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 ALBUM 2》白色相簿2-coda-游戏原案

发布于 2021-06-06  690 次阅读


旁白:今天向上望去,也是看惯了的天空。是仰望了二十年以上的天空。
旁白:是累积起来的每一天发生小小崩溃之后的,天空。
旁白:………
朋:「早上好!我是这一次配属到报道部的柳原朋。从今往后请多多关照了!」
责编:「啊~,你就是传闻的峰城小姐?获得了今年的期待之星评价的那个?」
朋:「不,那种事和工作职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就只是个刚来第一年的新人。因为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今后还请您多多指导我」
责编:「啊啊,嗯,不用那么紧张的也可以的。你比我想象得要认真呐」
朋:「非、非常感谢。我会加油的!」
责编:「哈哈,你就好好努力吧。那么,该带你去见部长了。跟我来」
朋:「是!」
朋:「………」
朋:「只在表面很谦虚。机会一来就要贪心。这就是迈向光荣的第一步~♪」
旁白:………
武也:「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新的样品明天一早再送过来」
店员1:「啊,稍等一下!呐呐饭冢君!上次和你说的那事,考虑得怎样了?」
武也:「那、那~个,上次是指…」
店员2:「别装傻啊。你看,就是联谊的事」
武也:「啊、啊~,那个啊,那个…」
店员1:「饭冢君担当起联系人后提升了很多哟。这里卖场的销售成绩」
店员2:「所以要庆祝一下。同时也是下一销售期的动员会。让大家今后也要继续努力加油」
武也:「不、不敢当~,那个,业绩上升是很让人高兴,但我也不过就是做了自己理所应当做的事而已~」
店员1:「别说这种话嘛。新人们也预定要来哦」
武也:「新、新人?」
店员2:「今年入职的女孩们,都相当可爱哟?短大的和高中刚毕业的女孩有好多呢」
武也:「………哦」
店员1:「所以啊,男方那边也得有5、6个人才行…叫你和会社没什么关系的朋友来也可以啊」
武也:「…真的?」
店员2:「嗯,真的真的。饭冢君是峰城毕业的吧?不能从那边调几个人过来吗?」
武也:「唔~嗯,既然这样的话………!?
旁白:不、不行,不能那么干,我对那种事很不在行的真的饶了我吧!」
店员1:「啊,饭冢君!」
武也:「那么明天我再来打扰了~。两位今天辛苦了~!」
店员2:「啊~啊,又给他逃掉了。真的是,防守得比想象的还真固」
店员1:「明明看他那样子,在学生时代绝对是经常和女人玩的」
旁白:………
依绪:「我无法接受!」
课长:「冷静一点,水泽小姐」
依绪:「竟然把卖店研修项目从新人教真里删除!而且还是到了正式入社后才…我们这边可是从三个月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啊?」
课长:「不是、今年全会社的负荷都很高啊,其他部门都很强硬地提出了快点派给他们新人的意见。我觉得你们的努力并不会落得个完全没用的下场」
依绪:「不,那只是我稍微抱怨一下而已并不重要。比起这个重要的是卖店研修那边」
课长:「啊啊,那个啊,唔~嗯」
依绪:「我在去年参加那个研修时,可是吃了不少苦。可是,我认为正因为如此,获得的收获也是非常大的」
课长:「啊啊,对一些人来说是体验现场的唯一机会呢。对于卖场研修的重要性会社这边也是非常理解的…」
依绪:「所以去掉这一项果然很不对劲吧!课长请你去和上边的人交涉吧!那样也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去找他们!」
课长:「那是全体成员的一致意见吗?」
依绪:「当然。包括组长在内,我是带着全体成员的意见来的」
课长:「…这代表要让只有2年资历的你来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绪:「对我来说不管是什么立场都没有关系的」
课长:「说起来你要去开发那边了吧」
依绪:「现在对我来说去哪里都可以哟?开发也好,营业也好,现场也好,当然一直留在人事也一样。因为不管在什么部门只要拼命努力的话都可以开辟自己的道路」
课长:「…仅仅一年就被培真成麻烦的家伙了呢」
依绪:「很抱歉,迄今为止都在装乖。这样的我才是本来的水泽」
旁白:………
浜田:「说了那么多次你还不明白吗!」
松冈:「那是我要说的台词浜田先生!我一点都不认为这件事里自己有做错了什么」
浜田:「唔唔唔…」
木崎:「浜田先生不能发出那种嘟哝声。那就等同于承认输了」
松冈:「当然,稿件全部直接去取的方法肯定更好。但是,即使如此也是有界限的啊」
浜田:「可是啊,那样做也太过公事公办了吧。杂志可是人做出来的啊。就不能再更加的、通融通融交流交流吗」
松冈:「就是浜田先生以前提到那种『必须的无用功』吧。当然,我也不讨厌那种事的。可是现在,有着优先顺序更靠前的事啊」
铃木:「呜哇,居然能听到松酱讲得头头是道…」
松冈:「那是因为我好歹进会社第四年了。…可是现在,我又必须要做最底端的工作」
浜田:「………」
铃木:「啊~」
木崎:「哎、哎哟。我又得去作者那边了~。我会直接回去其他事情就拜托了~」
松冈:「…非常抱歉。但是,综上所述、现在要我回应浜田先生所要求的等级,我做不到」
浜田:「松冈」
松冈:「人手很不足啊,如果不能有效率地去工作,那个…」
浜田:「行了。这件事就全交给你了。如果真的行不通了你再来找我谈吧」
松冈:「…非常感谢」
铃木:「………」
松冈:「干嘛?」
铃木:「没什么~?」
松冈:「是吗?」
铃木:「………」
松冈:「………」
铃木:「加油哦?松酱」
松冈:「那是当然的」
旁白:………
先辈:「诶~,不能留下加班!?」
雪菜:「非常抱歉,就今天不行」
先辈:「这可糟糕了…下周一上午10点就是产品说明会议了啊。可是资料准备…」
雪菜:「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先辈:「到了差不多该下决心开始干活的地步」
雪菜:「啊、啊哈哈…」
先辈:「嘛,只是周六日都出勤的话,总算还能搞定的量而已,只不过如果两人一起分摊的话<R周五|今天>就能弄完就是了」
雪菜:「哈、哈啊」
先辈:「………」
雪菜:「………」
先辈:「无论怎样都不行?」
雪菜:「就今天实在有点」
先辈:「我这么求你也不行?」
雪菜:「…对不起」
先辈:「……男朋友?」
雪菜:「………真的非常抱歉!」
先辈:「可恶啊~!还是老样子的LOVELOVE情侣~」
雪菜:「约好了晚饭要一起吃的…非常抱歉」
先辈:「反正肯定不止是那样吧~。今晚和明天都要在男朋友家里过的吧~」
雪菜:「只是偶尔啦。…大约两周一次」
先辈:「也就是那样喽~。把自己的爱情故事讲给前辈听,捎带着就把假日加班给拒绝了的高等战术」
雪菜:「那个,请把到今天为止的工作进程用邮件发给我吧。周一早上,我会早点过来做好的」
先辈:「…嘛,就这样吧」
雪菜:「一定会在周一早上10点赶上的!」
先辈:「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原本就是偷懒的我不好,慌了头了才想来把小木曾一起拖下水」
雪菜:「…非常非常对不起」
先辈:「都说好了啦。这样一来我也能下决心假日来加班了。今天就回去了,一起走到电车站吧?」
雪菜:「啊,是」
先辈:「所以呢,再说些你男朋友的事吧。将来我调戏那些以小木曾酱为目标的男顾客们时,这可以成为很好的爆料啊」
雪菜:「诶~,那种事就算听了也很无聊哟?我们从以前开始已经交往很久了」
先辈:「光听了这个事实,就会露出这世界已经完了的表情的家伙,我就能想到5人啦~」
旁白:………
旁白:四月。
旁白:对我来说,是从大学毕业后的第二次四月。是进入社会后的第二年的春天。
旁白:找到自己新的居所,燃起希望的朋友。一直守护着去年春天建立起的誓言的朋友。终于取回了,自己过去所持有的光辉的朋友。
旁白:然后…
旁白:就像这样,每个人,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进着。
旁白:这就是,那样的春天到秋天时发生的故事。
旁白:从冬天结束开始,到冬天再次来临的…
旁白:从雪消融,到雪又再一次落下的另外一个故事。
雪菜:「我回来了」
旁白:打开玄关的大门,迎接我的是黑暗和无声。
旁白:即便如此我还是一边去摸寻墙上的电灯开关,一边摸黑脱去高跟鞋走进房间。
旁白:扶着墙壁前进,打开房间的门,然后按下总算在房间入口找到的夜光灯开关。
雪菜:「下班时被前辈逮到了啦,一时间还以为今天没法回来真是紧张死我了」
旁白:被昏暗光线照亮的房间中,几乎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旁白:但是,他在这里生活的证据多少还有点…
旁白:地板上散落着几天分量的,被脱掉随便一扔的衣服内裤。
旁白:…在熟知他的人看来,这房间的“惨状”可能很让人震惊吧。
旁白:虽然对稍微有点懒的人来说,就完全不算什么珍奇的光景了。
雪菜:「抱歉哦,稍微有点吵吧?」
旁白: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扔进洗衣机放入洗涤剂再按下洗涤开关。
雪菜:「没有其他要洗的了吗?现在穿着的还不用洗?」
旁白:向着床上望去,有一个人形大小的被子团。
旁白:然后,从那里探出的他的头,轻轻地动了一下。
雪菜:「今天睡着了吗?」
旁白:这次就没反应了。
雪菜:「这样…药吃了吗?」
旁白:又稍稍动了动。
雪菜:「饭,有在吃吗?」
旁白:然后,这次也稍稍动了动,和刚才动的方向还不一样。
雪菜:「那么,得做些能多放几天的东西了呢。我会做好了一直放着,肚子饿了的话就叮叮当一下吃了吧」
旁白:加上厨台的灯光,房间里更加的明亮了。
旁白:接着打开无纺编织袋,把里面的食材取出来放好。
雪菜:「…啊,我又说“叮叮当”了。这口癖还真是不好改啊,啊哈哈」
旁白:这就是,我们的周末。
旁白:对现在的他…春希君来说,是和其他日子没有任何区别的,可能只是单纯的一年的365分之1的日子。
旁白: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心情跃动的至福时刻的开始。
旁白:………
旁白:二月末。
旁白:和纱的追加公演以传说级的大盛况闭幕,然后就这样,和纱在日本的日子也闭幕了。
旁白:然后,我在那一天,从这个人身边离开了。
旁白:我无法原谅,将与和纱之间的事实、思念、爱,没有任何隐瞒全部告诉我的春希君。
旁白:然后,在那之后的一周里…
旁白:七天中,我从自己周围的世界中逃走了。
旁白:因五年前一样后悔而哭泣。因比五年前更加完全的败北而喊叫。然后,回想起了比五年前更加强烈的这份感情。
旁白:所以我能,再一次回到这房间来。
旁白:………
雪菜:「今天的炖肉呢,虽然是我自己说的,可是做得相当不错的哟?连第二碗也吃光了」
旁白:当我再次涉足这间房间时,春希君他,像之前日子里的我一样,在逃避着世界。
旁白:然后那逃避,到现在也还继续着。
雪菜:「…因此肚子稍微有点涨呢。一会得吃点胃药了」
旁白:万幸的是,开樱社保护了春希君。
旁白:和产业医生面谈后,认定了『被摊派了过多的工作导致的精神压力』这种责任完全在会社一边的原因,得到了休职的待遇。
雪菜:「说起来,差不多该是换三月新月历的时候了呢。这个月朋没来打招呼我都给忘了」
旁白:他现在,每周只外出一次,去看心理内科。
旁白:…除此以外的每天,都始终窝在房间里。
雪菜:「那孩子啊,被分配到她一直想去的报道部去了啦。这次她又在背地里用了什么手段吧」
旁白:对现在的他来说,睡不醒的时期和睡不着的时期,在一周时间里,轮流交替着。
雪菜:「说起来,武也君和依绪,说过最近要来这里露个面来着…」
旁白:他睡不醒的时候,我不会硬把他叫醒。
旁白:因为,他从大学时开始就完全没好好睡过的。想成是好不容易才把那时不足的睡眠时间找回来的话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雪菜:「虽然我都和他们说了…完全不用这么担心的。反正春希君很快就会精神起来。然后就能在每月的惯例聚会上见面了」
旁白:他进入睡不着的周期时,我也不会说什么。
旁白:因为我知道他,其实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睡着。
旁白:因为我知道在现实世界中他剩下的只有痛苦。
旁白:…因为我知道他是如何挣扎着想要前往可以忘掉一切梦的世界。
雪菜:「呼啊啊…我是怎么了啊,变得好想睡啊…果然是刚才吃得太多了吗」
旁白:因为那边的世界有着什么,有谁在…
旁白:我,没有权利也没有勇气知道。
春希:「………雪菜」
雪菜:「嗯~?」
春希:「雪菜也,不要再来了」
雪菜:「…嗯~」
旁白:这是今天…春希君初次开口对我说的话。
春希:「已经,够了啊…」
旁白:是为了我着想,拼了命,才说出来的话。
春希:「我,这辈子都只会和自己交往了。我已经,做好那样的觉悟了」
旁白:所以,我好开心。
春希:「可是,可是…不能把你卷入到那种,只剩下停滞静止的人生中去的」
雪菜:「是了是了,那话题下次再说吧」
春希:「不要逃避,认真听我说啊雪菜…」
雪菜:「我没开玩笑。也没有逃避。我怎么可能逃避啊…」
旁白:从触摸到的手中,从他的脸颊上,传来了他的颤抖。
雪菜:「只是,那个话题,等春希君恢复精神了。可以真正的冷静下来谈话的时候再说吧,呐?」
春希:「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啊…」
雪菜:「总有一天。但是一定会到来」
春希:「那是骗人的。我这种人,已经一生都会这个样子了…」
雪菜:「无论最后怎样,都没有慌慌张张得出结论的必要哟。慢慢来就好。所以现在,先休息吧?」
旁白:好想以真强的力量包容他。好想用真强的话语鼓励他。
雪菜:「因为春希君,迄今为止都跑得太拼命了啊。稍微停下来站一会,谁都不会有意见的」
春希:「和那种事,没有关系…」
旁白:可是,现在却不能对他做出这些。
春希:「我成了这个样子,不是因为去勉强自己工作。不是因为人生过得太超速」
旁白:所以我,温柔地、缓慢地、安静地抱住了他。
春希:「那种事。雪菜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雪菜:「将春希君逼成那个样子的,就是5年前的我哟」
旁白:可是,只靠我传达过去的体温,也无法拂去他心中的寒冷。
雪菜:「…那种事,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嘛」
春希:「我做的那些事是不能被原谅的吧。尤其是不能被雪菜你原谅的吧」
雪菜:「春希君…」
旁白:他依然不愿意停止只为了伤害自己的自我否定。
春希:「所以,不用再来了…不要,再管我了吧」
旁白:不是这样的。
旁白:让我留在你身边的理由,才不是那么尊贵的感情。
春希:「把我,抛弃了吧」
旁白:既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我已经原谅了他…
春希:「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雪菜:「春希君,我」
春希:「………抱歉,我说谎了」
雪菜:「诶…」
旁白:可是,打断了他悲叹的,并不是我的那些自我否定的话语…
春希:「我,说谎了」
雪菜:「春希君…?」
春希:「怎么可能不用再来…雪菜要是不在了的话,我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雪菜:「啊…」
旁白:而是他自己的,更深的悲叹。
春希:「要真是那么想的话,把玄关的门链锁锁上不就行了么。马上把你赶出去不就行了么」
旁白:他所怀揣的,对于我的罪恶感,不管谁说什么,都已经无法从他心中抹去了。
春希:「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做。没有从雪菜那里把房间钥匙收回去,链锁也是,一直都没锁上过」
雪菜:「谢谢。再一次给了我机会」
旁白:所以,我仅仅是站在他面前,就让他的心越来越混乱。
春希:「为我洗涤衣物,为我烹饪饭菜,还被你抱在怀中…自己获得满足后终于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
雪菜:「我也很满足啊。彼此彼此啦」
春希:「还不止那样,雪菜仅仅是来的比平时稍微晚了一小会,我就感到如同身体被撕裂般的痛苦…」
雪菜:「…对不起哟,违背了约定」
旁白:可是现在的他,却怀抱着“不得不去依靠对他只能说是毒药的我”这样的矛盾。
春希:「也许你已经不会再来了。也许你已经把我舍弃了。这样的不安,无论怎样也停止不了…」
雪菜:「春希、君」
春希:「太差劲了,太差劲了我…」
旁白:而我…
雪菜:「不,很开心哟…我很开心的哟」
旁白:无法停止继续留在那样的他身边,无法停止继续真他崩溃。
春希:「我无法忍耐让雪菜痛苦。可是我却无法忍受雪菜不在的现实」
旁白:无法停止因为他的哭诉而感到喜悦的,丑陋的感情。
春希:「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无法决定。这样的我已经,不被这世界需要了吧…」
旁白:无法停止,对依靠自己的他而产生爱恋,这种卑微的感情。
春希:「毕竟,我是无法给雪菜带来幸福的人…相反,反而是只会带来伤害的人」
雪菜:「没有那种事。才没有,那种事…」
春希:「对不起、对不起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菜:「春希君…没事的春希君」
旁白:因为并不仅仅,是为了拯救他。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春希:「雪、雪菜…呜、啊、啊…呜…呜、呜呜…」
雪菜:「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我绝对会让你恢复的…」
旁白:即使我的这两年仅仅是靠不战而胜得到的,我也不想被任何人否定。
旁白:………
旁白:……
旁白:…
雪菜:「嗯~」
旁白:向着明亮的天空,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时。时针差不多要指向十点了。
旁白:连续哭了一晚的他,终归越来越疲惫…到了窗外开始逐渐变亮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
旁白:所以我,在欣赏了几小时那睡脸后悄悄离开了房间。
旁白:看来本周,我留在这里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旁白:多半,春希君他,接下来一整天以上都不会醒了。
旁白:然后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肯定会变得比刚才冷静一些了吧。
旁白:…只要我,不出现在他眼前的话。
旁白:对于今天的他来说,我是毒药。
旁白:是仅仅只能止痛一小会,但是却伴有激烈的副作用的、派不上用场的毒药。
雪菜:「啊,早上好。已经起床了吗?」
雪菜:「不,是昨天关于资料准备的事…今天,我可以来会社加班了」
雪菜:「嘛,就是那么回事。昨夜,和他大吵了一架…啊哈哈」
旁白:今天向上仰望,也是空虚的天空。是五年来,故意不常去看的天空。
旁白:是那如梦般幸福又痛苦的日子,全部结束之后的,天空。
和纱:「…哟」
曜子:「…哟」
旁白:打开病房的房门,迎接我的是一句毫无感情的生硬回应。
旁白:…嘛,在那之前可能是我的问候也太过生硬毫无感情了吧。
和纱:「给,礼物」
曜子:「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个啊…」
旁白:枯燥的房间里只有一个没有插花的花瓶做装饰。嘛,不管患者还是来探望的人都对花没兴趣也没办法吧。
和纱:「你喜欢这个吧? 冰橘子」
旁白:毕竟这两个人,像普通人喜爱鲜花一样的喜爱点心。不,只要是有糖分的东西都行。
曜子:「我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冰过头了。冻成这样连皮都剥不下来了啊」
和纱:「那,由我来给你剥吧」
曜子:「别干蠢事。钢琴家的手指怎么能被染成一片黄啊」
和纱:「不,那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旁白:对彼此来说,这里都是能用日语交谈的唯一空间,所以我们比想象的还放松。
旁白:这就是每天只有一次的,为了治愈我而存在的的时间。
旁白:但是…
和纱:「………」
曜子:「干嘛?死死盯着人家的脸看」
和纱:「不,没什么」
旁白:我察觉到,她又消瘦了一些。
曜子:「那么,状况如何了?」
旁白:嘴里还嚼着冰橘子的时候,母亲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含糊地说着。
和纱:「那应该是来探病人说的台词吧…」
曜子:「关心病人的病情有什么意思啊。比起那个该留意的是你的钢琴啦」
和纱:「嘛,逐渐上道了…吧」
旁白:我也拿了一瓣冰橘子放入口中。…结果,伴随着咯吱咯吱的生硬咀嚼声,又冷又硬的实感一下刺激了我的牙齿。
旁白:…效力太过头了吧,我家的冰箱。
曜子:「明明日本公演以大成功收场现在正该是你大热的时候,可你的回答却这么暧昧不清呢」
和纱:「但是初回公演太失败了吧。追加公演只是刚把那个恶评追平了而已」
曜子:「最终结果好不就行了吗。…不如说,正是因为最开始的失败,追加公演的出色发挥才成了戏剧性的大成功呢」
和纱:「作为一名钢琴家我可不怎么喜欢那评价呢。好像被人说“不知道哪次可以弹好”一样」
曜子:「实际上就是不知道哪次可以弹好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不甘心的话就把自己的水平磨练得更稳定些。每天都去弹个50小时或者100小时吧」
和纱:「如果真能有那样的练习环境,请务必替我准备社长」
曜子:「你知道精神和时间之屋吗?据说那个的理论已经完成了现在只缺实际实验了呢」
旁白:这就是,我们和平常一样的对话,和母亲,在日本时的…
旁白:不,在去日本之前的每一天也是的,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的风景。
旁白:但是…
和纱:「对不起」
曜子:「对呢。所谓的冰橘子,应该是只有表面冻了薄薄一层的冰膜,外皮和里面都还是微妙的很软才行…」
和纱:「因为我的任性,让你又回到了维也纳来…对不起」
曜子:「…我说你不接上我的话题我会很困扰的呀」
旁白:我逃离日本的一周后…
旁白:母亲她,将日本的事情处理完后也回到了维也纳。
旁白:…可是,其实事情根本就没处理完。
旁白:仅仅是为了守护我,而追了过来。而这一次,她是真正地抛弃了日本。…甚至无视了自己的病。
旁白: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人生要在日本完结”,这样微小的,可也是她人生里最后的愿望抛弃。
和纱:「我什么都会去做。不管自己喜不喜欢,我会每天都来探望你,你说的话我也都会听的。所以、所以…」
曜子:「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行?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弹钢琴吧。你可没有闲功夫说什么慢慢上道了哟?」
和纱:「母亲…」
曜子:「而且,我也不后悔回来这边。有心爱的女儿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如今,我就是那么认为的…」
和纱:「…」
旁白:在维也纳最开始知道她病了的事实的时候,被绝望和焦躁和悲叹所占据的我的感情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靠着那事实看清一切前因后果的我。
旁白:母亲她,为何那么执着于日本公演。为什么,希望我能在那块土地上落地生根。
旁白:现在越想越觉得一切都联系起来了,也让我开始讨厌自己了。
旁白:母亲那样沉重的决心,却被孩子气般的失恋践踏了。我已经再也无法喜欢上自己这个笨女儿了。
旁白:都是我的任性。都是我硬将母亲拉回了维也纳来。也许就是因此,让“那个时候”的到来,提早了。
和纱:「对、对了。我刚才去接受检查了哦,就在这家医院」
曜子:「那么,有了吗?我的第一个外孙」
和纱:「明明刚才还在说那种催泪的话题,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把那种严肃气氛维持下去啊」
曜子:「对于你来说那不就是可以左右人生走向的严肃话题吗?」
和纱:「至少现在不是说那种话题的时候。认认真真听我说啦」
旁白:………并没有,怀上。
旁白:所以,我再也不想说那个话题了。
旁白:所以,就让我轻描淡写地带过吧…
和纱:「是适性检查,骨髓移植的」
曜子:「………」
旁白:所以我,只能拼命去完成现在的自己可以做到的事。
旁白:去行孝,这是唯一一件,我可以做到的事。
和纱:「结果还要稍微过段时间才能出来。希望你能再多等一会」
和纱:「如果适性合适的话…不,一定没有问题的。那样的话,我就能为母亲…」
曜子:「………我不会允许的」
和纱:「诶…」
旁白:我的努力,通常,都会用在错误的方向上。虽然我已经有了很多这样的经验…
曜子:「这期间,关于我的病你好像在各方面调查了不少,原来是因为你有了这种傻到家的想法啊」
和纱:「什么叫做傻到家的事啊!」
曜子:「就是字面意思哟。不要做像个傻瓜一样的事。虽然你明明就是个傻瓜」
旁白:可是,只有这次我有自信自己绝对没有搞错方向,所以母亲的那句话,实在给了我不小打击。
和纱:「傻瓜是你才对吧!骨髓移植的话就有很高概率治愈的吧?而亲族的骨髓适合移植的概率最高的吧?」
曜子:「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和纱:「所以啊,不去做检查才很奇怪吧?如果我的骨髓合适的话,母亲你就能…」
曜子:「就算合适,我也绝对不会允许移植的」
和纱:「为什么!?」
曜子:「就是不想」
和纱:「那不能当做理由的吧!」
曜子:「别在病房里大吵大闹。不然我赶你出去哟」
和纱:「当然要吵要闹的吧!明明眼前就有治愈的可能性,为什么你却…」
曜子:「我不能允许,你受到任何伤害…」
和纱:「诶…」
旁白:对…
旁白:仅限于进行平常谈话的时候,母亲她,才一副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的样子。
曜子:「会让钢琴家冬马和纱的身体、才能、神经…留下任何一点伤痕的选择,我都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和纱:「你在说什么啊…?那种事,肯定不要紧的吧…」
曜子:「哪怕有一点点风险我也不会允许。绝对,不可以…」
和:「妈、妈妈…」
旁白:但是,那真的只有『看上去』而已…
曜子:「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夺去我最后唯一一个希望」
和纱:「可是我…」
曜子:「即便那是,你自己的愿望也罢。绝对,不允许」
和纱:「………」
曜子:「我不允许啊,和纱…」
旁白:现在的母亲,对我实在过于溺爱了。
旁白:她一个劲地将我描绘成自己的后继者。
旁白:一个劲地描绘着,自己已经不复存在了的世界的情景…
旁白:………
和纱:「啊…」
旁白:离开医院后,依旧空虚的天空,来迎接我了。
旁白:那是比起来的时候,更加让人找不到归宿的、映衬出我内心的、梦想终结了的天空。
旁白:可是,即便从梦中醒来,现实也仍在继续。
旁白:是因为我已经实现了一生分量的愿望…因为我偷窥了天国的景象,而出现的,比迄今为止更加残酷的现实。
朋:「唔~嗯,这工作稍微和我想象得有点差距呢~」
依绪:「哦,什么? 连你也得上五月病了么?」
雪菜:「在会社遇到什么事了?」
朋:「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又觉得自己不是真的被需要了的~感觉吧」
依绪:「呜哇~,让人感同身受呢。简直像是看见了一年前的我自己」
雪菜:「嘛,最初我也觉得工作和自己的想象有很多差距。可是,才入职一个月而已,毕竟只是个完完全全的见习生嘛」
依绪:「那倒也是呢。会社规模大的话研修期也长吧。朋的场合总觉得接下来一年里都会是见习的感觉?」
雪菜:「现在是学习时期呢。只要拼命去努力的话,视野就会变得逐渐清晰了哦?
旁白:…虽然,这话由只有两年工龄的我来说是没什么说服力啦」
朋:「才不是那种抽象的感觉论呢~是更加具体近在眼前的不满啦」
依绪:「比如说?」
朋:「比如说最近的联谊啊。带着可能会结成什么人脉的期待前去,结果去的也就是些助理导演级别的」
雪菜:「…哈?」
依绪:「…喂」
朋:「简直就是失望透顶。而且这样没有价值的酒会最后竟然还有自己摊钱。这样的话还会有谁愿意去喝第二摊啊,是吧?」
雪菜:「就算你问我们也…」
依绪:「有、有够无聊的」
朋:「什么叫无聊啊。想在这个业界存活下去的话,人脉可是生命哟。那些老人是不是真的没把咱们这类人当做战力看待啊」
雪菜:「啊、啊哈哈…」
依绪:「我承认你的看法很积极,但又实在太过低俗让我没有话回应你了…」
朋:「等等! 那种说法算什么啊。说起来今天不是给我打气的鼓励会吗?当然是由你们二人请客」
依绪:「说什么呢。明明是我们这群人里薪水最高的。今天要用你的第一份薪水来结账,这是早就决定了的哟」
朋:「诶~!?我这第一次薪水根本就没拿到多少啊?」
雪菜:「没事的朋,以后就会多起来了」
依绪:「没错呢,过个一年就会超过我们了」
雪菜:「等成了自由身后收入都会过亿呢」
朋:「嘛,虽然那是早就既定的路线,但也是很严酷的道路哟。你们二位,以后在我被前辈们因为太过嫉妒而欺负的时候可要好好安慰下我哟?」
依绪:「嗯嗯,只要有这份傲慢应该就没问题了吧。那么,祝愿柳原朋小姐~,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可以继续锦衣玉食~」
雪菜:「干~杯!」
朋:「干~杯!
