我名声很坏,但我没关心。”
“……以前你这么做过?”
“你觉得呢。”
“……………………”
【开门声】
————————
我去过素未谋面的女人房间。
我去过糜烂的地方,我曾躺在土娼的床上。
我去过提供额外服务的发廊,去过豪华的洗浴场所。
但我没来过这里,我都没有准备过,来这种地方。
筒子楼常见的大开间,没有客厅也不分卧室。
这里很冷,虽然房间的窗户紧闭。
这里被打扫得很干净,但是毫无激情。
比起女孩的家,这里更应该当做储藏室,当做存放药品的仓库。
这里都没有生活的迹象,没有任何点缀,——所以这间屋子缺少灵魂。
住在这里的人生活没有细节,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生活过。
她好像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人,
她可能会在走进屋子的那一刻化为飞烟,
和这阴冷的房间里的氧气氮气以及其他各种气体共存。
屋子里除了床,家具只有板凳和书桌。
在书桌和床之间的间隙,
成堆的书和一款数年前流行过的苹果笔记本放在一起。
从书皮朴素的颜色可以看出,那并非小说和杂志,
也不是近年来自以为小资的人们爱看的精装画册。
那些书有的以某个西方人名字命名,也有的以“学”字结尾。
虽然不知道那些专有名词的意思,
可我能想出,书的内容和它的主人一样无趣。
“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
“……哦。”
“调情是男人的专长,特别是你,讨厌惊慌失措。”
“嗯……”
【音效】
我突然发现我很茫然,
就像一个笨拙的嫖客,将一个经验丰富的对象搂入怀中,
妄想用自己从毛片中学来的经验,寻找自以为强悍的快感。
【——————————】
“咳啊……”
(闪烁)
【嗡嗡声】
(震动)
“发病了?”
“你……离我远一点!”
“和我有关?”
“…不……只是求你离我远一点。”
我在发抖。
我感到了恐惧。
这种恐惧来自刚才距离我只有数厘米的女孩,
来自她的眼睛。
我一直以来都在回避她的眼睛……
因为它冰冷,
令人彷徨。
——对。
我的感觉是对的。
这个女孩没有活过,她没有灵魂。
和她在一起会断绝一切的希望。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优越感,
不能阿Q精神,不能自我催眠,也不能再妄想。
因为那些她都能一眼看穿。
ACT12-拯救篇
“柚子你表现非常好,刚上班没多久就能有这样的觉悟,真是大有前途。”
“谢谢方老师,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指教我不敢当,你们年轻人有活力,有热情,有冲劲。而且现在也不比我们当年,知识很容易得到。我能做的只是对你稍微的点拨,那样你就能上道。”
“方老师您真谦虚。”
“不不,是柚子你前程似锦,不可限量。我和我儿子经常说起你,他在美国攻读经济学博士,见过大世面,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你出类拔萃,境界非凡。”
“方老师你这样说,人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放假,刚刚回国,你们可以见面聊聊。我觉得你们之间肯定有共同话题。”
“嗯!谢谢方老师。”
“……咳。”
“那个,你们喊我来到底干嘛?听你们扯吗?”
“哎呀,小莫,刚才你不是在吃饭嘛,不想打扰你嘛。”
“你们还是告诉我有什么事比较好,我睡得好好的你们把我拉出来。”
“其实我们是想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改变自己,改变人生。”
“哦。”
“我能感觉到你很痛苦,你在挣扎,你在寻找人生的意义。”
“哦。”
“你在社会的最底层奋斗,有工作的时候被人剥削,没工作的时候被人欺负,你住不起好房子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社会进步付出的代价,只是需要你来承担。”
“哦。”
“所以你需要帮助,需要拯救。”
“哦。”
“但是你需要改变你自己,因为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哦。”
“你麻木,你你自欺人,你践踏自己的尊严。你生活糜烂你愤世嫉俗。”
“哦。”
“你对自己有过多的期望,但你又缺乏行动的勇气,你爱虚荣又喜欢故作清高,你非常自以为是,但你又有深深的自卑。”
“哦。”
“所以我们得改变你,你也要自己改变自己。”
“哦。”
“究其原因,我知道。其实你是一个在享乐主义和物质主义横流的世界中,迷失了的年轻人。那些糜烂的文化和思潮影响了你,所以你渴望享乐,你想拥有那些糜烂的富人拥有的,但你又没有能力。”
“哦。”
“其实,我们不要忘了,老一辈革命家是有艰苦奋斗的传统的,我们要敢于面对艰苦,乐观向上。我们要正确的面对自己,给自己正确的评价,要甘于做社会建设的小齿轮,要用平静的心态去面对不公,要安贫乐道。”
“哦。”
“现在贫富差距大,很多年轻人确实得不到机会,但这不是你自暴自弃的理由。你要努力,即便不能成功,但你起码奋斗过,那就是你光荣的证明。”
“……您的意思就是说:我不能瞎想,要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有人欺负我我得忍着,不能给社会添乱,是这意思吧。”
“是的,小莫你的悟性很高,多余的话我看来是不用说了。你这样有知识有觉悟的年轻人,稍加点拨就会明了啊。”
“我明了。”
“你不能随便抱怨,虽然社会有责任,但更多的责任是你自己。很多事情你要学会接受,学会理解,不要怕被人欺骗被人剥削。因为那是社会进步必须付出的代价,但总不能因为怕伤害到你们,社会就不进步了吧?所以你得反省。”
“我反省。”
“要是大家都能像你这样,这个社会就有救了。社会是不公正,这也是我长期以来批判的大声呼吁的,但你们不能只看到社会的不公,没有意识到自身的缺陷。你们要对别人的成功有正确的认识,你们要对别人的意见和批评有正确的理解。不能像阿Q 一样,只会对一切怒目而视保持沉默,你们要放开,要接受,要理解。否则,社会会动荡会不安,沉默的人会爆发,所有的人都会受苦受难。”
“我接受。”
“嗯,接受是好事,是好事啊。——那么你说说,你接受了什么?”
“我接受一个五十多岁刚才还妄图给自己儿子找妞泡的傻逼在我面前谈人生理想。”
“——————”
“这么说吧,您大可不必担心社会会动荡不安所有的人都受苦受难。人渣们是喜欢抱怨喜欢咒骂但没人真想造反,就真的想咱们也不敢。鼠辈没有判断力我们容易被蛊惑容易被煽动但前提是有人觉得这群人值得煽动。所以您可以安心的享受您该有的生活不用担心有人造次只求您别再装出一副圣人的样子拯救我们折腾我们教育我们恶心我们。”
“你怎么这么说话!”
“你听着,我们知道自己卑微低贱空虚没有信仰,但这并不表示我们每个人都只会埋怨咒骂和愤怒。我们是绝望,但不见得痛苦,因为我们知道社会不公,我们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我们做不出更多的贡献所以我们也没指望能得到多少。”
“我们咒骂富人只是图爽快但我们并不真的恨他们;我们幸灾乐祸只是寻求娱乐并是不我们没有良心。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渴望得到关爱得到施舍,我们只是知道自己不足以成事所以我们只想安静的过下去不希望被人打扰。”
“这是自暴自弃!你应该感觉羞耻。”
“爷,方爷,我真没觉得羞耻。”
“我为你感到悲哀!”
“我也为你感到悲哀。”
“你为什么要拒绝被人拯救!?”
“姓方的,没有人需要你拯救,那只是你在自欺欺人中的妄想。你可以牛逼你可以住好房子开好车可以随便和女人上床你也可以俯视一切,但你没有资格对任何人指手画脚。你可以整我们但没权力让我们心甘情愿,你可以强奸我们但没权力让我们喊爽,你可以强迫我们为你叫好但你也没有权力让我们记住你的大恩大德让你流芳百世。你更没有权力让我们受人压迫被人剥削之后对折磨我们的人真心的宽容。——用自己的价值去衡量别人是否幸福本身就是一种灾难,人能做的只需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其他的都是扯淡。”
“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你没有良心。”
“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信仰!”
“你也没有。”
“你不可理喻!”
“不需要你理喻。”
===========================================================
(转场)
(街道背景)
(小区)
“对不起莫先生,今天弄成这样。”
“没关系,今天也就图个痛快,没别的。”
“其实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什么都能说出来。”
“柚子也讨厌那姓方的?”
“不清楚,反正不喜欢吧,但是是前辈老师,总得顺着他的。”
“搞不好他是你未来的公公啊。”
“可能吧,他们家挺不错的,有五套房三辆车,如果他儿子长得不太夸张我也算赚到了吧。”
“……哦?”
“我就是这么想的啊,莫先生你什么都看的明白,我装可爱也没用。”
“其实我也看不明白,也懒得看明白。”
“再说你这样的,起码在五年内会有很多人围着你转的,也不用急。”
“我以前不这样,是个女吊丝呢。”
“女吊丝?”
“嗯,网上说的,意思就是那种没人看得上的女生。我家里没什么钱也没硬关系,我以前长得也很胖,也不会打扮。”
“看不出来。”
“高中的时候,我基本上就属于被人奚落开玩笑的人。后来读了大学,寝室里有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同学,是我们系花,喜欢她的人很多,每到周末都有好多人约她,我特羡慕。她的手机响声不断,QQ不停的闪,每次放假回来都有人给她扛箱子,每次考试都有人故意给她抄。”
“其实我们班上有好几个高富帅,当然我也知道他们不会搭理我。我知道我矮我胖,所以我当时只是想,能有个认真对我真心喜欢我的人也就够了。后来我真喜欢上一个别班的同学,可他看不上我。”
“嗯…………”
“后来,好像是因为他被一个漂亮女孩拒绝了,他突然想到约我出去玩,我当时特高兴,虽然我知道自己是替代品,但我真的特别高兴。”
“可是那天我和他出去玩的时候,我在马路上被一辆车撞了,伤的很重,脚都变形了,吓得我大喊大叫。——其实没那么疼,因为已经麻得没感觉了。我就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看看他能不能关心一下我,即使不搂着我起码能扶着我。可他最后只叫来一辆救护车,我住院的时候都没来看过我。”
“真够绝的。”
“之后我就休学了,脚恢复的挺快,但我没有马上去上学。我想变得漂亮,所以我开始减肥,一天只吃一个苹果,像疯子一样,我看各种时尚杂志研究怎么装可爱,然后还研究各种变白变漂亮的技巧。”
“后来就成了这样?”