旁白:…可是,因为现在还是穷人一个,所以今天还是你们请客吧?」
依绪:「…切,没上钩」
雪菜:「知道了啦,今天我们来买单。作为交换,你的第一笔薪水要好好拿去为双亲买礼物哟?」
朋:「诶~,用不着那么做的吧。又不是小木曾家~」
雪菜:「那是什么态度!朋,你给我在那里坐好!」
朋:「从刚才开始都一直在坐吧」
雪菜:「正坐啊正坐!说起来,你知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迄今为止才都能没有任何不自由地生活过来的?」
朋:「呜啊…救命啊水泽…」
依绪:「抱歉~!请再来一杯烧酒~!」
旁白:春天来了,我们的第二年的开始,正在变成我们的第二年的日常生活。
旁白:和去年相比,立场稍微发生些改变。和去年相比,变得稍微更值得依靠。然后和去年相比,稍微减少了那么几张面孔。
旁白:………
武也:「啊、啊~!?」
武也:「该死~,这样就19连败了吗…
旁白:我说春希,你也太不留情了吧!」
春希:「是武也你太不擅长格斗游戏了。应该说,迄今为止你有玩过这类游戏吗?」
武也:「是你太擅长了啦。难得我特意手下留情的好意都被你给彻底践踏了」
春希:「所以说、你不用这样勉强陪我也…」
武也:「总而言之你给我换个角色。这次由我来用千鹤小姐!」
春希:「武也…」
武也:「拜托了春希。你对我做做这种程度的让步也没什么吧?」
春希:「………」
武也:「哟…嗯,切,看我的」
春希:「………」
武也:「啊、啊,喂,住手…」
春希:「………」
武也:「…果然在玩游戏时大喊大叫的家伙显得很外行?」
春希:「没办法的吧,本来就是个门外汉」
武也:「你直到刚才为止也是个门外汉吧。为什么就能真出那么复杂的连续技啊!」
春希:「谁知道呢。明明连迄今为止可以做到的事都没法做好的,为什么…」
武也:「…说起来,女性那边现在应该闹得正欢吧」
春希:「…可能吧」
武也:「嘛,男性这边也要不输那边的热烈起来!所以现在就开始第21回战啦!」
春希:「…你啊,真是个不吸取教训的家伙」
武也:「在这之上还是个超绝美男呢。上天不会让一个人完美无缺果然只是迷信呐」
朋:「呐呐,那么这里如何?」
依绪:「阿多良温泉…伊豆吗?」
旁白:在女子会渐入佳境,大脑和肚子都已经因酒和料理所满足,差多不大家都该感到说累了的两小时后。
旁白:朋突然拿出来堆满桌子的旅行会社宣传册子,让我们的活力又一下回复了过来。
雪菜:「嗯,挺好的不是吗?去伊豆的话花在路上的时间也少」
依绪:「嘛,让雪菜有了反应的,不是伊豆这地方而是温泉这个词吧」
雪菜:「…有什么不好的吗?」
朋:「没有不好没有不好! 温泉好啊~。舒舒服服悠悠闲闲又老气使是最棒了~!」
依绪:「说起来咱们这些人大学毕业以来就再没一起旅行了呢。
旁白:嘛,虽然现在和那时比混进来一个多余的人就是了」
朋:「真的很让人期待啊。两代峰城大附属小姐同窗会。
旁白:虽然其中混进一个连提名都没有过的人就是了」
依绪:「我只不过是对那种选拔完全没有兴趣而已!」
朋:「雪菜也没什么兴趣的吧?可是人家却连续三年当选了呢」
雪菜:「好了、你们二人不要又吵起来了。
旁白:那么就决定是阿多良温泉了!还有,完全禁止男子参与」
朋:「PC也好手机也好都不许带!」
依绪:「逃离世俗每天就是喝醉了接着睡大觉!」
雪菜:「就算海滩近在眼前游泳也要在温泉游!」
依绪:「不,没有,才没有那种事」
朋:「果然在温泉里游泳不太好吧」
雪菜:「诶~」
旁白:………
朋:「啊、可是雪菜…不要紧吗? 那个…」
雪菜:「只住一晚的话不要紧。我会挤出时间的。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像今天这样托付给武也君了。对不起哦依绪?」
依绪:「不是,你在这里提起我没什么意义的吧」
雪菜:「什么啊那种说法。这样下去不管过去多久你们两个还是…」
依绪:「雪菜啊…你将春希的一切全部原谅全部接受下来是没什么问题啦,但是用不着连那家伙的说教癖好也揽过来啊」
雪菜:「什么啊…」
朋:「可是,真的可以吗?要是走到一半你来句果然还是在意所以回去吧我们会很困扰哟?」
雪菜:「嗯、我会好好切换心情的。…我呢,最近也察觉到了」
朋:「什么?」
雪菜:「自己如果不能发自内心地去享受人生的话,是没法让他重拾笑容的呢」
依绪:「雪菜…」
雪菜:「而且如果我不好好享受的话,春希君反而会更加在意的吧」
依绪:「真是的,就只有这个难处理的部分,还是完完全全和以前一样啊」
雪菜:「所以二位,不需要在意那方面的。以后也不必客气尽管来邀请我吧」
朋:「可以吗?」
雪菜:「嗯,我认为这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某人」
朋:「嘛,确实,不好好出去玩一次确实受不了了呢。一直腻在一起彼此也都觉得累」
雪菜:「…是,这样呢」
旁白:不…
旁白:对我来说,真的是那样就可以了。一直在一起,就可以了。
旁白:但是对他来说…
雪菜:「在我看来,自己可是没有任何牺牲哟?因为,我希望大家一起变得幸福。所以我会拼了命地去工作,也绝不放过游玩的机会」
依绪:「虽然过去完全没有出去玩过呢」
朋:「现在也是超级蜗居派呢。就算是温泉北原不跟着去的话就绝对不会外出呢」
雪菜:「等等,不要搅乱气氛啊…刚才我可是很认真的哟?」
依绪:「抱歉抱歉。嗯,所以呢?」
雪菜:「然后呢,当然我也会继续去爱着春希君的。这些全是,为了能够和他继续共步人生下去,对我来说这就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吧」
朋:「就算你这么一本正经地秀恩爱我们这边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啊~」
雪菜:「对不起哦?但是,也让我稍微说一些爱情方面的话嘛」
旁白:因为我,无论怎样也无法胜过她的。
旁白:赢不了她的我,是不能用和她一样的办法的。只能在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上去努力。
旁白:…不,是不要太努力但是还是要达成目标。
朋:「那么,雪菜…那个,如果再有邀请的话…LIVE你也会继续了?」
雪菜:「嗯,对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参与的」
朋:「真、真的吗!?你不会放弃唱歌了?」
雪菜:「嗯,绝对不会的。因为我最喜欢唱歌了嘛」
朋:「雪、雪菜啊…」
旁白:对,绝对不会。因为我啊,是非常贪心的。
雪菜:「就因为是这样,差不多也该结束这里,去卡拉OK开第二摊啦!呐?」
朋:「…啊~」
依绪:「…我们两个还是算了吧~」
旁白:所以没法做到像她那样,将他以外的所有全部都舍弃掉…
旁白:………
武也:「可恶,打、上、躲、躲…好,就是现在!」
春希:「………」
武也:「太~棒了啊啊啊~!终于连招成功啦~!」
春希:「…呐,武也」
武也:「干嘛啊,在我快取胜时别来搭话。这是你诱真我操作失误的作战吗?」
春希:「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武也:「………」
春希:「接下来的人生、工作、雪菜…我,到底该怎么做」
武也:「真没想到你向我请教的这一天会到来呢。你刚才的话,真想说给7年前的我们听听看啊」
春希:「武也…」
武也:「从认识的那一刻开始,一直都是你在指真我呢。不管花多少小时多少天,到我信服为止你都会一直说教下去」
春希:「我真是个笨蛋啊。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愚蠢」
春希:「明明要求别人马上拿出结果,可轮到自己时,就什么决心也拿不出来只会随波逐流。结果,让雪菜、让和纱、让大家都受到了伤害…」
武也:「即便如此你还是做出决断了。虽然你自己是认为你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春希:「武也…」
武也:「所以你现在会在这里。即使还有其他的道路,你还是留在了迄今为止所在的地方」
春希:「就算如此,如果那个选择是错的那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吧」
春希:「背叛了雪菜,放弃了和纱,这选择没有任何价值的啊…」
武也:「………」
春希:「可是,我到现在还是离不开雪菜。一直在重复犯下罪孽。这样的人,无法被原谅的吧」
武也:「你是说仅仅犯下过一次错误,就再也不能被原谅了吗?那种事,是不对的吧?」
春希:「不是一次…是一次又一次啊,我总是…」
武也:「反正人类啊,最看不清的就是自己的事了。所以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啊,但是他人的错误却能看得很明白」
武也:「所以说呢,到今天为止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全部都是正确的。…最起码,要比我自己得出的结论正确」
春希:「所以说,这次轮到你来告诉我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武也:「就算这样,你也要自己决定。别来问我」
春希:「…」
武也:「…保险起见我先强调下,不是要你现在做决定哦?要决定的话,还是稍后一点吧」
春希:「稍后是多久啊…多久才好啊…」
武也:「这个嘛…到你能相信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在迷茫和烦恼了那么久之后得出的结果,那个时候吧?」
春希:「…『虽然迷茫却又真信着』,听上去很古怪啊」
武也:「啊啊,很古怪」
春希:「………」
武也:「我说,春希」
春希:「嗯?」
武也:「如果,那个时刻到来了…你迷茫着、苦恼着、要做出某种决定的时候…一定要先告诉我啊」
春希:「武也…」
武也:「如果是你做出的决定,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我当然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我会像以前的你一样,放心大胆地指真你」
春希:「…拜托了」
武也:「啊啊,交给我吧」
春希:「抱歉啊,武也。真的,很抱歉…」
武也:「那台词,还是留到你完全恢复的时候,对你真正该说的人去说吧」
春希:「………」
武也:「然后呢,把那边处理好了就该轮到我了。放心吧,我会让你把下辈子都用来对我报恩的」
依绪:「太好了~,总算是赶上末班电车了呢~」
朋:「啊~,喉咙干巴巴的了。不知道到了周一时能不能恢复原样啊」
依绪:「谁让你特意去和雪菜疯的。明明由着她一个人唱只需要2小时就能完事的」
朋:「要是那样的话多无聊啊。我的发声训练成果不就没法披露了吗」
依绪:「你啊,是不是把今天聚会的主题给忘掉了?」
朋:「是我成为社会人士的纪念会吧?」
依绪:「………」
朋:「有什~么不好嘛。大家一同欢乐的方式也能让雪菜的压力减轻不少啊」
依绪:「嘛,希望会有那样的结果吧。雪菜看起来也比较开心」
朋:「水泽学姐你反而在意过头了。那份担心你只要稍微分给饭冢前辈那边就好了呢」
依绪:「别把话题导向不可理喻的方向。反正我是不会上钩的所以你们还是放弃吧」
朋:「切」
依绪:「哼」
朋:「………」
依绪:「………」
朋:「………」
依绪:「呐」
朋:「嗯~?」
依绪:「你果然,仍旧是反对派?」
朋:「那当然了」
依绪:「你啊,就那么讨厌春希么」
朋:「也不是讨厌。只是,无法原谅他罢了」
依绪:「………」
朋:「肆意地变心,任意地烦恼,随意地坏掉…这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完全没有头绪啊」
依绪:「那个啊…说不定,不能算作是变心吧」
朋:「姑且不论个人感情因素,我觉得现在的北原前辈,就只是个拖雪菜后腿的存在」
依绪:「…」
朋:「嘛,如果我明着这么说雪菜又该和我绝交了,所以我也只能对水泽学姐抱怨一下而已」
依绪:「你多少也顾虑下我的精神感受啊」
朋:「那么水泽学姐你又如何呢?你还能原谅做下那种事的北原前辈吗?」
依绪:「无法原谅…但是,我也不想就这么断绝朋友关系」
朋:「………」
依绪:「他是我交情比雪菜还深的朋友啊。我知道他一直是很正直、很认真地活着」
朋:「就算这样…」
依绪:「而且,我多少也知道些冬马的心情。…嘛,虽说情感强烈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
朋:「那情感的强度不才是大问题吗」
依绪:「不管怎样,雪菜并不希望惩罚他们二人」
朋:「…」
依绪:「嘛,你只要保持现状就可以了哟。就这样,一直只作为雪菜的同伴就好」
朋:「嘛,因为雪菜必须要有我跟着才行呢」
依绪:「而估计武也他,会一直做春希的同伴吧。这样的平衡刚刚好啊」
朋:「水泽学姐呢?」
依绪:「保留意见」
朋:「优柔寡断」
依绪:「因为,我到现在也还没看明白啊。雪菜是真的在勉强自己,还是说她并没有勉强自己…」
朋:「那种事,肯定是在勉强自己吧」
依绪:「…或许是吧。可是那份勉强,究竟是已至极限,还是尚有余裕呢」
朋:「所以说那种事…」
依绪:「即便濒临极限,也仍旧有必经思索之事啊。究竟是强行让他们分手呢,还是依雪菜所期望的,将一切复原呢」
朋:「………」
依绪:「我,不知道啊。即便自己考虑再三,仍不能自信满满啊」
朋:「你这人还真是一到男女之情,就毫无决断踌躇不前呢~」
依绪:「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吧…」
依绪:「啊,抱歉」
依绪:「嗯、嗯…刚才,我们这边也结束了」
依绪:「这样啊…那么,今天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呢。你辛苦了」
依绪:「嗯,那就…诶?现在?」
依绪:「………可以啊。那就,车站前吧」
依绪:「抱歉。我有事先回了」
朋:「约会?」
依绪:「不是啦。就是吃个饭而已」
朋:「刚才不是已经吃了不少了吗?」
依绪:「唱了歌肚子又有那么点饿了」
朋:「即使会错过末班电车?」
依绪:「稍微打发下时间就能坐上头班电车了」
朋:「这不就是所谓的约会了吗?」
依绪:「完全不是。拜了」
朋:「啊…」
朋:「………」
朋:「那俩人也很麻烦啊~!」
雪菜:「啊…」
旁白:『我现在,刚走出图书馆』
旁白:『今天天气晴朗很舒服,我就这么散一会儿步就回去了』
旁白:『说起来,差不多也该回到职场当中了』
旁白:『本周末要去和上司做每月一次的面谈,我想就在那时候提出这个请求』
旁白:『迄今为止,真的很谢谢你雪菜。工作这么忙还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对不起啊』
旁白:『已经,不用每周都来了。这个周末雪菜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雪菜:「春希君…」
旁白:春天过去,日历上标示着夏天已到来。
旁白:那是虽然早晚还很凉爽,但白天已充斥着让人想起来就会流汗的暑气,让人觉得接下来会一直真热不已的时候。
旁白:『辛苦了。可是,不要太勉强哟。走路觉得难受的话还是坐出租车吧』
旁白:春希君他,开始逐渐康复了。
旁白:在和医生商量的同时,一点点地康复着。
旁白:首先每周,他会去图书馆度过一天,在安静中去和他人接触,去和社会接触。
旁白:虽然这件事我当然也很高兴,但对我来说最好的消息,是这个。
旁白:『不过,我也能体会到你今天为什么会想散步。空气使的是很舒服呢』
旁白:春希君他,又会发短信给我了。
旁白:不久前,他还连手机开机都不开的。而现在,他也依旧不会接电话,也不会主动打电话。
旁白:即便如此他依旧会对我,仅仅对我,再次自己主动用话语进行交流。对此,我真的是很开心。
旁白:『啊,我现在,是外出办公移动中哦。并不是翘了工作时间来发短信啦』
旁白:从过去开始,他的短信,就背后支撑着我。
旁白:那些期待着每天只有一次来信的日子。
旁白:那些明明只约定一天只有一封,却还是一边期待会来第二、第三封,然后像现在这样不断回复的日子。
旁白:『…不过在移动中发私人短信,说不算做翘班可有点微妙呐? 啊哈哈』
旁白:就算是所行道路错开的时候,就算是相互拒绝的时候,然后,就算是我们的牵绊受到伤害的时候。
旁白:这时候,靠着仅仅一封短信,我们之间又会再次联系起来。
旁白:『说起来,都已经开始考虑回到职场了啊。好厉害呢,就像基本已经痊愈了一样』
旁白:『可是,不必那么着急也可以的哟。以前我就说过了,慢慢地、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吧』
旁白:『面谈的结果啦、用药啦之类的,还是看过职场的现状后,两人一起好好考虑后再决定吧』
旁白:『所以呢,这周末,我还是过去好了。因为有很多话要说呢』
旁白:『不如说,希望不要夺走我每周一次的快乐呢~我绝对会来的!』
旁白:『那么再见』
雪菜:「周末…吗」
旁白:可是…
旁白:虽然是很开心,但我却不能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自我满足中。
旁白:今天他发来的短信内容,却是显得很积极。那份意欲,呼之欲出。
旁白:可是,正因为如此更让人不安。希望这只是我的杞人忧天了…
旁白:一下子就决定要回归职场,这个判读也下得太着急了些。
旁白:如果这不是和更多的人商谈,再冷静做出的判断的话。
旁白:而且,本周末应该是…
报员:「接下来,是周末的天气预报」
报员:「从明日午后开始,来自西部的湿润空气范围将抵达」
报员:「继九州,四国地方后,估计从本周末开始,从近畿开始关东地区将陆续进入梅雨季节…」
旁白:………
雪菜:「我回来了…」
旁白:然后,周末的星期五…
雪菜:「春希,君?」
旁白:虽然房间依旧是昏暗又封闭的老样子,但这里确实有人存在的气息。
旁白:只是那个气息,并不在平常所在的床铺上…
春希:「我说了不用来也可以的吧」
旁白:而是在床的另一边,房间的角落里。
旁白:背靠着墙壁,仰望着空旷房间的他,传来了比平时更加无力的声音。
雪菜:「面谈呢?」
春希:「………没去成」
雪菜:「是吗」
春希:「雨…因为雨。一直,下个,不停」
雪菜:「嗯,这才对啊。不出去才对啊。你看,我已经全身都湿透了啦…」
春希:「可恶,为什么会下起来啊。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
旁白:和昨天短信内容完全形成对照的语气、声音、还有内容。
旁白:现在的春希君,只要受到一点点刺激,就会像这样,产生激烈的感情动荡。
雪菜:「天气赶上了也没办法。这次,就择日重来吧,呐?」
旁白:坐到他身边。像是为了不沾湿他一样,拉开少许的距离。
旁白:…为了不让他感到害怕,不让他感到痛苦,而拉开一点点的距离。
春希:「可是我,上一次的面谈也没有去。这么一来,我就已经两个月没去会社露面了」
雪菜:「所以说,没有必要那么着急的啦。真是的,春希君从以前开始就是个急性子呢」
旁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的话,应该不会被拒绝的吧。
旁白:…就这样,每日都在变化的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感,今天也,被我用手测量过了。
春希:「这么下去,我就要被大家遗忘了。我这种人,会被认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了」
雪菜:「没有那种事啦。大家,都好好地有在等的」
春希:「为什么会那么想的…雪菜你,对我的职场什么都…」
雪菜:「那是因为…你看,我也干着类似的工作啊」
春希:「雪菜…真好啊。可以那么繁忙」
雪菜:「只是工作效率很低而已哟。还是老样子竟是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春希:「可以被大家所需要,真好啊」
雪菜:「所以说,春希君也是被需要的人啊。大家,不是已经把这份心情写在纸上寄过来了嘛」
旁白:在他的床铺旁边,挂着开樱画报编辑部众人赠与的签字纸。
旁白:据说,这是现在身处美国的春希君前上司,特意打招呼过来让人收集的。
春希:「那只是大家…两个月之前的心情。是还相信我,马上就会恢复精神那时候的心情」
雪菜:「大家都没认为马上就能的哟。总有一天可以恢复就行了,这才是大家的想法哟」
旁白:没错,他就是被现在的会社,需要到了这个程度。
春希:「现在大家是怎么想的谁能够知道…不,也许,大家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旁白:只是,现在的他自己无法相信那件事。
雪菜:「会等的啦…你迄今为止做出的成果,就是有那样的价值。所以绝对,会等的啦」
春希:「谁知道呢。人的感情什么的是很会变的东西吧…」
雪菜:「不,不会变的」
春希:「不,会变的。因为我,就改变了对在一起两年的你的…」
雪菜:「…」
旁白:春希君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话语,连我的心,都被稍稍刺痛了一下。
旁白:但是那份痛楚,多半,和他意图得到的东西有少许不同吧。
春希:「将应该一直爱着的雪菜,背叛了…」
旁白:对,正因为如此…
旁白:所以我才会相信。不会改变的心情,不会褪色的思念是存在的。
旁白:因为五年来一直待在没法忘记和纱的你身边,我才会相信的啊…
春希:「果然,这很不对劲吧…为什么雪菜,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啊…」
雪菜:「所以说,那是我的任性…」
春希:「确实我是说过…『雪菜不在的话我就没法活了』」
雪菜:「是,说过的…」
春希:「可是,正因为如此,留在这样的我身边是不行的吧。如果没法活下去的话,死掉就行了吧」
雪菜:「春希君…不行啊。那种事,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去想啊…」
春希:「我,死了的话…雪菜你,就可以自由了…」
雪菜:「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这么的痛苦,真对不起」
春希:「不要道歉啊…这不是让我显得越来越凄惨了吗…」
雪菜:「春希君…」
旁白:颤抖的他的身体,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蜷缩得最小的。
旁白:好想用力地将那小小的身体抱住。好想将他沉重的辛苦,稍稍地缓和一下。
旁白:可是,现在我做不到。
旁白:因为,我的拥抱,对他来说一定就像荆蔓,只会束缚并伤害他。
旁白:春日已过,日历显示夏日已来。
旁白:然后…
旁白:伴随着酷暑,这湿真的、昏暗的季节到来了。
旁白:………
旁白:……
旁白:…
雪菜:「………啊」
旁白:醒来后看到的,是已经看习惯的天花板。
旁白:并不是两年来,每周末都会看到的他的房间的。而是出生以来一直在看的,我的房间的天花板。
旁白:醒来后打开关闭的窗户,果然今天迎接我的,也是和昨天一样让人讨厌的天色。
旁白:然后今天,雨也…
雪菜:「嗯~」
旁白:没有在春希君房间迎来的周末的早上。
旁白:对,结果昨夜我没在那边留宿。
旁白:因为昨天的他,处于仅仅是我留在他身边就会导致的、每十天就会陷入一次的、心情消沉到最底层的状态的缘故。
旁白:因为雨声、昏暗的天色、湿真的空气,将所有的活力、勇气都夺走了的缘故。
旁白:从经验上来看,那样的日子里,安慰也好,鼓励也好,温柔对待也好,都无法让春希君取回力量。
旁白:所以我,就只有采取从他面前消失…这唯一一个,让他获得少许安宁的做法了。
雪菜:「不能不起床…」
旁白:一边和假日早上必定出现,总是将我绑到床上的低血压战斗,一边缓缓起身。
雪菜:「不能不去…」
旁白:为了能,在春希君的房间里和他一起度过今日。
旁白:那之后,他有稍稍睡一下吗?有多少取回一点气力吗?
旁白:有吃过东西吗?
旁白:毕竟只要不盯着,他甚至会连一滴水都不碰的度过好几天。所以这方面必须好好确认。
旁白:当我一边思考着这类需要担心的事,一边准备脱下睡衣更衣时…
雪菜:「………诶」
旁白:忽然察觉到,刚才自己嘴中说出的话语中,有着让人讨厌的违和感。
旁白:『不能不去』,是什么意思…?
旁白:………
雪菜:「那么,我出门了」
雪菜的母亲:「啊,雪菜,今天晚饭?」
旁白:我周末出门时,从不会说明自己要去哪里。
旁白:而家人们,事到如今也不再过问我要去哪里。
雪菜:「不用了。我会在那边吃」
雪菜的母亲:「…今天你会回来吗?」
旁白:我能滞留的地方,就是如此的别无选择。
雪菜:「…不知道。回不回来我会先打电话回来告诉你们的」
雪菜的母亲:「这样…外面正在下雨,小心不要滑倒了」
雪菜:「嗯,我知道了。那么,我走了」
旁白:这就是,这两年来,对我家而言理所当然的日常。
旁白:直到半年以前,被他们一边苦笑一边看过,而现在,则是让他们一边叹气一边看过的日常。
雪菜的父亲:「等一等,雪菜」
雪菜:「爸爸…」
旁白:可是,今天…
雪菜的父亲:「我有些话要对你说。老婆你也一起听听」
雪菜:「抱歉,今天我很着急。还是今晚,可以的话最好是明晚再说可以吗?」
雪菜的父亲:「不行,不今天说就没用了。要是你不好好听我说完的话,我是不会允许你外出的」
雪菜的母亲:「老公…」
雪菜:「那是…」
旁白:那样理所当然停滞的日常里,吹起了道阴湿的风。
旁白:就像,今天的天气那样。
旁白:………
雪菜:「意思是,要我别再去了?要我,抛弃他的意思吗!?」
雪菜的父亲:「我没有说那种话吧。不要故意把谈话引向极端的方向」
雪菜:「说话极端的是爸爸你啊!」
旁白:连不要再去这种话都说了。连和他保持距离这种话都说了。
旁白:其实,以前我就有察觉到这些意图了。然后今天,这些意图终于被说出口了。
旁白:湿真的空气,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雪菜:「春希他,已经是家人了吧?那么,仅仅因为他得了一点小病就说出这么薄情的话就太残酷了吧!」
雪菜的父亲:「他有真正的家人吧。首先去拜托那边照顾他才符合常理不是吗?」
旁白:『他的问题应该让他的家人来解决』这就是爸爸的主张。
雪菜的父亲:「反过来说,连他的家人的意见都不去听的作法才真的该称作薄情不是吗?」
雪菜:「我不是说明了好多次吗…春希君他,和他妈妈处的很不好啊…」
旁白:把一切托付给,已经好几年没有好好说过话的对方这种事…
雪菜的父亲:「确实那件事我已经听雪菜你提过好多次了,但我并没有从北原君本人那里听过详情」
雪菜:「这些事说出来会让他很痛苦的啊…现在的春希君,不能再负担那样的精神负荷的啊」
旁白:他只会和我说…只会对我,和另外一个人说…
旁白:不,是只会和她,顺便也只会跟我说的,他那已抛弃了的过去。
雪菜的母亲:「北原先生的症状,说不定,就是因为家庭关系的原因所引起的呢」
雪菜的父亲:「那么就更改,该为了摘除那个原因而努力了吧。好好和家人对话的话,不是就可能让事态转好的吗」
雪菜:「让事态转坏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啊?」
旁白:来自妈妈的助言,被爸爸强大的正论很简单的驱散了。
旁白:所以到最后,这个场面只能由我来努力。
雪菜:「虽然爸爸你所说的,确实有可能是正确的,但是只是嘴上这么说的话不觉得太冷淡了吗!」
雪菜的父亲:「我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也是,很担心北原君的」
雪菜:「所以说…」
雪菜的父亲:「所以,我打算去做我能做到的事。…想要和他的家人见面好好谈谈」
雪菜:「诶…」
雪菜的母亲:「老公,你是说…」
旁白:可是,今天的爸爸非常棘手。
旁白:没有像平常那样,仅仅靠正确和强势来说服我,而是展示出了希望理解我们的想法。
旁白:…说不定他也在烦恼该怎么对待和自己一样倔强的女儿吧。
雪菜的父亲:「如果只是因为童年时代的误会导致的不和那么就还有扭转恢复关系的可能。所以去确认一下他母亲真正的心意是必要的不是吗?」
雪菜:「爸爸…」
旁白:爸爸的提案,和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考虑的事情一样。
雪菜的父亲:「只是误会的话解开误会就行了。可是,如果如他所说,有什么很深刻的原因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多做些其他的考虑了」
雪菜:「其他考虑,是什么?」
旁白:所以,爸爸就和我一样,对他的事非常挂心。
雪菜的父亲:「其他就是其他。也有不只交给雪菜,咱们全家人一起来支持他的方案」
雪菜:「其他的呢?」
雪菜的父亲:「那之后的事等谈过之后。再更加认真的考虑决定,要如何是好吧」
雪菜:「………」
旁白:可是…
旁白:爸爸他,不像我一样会犹豫。在思考时,不会踌躇。
雪菜的父亲:「雪菜。我们也会帮忙的。我们是很认真的。所以,你不要在他身上投入过头了」
雪菜的父亲:「你开始工作也才两年。现在的你光是忙好自己的事已经很吃力了吧?」
旁白:如果,将他的家人卷进来后,春希君的状态可能比现在更加恶化。
旁白:长辈对话无法好好进行,在和本人的意愿无关地方,两家之间的代沟反而可能加深。
旁白:这一真,如果这个判断不正确的话又该怎么办才好的不安,爸爸他一点也没有。
雪菜:「要说的…就这些吗?那么我,差不多该出门了」
雪菜的母亲:「雪菜…」
旁白:…就是说,就算方法可能错了导致春希君他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崩溃了…
雪菜:「我觉得爸爸所说的事是正确的…但是,也仅仅是正确的而已」
旁白:那时爸爸一定会用『没办法』,『你们没缘分』之类的话就让事情结束了。
雪菜:「如果光是说道理就能让人整顿好心境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会存在那样的心病了」
雪菜的父亲:「可是,照现在这样下去的话还是不会有任何进展啊」
雪菜:「有进展啊!在治愈啊!我一定会把春希君恢复成原样给大家看的啊!」
旁白:现在的我,不可能会接受那么悠闲的、高风险的选择。
雪菜:「妈妈…你能理解我的吧?」
雪菜的母亲:「………」
旁白:所以我,虽然知道自己的作法有点卑鄙,但还是打算用人数压倒爸爸。
雪菜:「那,妈妈…就稍稍,再多相信我一点吧?」
旁白:将从刚才开始,即便很克制,也一直在帮我说话的妈妈牵扯了进来。
雪菜的母亲:「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时间的话,交给雪菜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雪菜:「妈妈…」
旁白:然后,我的想法成功了。
雪菜的父亲:「老婆,可是…」
雪菜的母亲:「刚才提到的家长间谈话也是,我们并不知道北原先生希不希望我们这么做」
雪菜:「现在还不行哟。春希君他没法做出判断,我也不想让他去判断」
雪菜的父亲:「但是,对方总有一天会变成咱们的亲戚,不管这么做太早还是太迟,比起一直纠结还是一口气解决了更好吧」
雪菜的母亲:「我呢,那个…关于这次的事的看法,觉得你爸爸的有一点不对」
雪菜的父亲:「你说我哪里不对了?老婆,你不担心雪菜的事吗?」
雪菜的母亲:「不,我最关心的正是雪菜她自己」
雪菜:「所以说,我没事的啦。是爸爸担心过头了」
雪菜的母亲:「但是,那和我要说的也不是一回事。…这种话,本来我真的是不该说的」
旁白:应该,成功了的…
雪菜的母亲:「如果,你们二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个…如果再也不行了的话…」
雪菜:「妈…妈妈?」
旁白:所以,我对那时妈妈说出口的话,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雪菜的母亲:「那种场合的话,家长之间没有见面相识这种事过后看来也正好不是吗…」
雪菜的父亲:「老婆…?」
雪菜:「你在说什么啊妈妈!?」
旁白:我的内心受到了很大冲击。
旁白:以为她站在自己这边。相信她会从爸爸那里庇护我。
旁白:可是,刚才妈妈的话语…
雪菜的母亲:「雪菜,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件事,就算抛开北原先生的病,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雪菜:「等,等等…?」
旁白:支持着我的判断。将爸爸的提案覆盖下来。
旁白:但是,那并不是因为妈妈觉得我是正确的,不是因为妈妈觉得爸爸做错了…
旁白:仅仅,是因为我和妈妈的思虑正好重合了。
旁白:我担心惧怕的是家长介入进来,让我们二人关系陷入危机这件事。
旁白:可是妈妈她,担心的是二人关系崩溃后是否会在意家人的联系。
雪菜的母亲:「你也才,24岁而已,就算恋爱失败过,也完全可以重新再来…」
雪菜:「才没有失败!不需要重新再来!我和他会变得幸福的!」
雪菜的母亲:「雪菜…」
旁白:脑中一片雪白,可是眼里却一片黑暗。接着,后颈像被灼烧一样发烫。
雪菜:「为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了,妈妈会说出那样的话!?」
旁白:因为比起爸爸的命令和忠告,妈妈对我的助言,却显得更加的冰冷,更加的尖锐。
旁白:………
孝宏:「姐姐,等等啊」
雪菜:「少管我!反正妈妈又和你说了什么吧!」
孝宏:「在这样的雨天里,你想伞都不打就走吗…给,伞拿去」
雪菜:「………」
旁白:情绪激动地抓起行李冲出家门的瞬间,从天而降的大粒雨滴,毫不留情地砸遍了我全身。
旁白:没有办法只好掉头再冲回玄关。…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的还是拖鞋。
孝宏:「老妈她…有点察觉到了啊」
雪菜:「什么啊」
旁白:我保持着背对孝宏的姿势接过了伞。接着顺手把鞋柜里的胶雨靴也取了出来。
孝宏:「姐姐你和北原哥,不是起了什么纠纷的吗。就是,从提出婚约的那时开始的吧」
雪菜:「………」
旁白:保持着背对他,真是太好了。现在的表情没有被看到,真的是太好了。
孝宏:「北原哥变成那个样子,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那个不是吗…」
雪菜:「………没有啊。没有什么纠纷,所以也不是因为那个」
孝宏:「真的吗?」
雪菜:「当然是真的吧…我们一直相爱着啊。迄今为止是,现在现时仍是,从今往后也是!」
孝宏:「…就算你对我这个弟弟说的那么直接,我也只会觉得很肉麻而已啊」
雪菜:「错全出在说多余的话的孝宏不是吗」
旁白:明明都和他们说了什么问题也没有的,为什么我的家人,都这么担心不已的。
孝宏:「我说,姐姐。你真的,打算和北原哥结婚吗?」
雪菜:「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说出这种话啊。妈妈也是,孝宏也是…」
旁白:然后,为什么我的家人,对不是家族的人,会有这么强的猜疑心的。
雪菜:「你们两人,到目前为止,不是一直都把他当做家人看待的吗!」
旁白:直到半年前,他毫无疑问就是家人来的。
旁白:而且,那是让他非常高兴的一件事。
旁白:因为害羞而微笑不停,床间情话时说的都是这个。
孝宏:「现在也并不是讨厌他了啊。只是,这么下去姐姐就会…」
雪菜:「我就会,怎样?」
孝宏:「………」
旁白:那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雪菜:「没事的…春希君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样的。春希也是,咱们家也是」
孝宏:「已经过去四个月可是什么变化都没有了吧」
雪菜:「需要很多时间的啊,像这种情况」
孝宏:「那么,马上就会好起来就是谎话了嘛」
雪菜:「! 为什么要故意抓我话里的漏洞啊!」
孝宏:「啊,不是,抱歉。只是,现在好像是姐姐你单方面的吃亏付出这样的状态总让我无法释然…」
雪菜:「这么想的话就该一言不发地默默去支持,真正的家人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孝宏:「虽然那倒也是那么回事没错…」
雪菜:「现在是重要的时期啊。可爸爸也好妈妈也好,都完全不明白这一点」
旁白:爸爸他,把他从家人降到了家人候补。妈妈她,不再否定我和他分别的可能。孝宏,开始怀疑起他对我的忠诚。
雪菜:「现在不能不慎重地,慢慢地支撑春希君,不是吗」
旁白:已经,变成站在春希君一边的只剩下我…这样了吗。
孝宏:「………」
雪菜:「干嘛?姐姐我所说的哪里有错了吗?」
孝宏:「我并没有那么想的…只是你那种表达方法,可以吗姐姐? 」
雪菜:「表达方法,指什么…」
孝宏:「『不能不去支持』这种话,就像在说讨厌做也得勉强去做一样啊」
雪菜:「诶…」
孝宏:「一直以来的姐姐的话会说的应该是『我想要支持他』这种话啊」
雪菜:「诶,诶…?」
旁白:『不能不去…』
旁白:『不能不支撑』
孝宏:「虽然我这个外人不该这么一副了不起的口吻说这说那啦…」
旁白:从我的话语中,就快失去了的东西,是什么?