“嗯,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你疯了就可能了。当时我就疯了。”
“然后呢。”
“半年后我回到班上,大家都惊呆了,说柚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然后我也开始被人围着,我的手机也不停的响,我的QQ也不停的闪。我在空间里写了好多文章都没人看,但我发过几张新照片马上就有人关注。”
“那个之前我喜欢的男生也后悔了,和我道歉,约我出去吃饭,但我装傻,说我得补课——其实也没必要补,在那之后要笔记非常容易,总会有人送上来。”
“再之后怎样了。”
“再之后也不知道怎样了,一开始感觉特好,我觉得我变了,好像丑小鸭变白天鹅了,但后面觉得挺没意思的。后来有个班上的男生对我告白,说喜欢我,我特有内涵。我就问他一年前干什么去了。”
“那么多人,都冲着我长相去的,不然他们之前就出现了啊,何必等到后来?所以我也想明白了,应该也不会有真心的,所以既然如此,那就找个能让自己过得好的吧。而且我毕竟以前胖过丑过,也知道别人说的哪句真的哪句假的,我就装可爱装下去,不亏着自己就行。”
“活明白了呢,你。”
“就是特累。”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地下二层那种地方都能去了。”
“丑女是很能忍的,之前为了考英语我住过地下室。在变漂亮之前。”
“——你怎么突然要和我说这些。”
“憋得难受,而且莫先生也知道我是装的啊。”
“未必。”
“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嗯,希望有个高富帅真心对你。”
“嗯,拜拜。”
“拜。”
===========================================================
(转场)
(地下室过道)
“诶嘿嘿……柚子可爱。”
“嗯,是的。”
“柚子真的很可爱。”
“………………”
(闪烁)
眼睛开始疼了。
有时候真的想踹眼前这个胖子。
ACT13-相谈Ⅵ
(空镜)
(咖啡馆)
(下雨)
(小绿在门口等,看表)
(餐馆)
“老莫请吃饭真难得,碰见什么好事了?”
“只是以后不会有坏事了。”
“诶嘿嘿。”
“别嘿了吃吧你。”
“焦溜丸子好吃。”
“你怎么认识柚子的,打网游认识的?”
“你说柚子?”
“柚子可爱。”
“你闭嘴!”
“诶嘿嘿。”
“柚子是我一哥们的大学同学,其实我和她也不熟。——怎么你看上她了?”
“没,只是觉得她够不容易的。”
“可爱。”
“你闭嘴——”
“诶嘿嘿。”
“老莫最近有点情绪呢,你以前不是什么都不想管么。”
“以后不会有了。”
“哦,也好。”
“你考北大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凑合,不久之后有提前预考,过了再说。”
“你两三年没看书了吧。”
“四年。”
“四年没摸书就这么高考,真没问题?”
“有问题也得去啊,总不能因为这个我就不考了吧。”
“嗯……”
“对了莫,你最近每隔几天这个点儿都会出去,今天不用去?”
“我出来就是透气闲晃,没什么去和不去。”
“真可惜,还以为你搞对象呢。”
“笑话……服务员——结账!”
“一会你干嘛去。”
“回去看书啊,得复习的。”
“你为啥非得在那地下室看书复习背外语。”
“习惯了,你让我住别墅我浑身起疙瘩。”
“也好吧。”
“诶嘿嘿,我去找柚子。”
“没人拦着你,但最好别找到。”
我只是可怜人家,
万一人在大街上被你碰见了,你这副尊荣跑去柚子柚子一顿叫,旁边人得怎么看她……
“莫先生去干嘛。”
“溜达,散散心。”
“也不错啊,起码比你老窝在地下室强。”
“你自个儿不就老窝在地下室么。”
“也对。”
“诶嘿嘿——”
(转场)
(街道)
刚失业的时候,喜欢这样在北京的街头毫无意义的闲晃。
褪去首都政治中心以及其它被人为赋予的称谓,它与它的外表一样庸俗而平凡。
其实它本身没想要多么不同,
它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任由人们凭自己的喜好改变它的外貌和名称。
城市不会反抗,它早已放弃。
但在被各色男女还有政客的蹂躏中,它偶尔也会觉得空虚。
站在这里,我也觉得空虚,和它一样空虚。
“你在干嘛。”
“闲晃。”
“今天不继续?”
“不谈了,没什么可谈。”
“为什么害怕。”
“没害怕,我只求你不要继续缠着我。”
“我只是在找答案。”
“别从我身上找答案,我也不需要人拯救。”
“你不值得被拯救。”
“那样最好。”
“为什么骗我。”
“我哪儿骗过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开始。”
“一开始?”
“你谈论你的过去,从小学的时候开始。”
“……你哪儿能看出来我骗你。”
“你对自己的过去很自豪,但你眼睛里没有自豪。”
“我不认识你,骗你有什么用。”
“没用。”
“那干嘛骗你。”
“你没想骗我,你一直都在骗人,但也没骗人。”
“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骗人,因为很早开始你就把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在内一起骗了,所以你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
“我走了。”
“…………”
所以我说我讨厌这个女人。
不,我不仅讨厌这个女人,我讨厌世界上所有的人,特别是我自己。
我讨厌一个小学没有妄图征服世界,每天只会在家偷完游戏机的孩子。
也讨厌一个初中啥事都不做只会对着喜欢的女孩偷笑,连走上前去搭话都不敢的废物。
还讨厌高中那个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灵,除了最后靠运气蹭上北京扩招末班车的毕业生。
更讨厌一个混到三十岁依然没存款,难得有份工作还做不下去最后只能蹲在地下二层自生自灭的废物。
我不想看见他们。
我知道自己是个傻逼,
但既然是傻逼我就应该是大傻逼超级傻逼绝世罕见的傻逼。
可惜我不是。
当大傻逼需要动力需要勇气需要坚强的毅力。
所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傻逼。
可我讨厌平凡。
如果我不能做一个最好的人那么我宁愿做一个最坏的人,
我讨厌做一个不好不坏不上不下平淡无奇没有戏剧性没有曲折剧情的人。
但我以为自己牛的时候就会有人蹦出来说比我更牛。
我说自己惨的时候肯定也会有人蹦出来喊他比我更惨。
结果终究没法牛也没法惨,注定不上不下,不受人关注被人埋没被人遗忘。
“——柚子!”
“——柚子!!!!”
“…………?”
ACT14-回归篇
“柚子!!柚子柚子柚子柚子!!!”
“这胖子干嘛的。”
“没什么啦……方师哥,我们走吧。”
“他老缠着你干嘛。”
“我……我也不知道啦。”
“诶嘿嘿,柚子可爱。”
“这胖子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只是我一朋友。”
“真是奇怪的朋友,是我爹“帮”的那群人吧。”
“算是啦……”
“柚子真可爱。”
“死胖子你滚远点!”
“方师哥你别推他……”
“诶嘿嘿。”
“这胖子是弱智还是怎么着。”
“饭饭他只是……”
“哟,还有名字呢。”
(捏脸CG)
“我还以为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肉长的不错啊。”
“好了啦,我们走吧。”
“他好像喜欢你呢。”
“讨……讨厌啦……”
“你这胖子够幽默的,想吃荤的你还得练几十年啊。”
“诶嘿嘿。”
“真逗,还会笑。”
“方师哥你别欺负他。”
“好了好了,走吧。”
“嗯。”
“——给我站住。”
(CG)
“道歉。”
“……莫先生?”
“说你呢,道歉。”
“道歉?”
“你刚才踹他了,道歉。”
“你哪位。”
“不管我哪位,你道歉。”
“你激动什么,他自己也不在乎——你看。”
(踹)
“柚子,算了吧,这货不值当。”
“——诶?”
“你怎么说话的!!”
“站着说话,您要乐意我可以坐着说躺着说倒立着说,但说的话一样。”
“你小心点。”
“我小心了三十年了,你想怎么着随便你,你爸是李刚方刚不锈刚和我没关系,你想收拾我随时都可以,可我就是得给你添恶心,因为我没别的追求。但柚子你真别和他混了,他家五套房五十套房都不值得你和他混,他不配。”
“这……”
“他和他爹一个德行,他们可以优雅但眼角藏不住猥琐,他们带着面具但他依然是个人渣。他们可以骗过你但骗不过我,因为我才是真正的人渣。”
“你可以说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父亲!!”
“没人侮辱你爹,比起你你爹强多了,起码他还会伪装。”
“你闭嘴!”
“你们可以同情弱者大发慈悲只要你们心血来潮,和照顾小动物没有区别,或许你们有良心但依然没有人性,你们号称拯救无数不认识的人,但却能把每个认识的人推进深渊。你和你爹下面的肉棍子桶穿过很多人但你从来不会心痛,所以柚子你真别跟他了。”
“莫先生……”
“你道歉,你侮辱了我和我父亲。”
“嗯,我道歉,对不起。——但你们依然是人渣。”
【殴打】
“方师哥不要啊!!”
“你狗日的!”
【殴打】
“诶嘿嘿。”
“别打了啦!!”
“我他妈打死你!!”
“……你可以他妈打死我,我他妈早该死了!”
“方师哥!”
【殴打的声响】
“方师哥求你别打啦!”
【持续一段时间的殴打】
(炒饭嘴巴特写)
“呃——呃啊——阿赫—”
“……?”