旁白:真强?喜悦?积极?
孝宏:「虽然你平常就一心陷在北原哥身上啦…但是这次你还是稍微注意一点吧?…不要陷得太深了」
雪菜:「真要那么想的话大家就在态度上更费心一点吧!爸爸也是,妈妈也是,孝宏也是!」
孝宏:「………」
雪菜:「…对不起」
孝宏:「没事…我也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了点」
雪菜:「我要走了。今天,我就不回来了」
旁白:那么,我的语言中,逐渐被沾染的东西,是什么?
雪菜:「加油啊…」
旁白:疲劳?义务感?软弱?
雪菜:「我要,加油啊!」
旁白:这么说来…
旁白:要加油…这种话,似乎应该是不能说的…
曜子:「…还真能下呢」
和纱:「这周末一直都会是这种感觉。今天早上,天气预报是这么说的」
曜子:「说起来,日本现在也进入梅雨季节了」
和纱:「………是,这样吗」
曜子:「…果然,你还是不想说日本的话题吗?」
和纱:「不…没关系」
旁白:对日本还留有执念的母亲,和将日本与回忆一起全部抛弃的我。
旁白:无论如何,一谈到那个地方的话题,谈话就会变得南辕北辙。
曜子:「呐,和纱」
和纱:「什么?」
曜子:「窗外,有棵很大的树呢」
和纱:「啊啊,然后呢?」
曜子:「到那棵树的叶子全部掉光的时候,我也就…」
和纱:「初夏再加上降雨,那树暂时只会一个劲长叶子吧」
曜子:「这样的话,到冬天为止都安泰了呢」
旁白:可是母亲她,只有在和我相处的时候依旧努力地,去扮演一直以来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冬马曜子”。
旁白:不过,那种时候的母亲,就连我也能一清二楚地看出她正在“努力去扮演”。
旁白:但是…
旁白:最近,那『最开始还让人很快乐的时间』逐渐地,变得越来越短暂了。
旁白:体重在减轻。饭量也越来越少。手脚更是一天消瘦过一天。
旁白: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差。头发和肌肤变得越发干枯。
旁白:…最明显的是,她已经不再那么费心去整理自己的外表了。
曜子:「你知道吗客厅的壁橱最里面有个小保险柜?」
和纱:「有吗? 那种东西」
曜子:「有啊。然后呢,那个保险柜的钥匙,就放在佛龛的小抽屉里」
和纱:「到了维也纳你还在家里摆佛龛啊…啊,
旁白:咱们家有佛间的吗?」
曜子:「刚才是玩笑啦」
和纱:「啊,啊啊…」
曜子:「正确位置是,我床头柜的,最上面的抽屉里面」
和纱:「啊,是吗」
曜子:「用那把钥匙打开那个保险柜,把放在里面的银行金库钥匙拿出来…」
和纱:「怎么有这么多钥匙啊」
曜子:「但要打开那金库除了钥匙外还需要密码的。我现在就把密码说出来你好好记住。绝对不能记在任何笔记上,只可以记在心里哟」
和纱:「算了吧,好麻烦的」
曜子:「好好记下啊。到需要的时候会很重要的」
和纱:「我对财产也好权利也好都没兴趣的。那种事母亲你也知道的吧」
曜子:「从现在开始就给我有兴趣起来。总有一天你是要继承冬马曜子工作室的哟。…不对,到那时就是『冬马和纱工作室』了呢」
和纱:「好了啦用不着。要是钢琴弹不下去了,就浑浑噩噩地等死好了。就算是那样的人生我也不会后悔的哟」
曜子:「不行,绝对不行!你就算变成孤身一人了,也必须幸福地生活下去才行的」
和纱:「光是有钱是没法幸福的。这种事母亲你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吧…」
曜子:「就算如此,你幸福地等死什么的我也无法接受。所以啊,好好记住我说的话啊」
和纱:「妈妈…」
旁白:然后,就算最开始的快乐时段过去了,母亲的话语也没有就此停止。
旁白:她明显靠削减自己的体力、生命力,才保持依旧保持着轻佻口吻,说出的内容却变得古怪起来。
旁白:那正是,和以往不同的,痛苦的时间。我明明是在和母亲对话,却感觉不到快乐。
旁白:不再跟我开玩笑。不再撇开话题。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无趣的、一点都不愉快的话题。
旁白:遗憾、担心、回忆的话题不断增加。
旁白:那就像是,让我眼前这个正在说话的人,变成不是冬马曜子的他人一样的…
曜子:「呐,和纱…」
和纱:「嗯?」
曜子:「你父亲的事,想知道吗?」
和纱:「不,并不想知道」
曜子:「为什么?」
和纱:「事到如今我已经没兴趣了。仅仅如此」
曜子:「可是,如果我…如果你在这世上变成孤零零一人了…」
和纱:「不管我这之后变成怎样,我的亲人也只有冬马曜子一人」
曜子:「和纱…」
旁白:…顺便说一下,冬马曜子的子孙,看起来也要变成只有我一个人了,这点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和纱:「所以,那种可能如果的话题不要再提了。我说了很多次了,我并不感到后悔,对母亲也没有厌恶,没有憎恨」
曜子:「和纱…」
和纱:「………别哭啊」
曜子:「对不起,和纱…什么都,没有给你留下…,呜,呜呜…」
旁白:母亲的呜咽声替代了雨声,在病房里静静回荡着。
和纱:「所以说,不要哭了啦」
旁白:我的这句话,并不是出于害羞才说的。而是真的,不想她再哭下去了。
旁白:因为,这样太过悲哀了。
旁白:迄今为止,满不在乎地活着的母亲的人性,正在逐渐地崩溃。
旁白:那,说不定意味着…
旁白:在生命消逝之前,冬马曜子这个存在本身已经,缓缓地迎来了死亡吧…
旁白:冬马曜子,对我来说就是傲慢之神。是任意妄为的母亲。是双手无法触及的宿敌。然后,是可以让我安心交谈的亲友。
旁白:可是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是一名担心年轻人前途的,心境平和的老人。
旁白:这并不是,我所追求的,这个世界所追求的冬马曜子…
和纱:「呐,母亲。快点出院吧…」
旁白:所以,无法再继续忍耐那样气氛的我,将毫无道理的难题,推给了比我还弱小的她。
和纱:「那样的话,我就又能弹钢琴给你听了。我的水平可是比上次音乐会时更上一层了哦?不管一天50小时还是100小时我都会弹给你的」
旁白:因为我现在,还是很懦弱。
旁白:还是那个追随母亲影子的没用孩子,还没法马上从这样的角色中毕业。
和纱:「你想听什么?贝多芬? 舒伯特? 莫扎特?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马上弹给你听的哦?」
曜子:「………」
和纱:「所以,所以啊…不要,再那么悲哀的…」
曜子:「…cloture」
和纱:「诶…?」
旁白:就在,那时…
旁白:稍稍抬起流泪的双眼,母亲她,轻轻地说了。
曜子:「cloture就好」
和纱:「………」
旁白:那估计是,即便是听惯古典音乐的人,也无法一下就想起来的短小曲子。
旁白:作曲者,创作年代,甚至连曲名都不详的曲子。
旁白:cloture这个现今通用的名字,只不过是宣称这首曲子起源自法国的人们擅自所起的通称。
旁白:德国人那边也有Die andere Seite des Glucks这样,因为主张此曲出自德国,而起的完全不同的名字。
旁白:然后不管哪一个,都是我所熟知的曲名。
曜子:「是我,在<R欧真|这边>最初登台所弹奏的曲子…是我,这一生弹奏的最多的曲子」
旁白:对,因为那是母亲最为擅长的…然后,更重要的是…
和纱:「竟是,合奏协奏曲…?」
旁白:钢琴协奏曲。必须和管弦乐,协同演奏。
旁白:也就是说,是必须要开一场音乐会,而且还要得到管弦乐团的协助…
旁白:是仅靠我自己无法办到。不借助众多他人力量,就无法演奏的曲子。
雪菜:「………」
朋:「…就是这么回事了。呐,我可以认为雪菜你决定参加了吧?」
雪菜:「………」
依绪:「…喂,雪菜」
雪菜:「啊,对,对不起。我完全没听」
朋:「真是的~既然是每月一次的闺蜜聚会,就不要顾虑其他集中精力全力享受啊~」
依绪:「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雪菜」
雪菜:「不,没有,没那种事的哦。抱歉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旁白:朋提起话题的时候,时钟的时针,正指在晚上九点的时刻上。
朋:「所以说,是LIVE啊LIVE!10月里会有特洛伊的10周年纪念LIVE召开啊」
雪菜:「LIVE…吗」
旁白:今天,是每月惯例的闺蜜聚会。
旁白:在这时,武也君会代替我呆在他的屋子里。所以,今天是我可以尽情玩乐直至深夜的日子。
旁白:可是…
朋:「对,是整夜演出的全乐队正规演出哦!周六晚上开始全部演奏结束后才会解散。定好了的只有出演顺序,每一队的表演时间自己掌控」
依绪:「这还真是~,有这么随便的LIVE吗?」
雪菜:「啊哈哈,还真是特洛伊的风格呢。经常真用那里的乐队间关系都很融洽。彼此完全没有针锋相对的感觉呢」
朋:「10月第一个周六18点开始。你会来吧?」
雪菜:「唔~嗯,果然一通宵还是太勉强了啦。应该还是只去看看认识乐队的演出吧。要是那些人的顺序靠前的话就好了」
朋:「不,可不是『只是去看看』哟…雪菜也要出演的啊」
雪菜:「诶…?」
旁白:原本让人放松下来的,三人一同度过的时间,如今却变得有些沉重。
朋:「我说了所有成员的吧?所以Routes自然也要参加的啊。那么理所应当地,我们的歌姬SETSUNA也要参加!」
依绪:「哦~这个好啊。雪菜的歌,已经好久没听过了」
雪菜:「诶? 可,可是…我,只不过是代唱歌手啊」
朋:「会那么想的,在那个乐队里就只有雪菜自己而已哟?
旁白:不如说那些成员拜托了我一定把你拉来啊~」
雪菜:「怎么会…」
旁白:可是,在那里的朋,却带来了一个比起平常还要稍微沉重一点的话题来…
朋:「不过Routes很有人气所以可能会变成压轴。所以拖到大半夜的可能性很高…」
雪菜:「啊…那样的话果然不行呢。我不会去的哟」
朋:「不要紧的,周末嘛。你双亲那边我会去和他们说明的啦」
雪菜:「…就因为是周末,我才更去不了啊。朋的话,该知道为什么吧?」
依绪:「雪菜…」
朋:「…仅仅是一天而已哟?是特洛伊的纪念日哟?雪菜你,多少也受过他们的照顾吧」
雪菜:「可是,需要事前练习的吧?我要为此,牺牲几次假日呢?」
朋:「那种事1、2回就够了吧。之后只需靠<R个人练习|卡拉OK>磨练就行了吧」
旁白:朋那一如既往的好兴致,对现在的我而言有点辛苦。
朋:「啊,对了!这样的话,把北原前辈也叫来吧。看到雪菜唱歌的样子,他也能多少回复些活气的吧」
雪菜:「那个绝对不行!现在的春希君是没法出现在人多混杂的地方的」
朋:「诶…」
旁白:对,这女孩总是这个样子。真的是我行我素。
旁白: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虽然我知道…
依绪:「…别生这么大气啊雪菜。朋她,只是不知道详情而已吧」
雪菜:「生,生气什么的…只是,希望她能理解。希望她能,理解春希君的事」
朋:「那,那个啊,因为我是这种性格嘛,光只是把想说的说出来,就显得很伤人了啦」
旁白:为什么,不得不变成这个样子呢…
旁白:会变成那样的感觉,到底,是谁的错呢…
朋:「就算如此,雪菜也应该来享受啊。要连同北原前辈的份,一起享受啊」
雪菜:「…春希君的,份?」
朋:「对啊,是雪菜自己说的哟?不记得了吗?」
雪菜:「…」
旁白:『…我呢,最近也察觉到了』
旁白:『自己如果不能发自内心地去享受人生的话,是没法让他重拾笑容的呢』
朋:「不行啊,现在这样的话…你们两人,会一起堕落的啊…」
旁白:现在听来,那简直像是我不认识的人所说出的话,是很粗神经的完全不看气氛说出的话。
朋:「或许你想承受他的痛苦,但不管雪菜你如何痛苦,他都不会快活起来的哟?那个北原前辈的话自然不言而喻吧?」
雪菜:「即便如此…现在是,不行的啊」
朋:「雪菜!」
雪菜:「当时能够说出那种轻松的话,是因为时期不一样啊!」
旁白:如今的我,已经,连和那个时候的我自己都无法好好相处了…
雪菜:「然后现在已经不是那样的时期了!」
依绪:「雪菜…」
雪菜:「朋你什么都不明白!不管谁,都不可能明白的啊!」
依绪:「雪菜」
雪菜:「…」
依绪:「到此为止。今天就此解散了」
雪菜:「依,依绪?」
依绪:「行了,你就去春希那里吧。…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很在意时间吧?」
雪菜:「啊…」
旁白:梅雨过去,真正的夏日到来了。
旁白:天空湛蓝,鲜烈,高阔。浮于那天空中的太阳,终于像是将自己本来的力量解放一般散发着猛威。
旁白:可是…
旁白:却依旧不能将我的世界中的阴湿、昏暗驱散出去。
旁白:………
朋:「…呜,呜诶…呜诶诶诶诶…」
武也:「…我说,还以为比平时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偏偏就给我来这个啊」
依绪:「哎呀~抱歉。我一个人实在应付不来」
朋:「我,我…又惹雪菜生气了啦…呜诶诶诶诶诶~」
依绪:「你那样不就好了吗。不那样就不是柳原朋了不是吗」
朋:「是,是吗?是那样吗…?」
依绪:「就是啊。只有这次是雪菜她错了。我明白,你所做的都是正确的」
朋:「就算这样,不让雪菜她本人明白的话不就没有意义吗…呜诶诶诶诶…呜…呜,呜呜…」
依绪:「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啦…所以我以前不是说了吗,朋,你可绝不要放弃做雪菜的伙伴了哟?」
朋:「唔,唔嗯,唔嗯…,呜呜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武也:「…你们两个可要请我客啊?让我喝到这么难喝的酒」
旁白:………
朋:「呜呜…呜呜呜…」
武也:「原来如此,发生了那样的事吗…」
依绪:「那么,实际上如何呢?春希那边的情况」
武也:「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有的日子会一直睡着,就算醒着,感觉也和睡着了没太多区别」
依绪:「是吗…」
武也:「嘛,不过,并没有什么一时冲动做下傻事的迹象,所以总之还是能撑过去」
依绪:「那么,雪菜为什么会那么的…」
武也:「对雪菜妹子而言,就是因为春希没有任何变化,才让她积累了压力吧」
依绪:「嗯~」
武也:「她也许开始这么想了吧,自己派不上用场什么的,自己只会碍事什么的」
依绪:「可是啊,她自己说了的吧。这事很花时间必须要看得长远些」
武也:「就算如此,她也一直期待着吧。期待春希情况,多少出现一点转好的征兆」
依绪:「那份期待一点点,一点点变成了失望,让她的心不断地被消耗…」
武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春希也还没缓过来,雪菜妹子这边又来」
依绪:「怎么办啊…」
武也:「很可惜,关于这个的答案,现在拿不出。我们能做的事是有限的」
依绪:「那么,有谁…能拯救那两个人?」
武也:「到最后,可能只能由他们自己来解决。春希和,雪菜妹子,还有…」
依绪:「那种事…办不到吧」
武也:「嗯…」
依绪:「而且,就算春希因此回复过来,那这一次他们两人也就彻底结束了啊」
武也:「到了那时…到了那时可能会那样吧」
依绪:「…」
武也:「不管彼此如何的相爱,无法结合的命运啊,南辕北辙的相性啊,这样的东西,可能还是会冒出来的」
依绪:「你指的,是哪一边?」
武也:「谁知道」
依绪:「………」
武也:「………」
依绪:「啊~啊,难得拿到了奖金,为~什么会陷入这么阴湿的气氛啊。怎样? 去重新喝一杯吗?」
武也:「在那之前…这家伙,怎么处理?」
朋:「呜呜呜呜呜唔…呜呜呜呜呜…」
依绪:「那当然…不把她平安送回去不行呢」
武也:「由我来送好吗?」
依绪:「怎么可能好」
武也:「那么就在这里解散依绪你来送她?还是说三人一起离开,先把朋一人送回去?」
依绪:「三人一起」
武也:「哦,少见的即答」
依绪:「力气活是男人的工作吧」
武也:「什么啊那古老的价值观。本来,论实际马力的话你更强吧」
依绪:「真是失礼的家伙啊…本来,在这里解散的话就没法重新去喝一杯了吧」
武也:「你啊,还真是相当地老实配合呐」
依绪:「请管这叫做变成熟了」
武也:「也就是说接下来是成熟的交流了?」
依绪:「别说傻话了,朋就交给你了。我去那边把账结了」
武也:「了解。
旁白:喂~,朋,至少你走到出租车那里去吧~」
朋:「嗯~?呜呜呜呜呜~…」
依绪:「………你也是,差不多该成熟一点了吧」
美代子:「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株式会社冬马曜子工作室日本支部」
美代子:「非常遗憾地通知您,目前,本工作室处于业务休止中」
美代子:「若有要事相告的话,请您联络冬马曜子工作室欧真本部。本部的联络电话号码是…」
和纱:「你究竟要休息到什么时候啊,美代子小姐…」
旁白:虽说通话时间仅维持了数秒,但一想到给日本的国际长途电话费打了水漂,就让我重重挂断了电话。
旁白:从最开始的电话算起这已是第十次通话,差不多这一个月来接听的都是录音留言,日本支部已经完全进入开店休业状态了。
旁白:…嘛,虽说第3次打电话时我就多少察觉到这状况了。
旁白:『cloture就好』
旁白:从听到母亲从喉中挤出的那个曲名起,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
旁白:我到现在,还在日夜埋头于寻找和我配合演奏这曲子的管弦乐乐团这一行为中。
旁白:不如说,多半因为负责找寻的人是我的缘故,才变成要一直日夜埋头寻找的状态。
旁白:最开始时,只是利用练习的空闲,从电话本里找出各乐团事务所的号码打电话过去进行交涉…打到第三家时就无法继续了。
旁白:应该说,是我完全不得要领的交涉,让冬马曜子工作室的信用产生问题了。
旁白:…为什么所有人,和从没见过的人第一次见面,就可以叽叽喳喳地谈起来的?真是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旁白:从那之后,我改成发邮件了。
旁白:设置好电脑花了3天。设置好邮件和网络花了3天。然后,思考如何书写文字,又花了3天。
旁白:将那花费了将近10天作成的文章,依次发给在网上找到的乐团的邮箱之后,那边送来的…返回来的是暴风雨一般的提问。
旁白:关于资金的问题、关于日程的问题、关于会场的问题,结果,为了回复这些提问又花了三天,再次返回来的是暴风雨一般的疑问、愤怒和拒绝。
旁白:…那种『来日方长慢慢谈』的日式作法,果然在这边是不被人理解的。
和纱:「啊,那个…艾玛女士?那个,是我,和纱」
旁白:就在这样无意义的浪费了半个月之后,一位我忘了见没见过的欧真本部职员,将寻找乐团的工作一手承接了下来。
和纱:「啊啊,那么事情怎么样了,啊,嗯,这样…找到了?」
旁白:说起来她…艾玛真贝尔肯,原本只是作为母亲助理的存在,像日本支部的美代子小姐那样的胆识和知识量都没有。
旁白:所以寻找的工作依旧进展艰难,到今天为止,肯坐到谈判桌前和我们交涉的乐团还…
和纱:「是吗…还是一个也没」
旁白:这样的数目而已。
和纱:「嗯,嗯…多谢了。有进展的话请联络我,拜托了」
和纱:「呼…」
旁白:经过这次我总算体会到了。
旁白:因为日本公演的事情,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了怎么样的误解。
旁白:『冬马和纱』,这个突然出现的钢琴家名字,理所当然地,还完全没有在这边为人所熟知。
旁白:另一方面『冬马曜子的女儿』这样的名头也不管用。
旁白:这边的人,都和音乐打交道了很久,像那样靠着前人名头的二世祖卖点是看都不看一眼的。这里是完全的实力主义的世界。
旁白:就这样陷入四面楚歌的我,终于开始打算动用禁断的最终手段了。
旁白:那是利用会被『日本人钢琴家』『冬马曜子的女儿』这些金字招牌完全吸引的国家,这种自己最最讨厌的恶趣味方法。
和纱:「对了,Ensemble的主编…名片是放在」
旁白:经由日本支部,和日本的乐团签约把他们叫来维也纳,开一场纯粹由日本人构成的音乐会…
和纱:「…嗯,我在说些什么呢…那不就是开樱社吗…」
旁白:这可能会产生赤字…不如说,这计划一定会出现赤字的,我已经被逼到了这种地步。
旁白:但是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必须让母亲听到。cloture。
旁白:因为,说不定,这是…
和纱:「啊咧…?」
旁白:就在我这样思考时,笔记本上出现了有新邮件到来的提示。
旁白:确认了下来件地址,发现这是没有给我最开始发出的邮件回信的,从这里走五分钟就能到达的市民乐团发来的。
旁白:可是,我满心期待打开的邮件一看,马上又让我消沉了下去。
旁白:因为虽然文章写的很客气,但一看就让人看就明白邮件主旨是拒绝。
和纱:「啊…」
旁白:而,就在那客气的拒绝文章下面…
旁白:添加了一份把我介绍给别的管弦乐团的介绍信。
旁白:………
曜子:「…佛朗兹真迪普雷真管弦乐团?」
和纱:「唔」
曜子:「……你是说那个弗朗兹真迪普雷邀请你了?」
和纱:「嗯」
曜子:「………」
和纱:「………」
旁白:和我想象的一样…
旁白:母亲她,在听到乐团名字的瞬间,全身僵硬了。
曜子:「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和纱:「我会去做。这是母亲你的愿望吧?」
曜子:「可是,那可是弗朗兹哟?…你最讨厌的」
和纱:「………」
旁白:弗朗兹真迪普雷…
旁白:以巴黎为据点活动的法国指挥家。
旁白:年龄30过半。实力嘛,在竞争激烈的法国也是有保证。
旁白:他率领的管弦乐团定期公演总是座无虚席,而且还要提前一年才能预约到位子。正是所谓风头正劲的指挥者。
旁白:不管在世中的地位还是名声,都是冬马和纱这样的东洋钢琴家所无法比拟的大人物。
和纱:「既然我说过做就会做。…虽然『一次也不许碰我』这个契约条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的」
旁白:………然后,他是母亲过去的情人。
旁白:而且还是以前,勾引过我的色鬼混蛋。
旁白:这一次的契约问题,可以说,全都集中于这关键的一点上了。
曜子:「嘛,多半那方面你不用担心的哟。那家伙,一到音乐会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和纱:「…我可以相信这话吗?」
曜子:「诶诶,不会错的。不如说这次他是想出手也没法出手。因为,这次在背后牵线搭桥的多半是…」
和纱:「多半,什么?」
曜子:「不,没什么。比起这个,音乐会什么时候召开?」
和纱:「那个…9月28日」
曜子:「就在两个月后吗…」
和纱:「再往后对方就没时间了。这次本来还是跟纽约公演的主办者吵了一架取消了才空出来的」
旁白:原本,弗朗兹真迪普雷真管弦乐团还能在年内挤出空闲就等于是奇迹了。
旁白:电话里,哑口无言了有三分钟的艾玛女士是这么说的。
曜子:「知道了,我一定会活到那个时候。不管要付出什么辛苦,呢」
和纱:「………啊啊,你就那么做吧。我会让你听到的,最棒的合奏协奏曲」
旁白:无论如何,还有,两个月。
旁白:到那时为止,我一定要让cloture成型。
旁白:一定要,传达给母亲。
旁白:无论如何,都要赶上…
旁白:………
曜子:「谢谢你…老爷子。抱歉我要先你一步离开了」
旁白:夏日,在继续。而且酷暑也在增加。
旁白:增加到了让人觉得天空的蔚蓝和高远以及其他一切,已经全都无所谓了的地步。
雪菜的母亲:「雪菜?」
旁白:仅仅是呆在外面就让人流下汗水的白昼、翻来覆去多少次也睡不着的夜晚,毫不留情地夺走了我的体力。
旁白:不…
旁白:被夺走的,真的就只有那些吗…
雪菜的母亲:「雪菜!我开门了哟?」
雪菜:「嗯~…」
雪菜的母亲:「…干嘛啊?这么热还从头到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会变成中暑的哟?」
雪菜:「呼啊…也是呢。早安」
雪菜的母亲:「才不是什么早安啊…你以为现在是几点啊?今天,会社那边呢?」
雪菜:「啊啊…抱歉我没说。昨天我已经向我们公司提了申请,对方也给我假了」
雪菜的母亲:「是那样吗?」
雪菜:「嗯,就从昨晚开始放。这个月的负担稍微重了点…」
雪菜的母亲:「什么啊,既然那样的话你昨天就该和家里说啊。你那份早饭都放凉了」
雪菜:「对不起…今天我就不吃早饭了。还有,午饭也不用做我那份了」
雪菜的母亲:「雪菜…?」
雪菜:「真的是感觉很辛苦啊…现在完全没有食欲」
雪菜的母亲:「你啊,不要紧吧?」
雪菜:「不要紧啊。只要撑过今天的话…」
雪菜的母亲:「…真的是生理痛吗?」
雪菜:「………是啊。只是这种事,不要干脆地说出来啦」
雪菜的母亲:「………」
雪菜:「过去一天后,马上就会变得精神了,明天我会好好出勤上班的。所以仅限今天,就别管我了」
雪菜的母亲:「既然你都那么说了,今天就相信你吧…」
雪菜:「就是那么回事。那么,晚安了」
雪菜的母亲:「可是,如果身体出现什么异常的话…不,哪怕只是感觉到什么征兆,都要马上说出来哟?」
雪菜:「知道了啦」
旁白:不可能,说的吧…
雪菜的母亲:「那么,晚安。妈妈我,今天得出门一趟…」
雪菜:「一路小心。这种程度,我没事的」
旁白:如果真的告诉妈妈那种事,她一定,会对爸爸说吧?