(炒饭嘴巴特写)
“诶嘿嘿哈哈哈咦嘻嘻哦啊啊啊啊啊啊嗯啊!!!!”
(CG, 三人,回头)
“——?”
(炒饭突然站起,抽搐两下之后开始跳奇怪的舞蹈,持续很长时间,众人围观。最后炒饭一头撞在墙上,流出很多血,刚才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躺在地上的炒饭一动不动,之后开始下雨,围观的人群散去,方公子犹豫了一下之后,把柚子拉走了。只留下因为挨打而瘫在一旁的莫。)
“……………………………………”
【手机响】
(莫摸自己的手机,接电话,但发现没声,原来不是自己的电话。)
(躺在地上的炒饭接电话的特写,声音很平静。)
“喂……”
“什么?……哦,这样啊。”
“我刚才?刚才装疯呢。”
“这回玩大发了点,脑袋撞破了。”
“……嗯,好的……好的……回头见。”
(挂电话音效)
(莫惊诧和茫然的脸)
(炒饭站起,从莫身边走过,然后低头看着他。)
“我回去了。”
(炒饭离开)
“…………………………………………………………………………”
(停顿少许)
(画面切换到莫恍然大悟然后有些崩溃的笑)
“呵呵……”
“呵呵呵呵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
“——妈了个逼的。”
【停顿一段时间】
这不公平。
这根本就不公平。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坚强,唯独我这么脆弱?
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的伟大,唯独我如此的渺小?
为什么我能见到的人都那么的高尚,只有我如此龌龊如此不堪?
我受够了。
我真的受够了。
去他妈的吧,
去他妈的唯物主义吧。
我求求你们了,别让我唯物主义了吧。
请你让我唯心吧,
请你让我相信世界是虚幻的吧。
请你让我相信这个世界只是精神的投影吧。
请你让我相信世界只不过是脑海中一些毫无意义的电波吧。
请你让我相信我看见的我听到的在我面前炫富的装逼的卖傻的脑残的愤青的莫名其妙的张牙舞爪的高富帅白富美矮穷丑黑穷肥都是不存在的吧。
如果这些都不行,
那么挖掉我的眼睛吧。
让我看不见你们吧。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我恨你们。
富有的人、幸福的人、伟大的人、高尚的人、坚强的人、宽广的人、自由的人、聪明的人、混得好的人、坚持不懈的人、看破红尘的人。
我恨你们。
我看不见你们——
【嗡嗡声】
【一片墨绿】
ACT15-相谈Ⅶ
(雨水声)
(盆子、毛巾声,拧水)
【停顿很长时间】
“………………”
眼前一片绿色,什么也看不见。
以前发病的时候会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冲动了。
在混沌中,我总想抓住能让我撑下去的东西,
但事实证明那一切都是徒劳。
无论抓住什么,它都会慢慢融化,你仍旧就会坠入深渊。
不同的是你在绝望中会燃起希望,以为自己还有救,
然后就在你眼中出现美好幻觉的时候,有人会把那根救命绳子抽走。
——他们很享受这个过程。
“你醒了。”
“………………是你?”
“是我。”
“……哦。”
“冷么。”
“……不知道。”
“屋子里暖气不好,披上被子。”
“不用……”
“你会感冒。”
“………………”
“喝点热水。”
“……你为什么要管我?”
“我说过,我在寻找答案。”
“…………找到了么。”
“快了。”
“……那你尽情的找吧……我已经无所谓了。”
“你现在看不见东西吧。”
“……你怎么知道……”
“之前你看不见的时候的,眼神就是现在这样。”
“……哦。”
“想治好吗。”
“……能治好?”
“你想治就能治好。”
“那你治吧。”
“嗯。”
…………
………………
(接水声)
——其实,治不治好也都没什么关系了。
看得见看不见,什么不会改变。
还不如眼前这片墨绿色——虽然毫无生气,但起码纯洁。
如果习惯了,倒也是一种清净的人生。
没有诱惑,也没有激情,也没有各种让你讨厌的东西。
(盆子音效)
“好了。”
“……好了?”
“治病。”
“……怎么治?”
“按我说的做。——脱衣服。”
“……啥?”
“弄湿了不好,脱掉。”
“哦……”
(脱衣服音效)
“然后呢……”
“把脸放进来。”
“嗯……”
(音效)
听她的指示,将头放进了盆子里。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这个过程比较吃力。
(侵入水中)
“再深点。”
“…………”
冰冷的水淹没了头,让毛细血管紧缩。
感觉清醒了一些……但视野没有恢复。
看来这片墨绿色和清不清醒没关系……
(音效)
“…………?”
“别动。”
我正要抬起头的时候,一只手放在了我脑后。
“——————”
(挣扎音效)
“——————!!!”
(挣扎音效)
(挣扎音效)
(震动)
(大震动)
(音效)
“——————————”(咳嗽,噗的音效)
(闪白,视野恢复)
(长期停顿,)
“………………”
“你想——你想弄死我啊!!”
“好了。”
“好什么啊好!”