旁白:然后爸爸他,就会察觉到我的古怪了吧?
雪菜的母亲:「…我知道了。一定要老实呆在家哟?…只有今天,别再来一句『果然已经回复了』,就又出门跑去“平常去的地方”这种事了哦?」
雪菜:「知道了啦…」
旁白:就不会再允许我去“平常去的地方”了吧…?
雪菜:「………」
雪菜:「………呜」
雪菜:「~~~!哈啊,哈啊,哈啊啊…」
旁白:确认妈妈已经走下楼梯后,我才终于,从蜷缩的被窝里真了出来。
旁白:睡衣因为被汗水浸得太透,穿着非常不舒服。好奇怪啊,空调失效了吗…
旁白:直接就这么拿去洗的话,我的状态就会暴露。只好趁妈妈外出时自己洗了。
雪菜:「哈啊…啊」
旁白:昨夜…
旁白:彷佛身体里的水分全部流失殆尽的讨厌感觉,在一整晚中,持续向我袭来。
旁白:甚至,到了已经变成早上的现在也没停止。
旁白:…不,不仅仅是昨夜。这数日来,每天夜里都是这个样子。
雪菜:「好热…啊」
旁白:仅仅是稍微起身了一下,马上就又跌回床上。
旁白:脑袋晕乎乎的。眼前一片模糊。最重要的是,气力提不起来。
旁白:可是,到昨天为止总算还能起得了床。早上,可以装出平常的样子出勤去上班。
旁白:…虽然工作效率完全不能行就是了。
雪菜:「不给会社…打个电话不行」
旁白:昨天已经提过申请什么的,当然,是现场编出来的谎言。我只是,没法从床上起来而已。
旁白: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雪菜:「不要紧…的」
旁白:嗯…只是单纯的苦夏罢了。休息一天的话,一定就会恢复成原样了。
旁白:因为,明天就是周五了。只要再去一天会社,马上,就是周末了…所以,无论如何…
旁白:到了周末,就能和他见面了。只要再努力一日,就又能和春希君见面了。他一定,在等着我。
旁白:所以,要加油啊,我…
旁白:………
旁白:……
站内广:「开往御宿的一号线列车,即将进站。请退到白线后等车」
旁白:然后…
旁白:现在是比我所期待的周末,稍微迟了…半天左右的日子。
旁白:平常的话,周五结束工作后我都会直接去他的房间。可是,我开始向那里出发的现在已经是周六上午11时。
旁白:我到底还是因为周四的身体不适而休息了,如果周五不在家过夜家人就不会给我外出许可了。
旁白:所以没办法,我昨天只好在家放松静养了。
旁白:托这番功夫,今早我的身体状况变好了。汗水不再出个不停,也不再觉得头疼,最重要是,我好好睡了一觉。
旁白:所以已经,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了。
旁白:对了…在去他房间前,先去把东西买好吧。
旁白:一周的食材、日用品。啊,这么说来洗衣用的洗涤剂已经用完了的样子。
旁白:那么,到了房间后,先把午饭做好和他一起吃,然后把洗涤、扫除做完,接下来就是晚饭时间。
旁白:再之后,可以的话,想和他说说话。
旁白:我这一周来都做了什么事、春希君这一周来的感受。
旁白:诉说,倾听,慢慢彼此沟通…
站内广:「一号线,即将发车。车门即将关闭。请小心」
旁白:嗯,就是这种感觉。本周不得不把在一起的时间缩短一点,但只要撑过下周,这次就有孟兰节假等着我们。
旁白:那样一来,就能更长久地,和他在一起了。
旁白:这份夏日的酷暑、工作的疲劳都会被吹散,让人欣喜的安稳时间就会开始了。
旁白:让我心情跃动。
旁白:………
雪菜:「…哈,哈啊…哈啊…」
旁白:本应该让我心情跃动的…
雪菜:「啊,咧…?」
旁白:有哪里…不对劲。
旁白:呼吸,好辛苦。汗水,无法停止涌出。
旁白:好奇怪啊…明明今早,已经没事了的。
旁白:明明离开家的时候,把阻止我的妈妈甩开的体力,还是有的啊。
旁白:越靠近车站出汗出得越厉害这现象,明明只是因为,这烈日下的酷暑的缘故啊。
旁白:还以为躲进月台的阴影后…登上开放了冷气的电车后…这出汗现象马上就会停下来的。
旁白:可是现在,因为全身汗水都变成夺走体温的寒气而颤抖的我,连乘上只需乘坐一站就能下车的电车这事也做不到。
雪菜:「…哈啊,哈啊…哈啊啊…」
旁白:就算电车来了,也只是呆站着,然后,仿佛全身都麻痹了的讨厌感觉向我袭来。
旁白:和我被长椅束缚住了的身体对照只有大脑拼了命的向身体发动『动起来啊』的命令。
旁白:啊咧,啊咧…?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旁白:汗水无法止住也是,呼吸变得急促也是,害怕混迹于人群也是,无法乘坐电车也是。
旁白:难道说,这是…
旁白:对于接下来要去的场所,我的身体,产生了拒绝反应…?
雪菜:「…」
旁白:这份自己不可能会做出的糟糕想象,这次又勾起了我的呕吐欲。
旁白:因为,不可能有那种事的。这一周来我不是一直期盼这一天吗。因为留在春希君身边就是我的幸福啊。
旁白:看着他的睡脸,把他不多的话语铭记心中,去观察他稍稍有那么一点改变的表情,像那样在他身边,守望他的回复。
旁白:………可是那种事,只是我的自私吗?
旁白:有我留在身边时,春希君他,总是很辛苦。
旁白:他的睡脸挤满了苦真,他的话语总是刺伤自己,他的表情总是充满了悲伤…
旁白:我总是这样,在那样的他身边,眺望着他的绝望。
旁白:是吗…这样瘟神每周都会出现,他的状况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旁白:所以天神大人,才让我远离他吗?那样的话,我就能让他感到安心了吗?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他的重担吗…?
旁白:所以才像这样,去保护他吗…?
雪菜:「不要…」
旁白:不对…这样的想法,才真的只是丑陋的狡辩。
旁白:是将自己的身体无法跟上自己心情这一愚蠢行为的,正当化的狡辩。
雪菜:「不要啊…」
旁白:可是,太热了…
旁白:而且,就算是去了,又会怎样…?
旁白:就算留在身边,也不会被诉说爱语,也不会被用力拥抱,在那没有我容身之处的房间里…
雪菜:「救救我…」
旁白:无偿的爱,究竟是什么呢…
旁白:果然,不是你的话,就无法明白的吗…?
雪菜:「救救我,和纱…」
旁白:………
旁白:……
旁白:…
雪菜:「我回~来啦~」
旁白:打开玄关的大门后,是和平常一样的无声空间。
旁白:只有我的声音,在大声回荡的空间。
雪菜:「啊~,空调好舒服啊~!再也不想出去了~」
旁白:可是,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凉爽空气,强调着家主正存在于此。
雪菜:「外面啊,真的是好热呢~。感觉都要被热死了哟~」
春希:「是吗…」
旁白:那位家主,今天正在摆弄餐桌上的电脑。
旁白:脸色稍微变好了一点,是虽然灰白但并非青白的,让人感觉这样也不错的脸色。
旁白:嗯,今天的状态可能相当好呢。
雪菜:「午饭要怎么吃?时间有点晚了,那吃清淡点的素面可以吗?还是说,想吃得丰盛点?」
春希:「我吃什么都行吧」
雪菜:「总觉得这种什么都行才是最最难办到的呢~。嘛,也罢。那么就午饭吃清淡点晚饭吃丰盛点吧。今天的猪肉很便宜我买了好多呢」
春希:「…?」
雪菜:「对了,既然难得有猪肉,午饭,就吃涮肉凉拌菜吧…嗯,这个好!」
春希:「雪菜」
雪菜:「啊~,可是那样的话就变成白天晚上全是吃肉了啊。这样的话晚上还是吃别的好吧」
春希:「呐,雪菜…」
雪菜:「怎么了春希君?午饭…」
春希:「你怎么了,今天?」
雪菜:「?
旁白: 啊啊,抱歉哦昨天没能过来。这一周,一直都在加班啊…啊啊,没事啦,只是工作稍微赶巧地堆到了一起」
春希:「不,我要问的不是那个…」
雪菜:「马上就做好了哦。抱歉了,再稍微等一下」
春希:「………」
旁白:不好,差点就…说起来,对人强调自己很繁忙而给对方带来疏远感这种事可不好啊。
旁白:不管再怎么心情跃动,要是闹得太厉害都是不好的呢。
旁白:………
雪菜:「呼嗯~,我吃饱啦~」
春希:「…这就够了吗?」
雪菜:「嗯,肚子鼓鼓的了」
春希:「不是根本就没怎么吃吗」
雪菜:「早上,稍微吃多了点啊。抱歉,剩下的就拜托春希君你解决了」
春希:「这么多我吃得完吗…」
雪菜:「剩下也可以哟。不过到那个时候就会直接成为味噌汤的配料了呢。啊哈哈…」
春希:「………」
雪菜:「果然吃不下吗?」
春希:「不…我要吃。只是,不运动还吃这么多可能要发胖了吧」
雪菜:「对了!作为饭后运动不稍微出去散个步吗?哪怕是去附近的公园就也行啊」
春希:「散步吗…嗯,我没问题啊」
雪菜:「话说,啊~,可是,果然在这样的酷暑里突然就跑出去的话,会中暑的呢。抱歉,刚才的取消!」
春希:「………」
旁白:好危险,犯了低级错误。现在外出什么的,我在说什么啊…
旁白:………
雪菜:「真的? 好厉害呢!」
春希:「嗯,基本上可以做到早起了,虽然并不代表睡眠变得安定了」
雪菜:「是吗,是这样吗…那么,这次离职场复归也不远了呢!」
旁白:从春希君口中说出的话语,是一大捷报。
旁白:上一周的诊断结果比想象的还好,医生给开出的药分量也减少了。
春希:「嘛,虽然考虑下迄今为止发生的事,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就能复归就是了」
雪菜:「不不,这一次绝对可以哟!绝对,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哟…」
春希:「雪菜…」
雪菜:「嗯,嗯,啊哈,啊哈哈哈哈」
旁白:太好了…能这么快就痊愈真的是太好了。
旁白:很快,春希君就会回复过来了。无论谁,都可以从牢笼中,从痛苦中解放出来了。
旁白:对,不管什么,都能顺利的…
春希:「呐,雪菜?不过来和我聊聊吗?」
雪菜:「嗯~,不用了。因为扫除还没做完嘛」
春希:「你今天,来到房间后干的活太多了。稍稍休息下也没关系的」
雪菜:「虽然你说了这么让人高兴的话给我听,可我总觉得不动动手就无法冷静下来啊」
春希:「………」
旁白:因为,我是明白的。
旁白:像这样,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空闲的活动方式,对现在的我来说,才是刚刚好。
旁白:………
雪菜:「那,这次的暑假,要怎么过?」
旁白:在那之后,我一直忙个不停。
雪菜:「虽然旅行果然还是太早了点没错,但是稍稍外出一下还是做得到的吧?以现在的状态的话」
旁白:洗衣和房间扫除结束后,又开始打扫浴室。在春希君入浴的时候把晚饭做好。接着,晚饭结束后当然是我来收拾饭桌。
雪菜:「像平时总去的图书馆啦。还有,稍微去购个物啦,去看电影啦…」
旁白:就这样,终于进入了夜晚。
雪菜:「虽然这么说,必须得避开混乱的人群呢。话说,暑假时却没有人山人海的繁华街那算什么啊…啊哈哈哈哈」
旁白:…总算平安地,结束了这一天。
雪菜:「可是,好期待啊。一周里两人一直在一起,不是从大四暑假以来就没有过了吗?」
旁白:今天,我很快乐。然后,我很开心。
春希:「雪菜」
雪菜:「虽然这么说,大学时的春希君啊,嘴里说的都是毕业论文啊打工啊,都没怎么给我在一起的机会就是了呢!」
旁白:看到他回复的征兆了。他比平常说了更多的话。把我做的饭吃了好多好多。
雪菜:「真的是,一个很死板的人啊,难道说我又被故意回避了吗,这么想的时候也有呢…啊哈哈」
旁白:所以很自然地,我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情绪也变得高涨。
春希:「呐,雪菜」
雪菜:「然后,那之前那个夏天…啊~,说好了不再提那时的事了呢! 抱歉」
旁白:会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因为,我今天真的,得到了好多幸福…
春希:「雪菜!」
雪菜:「诶…」
旁白:那声音中,充满了力量。可能是已经半年没听过的,他真强时的声音。
春希:「雪菜…事到如今才特意这么说,让我重新道个谢吧。到今天为止都支持着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旁白:然后,接着说出的话语也是充满了真强、温柔、安稳。
雪菜:「讨,讨厌啦,干嘛?这么正式。我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哟…作为女友」
旁白:果然,已经治好了吗…?
旁白:那份期待,让我更加心动了。
春希:「才不是理所应当的…完全,不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背叛了雪菜。背叛了,逃避了,最后还把自己搞崩溃了…」
雪菜:「虽然是那样…可我都已经把那些忘掉了」
春希:「可是雪菜,却对那样的我献身般的照顾有加」
雪菜:「那种事,是没办法的不是嘛。因为我…」
旁白:『爱着你的啊』
旁白:现在的话,说出这话也可以的吧?他,会接受我的吧?
春希:「如果,雪菜不在了的话…我,只会不停不停地逃下去,最后,没有了可逃的地方,可能会连生命都崩溃掉」
雪菜:「没有,那种…」
春希:「我已经对雪菜欠下了穷尽一生都报答不了的恩情。真的,很对不起」
旁白:有回报了…
旁白:有回报了,有回报了,有回报了!
雪菜:「没关系啦…那种事,接下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因为我们的未来,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啊」
旁白:心跳,很剧烈。身体,好热。呼吸,好辛苦…
旁白:这样一来,什么都…我,什么都…
春希:「所以雪菜…冷静下来,听清楚我的恳求吧」
雪菜:「嗯,嗯唔…」
春希:「今天,你就回去吧。明天,还有整个暑假,都不要再来了」
旁白:………
旁白:……
旁白:…
春希:「………」
雪菜:「…诶?」
旁白:那是…
春希:「对不起…」
雪菜:「………诶?」
旁白:该怎么说呢,正是和这个季节相应的晴天霹雳。
春希:「我只能对你说这么残酷的话,对不起」
雪菜:「春希,君…?」
春希:「对不起,对不起啊,雪菜…请你原谅,软弱的我…」
旁白:什么? 怎么回事?
旁白:怎么了? 为什么?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旁白:………为什么!?
春希:「抱歉,抱歉…唔,呜呜…,呜,啊…」
旁白:这是,什么?春希君,我一点都不明白你的话啊…
春希:「其实,雪菜来的时候,我想马上让你回去的」
旁白:不是已经,治愈了吗?我的努力,不是有了回报了吗?
春希:「可是,因为讨厌让雪菜离开到刚才为止都保持了沉默。我这么没有勇气,没有骨气,真是对不起」
旁白:所以说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旁白:因为自己的状况已经变好了,我就没有用了?
雪菜:「春、春希、君…?春希、君…!啊,啊,啊…」
旁白:不,不对,不对…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是最清楚的吗。
旁白:啊,难道说…因为我是会这样过分的思考的人,才要抛弃我?
雪菜:「为什么?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做的不行!?」
旁白:所以,不行了吗?无论如何,都传达不到了吗?
雪菜:「有什么不行的? 我会改的,会改的啊…所以,不要说,那么悲伤的话啊…!」
旁白:心跳,很剧烈。身体,好热。呼吸,好辛苦…
旁白:全身,像被捆紧了一样动弹不得。喉咙又干又渴,可是身体深处却涌上来呕吐的欲望。
春希:「一眼,我就看明白了…」
旁白:就在,要吐出来的瞬间…春希君他触摸了我的额头。
旁白:不…
春希:「雪菜也,开始崩溃了啊…」
旁白:他真正触摸到的,并不是额头,而是那里涌出的、大量的汗水…
旁白:………
雪菜:「什,么…」
旁白:春希君他,关上了开着没人管的水龙头,然后开始收拾,掉落到地板上变成碎片的盘子。
春希:「早上起床,变得很辛苦吧?所以,昨天才没能来,今天也很晚才到不是吗?」
雪菜:「那是…因为我是,低血压啊」
旁白:可是我,却无法出手帮他一起收拾,只是,茫然凝视着刚才他双眼所在的方向。
春希:「突然,流汗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吧,呼吸也变得非常辛苦吧?」
雪菜:「因为是夏天啊,很热啊…」
春希:「双脚,变得动不了。变得没法,向前迈进了」
雪菜:「…」
旁白:一度被击退的呕吐感,又再次,涌了上来。
春希:「然后,为了隐藏那些,非得保持着情绪的高涨不可。非得做出精神十足的样子不可」
雪菜:「在说…什么呢」
春希:「就这样,扮演着平常的自己,其实,却连自己做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事都没察觉到」
雪菜:「不一样…的事?」
春希:「雪菜,总是采取和我相反的态度。我失落的话就会很活泼,很真强。我兴奋起来时就会很谨慎,很小心」
雪菜:「啊…」
旁白:无论什么,都没有被看漏。
春希:「那是,为了让我的心安定下来,雪菜拼了命去努力做出来的态度,变成现在这样后,我就看明白了」
旁白: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浅薄智慧,对这个贤明的人根本就无法适用。
春希:「可是,今天…」
旁白:今天的我,听信了他状态很好的话,结果自己却变得比他更加兴奋了…
旁白:这样就不可能不暴露了…
春希:「多半,现在的雪菜光是欺骗自己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你就是,已经被逼迫到了那种程度…」
雪菜:「不是,不是的啊…那是,误会的啊…」
春希:「我啊…对于现在的雪菜,可是有比现在的雪菜自己更了解的自信的」
雪菜:「为什么!春希君你,对我的事什么都…!」
春希:「不可能不清楚的吧…我啊,不可能察觉不到现在雪菜的状态的吧…」
雪菜:「啊…」
旁白:那一瞬间,我比现在春希还要清楚,接下来春希君要说出什么话了。
春希:「因为现在的雪菜…就是半年前的我啊」
旁白:然后,我先入为主确信会出现的话,一字一句不差地、正确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春希:「可是,我变成那样是自作自受,而雪菜,仅仅是被我卷了进来不是吗…」
旁白:完全不想听到的,他那些伤害自己的语言。
春希:「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白:春希君,又哭泣起来了…
旁白:明明好容易状态才变好了的,明明好容易才回复了的…
旁白:是我,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全部,都是我的错。
春希:「所以回去吧,雪菜…然后,要好好爱护自己啊」
旁白:那就是说…那就是说,也就是…
雪菜:「不,不要…我不要」
旁白:无论是留在身边,还是远远离开…我,都只会变成他的重担,了吗?
春希:「…现在的话,还来得及。现在马上抽身的话,就不至于变成像我一样了」
雪菜:「可,可是,可是…那样的话,春希君呢…?」
春希:「我的…不要紧的哟。我说过,状态已经好起来了的吧?」
雪菜:「现在不是在哭吗!因为我的缘故,又再变得不对劲了不是吗!」
春希:「一点点而已…再休息一下,就会回复了」
雪菜:「那样不行的啊…医生不也说过的吗!快要治好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啊」
春希:「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哟。…刚得病的时候是最重要的」
雪菜:「…」
春希:「呐,雪菜…拜托了听我的话吧」
旁白:他的哭声,大大刺激了我的泪腺。现在想要就这么哭喊起来扑到他怀里的欲望充斥我的全身。
春希:「如果现在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就会变得无法挽回的啊」
雪菜:「春,春…春希君…」
旁白:可是,我没有哭喊,也没有去依靠他。
旁白:要是那么做的话,我就会让他崩溃了。那样的话,我就真成了他的负担,成了他的瘟神。
春希:「多少次我都会说,雪菜」
旁白:然后…
旁白:努力挤出会毁掉自己的勇气,春希君他…将我切舍掉了。
春希:「今天,你就回去吧」
旁白:因为不可以,两人一起堕入地狱,所以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堕落。
春希:「然后,短时间内绝对不可以来」
旁白:就算自己被毁掉也毫无后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护我的选项。
春希:「不………不要过来了」
旁白:明明与和纱在一起时,选择了一起堕落的。
迪普雷:「从同样的地方,再来一遍」
迪普雷:「…你竟然说,差在哪里了?哼,我都懒得教你了」
迪普雷:「非要说的话,只能以全盘否定来表达了吧」
旁白:………
迪普雷:「重来一遍!」
旁白:………
迪普雷:「如此没出息的钢琴技艺是如何…我因为觉得你是新锐钢琴家里的顶尖潜力股,才费劲周章与你合作,现在看来大失所望啊」
迪普雷:「即便说在你自己的故乡大获成功,你以为在巴黎还能受到如此待遇么?」
迪普雷:「不过是把那种在只有自家人参加的聚会里广受好评的情况误认为是真正的成功罢了」
旁白:………
迪普雷:「够了!再继续也不过徒劳无功」
迪普雷:「我总算明白曜子迄今为止都不让你参加协奏演奏的理由了」
迪普雷:「这么自命不凡的钢琴家简直前所未有。在我们乐团可派不上用场」
旁白:………
和纱:「………唔!」
旁白:………
和纱:「哈…」
旁白:总算洗完了澡的瞬间,身心俱疲的我,未擦干自己的身体便倒在床上了。
旁白:毫不在乎覆盖在全身的水滴将床单浸湿,就这样俯面向下般横在床上。
和纱:「不想干了…但在此之前,要先给那家伙点颜色看」
旁白:这就是,我曾经期待过的音乐会的,全体练习第一日的感想。
旁白:来到巴黎已经一周…
旁白:因为当初约定好的合奏被多次延期,到昨天为止我都只好进行个人练习。
旁白:将生病的母亲就这么扔在维也纳,带着绝不退避的念头来到巴黎的我的决心,眨眼间,在弹之前便已夭折。
旁白:来到巴黎的毫无意义的日常,就让我积累了相当的压力。
旁白:而今天,终于所有的乐团成员都到齐,开始我期待的初次合练…
旁白:可是,在长达三个小时的练习里,最后真正演奏过的,只有我之外的小提琴手而已。
旁白:我所听到的,不是来自乐团的演奏,而是来自那个叫弗朗兹什么的色鬼指挥家的、和宴会时的态度大相径庭的责骂风暴。
旁白:我的演奏没有任何失误。原本,这就不是什么技术要求很高的曲子。
旁白:可是,却一次也没得到OK的评价。
旁白:结果到最后结束时,一直是那种状态,连第一小节都没能完成,第一日的合练就结束了。
旁白:然后,坏消息又接踵而至…
和纱:「艾玛女士?是我,和纱。…那之后,母亲她的状态如何?」
旁白:从三天前开始,母亲的身体状况变得急转直下。
和纱:「是吗…仍旧谢绝会面?」
旁白:虽然我曾恳求艾玛女士她代替我,一有机会就务必去医院露露面,但看起来最近,她都无法前去医院见面了。
和纱:「医生说过什么吗?………嗯,嗯,这样」
旁白:虽说被医生告知并没有陷入危机,但母亲的身体的确渐渐衰弱,好像平时已经不怎么吃东西了的样子。
和纱:「…留言?知道了,你念吧」
旁白: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好消息的进展,就仅仅是一张她托护士转交的留言条。
旁白:然后,那里面写的是…
和纱:「………谢谢。那么,明天再联络了」
旁白:『到音乐会结束为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回维也纳』
旁白:『绝对要让cloture成功』
旁白:『而且,不能只是普通层面上的成功。得是能在欧真古典音乐界名声大噪的成功才行』
和纱:「说了好严格的要求啊…」
旁白:只有这文章里,还稍稍残存有强势母亲的成分在。
旁白:但仅是这般,就让我得到了些许救赎。
旁白:可是,果然我还是想和妈妈说话。
旁白:我不会在乎母亲变得多么虚弱。就算说完后,我因为那份软弱而绝望,变得泪眼潸潸也无所谓。
旁白:嗯,我想这样和你说话啊,妈妈…
旁白:『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别说当做女性了,他根本就不把我当个人看待啊!』
旁白:『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那家伙一站到舞台上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哟』
旁白:『整整三个小时里,30个人全被晾在一边了哦?后面的演奏者都打起扑克了…』
旁白:『因为那场面,对那个乐团来说不能再司空见惯了。那家伙欺负新人的场景』
旁白:『真亏大家能跟随他一路走来呢…』
旁白:『因为作为指挥他是个天才呢。不管怎么说,他是我发掘出来的嘛』
旁白:『天才也好别的什么也罢,他是个性格缺陷者啊。自出生以来,我的钢琴还是头一次被如此全盘否定』
旁白:『就连我的钢琴也经常被他说『真~是无趣』呢』
旁白:『跟母亲你说的那种干燥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啊。对我那可是刨根问底不由分说还傲慢无比,顺便还专门扯些无所谓的事情连带我人格人生一起否定了…』
旁白:『练习的情景都浮现在眼前了呐…我也想看看啊』
旁白:『这样下去的话,我可能会变得讨厌钢琴了啊…』
旁白:『哎呀? 你喜欢过钢琴吗?反正我觉得,你会去弹钢琴仅仅是因为这样能做吸引他才去弹的呀…』
旁白:『你少胡说了!』
旁白:………
和纱:「………」
旁白:巴黎的高档酒店套房,让我有种这是和母亲的生活空间一样的感觉。
旁白:是吗…在半年前,在那个国家,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也是…
和纱:「日本,吗…」
旁白:被那个臭指挥称作『玩票会』的,我在日本的最后的音乐会。
旁白:说起来,那时我的行动动机,也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旁白:我的钢琴,能否从这份被世界否定导致的绝望中,拾回一丁点的希望呢?
旁白:…不,到底能不能拾回那一丁点呢?
旁白:例如…如果,这次的音乐会我成功了,就可以帮助母亲了吗?
旁白:她会听了我的演奏获得了生存的希望,能让她活得更久一点吗?
旁白:还是说,她会因我的演奏而满足,觉得已经了无遗憾…
旁白:我弹奏出的cloture,对母亲来说,真的就没有一点,会成为安魂曲的可能性吗…?
旁白:就算如此,我也要拼了命去弹奏吗?应该把她心中的遗憾,全部祛除吗?应该把能给她的东西,全都付出给她吗…
和纱:「…蠢死了」
旁白:…为什么。我现在,要说这种想象下就觉得很傲慢的话。
旁白:毕竟,到现在为止,音乐会顺利进行的印象,在我的脑海中未曾浮现过一丝一毫。
旁白:但这,却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我现在连抱怨也都只能在脑海中进行了。
旁白:因为真强的、轻浮的、什么都能接受下来的母亲,已经只会存在于我的想象中了。
旁白:改变后的母亲,是很容易流泪的、凡事顾虑重重的、简直就像个老人一样的…像个普通人一样软弱的母亲。
旁白:她已经,无法再回复成以前的样子了吗…?
旁白:说起来…
旁白:作为我师傅的弗丁基尔老爷子,在提及母亲的话题时,给出的意见总是和我大相径庭…
旁白:『和纱你所知道的曜子,和我所知道的的曜子不一样啊』
旁白:『我所知道的曜子,是沾染了野心与嫉妒与斗争的、和纱这样的人完全无法相比的、不成熟的、幼稚的、破天荒的、非常年轻的人』
旁白:『那样的她稍稍增长年龄,积累经验后,就变成了现在的、为人飘忽不定的曜子』
旁白:『所以在我看来,现在的曜子,是已经改变过了的曜子』
旁白: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到。自己所知道的母亲,其实也分作了两人。
旁白:其中一人,是从我童年时代时的、对我真的一点不关心的母亲…
旁白:要如何表演才能更多地把自己展现出来…对这件事以外的一切都没有兴趣的、如同探求者一般的冬马曜子。
旁白:然后另一人是,到最近为止都生活得很轻飘的、我最喜欢的、身为母亲的冬马曜子。
旁白:『变化,成长,然后成熟。虽然年龄增长了,但绝不会让自己被衰退抓住』
旁白:『因为她知道,人会改变是理所当然的缘故』
旁白:『因为你太过没有改变的缘故啊,和纱…』
和纱:「…」
旁白:不妙。虽然只有少许但意识模糊了一下。
旁白:这么直接睡着的话,是会感冒的。…到时就真的会被解除契约了。
和纱:「呼啊…」
旁白:在变得模糊的视野里,一成不变的、多少有点习惯的天花板景象真展开来。
旁白:捎带着,刚才师傅说过的话也在脑海中真展开来。
旁白:会改变是理所当然的,吗?
旁白:那么,为了让母亲能够以我所希望的方式老去…为了那样引导她,我会去弹奏钢琴。
旁白:就像为了能够抛下她,为了能够报复她,而去弹钢琴的那个时候一样。
旁白:这样,就好了吧?已经,只能这么做了吧…?
旁白:………
旁白:……
旁白:…
春希:「冬马」
和纱:「………(呼呼)」
春希:「冬马…喂…抱歉,你稍微醒一下」
和纱:「…嗯?」
春希:「…」
和纱:「…?」
旁白:啊啊,这是…我和那家伙的,最初的…
旁白:他说过,那时的他对我一见钟情。
旁白:在他看到,在教室里真头大睡的我之后…
旁白:为什么那话过了五年你才说出来啊…大笨蛋。
旁白:………
春希:「说起来…」
和纱:「又怎么了?」
春希:「冬马主动向我搭话,这难道不是第一次吗?」
和纱:「………那是你的错觉」
春希:「多谢啊」
和纱:「弹得真烂」
旁白:然后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认真对话的日子。
旁白:仅仅依赖着那家伙会不会来都不确定的情报,在火热的气温中,带着快被热死的心情不惜跑来学校,拼了命地寻找和他说上话的机会…
旁白:…多么,白痴的女人啊。
旁白:我,在这个时候已经,深陷于这份恋情了啊…
旁白:………
雪菜:「呐,冬马同学。你不认为,你我会成为一对好朋友的吗?」
和纱:「完全不觉得。你才是,为什么会这么想?」
雪菜:「因为…你我的趣味很相似嘛」
和纱:「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雪菜:「你不明白吗?」
旁白:可是,那家伙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旁白:在和我熟识之前,我的感情,就已经被看穿了。
旁白:真的是,敏锐到让人讨厌的家伙。危险到,让人想哭的家伙。
旁白:所以,我才会接受了。变成比那单相思对象还要难应付的朋友的关系。
旁白:………
雪菜:「那么,上场吧。冬马同学,春希君。
旁白:…因为我的缘故弄成了超满员很抱歉哟?」
和纱:「这份时不时出现的傲慢真是难应对…好了,上场了北原」
春希:「啊啊!…你们二位,就算弹错了也别笑话我啊!」
雪菜:「肯定要笑话的哟」
和纱:「会用手指着笑话你」
春希:「你们啊…」
旁白:然后,因为这样才变成了三人一起。才成为彼此,无法替代的伙伴。
旁白:我明白。如果这么做会变得非常辛苦、非常悲伤的局面…
旁白:有一个人必须要退让。可是,即使有人退让了,痛苦也不会减轻。
旁白:可是,我却无法忍受这甜美的诱惑。我想要,朋友…就和,那女孩一样…
旁白:………
和纱:「那样的话………,
旁白:是好友的男友该说的台词吗!」
春希:「!?」
和纱:「是你先从我眼前消失的吧!?是你擅自跑到我触及不到的地方去的吧!」
春希:「诶…」
和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触及不到。想出这种拷问来折磨我的难道不是你么!」
旁白:对,我知道会变成这样…
旁白:退让,然后又前进。将三人的关系破坏了。无可替代的伙伴,变得支离破碎。
旁白:………
和纱:「呐北原………我啊,最喜欢你了啊?」
春希:「嗯…」
和纱:「正因为最喜欢你,在雪菜将你夺走的时候,我十分痛苦…」
和纱:「我说出来了呢…对不起啊雪菜。但这是可以的吧…只有声音的话是可以的吧。因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旁白:像这样,由我,撕裂了。
旁白:伤害了自己喜欢的人,伤害了自己的挚友后,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旁白:只有自己一个人逃避了伤痛…就在这里,把一切全忘掉,就好了,的…
旁白:………
?:「春希………」
春希:「…咦?什么啊,你已经到了么雪………!?」
春希:「………诶」
和纱:「春希…」
春希:「和………纱?」
旁白:真的是…经历了五年后,能够全忘掉的话,就好了,啊。
旁白:人类,发生改变是理所当然的…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可是,为什么我…
旁白:………
和纱:「啊,多来些肉」
春希:「知道了啊」
和纱:「啊,不要给我鱼」
春希:「…挑食可不好啊」
和纱:「不要白菜。也不要洋葱。应该说所有蔬菜都不要给我」
春希:「…不要将火锅的意义全盘否定啊。这是个鲜蔬锅吧」
旁白:为什么我不能,像母亲那样的…像其他人类那样的生活呢。
旁白:五年的空白,仅仅一天,仅仅是围着同一张桌子上吃了饭而已,就一下被填补上了。
旁白:………
和纱:「你能起誓么?将我当作你的妻子,你能起誓么,春希?」
春希:「啊…无论生老病死…」
和纱:「无论贫穷富贵?」
春希:「无论贫穷富贵」
和纱:「都深爱着,敬重着,抚慰着,帮助着眼前这人…」
春希:「在此起誓,以我一生为限的光阴里,发自真心竭尽所能地…」
旁白:一直一直,持续的思念,虽然知道是不可以的,但还是渴望去实现的思念…
旁白:所以,在这之后…
旁白:………呐,接下来的事真的要看吗?能看得下去吗?
旁白:真是笨啊,我…反正只是梦,就这么幸福地结束不就好了吗。
旁白:就这样,直接迎来结局,不就好了吗…
旁白:………
和纱:「放开我啊…」
春希:「………」
和纱:「笑着,和我告别啊…不要,再继续,拖延了啊…」
春希:「………呜」
和纱:「春希…你」
春希:「我没有,牵住你」
和纱:「………」
春希:「你把手收回的话,马上就能松开。你,可以飞向任何地方」
和纱:「………别说这种,坏心眼的话啊。我明明是想要让你放手的」
春希:「不要」
和纱:「明明是希望你能,甩了我,啊…」
春希:「谁能做到,那种事情啊…」
和纱:「坏心眼…呜」
春希:「到底是在说,谁啊…」
和纱:「………」
春希:「………」
和纱:「笨蛋」
春希:「所以说…到底是在说,谁啊…」
和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纱:「………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啊…呜,呜呜…」
旁白:一直,看到了最后…我明明不想看到最后的。
和纱:「…,唔,呜…哈,哈啊啊…啊,啊…」
旁白:那简直,就像走马灯一样…
旁白:我的人生,和那家伙的人生重叠的,区区数百天。
旁白:那对我来说,是永远的时间,是人生的一半。
和纱:「哈,哈哈…」
旁白:还以为,终于,不会再看见了的…明明我拼命地,故意不去想起这些的…
旁白:我们彼此居住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心也好,居所也好,完全不一样了啊。
旁白:他已经,是属于她的了…
和纱:「真笨啊,我…」
旁白:确认了下手机的通讯录。那里面当然已经不再留有那家伙的电话号码。那号码,甚至已经从我的记忆中,消去了。
旁白:…就是说现在,我身处现实。处于不在日本,不在半年前,不在五年前的世界中。
和纱:「春希…」
旁白:从相遇到现在,六年。从分别到现在,五年。从再次分别到现在,半年。
旁白:五年来都未曾改变的我,怎么会在仅仅半年里就发生改变啊…
旁白:夏天,结束了。清晨和傍晚,开始吹起有着新季节感觉的凉风。
旁白:但是,秋天还未开始。在白天,否定已是新季节的日照依旧强烈。
孝宏:「姐姐?」
旁白:每天的寒暖就这样半吊子地互相交替,即便如此,滞留在城镇里的燥热还是被驱散了一点。
旁白:对…
旁白:我从冬天开始就一直怀抱着的燥热,也被驱散了一点。
孝宏:「我开门了哦?」
雪菜:「…干嘛啊」
孝宏:「什么啊,在屋里的话就回一声啊」
雪菜:「当然会在的吧。只要我没有跳窗逃走的话」
孝宏:「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啊。谁也没监禁过你的哦?」
旁白:『干的事情是一样的啊』
旁白:这样可憎的口水战,这一个月来我已经说够了。
雪菜:「那么,什么事?」
孝宏:「晚饭,姐姐你那份,已经放进冰箱里了。妈妈说至少你饿了时要吃饭。
旁白:啊,说起来刚才的新闻里啊…」
雪菜:「我不吃。别管我了」
孝宏:「你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啊…大家都很替姐姐你担心的哟」
雪菜:「………」
旁白:从上个月的那天以来,我就被封闭进了。…家人和周围他人的温柔所构成的监牢中。
旁白:整个暑假,也全部被糟糕的身体情况所拖累,一步都没能离开家。
旁白:暑假结束后,总算可以复职工作,但暂时无法干太重的活,每天也没有加班都按时回家。
旁白:即使我没费多大功夫说明,上司也认可了我的状况。
旁白:…可能,那时我的状态就是看上去就已经很不妙了。
孝宏:「今天有吃药吗?」
雪菜:「…不要紧的」
孝宏:「你是说已经吃了不要紧?还是说,自己就算不吃药也不要紧?」
雪菜:「我可以平平常常地去上班不是吗。根本没事啦」
孝宏:「可是,到周末就会像现在这样缺氧一样地不能动弹吧」
雪菜:「那是因为…
旁白:行了。姐姐我要睡了你赶快出去」
孝宏:「现在才九点吧…」
雪菜:「又说担心我的身体又说我睡得太早。真是的,你们到底要怎样啊」
孝宏:「…知道了啦,抱歉。那晚安」
雪菜:「…」
旁白:实际上,现在我的状态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旁白:突然出现的身体状态不适,暑假结束后,就没怎么发作了。
旁白:虽然早上起床还有点辛苦,但总算能够赶在出门时间前起床出门了。
旁白:不再奇怪地一个劲出汗,也可以像平常一样乘电车,也不再对工作状态产生严重阻碍了。
旁白:所以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什么都恢复原状了。首先是将迄今为止的日常取回,很快就能将迄今为止的周末也取回了。
旁白:…可是,我的这些话,对我的家人却不管用。
旁白:爸爸他,变得反对我周末再外出。
旁白:说是回到以前的生活的话,同样的症状又会再重复。
旁白:说我现在不能勉强自己,说既然病因是精神压力,我就会将真正痊愈了和误解自己痊愈了搞混。
旁白:那也就是说…
旁白:爸爸他认为,造成我精神压力的原因,就是周末。
旁白:………
旁白:孝宏他,就像现在这样总是很微妙地迁就着我。
旁白: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温柔的弟弟,但他现在完全把我当做一个伤员病患对待了。
旁白:像平时那样的互相调侃大幅减少。姐弟吵架,更是不论规模大小都再没出现过。
旁白:…所以,直接干脆的和好的场面也减少了。总觉得,最近我们的谈话都在很微妙的气氛里结束了。
旁白:然后,最让我难过的,是妈妈的反应…
旁白:并没有强硬地否定我的行动。也没有比平时更加地关照我。真的就只是在不远处守望着我。
旁白:可是,我看见过一次…
旁白:那是在我深夜中因为口渴醒来下楼时看到的,在漆黑的厨房里,无力地静静流泪的妈妈的样子。
雪菜:「嗯…」
旁白:就因为有了这些理由,我才几乎都不怎么下楼,周末也基本都是待在房间里不出去…
旁白:连距这里只有一站的南末次都没有去。
旁白:当我故意用旁人听不到声音的脚步,今天第一次下到客厅时,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了。
旁白:打开冰箱,就像孝宏说的一样,被覆上保鲜膜的一人分量的晚饭独占了冰箱正中间的摆物格子。
旁白:但是我却没有去碰晚饭,而是朝着到了九月依旧大派用场的冷麦茶瓶子伸出了手。
雪菜:「嗯…」
旁白:坐在餐桌上,将倒入杯子的麦茶一口气喝光。
旁白:冰冷的麦茶,让我从喉咙到胃都被染上了寒意,还产生了一点点腹痛的感觉。
旁白:就这么无力地仰望过天花板后,在无人的安静客厅里,我偷笑着想到了一些想法。
旁白:『来吧,现在谁都不会看到哟?』
旁白:『可以堂堂正正地出去哟?』
旁白:『可以去,他的身边了哟?』
雪菜:「…」
旁白:接着,我的自我欺骗,就戛然而止了。
旁白:家人怎样之类的,都只不过是狡辩的借口。
旁白:让我的双脚无法动起来的,是我自己的意志。仅仅是因为,我自己在害怕而已…
旁白:暑假结束了。夏天结束了。
旁白:可是我,从被春希君赶走的那一天开始,就再没向前迈进一步过。
旁白:不是任何人的原因,是我自己的意志。
旁白:家人的反对对我来说其实来得正好,这样我就能用名为家的监狱…不,是鸟笼来保护自己了。
旁白:一度分离而导致的和他的距离,只要一想去再次拉近就会让我有呼吸非常痛苦的感觉。
旁白:如果现在马上去拉近,他可能就会疏远我。我可能就会疏远他。
旁白:可能会让他受到更深的伤害。可能会让我再次承受伤害。
旁白:可是,就这样一直分离的话,他可能就会把我遗忘了。我可能就会把他遗忘了。
旁白:他可能,会比现在崩溃得更严重。反过来说,分开可能会带给他更多的安宁。
旁白:我可能,会无法忍受失去他的丧失感。…或者可能忍受下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再走上和迄今为止截然不同的人生。
旁白:…哪种状况都很可怕,太可怕了。
旁白:我是爱着他的。然后我,变成了他的沉重负担。这两件事,都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旁白:那么,他是爱着我的吗?然后他,对于我来说也变成了沉重负担吗?
旁白:…我能够完全信任他吗?
旁白:我能像“她”那样,盲目地跟随他吗…?
旁白:…这样猜疑心深重的女孩,和他并不相衬吗?
旁白:她的话,会如何呢?
旁白:说不定,我所烦恼的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不是完全就不是障碍呢。
旁白:并不是为了他能做什么,而是为了他想要做什么,这样的意志,我根本就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吗…
旁白:呐,我该怎么做?教教我啊,和…
报员:「冬马和纱,向新世界发起挑战」
雪菜:「诶…」
报员:「今年冬天在日本引起一阵台风的那位冬马和纱小姐,终于在欧真再次开始了活动」
报员:「活动第一弹,是和佛兰兹真迪普雷真管弦乐团的协奏演出」
报员:「CS东亚,将会把这次音乐会的实况转真完全独占向您发送!」
雪菜:「和,纱…?」
旁白:『说起来刚才的新闻里啊…』
旁白:………
美代子:「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株式会社冬马曜子工作室日本支部」
美代子:「非常遗憾地通知您,目前,本工作室处于业务休止中」
美代子:「若有要事相告的话,请您联络冬马曜子工作室欧真本部。本部的联络电话号码是…」
旁白:………
和纱:「你到底怎么了啊…美代子小姐」
旁白:已经,三个月没联系上了。说不定日本支部,已经封闭闭锁了吧。
旁白:母亲那边,也还是老样子保持着不能会面的状态。离音乐会召开,就只剩下一周了。
旁白:可现在,我的声音,还是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和纱:「哈啊…」
旁白:倒到床上的身体,全身上下逐渐被令人不舒服的疲劳感染了。
旁白:乐团的全体练习日渐激烈,我甚至繁忙到了连睡眠的时间也快没有了。
旁白:…只有我,和指挥,还有,弦乐奏者是这样。
旁白:金管的演奏者们还是一样沉浸于扑克,木管的演奏者们兴趣近代一些,开始用日本的游戏掌机进行通信对战。
旁白:可是,谁也没被指责,谁也没被发火。
旁白:…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五次全体练习里,他们的出场时间将到今天为止的分量全加起来也还不到一个小时。
旁白:本来的话,他们会冲我发火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他们只是一边随意地听着我断断续续的钢琴琴声,还有紧盯着我的指挥的责骂一边无意义地浪费掉每日时间。
旁白:真的不要紧吗? 那个乐团?
旁白:…不,该问要不要紧的,是我。
和纱:「到底是什么不行啊…」
旁白: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很难的曲子。我是完全按照乐谱去弹的,到今天为止一次也没出现过失误。
旁白:…可是,这是母亲一生中弹得最好的曲子。是在世界各地,都获得了喝真的曲子。
旁白:就是说,那曲子一定,有着乐谱表面没有表现出来的深刻曲意在里面。
旁白:那个笨蛋指挥,连这些都不告诉我。只是不断地让我重来,真持到我通过为止,练习进度绝不推进一步。
旁白:可能…他是想要借此表达『去问你身上流着的血吧』这样的意思吧。
旁白:全体练习,还剩1回…
旁白:准备工作停滞到这种程度,本来该是开会讨论终止音乐会的时候了。
旁白:可就算如此音乐会也没有终止,而且最终谁也不会有损失的样子。
旁白:因为就在前几天,这场音乐会有了一个冠名赞助商。
旁白:那既不是当地的乐器厂也不是杂志社,而是制作了现在木管演奏者所玩的游戏掌机的日本的家电制造商。
旁白:…对,这场音乐会不知什么时候,就像那个指挥说的一样,变成了『冬马和纱酱的钢琴游戏发表会』。
旁白:然后,在那样财政黑字得到保证的途中,那家伙的态度一下变了。
旁白:可是,那并不是指他会对我客气了,会对练习有所松手的意思…
迪普雷:「太了不起了! 不愧是日本人!」
迪普雷:「为了这么差劲的钢琴家还能有企业出这么大一笔钱打水漂…我都想生为日本人了呢,实在是可惜呀」
迪普雷:「听说他们像德国人一样行事认真,但看来并不像德国人一样勤俭节约呐」
迪普雷:「啊啊,好啊好啊,不管多少时间我都会给的」
迪普雷:「反正即便是音乐会延期了,你那些优秀的赞助商也能全部都想办法搞定的吧」
和纱:「………呃!」
旁白:…而是像这样,仅仅导致他责骂我的覆盖面增加了而已。
旁白:真的是…虽说是一时的,你居然会和那样的家伙…
旁白:你对男人的兴趣太糟了啊…母亲。
旁白:『呐,母亲…我的钢琴,果然只不过是弹着玩的吗?』
旁白:『总~觉得,你很明白不是吗。…你自己,也无法对自己的钢琴无法释然吧』
旁白:『………』
旁白:『嘛~是呢。确实现在肯为了听你的钢琴花钱的只有日本人这样的人』
旁白:『从来到巴黎开始,就没法好好和钢琴对话了…』
旁白:『一般人都办不到的吧,感觉很恶心啊』
旁白:『是比喻啦比喻!…那个,我承认这比喻是很恶心啦』
旁白:『…那么,你的钢琴酱有说了什么吗?』
旁白:『真正的管弦乐会把琴声弹开。…虽然说我现在还只和小提琴配合过而已』
旁白:『原因你心里有谱了吧?』
旁白:『当然知道了!…因为你,不在这里啊』
旁白:『和纱…』
旁白:『为什么不给我保护啊。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试炼啊…』
旁白:『…对不起』
旁白:『我不需要道歉啊。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就行了…一直,来保护我就可以了啊…』
旁白:『………对不起啊』
旁白:………
和纱:「………」
旁白:对…我,很恶心。
旁白:不像这样沉浸于想象中,就无法和他人接触。就无法,和喜欢的人对话…
旁白:因为,我喜欢的人们,大家,都已经离开了我…
旁白:最后,现在留在我身边的,就只剩下作为我师傅的弗丁基尔老爷子而已。
旁白:可是,现在我没法和他说话。因为我还没对他说出过,现在母亲所处的状态。
旁白:如果他知道最喜爱的弟子会比自己早一步离开人世,说不定他就会失去长久活下去的气力了。
和纱:「真的是…没朋友啊,我」
旁白:我到目前为止,都在拒绝世界。
旁白:我以为,只要有母亲这仅有的理解者,那么…
旁白:我就能在那小小的世界里,悄悄地生存下去了。
旁白:…变成现在这样,就是我把那自作主张的愿望强推给别人这一行为的所该付出的代价吧?
旁白:不是两人,是三人…然后,再加上大家…
旁白:因为我背叛了对我说着这种话,成为了我的挚友的“她”,所以到现在就受到惩罚了吗?
旁白:呐…
旁白:谁来,听听啊。来听我的话。来听我的钢琴。
旁白:说我不要紧,绝对会成功,母亲会因此变健康。就算是谎言也好,谁来说这些给我听啊…
和纱:「住手…」
旁白:手指,自己动起来了。
旁白:想要打那个从通讯录里消去了,也不再残留在记忆里的那个电话号码。
旁白:可是…那家伙不行的。因为,我已经发过誓了。
和纱:「住手啊…」
旁白:已经,不会再见面了。不会再说话了。不会…再相爱了的。
旁白:我,我…
旁白:………
雪菜:「冬马曜子工作室欧真本部…」
旁白:抄写到纸条上的,是包含有国家代码的长长电话号码。
旁白:以前,为了以防万一而登录的『冬马曜子工作室东京支部』的留守电话号码打过去后一直都是机械音留言。
旁白:和纱,在努力着…
旁白:比起我这种人,更加,更加努力得多…
旁白:在世界中,展翅高飞着。成为了遥远世界的人。
旁白:站到巴黎的大舞台上,完成了和世界知名管弦乐团协同演奏的壮举。
旁白:就在我连地方小演唱会的舞台都没法登上的时候…
旁白:…虽然,两边的规模不成比例,但那确实,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
雪菜:「…」
旁白:…不过就算这样,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旁白:为什么,我想要与和纱联络呢?和她说过话后,又能够怎么样呢?
旁白:对着专心于一生一次的大舞台的和纱,我为什么要向她投放炸弹呢?
旁白:不明白…连我自己,对于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么做的原因,也完全无法明白。
雪菜:「………」
旁白:可是…
旁白:在知道了和纱依然健在的现在。知道了她已经做出了努力、拿出成果的现在。
旁白:春希君他,与和纱分别后一直在受苦的现在。在日本,可能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救到他的现在。
旁白:然后我的意志,已经被折断的现在。再无法,继续支撑他了的,现在…
旁白:如果,我们三人,知晓了彼此现今的境遇的话…?
旁白:现在的她,会对他的事有什么想法呢…
旁白:努力了,成功了,变繁忙了,没有考虑这些事的空闲了?
旁白:然后,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旁白:终于达成了成为母亲的后继者这个她孩童时的目标,所以已经,没有其他幸福再加入的余地了吗?
旁白:不,我其实都知道,并且能确信。
旁白:就算变得多有名也好,多被世界上的人们认同爱慕着也好…
旁白:会真正被和纱恳求爱她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完了。
旁白:然后,能够得到来自于那些人们的爱,对于和纱来说,才是最大的幸福不是吗。
旁白:那么,那么,果然,如果没有我在的话…
旁白:如果我没有横刀夺爱的话。如果我没有搅乱三人的命运之线的话…
旁白:春希君他,就不会崩溃了吗?…就能和和纱,变得幸福了吗?
旁白:那时候,我会变成怎样呢?
旁白:只是,在没有他的世界,普通地生活下去吗?
旁白:像现在这样被家人包围,被和现在稍微有点不同的朋友包围,也能过着比较幸福的生活吗?
旁白:然后春希君和和纱,就会变得比现在更幸福了吗?
旁白:春希君一直会是值得信赖的春希君,和纱,一直只是可爱的和纱,理所当然地,二人一直保持着原貌。
旁白:像我这样的人不在的话,无论什么,都能好好的…
雪菜:「诶…」
旁白:然后,就在我要输入最后的号码前一刻…
旁白:桌上的手机,先发出了来电告知。
旁白:………
和纱:「在向哪里打啊…我」
旁白:绝对不被允许的号码。在日本排名第二的、我不能打过去的号码。
旁白:雪菜的号码。
旁白:她和春希,在日本幸福地生活着…在社会中,和大量的人接触着生活着。
旁白:她就是那样,和我正相反的、让我憧憬的人。是第一个,我想要结成挚友关系的人。
旁白:可是,我却把一切破坏,背叛了。而且,还是两次。
旁白:不管受到怎样的责骂都无话可说的。居然还主动去联络对方,我难道疯了吗?