“你的眼睛。”
“………………”
“这……”
“你怕死。”
“……当……当然!”
“既然你对生命还有留恋,……所以不需要那样的眼睛。我是说,死人的眼睛。”
“———”
“你摆出一副不想活的样子,但你也没有勇气死。”
“那当然……有人不想活,但没人不怕死!”
“你敢死么。”
“我………你问这个干嘛?”
“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不是么?”
“…………”
“我说过,你是在恐惧。”
“你对你自己,对身边的人,对将来都在恐惧,你找优越感自我欺骗也都是因为恐惧,所以最后你宁可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头埋起来什么都看不见。”
“我恐惧?”
“嗯。”
“我才没有恐惧。”
“你有。”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要恐惧?”
“你还活着,所以你恐惧。”
“我现在和死了也没区别!”
“但你活着。”
“你是要我去死吗!”
“你敢吗?”
“我————”
“忍受痛苦不需要技巧。”
“我以前参加过地震救援,其实活得最久撑的最长的,不是那种意志坚定的人,而是死人。——把自己当成死人的人。有你那样眼睛的人。”
“……你是说我在忍受痛苦?”
“我是说你在逃避。”
“我逃避什么?”
“全部。”
“————”
“变成死人,就可以逃避一切,让一切生的东西都和你保持距离——但你却没有死的勇气。这对真正的、被迫的,正在死掉的人来说,不公平。所以你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眼睛。”
“………………………………………………………………”
ACT16-重生篇
【雨】
【雨】
有那么一人。
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他想拯救世界。
结果世界确实需要拯救,只是轮不到他。
后来他想帮助身边所有的人,
结果人们是需要帮助,可不需要他帮助。
所以他想不通看不透,他只能胡折腾。
于是他想干点坏事,却偏偏没那个资质。
然后他想放纵,
可又因为缺心眼所以放纵的也不彻底,最后还得了一堆臭名声。
索性他干脆躲在一角落,躲在垃圾聚集的地方。
比起了不起的人,他宁可和一群人渣在一起。
起码在人渣之中他还能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坚强能把什么都看穿。
可惜他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以为很笨的其实很聪明,以为别人看不明白的其实别人看得很透彻。
最后好像只有自己最笨最蠢,即便在人渣中他依然龌龊。
=========================================================
(长时间停顿)
“我好累……”
【你没资格喊累,所有人都很累。】
“我好苦……”
【你没资格喊苦,有人比你还苦。】
“我好想哭……”
【你没资格哭,比你痛苦比你悲惨的人都没有哭。】
“我想变得脆弱……”
【你凭什么脆弱,你看所有的人都那么的坚强。】
“我只是想要有人关心……”
【你凭什么得到关心,你看那些真正悲惨的人依然咬着牙孤独的前进!】
“那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脆弱?”
“什么样的人才能被人真正的关心?”
“——我不想得到人的同情,我只是想有人关心。”
【但你只能得到同情,没有人会去关心。】
“我不喜欢别人的同情。”
【那你就去死吧,但即便那样也没人会去关心。】
“………………………………”
【我们不需要你。】
【滚开吧!一无可取的人!】
【滚开吧!活在幻觉中的人!】
【一无可取的人!快点死亡!快点消失!快点滚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各种笑声)
=============================================================
(小雨)
(小雨)
(音乐: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音乐:我要当一个著名导演我要女演员陪我睡觉)
(音乐: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愉快)
(音乐:杂音)
我在干什么——
我忘了。
只觉得有点冷。
但……我想要什么来着?