旁白:可是,即使如此…
和纱:「雪菜…」
旁白:想听,你的声音。
旁白:想触碰六年前的氛围。
旁白:一点点就行…想你分享给我活力、幸福。
旁白:就算是和那家伙的羞人的情话也罢。………嗯,即使是那样的话题也好…。
和纱:「………」
旁白:可是,果然还是办不到。
旁白:看吧,都响了这么久也还是没人来接听。
旁白:她一定是,已经将这令她厌恶避讳的号码从通讯录中消去了。
旁白:而且,即便是在来电提示上出现了我的名字也…
旁白:不,正因为那样,才更不会接了吧…
和纱:「啊…」
旁白:………
雪菜:「…好久不见了,和纱」
和纱:「雪菜…」
旁白:何等的,偶然…
雪菜:「没有改变呢…电话号码」
和纱:「雪菜也是…没把我,从通讯录里消掉」
雪菜:「不会,消掉的啦」
和纱:「…谢谢」
旁白:不,不对。偶然撞到一起的只是时机而已。
旁白:我们会在这样的时期互相交换语言,多半是,必然的…
雪菜:「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
和纱:「嗯…六年,了吧」
雪菜:「是吗…」
旁白:说起来,在之前那个冬天…
旁白:斯特拉斯堡也好,日本也好,我们俩,都一次也没…
雪菜:「啊,可是我去看了音乐会哟。追加公演那次。和纱,真是好厉害啊」
和纱:「………我也是,去看了LIVE。雪菜,真是耀眼啊」
雪菜:「谢谢…」
旁白:可是现在,完全不行了。连LIVE都没法出场了。
旁白:光辉什么的,已经没有了…
雪菜:「啊,说起来,和纱你现在在巴黎对吧?这样的话,那边该是傍晚…那个,五点左右吧?」
和纱:「啊,抱歉,你那边是夜里来着」
雪菜:「不没关系的。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我休息」
和纱:「是吗,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雪菜:「比起那个你已经去巴黎了啊! 开音乐会了啊!是大成功啊和纱!」
旁白:我知道自己喧闹的声音,是故意把话题引向那边的。
旁白:不行啊,这么做不对啊。
旁白:这样的话,两人的距离就会逐渐被拉开了。心,就会变得遥远了。
旁白:这样一来,就没法说了。现在的春希君的种种,现在的我的种种,没法说了啊…
旁白:………
和纱:「成功什么的…首先,音乐会下周才开啊」
旁白:不是的啊,雪菜。
旁白:现在的我,完全不行的啊。已经什么都失去了啊。
旁白:我最后的一片叶子,已经凋零了啊。
雪菜:「因为啊,那是和超有名的管线乐团的协同演奏对吧?组成那样的组合那一刻开始,不是就已经成功了嘛」
和纱:「正因为对手有名,一旦失败就再也不会和我组队了哦。你还不知道,这边的观众有多严厉吧」
雪菜:「就算那样也不要紧!能做到的,是和纱的话…」
和纱:「…那种话,别那么轻松地说出来啊…」
雪菜:「啊………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
旁白:在干什么啊…
旁白:不对吧。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吧…
和纱:「没,没事…我这边才是抱歉。我并没有生气啦…」
旁白:自己都对雪菜做了什么,我很清楚的啊…
旁白:不道歉的话,就无法前进了吧。就无法,听她说话了吧。
旁白:光是打个招呼谈谈近况就结束的话。我挤出勇气来搭话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吧…
旁白:可是,为什么会生起气来啊,我。
雪菜:「不…是我太不注意了。说了不可以说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和纱:「雪菜…」
旁白:然后…
旁白:『不要紧。做得到的,是北原的话』
旁白:不仅仅是我,为什么连雪菜,也还记得这句话啊…
旁白:………
和纱:「那个,说起来啊…雪菜你那边,过得还好吗?」
雪菜:「嗯,嗯! 最近,变得很繁忙了哟。工作已经进入两年了,不再被大家当做新人对待了呢」
和纱:「听说是唱片会社的宣传员?好厉害啊,入选很不容易的吧?」
雪菜:「不会,那种事…
旁白:嘛,确实竞争的人不少啦,啊哈哈」
旁白:所以说,我这笨蛋在说些什么啊?我,是为了什么才接和纱的电话的啊。
旁白:而且,还要撒谎是想怎样。谁过得很精神啊,居然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的…
和纱:「那个,说起来啊…」
雪菜:「嗯,嗯」
和纱:「………」
雪菜:「………」
旁白:接着,又把话题扯得更远是想怎样啊。
旁白:我明明知道和纱想听什么,可还对她撒谎,保密…
旁白:春希君的事,我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啊。
和纱:「那,那个啊,雪菜」
雪菜:「嗯…」
和纱:「………」
雪菜:「和,和纱…」
和纱:「对不起…」
雪菜:「诶…」
和纱:「我明明没有给你打电话的资格了。可是还做出这么厚脸皮的事来…」
雪菜:「没有那种事!我不记得和纱做了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啊」
和纱:「雪菜…」
雪菜:「什么,都没有哟…」
旁白:又来了…我又这么干了。
旁白:制止和纱的谢罪,并非是出于我觉得她没有错的信念。
旁白:仅仅是,因为很害怕。因为被她道歉的话,我就输了。
旁白:因为我就不能不把,现在春希君的状况说出来了…
旁白:为了听我说他的事,和纱甚至不惜给我打来电话。…从最初开始,我就已经输给她了。
旁白:可是,我的脚还是在颤抖。因恐怖停止了思考。
旁白:对我来说,对春希君来说,然后,对和纱来说…
旁白:说不定,还能找到通向新的幸福的道路也不一定。
旁白:虽然如此,却只有我,在害怕可能开启破灭之道。
旁白:我还是老样子,自我中心到过分啊……
旁白:………
和纱:「是吗…那个弟弟君现在也是峰城大学生了。小木曾家的人都很优秀呐」
雪菜:「完全不优秀呢。难得进入附属了却没能得到推荐升学,只能通过一般考试勉勉强强考进去」
和纱:「…你啊,是故意刁难别说推荐之类的了,连毕业都是勉勉强强的我吗?」
雪菜:「啊~…这么说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呢」
和纱:「你这家伙…」
雪菜:「啊哈哈,抱歉。啊,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吧…」
和纱:「嗯…」
旁白:在那之后…我们的谈话,始终都只是围绕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开始结束。
旁白:像现在这样,就算谈话里提到附属,雪菜也不会谈及学习会和学园祭。
旁白:我也是,即便谈话里提到音乐会,也不会把谈话引到母亲的事那边去。
旁白:是因为久违了的缘故吗。总觉得,把握不住和雪菜的距离感。
旁白:…其实,我做不到那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虽然年过二十多了还是个家里蹲。
旁白:怎么办…
旁白:我想听啊…春希的事。
旁白:那家伙幸福了吗,在努力吗?我想确认啊。
旁白:我想说啊…真正的、现在的我的事。
旁白:母亲的事、音乐会的事、将来的事…我想有人来听这些,一点点也好。想有人来理解这些。
旁白:所以…
和纱:「那个,差不多该…」
雪菜:「诶? 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抱歉啊和纱,你很忙我还唠叨了这么久」
和纱:「不会…没那种事」
旁白:不,这样就行了。
旁白:听那种事的话,又会触及我的罪孽和雪菜的伤口了。
旁白:结果,就只是兜圈子。
和纱:「谢谢你,雪菜。还愿意和这样的我说话」
旁白:结果,牢骚也没能发出来。烦恼也没能说出来。
旁白:春希的事没能听到。什么成果也没得到。
雪菜:「…要再,打给我哟?」
和纱:「雪菜也是」
雪菜:「嗯…」
旁白:不,并不是那样。我和雪菜,说上话了。
旁白:虽然没能谢罪,但是被雪菜接受了。
旁白:虽然,彼此都一直带着面具,虽然,没能重新和好。就算如此,她还是对我笑了。
旁白:这样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明天开始我又能再努力了。
和纱:「晚安」
雪菜:「晚安」
旁白:所以…
和纱:「………」
旁白:不…这样不对吧。
和纱:「雪菜!我…」
雪菜:「对不起!」
和纱:「诶…?」
旁白:………
雪菜:「对不起,和纱!我可能,已经办不到了!」
和纱:「雪,雪菜…?」
旁白:大脑中,变成一片空白。
雪菜:「春希君…我可能,已经救不了我们的那个人了!」
和纱:「什…」
旁白:自己现在,在说着什么呢,我并不是很清楚。
雪菜:「对不起,对不起!明明你把他托付给我了! 明明你把他让给我了!我却没法继续保护他下去了…!」
和纱:「为什么…」
旁白:可是,只有这些我能明白。
旁白:现在不这么说的话,就又会消失了。
雪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纱:「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样子啊!?」
旁白:可以拯救春希君的女神。
旁白:可以为我指出道路的道标,都会…
旁白:………
和纱:「你明白吗?你自己在干什么你真的明白吗雪菜!?」
雪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和纱!」
和纱:「你知道我哭了多少次吗!经受了怎样的身心撕裂才放弃的吗!」
雪菜:「我知道!那种事我知道的啊!」
和纱:「这种事那种事,如果是雪菜就能…因为我相信能拯救那家伙的就只有你啊!」
雪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这边也是很辛苦的啊!很痛苦的啊!」
和纱:「所以就放弃了吗!就打算抛弃那家伙了吗!?」
雪菜:「可是,可是!原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放弃了啊!因为你,放开了他的手啊!」
和纱:「你有说那种话的资格吗!?明明最初是你把他抢走的!明明是你,从我这里把春希夺走的!」
旁白:怎么回事啊,这家伙…
雪菜:「怎么办,呐怎么办啊和纱!?救救我,救救我啊!」
旁白:虽然我知道,但这是何等的自我中心啊,这女人呢…
和纱:「别自作主张地无视自己的过错扮演起悲剧女主角啊!原本,真的希望得到帮助的是我才对啊!」
雪菜:「你说什么呢!明明你那边在欧真大活跃的!」
旁白:真的,感到火大了。
和纱:「不对! 我才更辛苦啊!母亲…我的,母亲她啊…!」
旁白:明明我所爱的人都在徘徊于生死之间,自己也在拼了命地战斗着…
旁白:这家伙却连自己所爱的一个男人,都支持不起来啊…
旁白:………
雪菜:「呜…呜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纱:「所以说,雪菜你为什么要哭啊!这些事不是都和你没关系的吗!」
雪菜:「可是,可是…,怎么会,妈妈她…怎么会!」
和纱:「不是你的妈妈。是我的!」
雪菜:「怎么办? 怎么办啊!?不要啊,那种事。为什么现在,你不留在她身边啊!」
和纱:「因为妈妈她说了想听的啊。我的协奏演奏曲,她说了想听到的啊!」
雪菜:「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如果会变成,让你后悔一生的情况呢…?」
和纱:「反正现在没法让她听到的话也得后悔一生了。所以只能两者择一啊!我想要的东西总是这样的啊!」
雪菜:「…那是说…」
和纱:「全部…全部是雪菜的错不是吗!」
雪菜:「我才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全都背负得起来啊!我该负责的就只有春希君啊!」
和纱:「果然你还是要背负不是吗!还是不打算放弃春希不是吗!」
雪菜:「那当然了!所以和纱的妈妈,和纱你自己去保护啊!」
和纱:「这和刚才你说的不一样吧!你不是已经打算放弃那家伙了吗!」
雪菜:「我没说!我从没有那样说过!」
和纱:「不你说了!五分钟前左右你那样说了!」
雪菜:「哪里都没有留下证据的哟!」
和纱:「你这骗子! 小人! 狐狸精!还给我…把春希还给我啊!」
雪菜:「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场合吧!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啊…」
和纱:「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菜:「和纱,和纱…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白:将自己正当化,不讲理的责骂,不听不闻,大哭,转移责任,装成悲剧女主角…
旁白:我们…
旁白:在女生吵架时最令人讨厌的方式,两个人都毫不惋惜地用上了。
旁白:………
和纱:「………」
雪菜:「………」
和纱:「还给我」
雪菜:「不要」
和纱:「还给我啦」
雪菜:「绝对不要」
和纱:「我很可怜吧。你都不同情我吗,冷血女人」
雪菜:「你说什么都没用」
和纱:「马上就要到音乐会了哦?而妈妈她也…不觉得我比雪菜这样的人辛苦数倍吗?」
雪菜:「其他什么我都会做。只要叫我去不管是巴黎还是维也纳我都会过去帮你照看她」
和纱:「谁会叫你啊」
雪菜:「可是他我不会还。我会,把春希君夺回来的」
和纱:「那种事你能办得到吗」
雪菜:「我会办到…他和我分别也好,他把我抛弃了也好,就算他又一次,回到和纱你身边去了也好…」
和纱:「………」
雪菜:「就算如此,我也会让他变成原本的北原春希」
和纱:「原本的…春希」
雪菜:「虽说是个认真,努力,喜欢说教…骗子,背叛者,残酷…一直,爱着不是我的女性的过分的人…」
和纱:「…哼」
雪菜:「可是,拯救所爱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是理所应当的权利呢」
和纱:「我的那份权利该怎么办」
雪菜:「拼死抓住一根稻草也好,给情敌下跪道歉也好,我都要让这恋情达成」
和纱:「…又无视我的提问」
雪菜:「多少次我都会说…虽然要我干其他什么事都可以,但即便这样,只有他我不会交出来」
和纱:「那种事是由春希决定的吧」
雪菜:「就算很简单地被夺走了,很干脆地被甩掉了,我也不会交出来」
和纱:「少开玩笑了…」
旁白:该死…
旁白:虽然以前就知道了,但是这家伙,真是倔强得不得了。
旁白:真的,很真强…啊。
旁白:让我,憧憬得不得了。
旁白:………
和纱:「这次,差不多真要挂了」
雪菜:「说了相当长时间呢…」
和纱:「现在,几点了?」
雪菜:「不知道…可是,这边已经天亮了」
和纱:「这么说来,有4,5个小时了吗?」
雪菜:「像傻瓜一样。简直像初中生一样」
旁白:没错呐…
旁白:就像正恋爱着的、谈着中意的男孩子一起哭的,女初中生好友,一样。
和纱:「多半,我不会再打来了」
雪菜:「是吗…」
旁白:那种将自己的感情完全宣泄给对方的、最后的最棒的最恶的大吵架。
旁白:我和雪菜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遗憾留下了。
旁白:所以雪菜也,不再像平常一样挽留我了。
旁白:我们,不会再,仰望同一片天空了。
和纱:「我不后悔。我们之间的事,我也不许别人多嘴」
雪菜:「嗯」
和纱:「我们的决断,是只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幸的。虽然真的很后悔,但没有什么值得悔恨的」
雪菜:「加油…加油啊,加油啊,加油啊和纱」
和纱:「别一个劲的说加油。勉强自己结果累倒了可怎么办」
雪菜:「那就去享受,去偷懒,去游玩,就这样去成为世界第一的钢琴家」
和纱:「就算你不说,也会成为给你看的。我会成为,你们的手够不到的存在」
雪菜:「嗯…」
和纱:「然后…和我绝交这件事,你们就后悔一辈子去吧」
雪菜:「唔,唔,唔…和纱…」
和纱:「你们…活该」
和纱:「………再见了」
旁白:这就是,我们的finale。
旁白:………
旁白:……
旁白:…
雪菜:「早安~」
雪菜的母亲:「啊啦,今天相当早嘛…
旁白:……雪菜?」
雪菜:「嗯~,什么~?」
雪菜的母亲:「………」
雪菜:「怎么了? 妈妈」
雪菜的母亲:「那个…你眼睛红了哟?」
雪菜:「昨晚,大吵了一架呢~」
雪菜的母亲:「你说吵架…难道是和北原先生?」
雪菜:「不,和朋友。打电话一直聊到了早上」
雪菜的母亲:「是,是吗」
雪菜:「肚子饿了啊…我可以先做出自己的那份吗?」
雪菜的母亲:「诶,诶诶…」
雪菜:「那~么,该做什么好呢~。材料有青菜,有香肠,还~有…啊,我可以开个鲔鱼罐头吗?」
雪菜的母亲:「………」
雪菜:「…从刚才开始就,怎么啦?」
雪菜的母亲:「不,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哟」
雪菜:「难道说,我眼袋肿得那么厉害?讨厌啦,这只是单纯的因为熬夜而已哟?」
雪菜的母亲:「真的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呢」
雪菜:「好了,…那么,接下来是煎蛋…」
雪菜的母亲:「………」
雪菜:「对不起妈妈。你要是站着没事的话就帮我把蛋汁打了吧」
雪菜的母亲:「诶?
旁白:啊啊,好的好的」
雪菜:「然后这边再做另一道…」
雪菜的母亲:「………」
雪菜:「呐,妈妈」
雪菜的母亲:「啊,你要吃几个鸡蛋?」
雪菜:「对不起哟,在各种方面。还有,吃3个」
雪菜的母亲:「你说对不起…是为了身体的事?可是,那不也是没办法的嘛」
雪菜:「不,是为了接下的种种。总之,我觉得应该先把谦道了的好」
雪菜的母亲:「你说接下来…」
雪菜:「嗯,咳咳,那个,非常抱歉地通知您」
雪菜:「您的女儿小木曾雪菜,从今天这个时候开始,再一次变回,不会听人劝的任性女儿了」
雪菜的母亲:「雪菜…?」
雪菜:「我,果然还是爱着春希君」
雪菜:「过去的他、现在的他、以及未来的他,全部都爱。所以,我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雪菜:「………而且,可以的话一生都想这样」
雪菜的母亲:「………」
雪菜:「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变回上门妻子了。周末我又要总是空出家里的位置了,对不起哦?」
雪菜的母亲:「………」
雪菜:「什么都没说呢…也就是,OK了?」
雪菜的母亲:「………那不是只靠妈妈就能决定得了的事情,得获得你爸爸的允许呢」
雪菜:「啊~,今天我熬了一整夜很累那些就交给妈妈你了。我呢,要在爸爸起床前出发了」
雪菜的母亲:「做这种事他会更不允许你出门的哟?」
雪菜:「到那时我就离家出走搬到他的房间去住。…其实,为了他的回复那样的做法可能更合适」
雪菜的母亲:「…相当自信满满呢。明明不久之前,光是出门就很辛苦地呜呜哭个不停」
雪菜:「最初就住下的话就算不离开也没关系了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也没察觉到呢。真是傻瓜啊,我」
雪菜的母亲:「雪菜…」
雪菜:「好了…总之大致就是这样了吧?接着只需要装进便当盒里…」
雪菜的母亲:「不是拿来当早饭的吗?」
雪菜:「嗯…到那边和他一起吃」
雪菜的母亲:「………」
雪菜:「妈妈…那个,我呢…」
雪菜的母亲:「帮我向北原先生问好」
雪菜:「嗯」
旁白:………
旁白:很抱歉,迄今为止让你担心了,妈妈。很抱歉,这以后也还要让你担心,爸爸。
旁白:我已经没事了。因为,下定决心了。
旁白:和他一起,即使花费一生也要战斗下去的决心。
旁白:………
旁白:至今为止,我太着急了。
旁白:哪怕早一分钟也好,希望春希君赶快变回原来的样子。
旁白:变回认真的努力的帅气的社会人士,也是爱着我的、优秀的男人。
旁白:可是呢,可是…
旁白:不能完全地恢复成原样不也挺好嘛。即使要花费一生的时间,慢慢地去治疗不也挺好嘛。
旁白:即使要花费一生的时间,慢慢地让他回过头来看我,不也挺好嘛。
旁白:………
旁白:完全回复这种事,到了二人临终时才办到,不也挺好嘛。
旁白:顺便,如果把我也牵扯进去,不也挺好嘛。啊,那样的话稍~微有点不妙吧?
旁白:总之,两个人就一起从容地战斗吧。
旁白:从容地,彼此相爱吧。
旁白:………
旁白:有时候会放弃抵抗,有时候会担惊受怕,但是不要生气,不要焦急,不要悲伤…
旁白:就那样,平平稳稳地生活下去。
旁白:我打算就这么对他说,然后再一次成为上门妻子。
旁白:所以…
旁白:很抱歉,迄今为止让你担心了,妈妈。很抱歉,这以后也还要让你担心,爸爸。
旁白:雪菜…爱着那个不诚实的人。
旁白:…不,是爱着那个对我以外的某个女人,非常地诚实的那个人。
旁白:从今往后,一直…
雪菜:「我回~来了~」
雪菜:「抱歉哦~,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苦夏”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
雪菜:「啊,可是,我自己的话已经完全治好了,差不多该过来把禁止出入的禁令解除了~」
雪菜:「春希君?」
雪菜:「春希,君…?」
旁白:从公寓离开,路过南末次电车站,路过峰城大的正门,和附属的正门后,接着出现的,是河流沿岸的土堤。
旁白:只要躺倒在草地上,那份草香就会强烈地刺激到鼻子。杂草们靠着夏日的力量依旧保持着强韧的生命力。
旁白:这条穿过都内的清澈河流,两岸的草木非常茂盛。所以,吹过这里的晨风非常凉爽。
旁白:一般般的阳光,一般般的凉风,还有,仅仅由风和河流的旋律构成的,一般般的声音。
旁白:如果躺倒在这么让人心情放松的地方,仅仅数分钟就被睡魔所俘获也是当然的。
旁白:而且,现在的我,对睡魔的魔力非常地没抵抗…
旁白:呼啊啊…
旁白:………
旁白:可是…
旁白:我那已经陷入微睡的听觉,却传来了不知在哪听过的、让人怀念的脚步声。
旁白:…不,因为平常都是踩在沥青地面上,所以那种声音让人很怀念这样的说法仅仅是我想太多了而已。
雪菜:「找到你了啊,春希君…」
春希:「当然找得到吧。我离开前留了纸条说明了要去哪里」
旁白:可是,我的那个想法却变成了现实…
旁白:因为现在,在我眼前,我一直想要见到的人,就站在那里。
雪菜:「不过,发觉房间里没人在时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春希:「这里,离附属正门很近的吧?以前武也好像经常翘了课跑来这里午睡。嘛,而我的工作就是来这里把他叫醒再押回去」
旁白:可是,为了隐藏这样的情况正是我的期望,我又故意回避那边所提出的问题。
雪菜:「这里,你经常来吗?」
春希:「最近是,基本每天都来」
雪菜:「变得可以,外出了啊…」
春希:「人多混杂的地方外出还是有点辛苦。可是,是这样环境很舒服的地方的话就可以了」
旁白:进入九月后几乎每一天里,从早到晚。
旁白:早上离开家,在街上悠闲地漫步,累了就到河边的土堤上休息。
旁白:沐浴阳光,接受风吹。
旁白:偶尔会遇上下雨,那就匆忙地逃到桥下。
旁白:眺望河水的流动,倾听昆虫的声音,呼吸杂草的芬芳…
旁白:就这样,和世界,再一次一点点地开始接触。
雪菜:「为什么…?」
春希:「什么为什么…?」
雪菜:「为什么突然,就能做这些事了?」
春希:「不,并不算突然吧。很久以前,我就偶尔会外出了」
雪菜:「一人,就办到了。没有我,陪在身边就办到了…」
旁白:啊啊…还以为为什么你要用那种满是悲壮的口吻说话。
旁白:雪菜无法接受的理由,原来就只是…
春希:「嘛,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时间吧」
雪菜:「时间…?」
春希:「像这种情况,医生也说过了必须要做好长期战的准备…我只是忠实地遵照了那个嘱真而已」
雪菜:「时间…」
春希:「怎么了? 雪菜」
雪菜:「就是…就是说…」
春希:「嗯?」
雪菜:「结果,迄今为止我所做的那些,全部都是无用之举吗…?」
春希:「没有那种事…可是,嘛,能恢复也并不全都是靠了雪菜的力量就是了」
雪菜:「………没错呢。就在我没来的时间里,就做到像这样让自己回复了呢」
春希:「嘛,我也知道自己说了非常过分的话,可是,这是事实」
雪菜:「…总有种平时春希君欺负人式谈话的感觉」
春希:「那么,就用平时我的另一种说话方式说一次。…别再,为了我而忍耐到自己崩溃了。因为反正也没什么大意义嘛」
雪菜:「明明都是你自己的错…」
春希:「因为我觉得要像这样轻松地活下去了。所以,您听过就算吧」
雪菜:「………」
旁白:雪菜,做出一副很懊悔…可是也非常高兴的咬牙切齿的表情。
旁白:然后,她隐藏的表情让我确定了。人,是由自己的言行举动而构成的。
旁白:北原春希,已经是被人需要的了。
旁白:………
旁白:雪菜不留下来的话,我就会一直崩溃下去。
旁白:可是,仅仅只有雪菜留下的话,我觉得,我还是会一直崩溃下去。
旁白:吃药诊疗,周围人的理解,关照,然后,加上时间的流逝。
旁白:虽然那个时候的我,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但是,这其中最有回复效果的,最终还是只有等时间流逝。
旁白:就算雪菜拼了命地去努力,就算她因为努力过头中途退场,然后,就算她像今天这样再次回归…
旁白:不管这中间雪菜可能经历了多么剧烈的变化,对我来说,也都只是漫长治疗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旁白:因为雪菜不在了所以病情恶化,或者是反过来,因为对于雪菜的崩溃而感到自责,于是更加努力地克服了缺点之类的,这种事情都不存在。
旁白:雪菜的理解和支持对我是必要的但却不是必须的,雪菜的勉强和退出虽然让我很痛心但并不足以致命。
旁白:我知道在她看来,这样的说法让她总觉得无法释然。即便如此,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也只能是这样了。
旁白:雪菜她,并不是万能的,并不是什么超人。
旁白:但是,对我来说…
雪菜:「呐,春希君」
春希:「唔?」
雪菜:「和纱要开音乐会了,你知道吗?」
春希:「报纸我还是每天都看了的。所以我知道哟」
雪菜:「…在意吗?」
春希:「并不在意…那才不可能吧。如果真能做到不在意,我就不会变成这副德行了」
雪菜:「……想见她吗?」
春希:「…不要问这种坏心眼的问题啊」
雪菜:「那么,那么啊…如果,和纱她对你…」
春希:「呐,雪菜」
雪菜:「诶…?」
春希:「你啊,到底想要怎么样?」
雪菜:「怎,怎么样…那个,我昨天夜里,和和纱…」
春希:「明明好不容易才治好的,你又打算给我添加那么强烈的精神压力吗?」
雪菜:「精神压力什么的,怎么会…」
春希:「导致精神压力的原因可不仅仅是痛苦或难过哦?你陪我去医院的时候,和我一起听过这方面的说明吧?」
旁白:提升境界,结婚…
旁白:像这些,可以说是人生目的的美妙的事情,因为太过剧烈,这些成就会全部变成精神压力,施加到自己身上。
旁白:这种事,从我最初接受诊疗开始医生就一直在说给我听了。
雪菜:「可,可是,可是…」
春希:「可是,什么啊?」
雪菜:「我,没有派上用场的吧?对春希君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吧?」
春希:「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啊,雪菜。你想下次和我一起接受心理咨询吗?」
雪菜:「这样的话,就让那个有意义的人…让那个,比我更能派上用场的人…」
春希:「雪菜」
雪菜:「…」
旁白:身体也好内心也好,还完全真不上力。所以我的那声呼唤,显得非常软弱无力。
旁白:即便如此,雪菜依旧对我的话语,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旁白:也许,这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我刚才的话里所包含的强烈感情的缘故吧。
旁白:…真要是这样,那我就太高兴了。
春希:「雪菜你…今天,是直接到我这来的吧?就算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也没有迷茫」
雪菜:「那是…因为,春希君在房间里留下了说明自己去了哪里的纸条…」
春希:「没错…我啊,在雪菜没来的这一个月里,每次出门前总是会在房间里留下说明自己去向的东西」
雪菜:「可是,那是…?」
春希:「那么,你觉得到底谁能看到这些东西呢?」
雪菜:「………啊」
春希:「只有一个人…那是除了拥有我房间钥匙的人之外,别人都不会看到的留言哟」
雪菜:「…」
旁白:用手机或邮件通知的话也许就足够了。
旁白:但是那些东西,会带给雪菜多余的精神压迫感。
雪菜:「你,你啊…」
春希:「嗯?」
雪菜:「一直都相信,我会再来的吗?」
春希:「怎么会,不是的」
旁白:曾经,把雪菜赶走过一次的我,已经没有,其他和她联系在一起的手段了。
春希:「我祈祷你会再来」
旁白:…对,我只希望,能和雪菜联系在一起。
旁白:就算没有意义,就算派不上用场…
旁白:雪菜对我来说,都是必要的。
旁白:一点也不万能,可是却也不会为了我而让自己崩溃的,这样的普通的雪菜。
旁白:因为,我爱着这样的她。仅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旁白:………
旁白:……
旁白:…
和纱:「这是,怎么回事…」
旁白:从幕布间窥视到的观众席上,最上层的座位已经完全被坐满了。
旁白:…虽然因为这边的客人类的对礼仪要求很在乎,所以无法通过音量来判断人数,就算是如此这个数量也大大超出了我预想。
旁白:完全无名的日本人钢琴家经常能像这样超满员…还是该说这就是佛兰兹真迪普雷的力量呢。
旁白:开演,五分前。
旁白:就是说今天,正是音乐会召开当天。正式的演奏终于要迎来开演了…
旁白: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自信。…不,这种想法本身就该算作没有自信了吗。
旁白:毕竟,连自己的准备到底充不充足都不知道,已经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和纱:「啊…」
旁白:然后,造成那一切的诸恶根源,厚着脸皮站到了我身边。
旁白:嘛,虽然因为是钢琴协奏曲,指挥者和钢琴家并列而站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
迪普雷:「身体状态如何?预演产生的疲劳没有留下来吧?」
和纱:「真亏你还敢问我这样的问题…」
旁白:昨日的最终预演,发生了和迄今为止不同意义的壮绝的展开。
旁白:因为终究是最后的练习,所以他还是有所注意要让我完整演奏一遍。
旁白:不只是弦乐,我第一次可以和全体管弦乐团合奏了。
旁白:可是,即使是这样,也完全不意味着,这个偏执狂的挑剔就会稍微收敛一点…
旁白:从昨天18点开始的最终预演真排结束时,已经是今天,音乐会召开当日的14点了…
旁白:到离开演只剩下4个小时的时候,花了20个小时的真排也只是『时间不够了』才收场。
旁白:就是所,现在乐团全体成员都处于谁也没有睡过的状态,现在马上又要进行正式演出…
迪普雷:「和纱,有自信吗?」
和纱:「谁知道」
旁白:我说,你都故意做出了那么多刁难的事情了,开演之前对我说的台词却是这个啊…
旁白:熬了夜。而且还练习不足。最重要连一次也没有完整地演奏过。
旁白:这样还能断言自己有自信的家伙,要么是不得了的天才,要么就是和天才只有一步之差的…
迪普雷:「至少我可以保证,今天会是我今年内最好的演出」
和纱:「诶…?」
旁白:那就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恶言恶语一样…
旁白:或者不如说,我这样的小丫头的骂声最开始就没被他放在眼里一样的,高傲的指挥家现在完全是自信满满。
迪普雷:「所以你,也要拿出你到今天为止人生中的最棒的演奏来。现在的你的话,可以办得到」
和纱:「………哈!?」
旁白:而且,还把那份成功的想象,推到了就在刚才还在嘲笑的小丫头身上。
迪普雷:「…如果不能做到那样,曜子她是不会接受的吧?」
和纱:「诶…?」
旁白:那说法,难道…
迪普雷:「让她…获得安心吧」
和纱:「母亲的事…你听说了吗?」
迪普雷:「啊啊,从弗丁基尔那里。现在,应该有一套巨型音响送到病房了,而他们二人正死死盯着电视吧」
和纱:「师傅他…?不,不,比起那个…」
旁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对事情知晓到了那种地步?
旁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所不认识的各种各样的人们,正在为了我和母亲而活动着吗?
旁白:难道说,这场音乐会…
旁白: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吗…?
和纱:「你…不,Maestro(大师)」
迪普雷:「什么事?」
和纱:「难道说,你真的是,对母亲…?」
迪普雷:「非常遗憾,你并不是我的女儿」
和纱:「不,那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迪普雷:「我和她相识,正好是你一岁的时候。…当时的曜子,就那么抱着还是个小婴儿的你在世界中来回游历着」
和纱:「…有那种事吗?」
迪普雷:「因为是个不用操心的孩子呢,就算哭得再厉害,只要一听到曜子的钢琴声马上就会安心睡着了。她经常因此而自豪呢,说你将来绝对会成为大钢琴家」
和纱:「………」
迪普雷:「所以,把你当成女儿一样看待的演奏家,这世界上可是有很多的。例如,我就是这样的人」
和纱:「可是你,以前不是勾引过我的吗?」
迪普雷:「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
和纱:「…啊啊,是吗」
旁白:因为实在是可疑过头了,对于这家伙所说的话到底该相信到什么程度我已经搞不明白了。
迪普雷:「有朝一日,你的钢琴能让你的父亲也听听就好了」
和纱:「………啊啊」
旁白:可是…他的实力,真的是有所保证的,我已经见识到了近乎反感的地步了。
旁白:仅限于演奏相关的话,这个诈骗师所说的话我觉得相信了可能也没什么关系。
旁白:在那些,我认为是没用的数日间,在我的身体里,可能已经有新的力量开始发芽也不一定。
迪普雷:「好了,开幕了…上场吧,和纱」
和纱:「啊啊」
旁白:妈妈,老爷子,美代子小姐,艾玛女士…
旁白:还有,已经怎么去数也数不清了的,和我的钢琴有关的人们…
旁白:我最最讨厌的<R最大的敌人|雪 菜>。还有,已经再也不会再相见了的…
和纱:「…」
旁白:大家,都来听我的钢琴吧…
旁白:虽然我其实也没什么自信…但多半今天,就是我传说的,开始。
旁白:………
雪菜:「开始,了呢」
春希:「啊啊…」
旁白:在屏幕的那一边,有那家伙在。
旁白:在好像现在伸手就能够到,其实却是数千公里的远方,有那家伙在。
旁白:她身着和那次日本公演时一样的黑色晚礼服,挺直着腰杆,像是把观众当成不存在一样,威风堂堂地和钢琴展开对峙。
旁白:还真是和往常一样的上镜呢。…明明只要踏进房间一步就会变得非常不检点。
雪菜:「能顺利进行就好了。所有事情」
春希:「会顺利的。和钢琴在一起的那家伙是不可能会失败的」
雪菜:「嗯…」
旁白:那时的衣装,那时的演奏者,然后,坐在此处的是那时的观众。
旁白:仿佛,只有这空间回到了半年前的紧张感。
旁白:可是…
雪菜:「啊…」
春希:「………」
雪菜:「………」
旁白:和那时,不一样了。
旁白:距离,场所,观众的数量。
旁白:最重要的…
旁白:现在坐在这里的两人的感受已经和身心仿佛被撕裂的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雪菜:「祈,祈祷着…那,那个,就是说,也就是说…」
春希:「冷静一点,雪菜」
雪菜:「你希望和我在一起吗…!?」
春希:「………嗯」
雪菜:「那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把我赶走啊!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络我啊!」
春希:「因为,讨厌啊…讨厌看到所爱的人崩溃的样子…雪菜不也是,看了我的那种样子后变得很辛苦吗?」
雪菜:「…」
春希:「所以,不能把对方卷进来。不能,把对方一直束缚下去。…因为我希望,雪菜能够变得幸福」
春希:「我希望你能暂时把我的事情放到一边,然后认真地去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最幸福」
春希:「然后,在反反复复地思考之后,雪菜得出的结论,会是『回到我的身边』。我祈祷着,你会得出这个答案」
雪菜:「为什么,要那么顾虑重重啊…为什么,不来夺走我啊」
雪菜:「就算知道前面等待的是破灭,也要和我一起堕落,从没这么想过的吗?」
春希:「嗯…果然没想过。雪菜才是,那样思考会很辛苦的吧?」
雪菜:「…是和纱的话,你就会强夺了吧?就会觉得,和她一起堕落也没关系了吧?」
春希:「………那家伙,和雪菜是不同的」
雪菜:「………就是说你是那么觉得的吧」
春希:「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可是还没有完全治愈的哦?」
雪菜:「对不起…可是,可是」
春希:「并不是说,哪边更好,哪边更差。…我不是这种意思」
雪菜:「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也会一生嫉妒着和纱。会拿和纱与自己比较,会总是哭着发火的哟?」
春希:「…你可不要,在这上面努力过头了啊?」
雪菜:「对呢…那么,就慢悠悠地去嫉妒,慢悠悠地哭,慢悠悠地发火吧」
春希:「那算什么啊…」
雪菜:「………」
春希:「…那么,我就再多说一句」
雪菜:「嗯?」
春希:「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哦。…从最初说爱你开始,一直都是」
雪菜:「春希君…」
春希:「就算背叛了你,就算被那家伙夺走了心的时候,把你忘记这种事,我都从未办到过」
雪菜:「………」
春希:「………所以,我才崩溃了。这里面,也有你这家伙的错」
雪菜:「那种事,是自作自受啊」
春希:「啊啊,是自作自受。是严重的推卸责任」
雪菜:「呵呵…」
春希:「虽然我说的话可能非常残酷,虽然我可能这是在往伤口上撒盐…」
雪菜:「………」
春希:「可是,我还是要说…」
雪菜:「说起来…」
春希:「嗯?」
雪菜:「你这家伙什么的…」
春希:「诶?」
雪菜:「从刚才开始春希君,就一直管我叫你这家伙了…」
春希:「讨厌吗?」
雪菜:「不会,不讨厌。…怎么可能,会讨厌」
春希:「是吗」
旁白:………
旁白:然后…
旁白:不知道算长还是算短,和纱和管弦乐队的协奏,结束了…
旁白:大厅中被鼓掌动作所充斥的光景,在我房间里的电视上清楚地映现了出来。
旁白:那是让人目瞪口呆的大好评。
旁白:然后,就像回应那欢声一样…
旁白:日本人的新手钢琴家和巴黎的一流指挥家之间,做了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交流。
旁白:从椅子上站起来,接受了观众们仿佛要把手掌拍坏的鼓掌声的和纱。
旁白:走近已经真出全力在一旁摇摇晃晃的指挥,向他主动伸出了手。
旁白:和纱脸上,虽然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即便如此,还是以无上的敬意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
旁白:那边的会场,再次被比刚才更加响亮的掌声包围…可是,一切却没有在这个令人感动的情景中结束。
旁白:那之后,指挥想要趁着势头去拥抱和纱。可是她却用明显已经预见指挥会这么干的动作,照着对方的脚毫不客气地踩了下去,把指挥击退了。
旁白:整个会场沸腾到最厉害的时候,其实是那一瞬间。
旁白:…那时我沉下脸的样子,而雪菜则笑呵呵地看完了全程这件事,还是下次再说吧。
旁白:………
旁白:……
旁白:…
记者:「那么,冬马和纱小姐已经来到我们这里。首先对您说一句您辛苦了」
和纱:「多谢…」
旁白:然后,就在节目时间终于只剩下很少一点的时候…
旁白:电视台的临时采访开始了。
记者:「真是不得了的好评呢。大多数观众都不惜站起来鼓掌喝真了…」
和纱:「谢,谢谢大家。原本第一次在巴黎演出我还有些不安的,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
记者:「巴黎这个大环境自然不用说,竟然在这种环境下进行第一次协奏。关于这个您是怎么看的呢?」
和纱:「那个…我周围的人都是很厉害的演奏者,托他们的福我也有了平常之上的发挥。在此我要对迪普雷氏和乐团的全体成员表示感谢」
记者:「说到迪普雷氏,演奏后的那个…」
和纱:「…是我们一直以来打招呼的方式。因为他是我母亲那代开始的老朋友」
旁白:好厉害…
旁白:和纱她,在普通地应对采访…
旁白:虽然还有点生硬,问答也只是照本宣科,但是,已经逐渐成形了。
旁白:而且,比什么都让我吃惊的是,虽然只是一个当地电视台的现场采访,但是和纱她,也算愿意接受媒体了…
旁白:在日本时…在我兼任她的经纪人的时候,她明明连给人签字的工作都不愿意接的…
旁白:改变了啊…不对,是成长了。那个和纱…
旁白:明明只有在演奏乐器时是个天才,其他什么都不会来着。
旁白:明明受到所有人目光的关注,却是个孤僻症患者来着。
旁白:明明就是个只要有钢琴和布丁就很幸福的,几乎算是得上交流沟通障碍的钢琴家来着…
旁白:总觉得,既寂寞,又开心…
旁白:已经不是在不在电视屏幕对面的问题了,她真的,去到我的手触及不到的地方了。
旁白:我怎么了啊…
旁白:心中满是这种监护人的感觉,是想怎样啊…
旁白:………
旁白:之后,对和纱的采访,以让人不敢相信是她被采访的速度顺利进行着…
记者:「那么最后,请您对收着电视前的观众们说一句话吧」
旁白:终于,到了那家伙要从画面中…
旁白:到了她要再一次,从我面前消失的时间了。
和纱:「………」
记者:「冬马小姐?」
旁白:可是那家伙,虽然到了最后,还是摆出一副平时的一点也不习惯和别人接触的冬马和纱的表情出来。
旁白:她看上去稍稍考虑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旁白:然后,再慢慢把脸抬了起来…
和纱:「你们活该!」
记者:「诶?」
雪菜:「诶…?」
春希:「啊…」
旁白:在最后的最后,留下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异国的话语。
和纱:「是『接下来也要继续努力』…这样意思的日语」
记者:「…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旁白:刚才的…
旁白:来自和纱的挑衅,是打算要传达给谁的信息呢…
旁白:不是,给我的。不对,不光是给我的。
旁白:多半,那是…
雪菜:「果然,让人觉得非常可惜啊…」
春希:「什么?」
雪菜:「我和和纱成了永远的敌人了。…都是你的错」
春希:「…不好意思啊」
旁白:那一定是,诀别的信息。
旁白:而且,是痛快地注入了爱意的,特别的信息。
旁白:真的是,最棒的死对头啊…这两个人。
旁白:那夜,我和雪菜久违地结合了。
旁白:有如平静的晚风一般、安稳又温柔的相爱。
旁白:………
和纱:「呼…」
旁白:结束了…
和纱:「成功了…」
旁白:我办到了…
和纱:「成功了,成功了啊…」
旁白:虽然被那个偏执狂带着走让人有点不甘心…可就算这样,毫无疑问这也是场最顶级的演奏。
旁白:…嘛,只是就目前而言。那种程度我马上就能靠自己的力量超越吧。
旁白:而且…
和纱:「这样你也能满足了吧,妈妈…?」
旁白:毕竟我没有弹出丢人到无颜去见亲人程度的钢琴。
旁白:毕竟我将迄今为止,连母亲我都没让她见过的…
旁白:在日本时,连那些家伙都没让他们见过的,『帅气的我』的样子让大家看到了。
旁白:所以…
和纱:「她,回复精神了一点吗…」
旁白:回去后就直接从机场去医院好了。会有怎样的谈话真是让人期待。
旁白:不对,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我想一定是说『马马虎虎呢』、『还差得远呢』这一真的话吧…
旁白:所以,不是内容而是要看她的表情和脸色…
旁白:才能判断出,她回复了多少活力。
旁白:所以求你了,天神大人…
旁白:再多给我们母女俩,一些时间吧。可以的话,最好再给个100年。
和纱:「啊…」
旁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向神许了那样的愿望的缘故…
旁白:手机上显示出的,是现在这个时候打来,理所当然又很不自然的名字。
和纱:「师傅?」
旁白:马丁真弗丁基尔。
旁白:我的师傅,母亲的师傅。
旁白:因为近来已经越发的老迈,连教授课程也无法办到的隐居老爷子。
和纱:「说起来我已经从迪普雷那里听说了,师傅,这次的音乐会都是您在背后一手…」
旁白:可是,他对业界的影响力依旧大到无法估量,只要这个人认真起来,就算是巴黎的一流管弦乐团也得硬在自己的日程里挤出空闲,简直是老祸害嘛…
和纱:「诶…?」
旁白:可是,那位怪物老人用德语告诉我的,却是和祝贺的信息相反,把人逼得发疯的内容…
和纱:「妈妈她…?」
旁白: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个人的名字…
和纱:「妈妈她,怎么了啊!?」
旁白:『不好了,曜子她,曜子她…』
旁白:………
旁白:……
旁白:…
和纱:「妈妈!?」
旁白:直接从机场乘出租车赶到医院时,病床已经空了…
旁白:看到我就这么瘫倒在病房地板上,来换病床床单的护士小姐这么对我说。
旁白:『啊啊,曜子她啊…』
和纱:「为什么擅自出院了啊!?」
旁白:那之后,回了趟自家也谁都没找到,和多方联络过之后,我才终于赶到了她的所在。
旁白:这位正在全力和钢琴格斗的,直到几天前,还只剩下个空壳子的女性所在的…
和纱:「妈妈啊!」
曜子:「少烦我!」
和纱:「!?」
旁白:就算回应了我的问话,她手指的动作也没停下。
旁白:而且,她的脸上满是,那个,和她激烈的行为相应的表情。
旁白:就是说,那脸上浮现的是…
曜子:「…不过是稍微在巴黎获得了一点好评而已少得意忘形了!」
和纱:「哈,哈啊…?」
旁白:愤怒,嘲讽,执着…
曜子:「什么啊那种程度的钢琴…那不就只是被乐团牵着鼻子走而已吗」
和纱:「那种事,我本人最清楚啦…」
旁白:然后,深藏在那些情感之后的不管怎么看…
曜子:「一切全都是靠自己的实力什么的,你不至于做出那种丢人的误解的吧?」
和纱:「做出丢人误解的是母亲你吧…」
旁白:都是,嫉妒吗? 这个…
曜子:「你、你的,那种程度的演奏!我只要稍微认真一下,就能轻松超越给你看哟!」
和纱:「所以说,超越你这种事我一点没有…」
旁白:就在我为了寻找母亲的所在而把所有电话打过一遍时,老爷子他,一边大声叹息着,一边重新这么对我说。
旁白:『不好了,曜子她,曜子她…』
旁白:『………一下年轻了30岁哟』
曜子:「不在乎…?不愧是可以靠着前人的光辉受尽英才教真的大小姐,言谈举止真是气定神闲啊」
和纱:「这不是做母亲的该说的台词吧…」
旁白:这个执着于野心与嫉妒与和人斗争,不成熟的、幼稚的、乱来的、年轻浮躁的人…
曜子:「你以为我为了真到到今天为止的高度,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啊?才第一次协奏就能获得绝赞这种事我绝对不能接受!」
和纱:「母亲…」
旁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曜子:「所以,我会证明给你看…就在年末的新年音乐会上呢…」
和纱:「你打算直接复归前线么!而且,还就在今年内?」
曜子:「当然,你也要出场哟?在同一个会场,弹同一首曲子,由同一拨的客人来判断。…看到底谁更高一筹!」
和纱:「喂,等等啊…我才不干啊那种事!」
旁白:母子共演…?
旁白:那样像美梦一样,像恶梦一样的…
曜子:「啊啦,开战前就想逃走?我可不记得自己把你养真得那么窝囊呢」
和纱:「别这种时候就摆出一副母亲的嘴脸啊!」
曜子:「我会把这生命彻底燃尽的…哪怕接下来100年的生命,被削减到只剩下50年也罢。我才不会输给你呢,和纱」
和纱:「那完全算不上削减了吧。是你本来的寿数吧」
旁白:而且还是和,因为嫉妒女儿的钢琴而真的想干掉对方,一下子把自己的病忘掉完全复归,直到几个小时前还只能躺在病房床上的女性。
旁白:比想象中更没有大人样的、动真格的冬马曜子一起…?
旁白:到底是,怎么了啊…
美代子:「啊~!原来在这种地方~!」
和纱:「美代子…小姐?」
旁白:被那种事弄成一片空白的大脑,被最近因为电话留言而很熟悉的,总觉得有点怀念的声音覆盖了。
旁白:真的是,到底怎么了…
美代子:「太过分了曜子女士!明明答应了要来机场接我的~!」
和纱:「诶? 诶?为什么…」
旁白:因为一直没能和她,和日本支部取得联络。所以我还以为,那边已经倒闭了。
旁白:还以为,再也不会和她见面了。
美代子:「我啊,可是有好好地在联络里说明到达时间的啊?而且还是两周前就说了!」
曜子:「啊啊,不好意思美代酱。我忘了」
美代子:「您说忘了…硬把人家拉到欧真本部来,一上来就打算让我迷路下落不明吗!?」
和纱:「本部…?」
旁白:…不。
旁白:看起来日本支部,确实已经倒闭了的样子。
美代子:「和纱小~姐!请你也对你的妈妈说点什么啊~」
和纱:「美代子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美代子:「啊~,果然本人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到底是为什么才漂洋过海跑过来啊~?」
和纱:「说本人…等等…」
曜子:「马上就有工作了哟美代酱。去帮我在年底订个音乐大厅。越大越好的!就任和纱的经纪人这件事等那个弄完了再说」
和纱:「经纪人…?美代子小姐吗?」
美代子:「啊啊真是够了,什么都一头雾水啊!就因为被告诉我这是为了和纱小姐的人生,我可能连日本连结婚都放弃了啊~!」
和纱:「什…」
旁白:所以说,一头雾水的是我才对啊…
曜子:「不用放弃结婚也没关系的哟。在这边找一个好男人不就好了嘛」
美代子:「会,会有那样的邂逅的吧?好男人,能找得到的吧…?」
和纱:「等等…」
旁白:脑袋乱成一片是我才对啊。
旁白:所以说,奇怪的感情接二连三涌现出来的,是我才对啊…
和纱:「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啊!什么啊这场闹剧!」
旁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和我和母亲,扯上关系的啊…
旁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为了我的事而努力,为了我的事动真格,为了我的事…勉强自己的啊?
旁白:太奇怪了吧,这种事…
美代子:「本来,那些该是我的台词啦…嘛,算吧。接下来,就请多多关照了哟? 和纱小姐!」
和纱:「饶了我吧,美代酱…」
旁白:『把你当成女儿一样看待的人,这世界上可是有很多的』
旁白:什么啊,我这人…
旁白:真是个傻瓜,不是吗?
旁白:………
旁白:……
旁白:…
旁白:再见了,春希。再见了,雪菜。
旁白:我会和这边的人们,一起生存下去。
旁白:从明天开始。不…
旁白:是从现在开始。
旁白:冬天来了。然后春天又来了。
雪菜:「对不起!」
朋:「………」
雪菜:「之前,我的态度很讨人厌吧?朋明明只是带着好意邀请我去LIVE的」
朋:「雪菜…」
雪菜:「虽然我知道你一定非常生气…
旁白:可是,朋的话能原谅我的吧?」
朋:「什,等等雪菜!你这人,是在看不起我吧?觉得反正只要道了歉我就会原谅你~」
雪菜:「那,那个…我没那么想过的哟?虽然,我承认自己是在向朋的温柔撒娇啦…」
朋:「呜…」
春希:「呐,柳原同学…希望你不要太过责难雪菜了。因为原本说起来,这些全部都是因我而起的」
朋:「那倒是一点没错呢」
依绪:「喂」
春希:「这次会好好补偿你的。对了,这周末,我把雪菜借给你如何?你就又能和她一起去旅行了哦?」
朋:「唔…」
武也:「春希那家伙…朋这是完全被看扁了吧?」
依绪:「不是挺好的吗?那份狡猾…让人明白他基本已经痊愈了啊」
雪菜:「那个…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和朋商量」
朋:「诶~,还有什么?」
雪菜:「机会难得,果然还~是想唱呢。…今天的10周年LIVE」
朋:「现、现在?」
雪菜:「嗯…难得的特洛伊纪念日嘛。
旁白:我也是多少受了人家关照之身啊,对吧?」
朋:「那个,不是和我最初邀请你的台词几乎一样么」
武也:「行了行了,反正像这样庆典的企画,就是突然冒出来参加也OK的吧?」
朋:「可是,也没真排过…乐队成员得做各种准备的啊,如果不事先交涉好的话…」
雪菜:「啊,那些部分已经OK了哦」
依绪:「刚才已经去后台交涉过了。乐队全员一致对雪菜的到来表示大欢迎」
朋:「………那种没有经过我的交涉真是让人不爽」
依绪:「真是的~,不要这么说嘛。反正你也想听想到不得了的~」
武也:「哎呀~,真是好人啊~,朋!」
朋:「我是危险之女!小看我的男人都会受重伤的!那种把我说成什么绝对安全品牌一样的发言快停止!」
雪菜:「那么,我出发~啦!啊~,时隔好久了,我要唱个够喽~!」
依绪:「这可不是卡拉OK哟?是正式LIVE哟?」
朋:「啊~,等等啊雪菜!既然要登台那就去后台化个妆啊~!」
武也:「啊~啊,真是折腾啊」
依绪:「嘛,挺好的嘛。接下来暂时,都要变得傻疯傻闹了。毕竟今天是庆典嘛」
武也:「嘛,这倒也是…那么,我去确保咱们最前排的位置吧。春希呢?」
春希:「我…该回去了。原本我来就只是为了见你们几个一面而已」
依绪:「干嘛啊春希?你不打算看LIVE吗?明明雪菜久违地登台出演了」
春希:「我对人多混杂的地方还有点辛苦…」
武也:「是吗…」
春希:「我不能因为勉强自己又把情况搞糟了。现在要加油痊愈,目标是参加下次LIVE。到那时为止,我无论如何也要恢复好」
依绪:「不是,所以说你要是那么努力的话…」
旁白:已经,不再有无法到来的季节。
春希:「…综上所述,从今天开始请让我复归这个职场重新开始工作」
铃木:「………」
春希:「这么长时间里,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非常抱歉。我会用自己变回新人的心态去努力,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松冈:「………」
春希:「话虽如此,可能我暂时还有很多事做不了还会损害大家的利益,可能还会给大家添新的麻烦」
木崎:「………」
春希:「即便如此,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报迄今为止所受过的恩情。所以,请大家暂时目光长远地对待…」
铃木:「啊~,这招呼,你要打多久啊?」
春希:「诶?」
浜田:「喂,铃木…」
松冈:「哎呀,那个,虽然打断你渐入佳境的打招呼让我觉得很抱歉啦,现在,可是就要入稿的时间哟?」
木崎:「我也差不多该外出办事了」
春希:「啊…对不起。那个,我…」
铃木:「北原君的话能明白的吧?编辑部成员这样从早忙到晚可没有空余时间拿来做没用的事啊」
春希:「是的…」
浜田:「北,北原…」
松冈:「就是这么回事,好了解散~。各~位,今天也要努力工作喽~」
木崎:「浜田先生裁决书的检查就拜托你了哟?拜托请赶在我出门前搞定」
浜田:「所以说你们几个,先等一下…」
春希:「不,没关系的浜田先…」
松冈:「因此呢,剩下的就留到今天20点开始~,在站前的酒馆洋民再~」
春希:「诶?」
铃木:「什么啊那行动指示。聚会组织者一职可还没交给小松你啊…」
木崎:「别再说了,你也知道发薪日前夕这家伙的钱包是什么状态吧」
松冈:「别说多余的话!木崎先生,至少今天你出完外勤后要回来这里哟」
木崎:「知道了啦。不过我是去藤泽那边所以你们自己先开始吧」
铃木:「还有,不允许强劝酒哟?干杯用乌龙茶也OK的哟?」
木崎:「回家时间也是。说要回去的人就要干脆地送人家走哦?」
松冈:「因为大家都不断给出如此厚道的承诺,所以我就不客气地来拉您下水买单啦浜田先生~」
浜田:「办不到!我钱包在发薪日之前也很危险的」
铃木:「诶~,小~气!」
木崎:「不要在难得的北原的好日子拆台嘛」
松冈:「我还以为一般这种情况至少也该把主编级的人拉来的~」
浜田:「吵死了! 好了散了!你们不是很忙的吗!」
铃木:「是~的,那么开始处理业务~」
木崎:「我出发了~」
松冈:「工作工作~」
浜田:「哼,这几个家伙有时候真是…」
春希:「………」
浜田:「怎么了?果然隔了很久感到困惑了?」
春希:「不,并不是那样的…」
浜田:「嗯?」
春希:「只是觉得总算是回来了…这个,可能是我的主场的地方」
浜田:「…不是可能是哟」
旁白:然后,也不再有不会完结的季节。
雪菜:「春希,君…」
春希:「怎么了笨蛋」
雪菜:「总是这样笨蛋笨蛋的叫我的话,我会变得越来越像个笨蛋的哟?」
雪菜:「会对你喜欢得过了头,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讨厌你了哟?」
春希:「………笨蛋」
雪菜:「不要紧吗? 觉不觉得冷?有没有哪里会痛?…不觉得,辛苦吧?」
春希:「没事,没事的…只不过」
雪菜:「只不过…?」
春希:「我只是觉得有点抱歉。我又再次喜欢上雪菜了…」
雪菜:「…对和纱抱歉?」
春希:「对雪菜」
雪菜:「………」
旁白:那种事是理所当然,不过是自然现象而已。
孝宏:「啊咧? 北原哥你又来了啊?」
春希:「这么晚打搅了。…贵双亲,在家吗?」
孝宏:「当然是在了…可是,我觉得你来多少次也见不到他们哟?」
春希:「是吗…谢谢忠告。那么,我再在这里多等一会看看情况吧。…抱歉让这周围有了奇怪的传闻」
孝宏:「…不会,这周围住的各位已经都知道你了。不久前你得到隔壁阿姨的声援了吧?」
春希:「被看见了啊,那次…」
孝宏:「我说,北原哥…你这次是真的打算和姐姐结婚了吗?」
春希:「嗯」
孝宏:「………你这么认真地马上答复我这个弟弟感觉很微妙啊」
春希:「可是,我理解贵双亲反对的心情。我到今天为止做了那么多背信的事,还把自己搞生病了」
孝宏:「把那种事老实地全说出来好吗…谁也不会有好处的吧」
春希:「就算如此也要说,因为我希望,等同于家人一般的人们,可以看到不隐瞒任何事情的我」
孝宏:「真的是很麻烦的人呢。…难搞程度和姐姐有得拼」
春希:「啊,啊哈哈…」
雪菜的母亲:「我说老公…北原先生从刚才开始一直就在门外等哟」
雪菜的父亲:「所以你想说什么」
雪菜的母亲:「你差不多也该认同了吧…这也是为了雪菜。我觉得,已经只有允许他们结婚了吧」
雪菜的父亲:「啰嗦!那样的男人说的话能相信吗!」
雪菜的母亲:「可是,至少你听听他的解释啊」
雪菜的父亲:「不行,不能和他开始对话。说到最后,只会被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雪菜的母亲:「…明明你比他年长这么多,用这种理由来逃避我还是觉得很丢脸的」
雪菜的父亲:「总之现在还不行!…还要再等等,直到雪菜头脑冷静下来了」
雪菜的母亲:「头脑冷静或者其他什么的,你如果总说那真话,雪菜她可就再也不会从他的房间里回来这里了哟?」
雪菜的父亲:「………」
旁白:是和自己的人生没有关系的,季节交替的话题。
雪菜:「呐~,二次会就卡拉OK了吧~?我这边已经得到三张赞同票了啊~」
武也:「啊~,知道了知道了~!政治交涉工作辛苦您了~!」
雪菜:「了~解。那么,我这就给选定的店打电话了~」
武也:「是了是了…」
依绪:「…喂,我说,武也」
武也:「什么事?」
依绪:「什么时候和大家说啊?你和我的事」
武也:「呃…」
依绪:「不是说了今天要说出来的吗。结果到第一轮酒席结束也没说出来」
武也:「不过,事到如今还用得着么?」
依绪:「我说,那说辞不是从半年前开始一直都一个样么!差不多干脆地决定啦! 你是男人吧!」
武也:「你更有男子气概的吧…
旁白: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那个,那就,回去的时候…」
依绪:「下个地方不是卡拉OK包间吗!那里不是不会被任何其他人听到的吗!」
武也:「干嘛啦!你是说要我拿着麦克风大声对你告白吗?」
依绪:「不…那样挺羞人的,可是…唔,唔嗯…可能也不错」
武也:「真的假的!总觉得你怎么那么焦虑啊!?」
依绪:「你这人,明明从中学开始就盯上我了!只要睡过一次的女人就会失去兴趣这事原来是真的吗!?」
武也:「你从哪里得到那情报的啊!」
朋:「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说给我们听呢…」
春希:「听好了哟?你听到以后一定要装作大吃一惊哦?」
朋:「诶~,好麻烦啊~」
雪菜:「是的,是的,那么,就定在那个房间。那个………因为有5个人所以时间是5小时」
春希&朋:「2小时!」
旁白:所以,去和季节一起变化吧。
浜田:「说了这么多次你还不明白吗!」
春希:「被其他杂志抢走就完了啊!?现在必须要死死抓住不是吗!」
浜田:「所以不是都说了我没有动用那种程度预算的权限的吗!」
春希:「就因为这样不是才该和上面的人讨论搬救兵吗!和副主编,和主编,和局长,再不行的话和社长!」
浜田:「即将收尾之际别搞来那么麻烦的事情你这笨蛋!想干的话你自己去交涉!」
春希:「………」
浜田:「干,干嘛?反正我…」
春希:「你听到了吧? 松冈先生」
松冈:「那个…算是吧」
春希:「你听到了吧? 铃木小姐」
铃木:「啊~,是的是的」
春希:「木崎先生也是」
木崎:「每次都这样你们真是玩不腻呢」
浜田:「干什么?你究竟想说什么北原?」
春希:「不,没什么。那么,虽然估计行不通但是我还是直接去交涉了。…可以吧?」
浜田:「你要做得到的话就做来看看啊」
春希:「…非常感谢您的批准。那么,我告辞了」
浜田:「…喂,谁去阻止那家伙啊」
木崎:「会完全复活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想到吧…」
松冈:「不,大家基本上都预想到了」
铃木:「…算是吧」
木崎:「从体力上来说他确实是没有勉强自己…明明是个底层却太会摆弄上面的人了」
松冈:「例如对浜田先生,对室长,对直属上司」
铃木:「不,这都是一个人吧」
浜田:「你们…
旁白:嘛算了。反正上面不可能接受的,这种赌博式企划」
木崎:「不要小看比较好哟…对于那个北原的狡猾」
浜田:「哼,你们以为我当了多少年室长啊。才不会对这种程度的新人…」
木崎:「多半,那家伙已经知道了哟…下周人事变动的内容」
浜田:「………………………你说什么?」
松冈:「诶,这是怎么回事?」
铃木:「啊,难道是指浜田先生升职副主编?是吗,这样一来可以动用的预算额度也…」
木崎:「要“仅仅只是”那样还好了呢…」
浜田:「呃…」
木崎:「我从人事那边的同期听说了哦,要在咱们编辑部部署一个美国回来的精英要交给对方的工作………是主编」
松冈:「美,美国回来的…?」
铃木:「主,主编?」
木崎:「………」
松冈:「………」
铃木:「………」
浜田:「………啊啊啊啊啊! 真是够了!」
松冈:「室长…不对,副主编」
铃木:「恭喜您升迁了。可是,好短暂的春天呢…」
旁白:冬天,春天,夏天,秋天。
旁白:不管哪个季节的你,对我来说都是必要的。
雪菜:「真是的,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哟?」
春希:「没有啊?就在昨天我也赶在过午夜之前回来了吧?」
雪菜:「赶在就剩五分钟的时候呢…真的,要注意身体哟?」
春希:「雪菜你才该注意身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累得哈欠连天了吧」
雪菜:「那,那个是…因为下周有活动,相关准备工作很繁忙才…」
春希:「哦…」
雪菜:「现,现在不是在说我啦…」
春希:「没事的…不管多少次复发,你都会来治愈我吧。到那个时候,我就能再次恢复了吧」
雪菜:「马上就想这样蒙混过去…嘛,虽然被蒙混的人自己也有责任就是了」
春希:「不论过多少年也不会变呐,我们两个」
雪菜:「从好的意义,坏的意义上都是呢」
春希:「多半两个人,一生都一直会这样的了」
雪菜:「………嗯」
旁白:………
雪菜:「啊…」
春希:「怎么了雪菜?是这边哦?」
雪菜:「春希君,那里…」
春希:「啊啊…」
春希:「…一起去吧」
雪菜:「…嗯」

 

旁白:今天向上望去,也是看惯了的天空。是仰望了二十年以上的天空。
旁白:是累积起来的每一天发生小小崩溃之后的,天空。
旁白:.........
朋:「早上好!我是这一次配属到报道部的柳原朋。从今往后请多多关照了!」
责编:「啊~,你就是传闻的峰城小姐?获得了今年的期待之星评价的那个?」
朋:「不,那种事和工作职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就只是个刚来第一年的新人。因为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今后还请您多多指导我」
责编:「啊啊,嗯,不用那么紧张的也可以的。你比我想象得要认真呐」
朋:「非、非常感谢。我会加油的!」
责编:「哈哈,你就好好努力吧。那么,该带你去见部长了。跟我来」
朋:「是!」
朋:「.........」
朋:「只在表面很谦虚。机会一来就要贪心。这就是迈向光荣的第一步~♪」
旁白:.........
武也:「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新的样品明天一早再送过来」
店员1:「啊,稍等一下!呐呐饭冢君!上次和你说的那事,考虑得怎样了?」
武也:「那、那~个,上次是指...」
店员2:「别装傻啊。你看,就是联谊的事」
武也:「啊、啊~,那个啊,那个...」
店员1:「饭冢君担当起联系人后提升了很多哟。这里卖场的销售成绩」
店员2:「所以要庆祝一下。同时也是下一销售期的动员会。让大家今后也要继续努力加油」
武也:「不、不敢当~,那个,业绩上升是很让人高兴,但我也不过就是做了自己理所应当做的事而已~」
店员1:「别说这种话嘛。新人们也预定要来哦」
武也:「新、新人?」
店员2:「今年入职的女孩们,都相当可爱哟?短大的和高中刚毕业的女孩有好多呢」
武也:「.........哦」
店员1:「所以啊,男方那边也得有5、6个人才行...叫你和会社没什么关系的朋友来也可以啊」
武也:「...真的?」
店员2:「嗯,真的真的。饭冢君是峰城毕业的吧?不能从那边调几个人过来吗?」
武也:「唔~嗯,既然这样的话.........!?
旁白:不、不行,不能那么干,我对那种事很不在行的真的饶了我吧!」
店员1:「啊,饭冢君!」
武也:「那么明天我再来打扰了~。两位今天辛苦了~!」
店员2:「啊~啊,又给他逃掉了。真的是,防守得比想象的还坚固」
店员1:「明明看他那样子,在学生时代绝对是经常和女人玩的」
旁白:.........
依绪:「我无法接受!」
课长:「冷静一点,水泽小姐」
依绪:「竟然把卖店研修项目从新人教育里删除!而且还是到了正式入社后才...我们这边可是从三个月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啊?」
课长:「不是、今年全会社的负荷都很高啊,其他部门都很强硬地提出了快点派给他们新人的意见。我觉得你们的努力并不会落得个完全没用的下场」
依绪:「不,那只是我稍微抱怨一下而已并不重要。比起这个重要的是卖店研修那边」
课长:「啊啊,那个啊,唔~嗯」
依绪:「我在去年参加那个研修时,可是吃了不少苦。可是,我认为正因为如此,获得的收获也是非常大的」
课长:「啊啊,对一些人来说是体验现场的唯一机会呢。对于卖场研修的重要性会社这边也是非常理解的...」
依绪:「所以去掉这一项果然很不对劲吧!课长请你去和上边的人交涉吧!那样也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去找他们!」
课长:「那是全体成员的一致意见吗?」
依绪:「当然。包括组长在内,我是带着全体成员的意见来的」
课长:「...这代表要让只有2年资历的你来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绪:「对我来说不管是什么立场都没有关系的」
课长:「说起来你要去开发那边了吧」
依绪:「现在对我来说去哪里都可以哟?开发也好,营业也好,现场也好,当然一直留在人事也一样。因为不管在什么部门只要拼命努力的话都可以开辟自己的道路」
课长:「...仅仅一年就被培育成麻烦的家伙了呢」
依绪:「很抱歉,迄今为止都在装乖。这样的我才是本来的水泽」
旁白:.........