我想……
我想要买奔驰买宝马在北京买十五套房子。
不不……我没那么俗。
对!我想要买奔驰买宝马——在北京买十五套房子——然后去住廉租房——等被人欺负的时候突然开着奔驰出现——然后对人竖起中指。
我想……
我想要很多女人。
不不……我没那么俗。
对!我想身边有很多女人——她们都爱我——喜欢我——围着我——但是我就是对她们不冷不热——可每过几天要搞点小暧昧——隔三差五上个床——等我厌倦了恶心了——然后抱住里面我最满意的说——啊我爱你——我真心对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我想……
我想征服世界。
不不……我没那么俗。
对!我想征服世界——然后满世界微服私访——装孙子——然后选中一两个人——要他们带着徒儿去西天取经——然后等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我就学观音突然显示出真身——说我的真实身份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真神玉皇大帝——然后他们跪着对我磕头——还要求我说菩萨啊请保佑我们吧。
我想……
……啊……
……我想死。
…………………………
我是傻逼。
我不想当傻逼。
所以我想死。
我怕人以为我是傻逼。
所以我想死。
我想死。
(人群聚集的声音)
(“有人要跳楼诶”“我去,真要跳啊”“才六楼摔不死吧”)
我讨厌被人当成傻逼但是我总被人当成傻逼。
所以我想死。
我想死。
(“我去——跳楼啊这感情好”“快快快相机相机”“手机拍啊快”)
我不想被人当傻逼。
(“怎么还不跳啊喂”“不行啊这哥们不行啊”“快跳啊嘿”)
我想死。
(“跳啊咋不跳啊”“有点种行不”“快点啊下着雨呢”)
我不想被人当傻逼。
(“跳·跳·跳”“跳·跳·跳”)
我想死。
(“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
我不想被人当傻逼。
(“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
………………………………
(跃起的特写、音效)
(欢呼声)
(黑场)
(各画面闪回)
(炒饭猥琐的笑)
(黑场)
(停顿少许)
(突然睁开眼的特写)
(手抓住树枝的特写)
(莫抓住树枝纵身一跃,配以帅气的音效,然后在众人面前着陆。)
(莫的特写)
(众人碎碎的声音)
(长时间的停顿)
(莫露出炒饭一样猥琐的笑容)
(音乐起【土耳其进行曲】,出片尾字幕)
(莫疯狂的扭动身体,跳着奇怪的舞蹈)
一段时间后
(音乐停,莫摆出一个POSE)
(众人惊愕和不知所措的脸)
【电话响】
【部分人接电话,但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
【接电话音效】
“喂。”(冷静的)
【莫接电话的镜头】
“没什么,我刚才装疯呢。”
“嗯……我知道……”
“以后?以后去学画画吧,爷我突然想当个漫画家。”
“啥?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来不及呗,怕个屁啊。”
“我知道……我知道……”
“告诉你一事哈。”
“想做啥就做去——别老怕人把你当傻逼,因为你本来就是傻逼。”
【挂电话】
(众人无语)
(莫回头)
“想看我死吧,我就不。”
“怎么招,傻逼了吧。”
ACTEX-墨绿天堂
(空镜)
(咖啡馆)
(一个比较成熟的女孩,和小绿坐在一起)
“你还是看不见东西吗?”
“偶尔。”(小绿)
“眼前一片墨绿色?”
“嗯,一片墨绿。”
“唔……几年了呢。”
“习惯了就好。”
“最近……你还好么。”
“还好。”
“其实,大家都很想你……所以你还是回来吧,继续工作……我们也需要你。”
“不用。”
“那件事过去了,它只是一道坎……”
“我知道。”
“虽然忘记它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面对它。”
“我面对了,现在也是。”
“你这样……真的算是面对了吗?”
“怎样才算面对,忍耐?”
“可我只想看见……原来那个开朗的女孩。”
“我可以变得开朗,只是毫无意义。”
“小绿……你别这样……”
“我只是一个过分的照片被前男友公布到网上的前公务员而已,我为什么要装出开朗的样子表现我很坚强?”
“事情已经过去了。”
“但我母亲回不来了,围观和坏笑的人们也不会道歉。”
“可……你不应该这样……”
“其实我已经不痛苦了。”
“小绿……求求你,表现得痛苦一点吧……”
“我没有刻意的压抑自己,不要为我担心。”
“其实母亲去世后第二天我就在想——人类到底可以忍受多少的痛苦。所以我想起了地震中被挖出来的人……他们的眼睛。”
“最后我发现,答案是无限的,人真的是可以忍受一切痛苦——只要他死去,只要他忘记自己还活着。”
“只需要变得麻木,只需要忘记恐惧。”
“只需要知道自己最终的归宿,超越了死亡。”
“可你没必要这样……小绿……你还有爱你的关心你的人。”
“嗯,我知道。”
“而且我现在真的没有在忍受痛苦,已经没有痛苦了。”
“但你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有刻意要这样,所以也不想装回以前的样子。”
“……………………”
“你有没有过一种经历?”
“什么经历?”
“就是在某一天的晚上,你突然醒来,却忘了自己是谁。”
“在那种状态下,你先会迷茫……然后开始恐惧。因为完全没有任何自己的记忆,就类似电脑打开之后却连不上硬盘。”
“随后,你开始搜索,努力的在脑海中寻找答案——可能很快,也可能要花很长时间。你想起来自己是什么人,想起来自己明天要干什么,直到最后心安理得的继续睡下去。”
“好像有过,但记不起来了……”
“通常人们都不会特意去留意这样的感觉,也没有那个必要。”
“可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人。”
“但后来我慢慢喜欢上了这样的状态,每一次忘记自己是谁,再想起来的时候,就重新活了一次,你能站在高处俯视自己的人生。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可是,这样好吗?”
“无所谓好坏,只是改变了规则。”
“规则?”
“我们的规则。——人是喜欢规则的动物,小到细微的习惯,大到人生的真理,以及被赋予各种意义的口号——它们都是规则。”
“当你死去——再活过来。或者说想起来自己还活着的那一刻,这一切规则都会被审视,有些或许会被换掉,有些被保留。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规则,那样很麻烦。”
“我曾经访问过一个中年男子,他为了一个女人耗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却,并且无怨无悔,为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友谊亲情甚至前程。但却在某个晚上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爱过她。可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觉得自己还是爱她的……但没办法,规则已经改变了,想要再改回去就得花更大的代价。”
“嗯……”
“每个人的规则都不一样,但所有人的规则都是善的。”
“善良的?”
“是善,不是善良。这是两个无关的词。”
“杀人犯杀人的那一刻他是善的,我前男友把我照片放网上的那一刻,也是善的。”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霎那,他认为那样对他来说最好。或许是满足了仇杀的乐趣,又或者是在顺从某种欲望中得到了快感。”
“这…………”
“而对于人来说,最高的善,我觉得是一种自我律法,一种驾驭自己生活的力量。”
“所有人都希望在一个荒唐的世界中俯视一切,置身事外但又能往返于其中。享受乐趣和优越的快感但不负担任何义务。或者说不被任何东西所束缚。在任何一个时代,这样超然在上的生活都会被人所向往。”
“可是,驾驭自己的生活永远被打了折扣。当你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并逐个梳理那些人生规则的时候,会发现有很多规则都是被别人或者社会强加在你身上的。”
“因为人们乐于给其他人创造规则,能够干预其他人永远都被认为是强大的象征。就连最贫困的父亲也不会放弃教训自己孩子的权力,——或者对他们而言那是义务。”
“或许站在高处审判其他人是人类的天性,那也是善的一种。”
“审判是干预的最高形式,比暴力的逼迫还要强大,因为他给你【有理】的幸福感。只是上帝过于公平,他给人审判别人权力的同时,也给别人审判你的权力,更给你自己审判自己的权力。但人们依旧乐于审判其他人,或许这和人类心目中最根源的念头有关,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当我们真正犯了错,被审判被唾弃的时候,我们都会想起自己是无辜的。或者说我们觉得自己很特殊,我们犯错是有原因,有理由,有不可抗因素,即便犯了错但我们依然高尚。不过当我们审判其他人的时候,我们却不会这么想,因为在我们看来其他人只是犯了错而已,因此他需要审判、需要教育。反之,当你对一个犯错的人说,并不是他坏而是环境导致这样结果的时候,他们也会充分的感激你。”
“于是,我们审判那些——犯错误的人,而且他们犯的是我们没犯过的错误,——在审判他们的同时,我们也会寻找和我们犯过相同错误的人们。我们很少信任比我们好的人,甚至高尚的人;而是去找和我们有相同弱点的人做朋友。可见实际上人们并不打算悔过,只是希望得到怜悯和鼓励。”
“这样的结果是世界充满了廉价的同情和批判,但没有理解。或许大家都很忙,而理解别人需要时间,不像同情和批判那样瞬间就可以做判断。并且理解也无法带来任何的成就感,永远没有同情和批判让我们觉得自己高尚。”
“小绿……我们是不是说太远了。”
“没有,我在说我自己。”
“我曾经是一个自封的道德模范,并以此为荣。喜欢俯视一切,虽然不爱说话但在心中依旧在指点江山,和所有年青人一样我喜欢网上的骂战,并对任何事情轻易的下道德判断。——即便产生误解也不会有任何负担,因为我没有理解每一件事情的义务。我觉得我很忙,因此我热爱同情和审判。”
“不过现在我不忙了,所以没有了借口,因此我发现同情和审判本身就是一种罪恶,它们故意的让事情变得简单,容易被接受,变得可以操纵可以利用,也可以用来自我安慰。只是当人们错误的付出了同情,或者进行了错误的审判的时候,会觉得愤怒。很少有人会反思自己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大家只会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于是就产生了新一轮的同情和审判。在人们看来愚弄他们的人是邪恶的,也是不可理喻的。”
“——问题是,说别人是不可理喻本身就很荒谬,因为世界上没有不能被理解的东西,只是多数伪不可知论者,都觉得自己没有去理解的必要。”
“那么……你理解了吗?”
“还没有,但我不再去做廉价的同情和审判。如果我不能完全理解别人,可我至少在努力的理解我自己。——不是同情,也不是原谅,只是理解。”
“……理解自己?”
“嗯,自己。”
“理解自己的规则,还有世界给我的规则。”
“到底是按照自己的规则活下去,然后被别人审判;还是按照别人期望的那样悲惨,然后接受同情——或许我在这两者之间必须做出选择。”
“…………”
“但我现在发现,我对扮演强者和受害者都没有兴趣,因为那样很难受。”
“难受?”
“被自己不知道的法律审判,被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同情,都很难受。”
“大家只是想帮你。”
“但我不需要帮助,只需要理解;如果无法理解,那么请不要同情。这对我而言其实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那……今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寻找答案。”
“寻找答案?”
“嗯,这个世界欠我一个答案。”
“不去想办法治眼睛吗?”
“没有必要。”
“但是……总是看见墨绿色,会很麻烦吧。”
“或许很麻烦……但是眼前真的有一片墨绿色吗?我有些怀疑。”
“……诶?”
“真的有一片墨绿色的东西在我眼前,或者只是我的幻觉,又或者说是每个人眼前都有一片墨绿色,只是大家没发现而已……到底是哪个呢,我有点分不清了呢。”
(墨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