浜田:「说了那么多次你还不明白吗!」
松冈:「那是我要说的台词浜田先生!我一点都不认为这件事里自己有做错了什么」
浜田:「唔唔唔...」
木崎:「浜田先生不能发出那种嘟哝声。那就等同于承认输了」
松冈:「当然,稿件全部直接去取的方法肯定更好。但是,即使如此也是有界限的啊」
浜田:「可是啊,那样做也太过公事公办了吧。杂志可是人做出来的啊。就不能再更加的、通融通融交流交流吗」
松冈:「就是浜田先生以前提到那种『必须的无用功』吧。当然,我也不讨厌那种事的。可是现在,有着优先顺序更靠前的事啊」
铃木:「呜哇,居然能听到松酱讲得头头是道...」
松冈:「那是因为我好歹进会社第四年了。...可是现在,我又必须要做最底端的工作」
浜田:「.........」
铃木:「啊~」
木崎:「哎、哎哟。我又得去作者那边了~。我会直接回去其他事情就拜托了~」
松冈:「...非常抱歉。但是,综上所述、现在要我回应浜田先生所要求的等级,我做不到」
浜田:「松冈」
松冈:「人手很不足啊,如果不能有效率地去工作,那个...」
浜田:「行了。这件事就全交给你了。如果真的行不通了你再来找我谈吧」
松冈:「...非常感谢」
铃木:「.........」
松冈:「干嘛?」
铃木:「没什么~?」
松冈:「是吗?」
铃木:「.........」
松冈:「.........」
铃木:「加油哦?松酱」
松冈:「那是当然的」
旁白:.........
先辈:「诶~,不能留下加班!?」
雪菜:「非常抱歉,就今天不行」
先辈:「这可糟糕了...下周一上午10点就是产品说明会议了啊。可是资料准备...」
雪菜:「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先辈:「到了差不多该下决心开始干活的地步」
雪菜:「啊、啊哈哈...」
先辈:「嘛,只是周六日都出勤的话,总算还能搞定的量而已,只不过如果两人一起分摊的话<R周五|今天>就能弄完就是了」
雪菜:「哈、哈啊」
先辈:「.........」
雪菜:「.........」
先辈:「无论怎样都不行?」
雪菜:「就今天实在有点」
先辈:「我这么求你也不行?」
雪菜:「...对不起」
先辈:「......男朋友?」
雪菜:「.........真的非常抱歉!」
先辈:「可恶啊~!还是老样子的LOVELOVE情侣~」
雪菜:「约好了晚饭要一起吃的...非常抱歉」
先辈:「反正肯定不止是那样吧~。今晚和明天都要在男朋友家里过的吧~」
雪菜:「只是偶尔啦。...大约两周一次」
先辈:「也就是那样喽~。把自己的爱情故事讲给前辈听,捎带着就把假日加班给拒绝了的高等战术」
雪菜:「那个,请把到今天为止的工作进程用邮件发给我吧。周一早上,我会早点过来做好的」
先辈:「...嘛,就这样吧」
雪菜:「一定会在周一早上10点赶上的!」
先辈:「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原本就是偷懒的我不好,慌了头了才想来把小木曾一起拖下水」
雪菜:「...非常非常对不起」
先辈:「都说好了啦。这样一来我也能下决心假日来加班了。今天就回去了,一起走到电车站吧?」
雪菜:「啊,是」
先辈:「所以呢,再说些你男朋友的事吧。将来我调戏那些以小木曾酱为目标的男顾客们时,这可以成为很好的爆料啊」
雪菜:「诶~,那种事就算听了也很无聊哟?我们从以前开始已经交往很久了」
先辈:「光听了这个事实,就会露出这世界已经完了的表情的家伙,我就能想到5人啦~」
旁白:.........
旁白:四月。
旁白:对我来说,是从大学毕业后的第二次四月。是进入社会后的第二年的春天。
旁白:找到自己新的居所,燃起希望的朋友。一直守护着去年春天建立起的誓言的朋友。终于取回了,自己过去所持有的光辉的朋友。
旁白:然后...
旁白:就像这样,每个人,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进着。
旁白:这就是,那样的春天到秋天时发生的故事。
旁白:从冬天结束开始,到冬天再次来临的...
旁白:从雪消融,到雪又再一次落下的另外一个故事。
雪菜:「我回来了」
旁白:打开玄关的大门,迎接我的是黑暗和无声。
旁白:即便如此我还是一边去摸寻墙上的电灯开关,一边摸黑脱去高跟鞋走进房间。
旁白:扶着墙壁前进,打开房间的门,然后按下总算在房间入口找到的夜光灯开关。
雪菜:「下班时被前辈逮到了啦,一时间还以为今天没法回来真是紧张死我了」
旁白:被昏暗光线照亮的房间中,几乎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旁白:但是,他在这里生活的证据多少还有点...
旁白:地板上散落着几天分量的,被脱掉随便一扔的衣服内裤。
旁白:...在熟知他的人看来,这房间的“惨状”可能很让人震惊吧。
旁白:虽然对稍微有点懒的人来说,就完全不算什么珍奇的光景了。
雪菜:「抱歉哦,稍微有点吵吧?」
旁白: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扔进洗衣机放入洗涤剂再按下洗涤开关。
雪菜:「没有其他要洗的了吗?现在穿着的还不用洗?」
旁白:向着床上望去,有一个人形大小的被子团。
旁白:然后,从那里探出的他的头,轻轻地动了一下。
雪菜:「今天睡着了吗?」
旁白:这次就没反应了。
雪菜:「这样...药吃了吗?」
旁白:又稍稍动了动。
雪菜:「饭,有在吃吗?」
旁白:然后,这次也稍稍动了动,和刚才动的方向还不一样。
雪菜:「那么,得做些能多放几天的东西了呢。我会做好了一直放着,肚子饿了的话就叮叮当一下吃了吧」
旁白:加上厨台的灯光,房间里更加的明亮了。
旁白:接着打开无纺编织袋,把里面的食材取出来放好。
雪菜:「...啊,我又说“叮叮当”了。这口癖还真是不好改啊,啊哈哈」
旁白:这就是,我们的周末。
旁白:对现在的他...春希君来说,是和其他日子没有任何区别的,可能只是单纯的一年的365分之1的日子。
旁白: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心情跃动的至福时刻的开始。
旁白:.........
旁白:二月末。
旁白:和纱的追加公演以传说级的大盛况闭幕,然后就这样,和纱在日本的日子也闭幕了。
旁白:然后,我在那一天,从这个人身边离开了。
旁白:我无法原谅,将与和纱之间的事实、思念、爱,没有任何隐瞒全部告诉我的春希君。
旁白:然后,在那之后的一周里...
旁白:七天中,我从自己周围的世界中逃走了。
旁白:因五年前一样后悔而哭泣。因比五年前更加完全的败北而喊叫。然后,回想起了比五年前更加强烈的这份感情。
旁白:所以我能,再一次回到这房间来。
旁白:.........
雪菜:「今天的炖肉呢,虽然是我自己说的,可是做得相当不错的哟?连第二碗也吃光了」
旁白:当我再次涉足这间房间时,春希君他,像之前日子里的我一样,在逃避着世界。
旁白:然后那逃避,到现在也还继续着。
雪菜:「...因此肚子稍微有点涨呢。一会得吃点胃药了」
旁白:万幸的是,开樱社保护了春希君。
旁白:和产业医生面谈后,认定了『被摊派了过多的工作导致的精神压力』这种责任完全在会社一边的原因,得到了休职的待遇。
雪菜:「说起来,差不多该是换三月新月历的时候了呢。这个月朋没来打招呼我都给忘了」
旁白:他现在,每周只外出一次,去看心理内科。
旁白:...除此以外的每天,都始终窝在房间里。
雪菜:「那孩子啊,被分配到她一直想去的报道部去了啦。这次她又在背地里用了什么手段吧」
旁白:对现在的他来说,睡不醒的时期和睡不着的时期,在一周时间里,轮流交替着。
雪菜:「说起来,武也君和依绪,说过最近要来这里露个面来着...」
旁白:他睡不醒的时候,我不会硬把他叫醒。
旁白:因为,他从大学时开始就完全没好好睡过的。想成是好不容易才把那时不足的睡眠时间找回来的话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雪菜:「虽然我都和他们说了...完全不用这么担心的。反正春希君很快就会精神起来。然后就能在每月的惯例聚会上见面了」
旁白:他进入睡不着的周期时,我也不会说什么。
旁白:因为我知道他,其实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睡着。
旁白:因为我知道在现实世界中他剩下的只有痛苦。
旁白:...因为我知道他是如何挣扎着想要前往可以忘掉一切梦的世界。
雪菜:「呼啊啊...我是怎么了啊,变得好想睡啊...果然是刚才吃得太多了吗」
旁白:因为那边的世界有着什么,有谁在...
旁白:我,没有权利也没有勇气知道。
春希:「.........雪菜」
雪菜:「嗯~?」
春希:「雪菜也,不要再来了」
雪菜:「...嗯~」
旁白:这是今天...春希君初次开口对我说的话。
春希:「已经,够了啊...」
旁白:是为了我着想,拼了命,才说出来的话。
春希:「我,这辈子都只会和自己交往了。我已经,做好那样的觉悟了」
旁白:所以,我好开心。
春希:「可是,可是...不能把你卷入到那种,只剩下停滞静止的人生中去的」
雪菜:「是了是了,那话题下次再说吧」
春希:「不要逃避,认真听我说啊雪菜...」
雪菜:「我没开玩笑。也没有逃避。我怎么可能逃避啊...」
旁白:从触摸到的手中,从他的脸颊上,传来了他的颤抖。
雪菜:「只是,那个话题,等春希君恢复精神了。可以真正的冷静下来谈话的时候再说吧,呐?」
春希:「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啊...」
雪菜:「总有一天。但是一定会到来」
春希:「那是骗人的。我这种人,已经一生都会这个样子了...」
雪菜:「无论最后怎样,都没有慌慌张张得出结论的必要哟。慢慢来就好。所以现在,先休息吧?」
旁白:好想以坚强的力量包容他。好想用坚强的话语鼓励他。
雪菜:「因为春希君,迄今为止都跑得太拼命了啊。稍微停下来站一会,谁都不会有意见的」
春希:「和那种事,没有关系...」
旁白:可是,现在却不能对他做出这些。
春希:「我成了这个样子,不是因为去勉强自己工作。不是因为人生过得太超速」
旁白:所以我,温柔地、缓慢地、安静地抱住了他。
春希:「那种事。雪菜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雪菜:「将春希君逼成那个样子的,就是5年前的我哟」
旁白:可是,只靠我传达过去的体温,也无法拂去他心中的寒冷。
雪菜:「...那种事,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嘛」
春希:「我做的那些事是不能被原谅的吧。尤其是不能被雪菜你原谅的吧」
雪菜:「春希君...」
旁白:他依然不愿意停止只为了伤害自己的自我否定。
春希:「所以,不用再来了...不要,再管我了吧」
旁白:不是这样的。
旁白:让我留在你身边的理由,才不是那么尊贵的感情。
春希:「把我,抛弃了吧」
旁白:既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我已经原谅了他...
春希:「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雪菜:「春希君,我」
春希:「.........抱歉,我说谎了」
雪菜:「诶...」
旁白:可是,打断了他悲叹的,并不是我的那些自我否定的话语...
春希:「我,说谎了」
雪菜:「春希君...?」
春希:「怎么可能不用再来...雪菜要是不在了的话,我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雪菜:「啊...」
旁白:而是他自己的,更深的悲叹。
春希:「要真是那么想的话,把玄关的门链锁锁上不就行了么。马上把你赶出去不就行了么」
旁白:他所怀揣的,对于我的罪恶感,不管谁说什么,都已经无法从他心中抹去了。
春希:「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做。没有从雪菜那里把房间钥匙收回去,链锁也是,一直都没锁上过」
雪菜:「谢谢。再一次给了我机会」
旁白:所以,我仅仅是站在他面前,就让他的心越来越混乱。
春希:「为我洗涤衣物,为我烹饪饭菜,还被你抱在怀中...自己获得满足后终于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
雪菜:「我也很满足啊。彼此彼此啦」
春希:「还不止那样,雪菜仅仅是来的比平时稍微晚了一小会,我就感到如同身体被撕裂般的痛苦...」
雪菜:「...对不起哟,违背了约定」
旁白:可是现在的他,却怀抱着“不得不去依靠对他只能说是毒药的我”这样的矛盾。
春希:「也许你已经不会再来了。也许你已经把我舍弃了。这样的不安,无论怎样也停止不了...」
雪菜:「春希、君」
春希:「太差劲了,太差劲了我...」
旁白:而我...
雪菜:「不,很开心哟...我很开心的哟」
旁白:无法停止继续留在那样的他身边,无法停止继续使他崩溃。
春希:「我无法忍耐让雪菜痛苦。可是我却无法忍受雪菜不在的现实」
旁白:无法停止因为他的哭诉而感到喜悦的,丑陋的感情。
春希:「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无法决定。这样的我已经,不被这世界需要了吧...」
旁白:无法停止,对依靠自己的他而产生爱恋,这种卑微的感情。
春希:「毕竟,我是无法给雪菜带来幸福的人...相反,反而是只会带来伤害的人」
雪菜:「没有那种事。才没有,那种事...」
春希:「对不起、对不起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菜:「春希君...没事的春希君」
旁白:因为并不仅仅,是为了拯救他。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春希:「雪、雪菜...呜、啊、啊...呜...呜、呜呜...」
雪菜:「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我绝对会让你恢复的...」
旁白:即使我的这两年仅仅是靠不战而胜得到的,我也不想被任何人否定。
旁白:.........
旁白:......
旁白:...
雪菜:「嗯~」
旁白:向着明亮的天空,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时。时针差不多要指向十点了。
旁白:连续哭了一晚的他,终归越来越疲惫...到了窗外开始逐渐变亮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
旁白:所以我,在欣赏了几小时那睡脸后悄悄离开了房间。
旁白:看来本周,我留在这里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旁白:多半,春希君他,接下来一整天以上都不会醒了。
旁白:然后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肯定会变得比刚才冷静一些了吧。
旁白:...只要我,不出现在他眼前的话。
旁白:对于今天的他来说,我是毒药。
旁白:是仅仅只能止痛一小会,但是却伴有激烈的副作用的、派不上用场的毒药。
雪菜:「啊,早上好。已经起床了吗?」
雪菜:「不,是昨天关于资料准备的事...今天,我可以来会社加班了」
雪菜:「嘛,就是那么回事。昨夜,和他大吵了一架...啊哈哈」
旁白:今天向上仰望,也是空虚的天空。是五年来,故意不常去看的天空。
旁白:是那如梦般幸福又痛苦的日子,全部结束之后的,天空。
和纱:「...哟」
曜子:「...哟」
旁白:打开病房的房门,迎接我的是一句毫无感情的生硬回应。
旁白:...嘛,在那之前可能是我的问候也太过生硬毫无感情了吧。
和纱:「给,礼物」
曜子:「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个啊...」
旁白:枯燥的房间里只有一个没有插花的花瓶做装饰。嘛,不管患者还是来探望的人都对花没兴趣也没办法吧。
和纱:「你喜欢这个吧? 冰橘子」
旁白:毕竟这两个人,像普通人喜爱鲜花一样的喜爱点心。不,只要是有糖分的东西都行。
曜子:「我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冰过头了。冻成这样连皮都剥不下来了啊」
和纱:「那,由我来给你剥吧」
曜子:「别干蠢事。钢琴家的手指怎么能被染成一片黄啊」
和纱:「不,那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旁白:对彼此来说,这里都是能用日语交谈的唯一空间,所以我们比想象的还放松。
旁白:这就是每天只有一次的,为了治愈我而存在的的时间。
旁白:但是...
和纱:「.........」
曜子:「干嘛?死死盯着人家的脸看」
和纱:「不,没什么」
旁白:我察觉到,她又消瘦了一些。
曜子:「那么,状况如何了?」
旁白:嘴里还嚼着冰橘子的时候,母亲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含糊地说着。
和纱:「那应该是来探病人说的台词吧...」
曜子:「关心病人的病情有什么意思啊。比起那个该留意的是你的钢琴啦」
和纱:「嘛,逐渐上道了...吧」
旁白:我也拿了一瓣冰橘子放入口中。...结果,伴随着咯吱咯吱的生硬咀嚼声,又冷又硬的实感一下刺激了我的牙齿。
旁白:...效力太过头了吧,我家的冰箱。
曜子:「明明日本公演以大成功收场现在正该是你大热的时候,可你的回答却这么暧昧不清呢」
和纱:「但是初回公演太失败了吧。追加公演只是刚把那个恶评追平了而已」
曜子:「最终结果好不就行了吗。...不如说,正是因为最开始的失败,追加公演的出色发挥才成了戏剧性的大成功呢」
和纱:「作为一名钢琴家我可不怎么喜欢那评价呢。好像被人说“不知道哪次可以弹好”一样」
曜子:「实际上就是不知道哪次可以弹好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不甘心的话就把自己的水平磨练得更稳定些。每天都去弹个50小时或者100小时吧」
和纱:「如果真能有那样的练习环境,请务必替我准备社长」
曜子:「你知道精神和时间之屋吗?据说那个的理论已经完成了现在只缺实际实验了呢」
旁白:这就是,我们和平常一样的对话,和母亲,在日本时的...
旁白:不,在去日本之前的每一天也是的,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的风景。
旁白:但是...
和纱:「对不起」
曜子:「对呢。所谓的冰橘子,应该是只有表面冻了薄薄一层的冰膜,外皮和里面都还是微妙的很软才行...」
和纱:「因为我的任性,让你又回到了维也纳来...对不起」
曜子:「...我说你不接上我的话题我会很困扰的呀」
旁白:我逃离日本的一周后...
旁白:母亲她,将日本的事情处理完后也回到了维也纳。
旁白:...可是,其实事情根本就没处理完。
旁白:仅仅是为了守护我,而追了过来。而这一次,她是真正地抛弃了日本。...甚至无视了自己的病。
旁白: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人生要在日本完结”,这样微小的,可也是她人生里最后的愿望抛弃。
和纱:「我什么都会去做。不管自己喜不喜欢,我会每天都来探望你,你说的话我也都会听的。所以、所以...」
曜子:「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行?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弹钢琴吧。你可没有闲功夫说什么慢慢上道了哟?」
和纱:「母亲...」
曜子:「而且,我也不后悔回来这边。有心爱的女儿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如今,我就是那么认为的...」
和纱:「...」
旁白:在维也纳最开始知道她病了的事实的时候,被绝望和焦躁和悲叹所占据的我的感情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靠着那事实看清一切前因后果的我。
旁白:母亲她,为何那么执着于日本公演。为什么,希望我能在那块土地上落地生根。
旁白:现在越想越觉得一切都联系起来了,也让我开始讨厌自己了。
旁白:母亲那样沉重的决心,却被孩子气般的失恋践踏了。我已经再也无法喜欢上自己这个笨女儿了。
旁白:都是我的任性。都是我硬将母亲拉回了维也纳来。也许就是因此,让“那个时候”的到来,提早了。
和纱:「对、对了。我刚才去接受检查了哦,就在这家医院」
曜子:「那么,有了吗?我的第一个外孙」
和纱:「明明刚才还在说那种催泪的话题,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把那种严肃气氛维持下去啊」
曜子:「对于你来说那不就是可以左右人生走向的严肃话题吗?」
和纱:「至少现在不是说那种话题的时候。认认真真听我说啦」
旁白:.........并没有,怀上。
旁白:所以,我再也不想说那个话题了。
旁白:所以,就让我轻描淡写地带过吧...
和纱:「是适性检查,骨髓移植的」
曜子:「.........」
旁白:所以我,只能拼命去完成现在的自己可以做到的事。
旁白:去行孝,这是唯一一件,我可以做到的事。
和纱:「结果还要稍微过段时间才能出来。希望你能再多等一会」
和纱:「如果适性合适的话...不,一定没有问题的。那样的话,我就能为母亲...」
曜子:「.........我不会允许的」
和纱:「诶...」
旁白:我的努力,通常,都会用在错误的方向上。虽然我已经有了很多这样的经验...
曜子:「这期间,关于我的病你好像在各方面调查了不少,原来是因为你有了这种傻到家的想法啊」
和纱:「什么叫做傻到家的事啊!」
曜子:「就是字面意思哟。不要做像个傻瓜一样的事。虽然你明明就是个傻瓜」
旁白:可是,只有这次我有自信自己绝对没有搞错方向,所以母亲的那句话,实在给了我不小打击。
和纱:「傻瓜是你才对吧!骨髓移植的话就有很高概率治愈的吧?而亲族的骨髓适合移植的概率最高的吧?」
曜子:「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和纱:「所以啊,不去做检查才很奇怪吧?如果我的骨髓合适的话,母亲你就能...」
曜子:「就算合适,我也绝对不会允许移植的」
和纱:「为什么!?」
曜子:「就是不想」
和纱:「那不能当做理由的吧!」
曜子:「别在病房里大吵大闹。不然我赶你出去哟」
和纱:「当然要吵要闹的吧!明明眼前就有治愈的可能性,为什么你却...」
曜子:「我不能允许,你受到任何伤害...」
和纱:「诶...」
旁白:对...
旁白:仅限于进行平常谈话的时候,母亲她,才一副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的样子。
曜子:「会让钢琴家冬马和纱的身体、才能、神经...留下任何一点伤痕的选择,我都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和纱:「你在说什么啊...?那种事,肯定不要紧的吧...」
曜子:「哪怕有一点点风险我也不会允许。绝对,不可以...」
旁白:和
旁白:「妈、妈妈...」
旁白:但是,那真的只有『看上去』而已...
曜子:「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夺去我最后唯一一个希望」
和纱:「可是我...」
曜子:「即便那是,你自己的愿望也罢。绝对,不允许」
和纱:「.........」
曜子:「我不允许啊,和纱...」
旁白:现在的母亲,对我实在过于溺爱了。
旁白:她一个劲地将我描绘成自己的后继者。
旁白:一个劲地描绘着,自己已经不复存在了的世界的情景...
旁白:.........
和纱:「啊...」
旁白:离开医院后,依旧空虚的天空,来迎接我了。
旁白:那是比起来的时候,更加让人找不到归宿的、映衬出我内心的、梦想终结了的天空。
旁白:可是,即便从梦中醒来,现实也仍在继续。
旁白:是因为我已经实现了一生分量的愿望...因为我偷窥了天国的景象,而出现的,比迄今为止更加残酷的现实。
朋:「唔~嗯,这工作稍微和我想象得有点差距呢~」
依绪:「哦,什么? 连你也得上五月病了么?」
雪菜:「在会社遇到什么事了?」
朋:「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又觉得自己不是真的被需要了的~感觉吧」
依绪:「呜哇~,让人感同身受呢。简直像是看见了一年前的我自己」
雪菜:「嘛,最初我也觉得工作和自己的想象有很多差距。可是,才入职一个月而已,毕竟只是个完完全全的见习生嘛」
依绪:「那倒也是呢。会社规模大的话研修期也长吧。朋的场合总觉得接下来一年里都会是见习的感觉?」
雪菜:「现在是学习时期呢。只要拼命去努力的话,视野就会变得逐渐清晰了哦?
旁白:...虽然,这话由只有两年工龄的我来说是没什么说服力啦」
朋:「才不是那种抽象的感觉论呢~是更加具体近在眼前的不满啦」
依绪:「比如说?」
朋:「比如说最近的联谊啊。带着可能会结成什么人脉的期待前去,结果去的也就是些助理导演级别的」
雪菜:「...哈?」
依绪:「...喂」
朋:「简直就是失望透顶。而且这样没有价值的酒会最后竟然还有自己摊钱。这样的话还会有谁愿意去喝第二摊啊,是吧?」
雪菜:「就算你问我们也...」
依绪:「有、有够无聊的」
朋:「什么叫无聊啊。想在这个业界存活下去的话,人脉可是生命哟。那些老人是不是真的没把咱们这类人当做战力看待啊」
雪菜:「啊、啊哈哈...」
依绪:「我承认你的看法很积极,但又实在太过低俗让我没有话回应你了...」
朋:「等等! 那种说法算什么啊。说起来今天不是给我打气的鼓励会吗?当然是由你们二人请客」
依绪:「说什么呢。明明是我们这群人里薪水最高的。今天要用你的第一份薪水来结账,这是早就决定了的哟」
朋:「诶~!?我这第一次薪水根本就没拿到多少啊?」
雪菜:「没事的朋,以后就会多起来了」
依绪:「没错呢,过个一年就会超过我们了」
雪菜:「等成了自由身后收入都会过亿呢」
朋:「嘛,虽然那是早就既定的路线,但也是很严酷的道路哟。你们二位,以后在我被前辈们因为太过嫉妒而欺负的时候可要好好安慰下我哟?」
依绪:「嗯嗯,只要有这份傲慢应该就没问题了吧。那么,祝愿柳原朋小姐~,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可以继续锦衣玉食~」
雪菜:「干~杯!」
朋:「干~杯!
旁白:...可是,因为现在还是穷人一个,所以今天还是你们请客吧?」
依绪:「...切,没上钩」
雪菜:「知道了啦,今天我们来买单。作为交换,你的第一笔薪水要好好拿去为双亲买礼物哟?」
朋:「诶~,用不着那么做的吧。又不是小木曾家~」
雪菜:「那是什么态度!朋,你给我在那里坐好!」
朋:「从刚才开始都一直在坐吧」
雪菜:「正坐啊正坐!说起来,你知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迄今为止才都能没有任何不自由地生活过来的?」
朋:「呜啊...救命啊水泽...」
依绪:「抱歉~!请再来一杯烧酒~!」
旁白:春天来了,我们的第二年的开始,正在变成我们的第二年的日常生活。
旁白:和去年相比,立场稍微发生些改变。和去年相比,变得稍微更值得依靠。然后和去年相比,稍微减少了那么几张面孔。
旁白:.........
武也:「啊、啊~!?」
武也:「该死~,这样就19连败了吗...
旁白:我说春希,你也太不留情了吧!」
春希:「是武也你太不擅长格斗游戏了。应该说,迄今为止你有玩过这类游戏吗?」
武也:「是你太擅长了啦。难得我特意手下留情的好意都被你给彻底践踏了」
春希:「所以说、你不用这样勉强陪我也...」
武也:「总而言之你给我换个角色。这次由我来用千鹤小姐!」
春希:「武也...」
武也:「拜托了春希。你对我做做这种程度的让步也没什么吧?」
春希:「.........」
武也:「哟...嗯,切,看我的」
春希:「.........」
武也:「啊、啊,喂,住手...」
春希:「.........」
武也:「...果然在玩游戏时大喊大叫的家伙显得很外行?」
春希:「没办法的吧,本来就是个门外汉」
武也:「你直到刚才为止也是个门外汉吧。为什么就能使出那么复杂的连续技啊!」
春希:「谁知道呢。明明连迄今为止可以做到的事都没法做好的,为什么...」
武也:「...说起来,女性那边现在应该闹得正欢吧」
春希:「...可能吧」
武也:「嘛,男性这边也要不输那边的热烈起来!所以现在就开始第21回战啦!」
春希:「...你啊,真是个不吸取教训的家伙」
武也:「在这之上还是个超绝美男呢。上天不会让一个人完美无缺果然只是迷信呐」
朋:「呐呐,那么这里如何?」
依绪:「阿多良温泉...伊豆吗?」
旁白:在女子会渐入佳境,大脑和肚子都已经因酒和料理所满足,差多不大家都该感到说累了的两小时后。
旁白:朋突然拿出来堆满桌子的旅行会社宣传册子,让我们的活力又一下回复了过来。
雪菜:「嗯,挺好的不是吗?去伊豆的话花在路上的时间也少」
依绪:「嘛,让雪菜有了反应的,不是伊豆这地方而是温泉这个词吧」
雪菜:「...有什么不好的吗?」
朋:「没有不好没有不好! 温泉好啊~。舒舒服服悠悠闲闲又老气真是最棒了~!」
依绪:「说起来咱们这些人大学毕业以来就再没一起旅行了呢。
旁白:嘛,虽然现在和那时比混进来一个多余的人就是了」
朋:「真的很让人期待啊。两代峰城大附属小姐同窗会。
旁白:虽然其中混进一个连提名都没有过的人就是了」
依绪:「我只不过是对那种选拔完全没有兴趣而已!」
朋:「雪菜也没什么兴趣的吧?可是人家却连续三年当选了呢」
雪菜:「好了、你们二人不要又吵起来了。
旁白:那么就决定是阿多良温泉了!还有,完全禁止男子参与」
朋:「PC也好手机也好都不许带!」
依绪:「逃离世俗每天就是喝醉了接着睡大觉!」
雪菜:「就算海滩近在眼前游泳也要在温泉游!」
依绪:「不,没有,才没有那种事」
朋:「果然在温泉里游泳不太好吧」
雪菜:「诶~」
旁白:.........
朋:「啊、可是雪菜...不要紧吗? 那个...」
雪菜:「只住一晚的话不要紧。我会挤出时间的。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像今天这样托付给武也君了。对不起哦依绪?」
依绪:「不是,你在这里提起我没什么意义的吧」
雪菜:「什么啊那种说法。这样下去不管过去多久你们两个还是...」
依绪:「雪菜啊...你将春希的一切全部原谅全部接受下来是没什么问题啦,但是用不着连那家伙的说教癖好也揽过来啊」
雪菜:「什么啊...」
朋:「可是,真的可以吗?要是走到一半你来句果然还是在意所以回去吧我们会很困扰哟?」
雪菜:「嗯、我会好好切换心情的。...我呢,最近也察觉到了」
朋:「什么?」
雪菜:「自己如果不能发自内心地去享受人生的话,是没法让他重拾笑容的呢」
依绪:「雪菜...」
雪菜:「而且如果我不好好享受的话,春希君反而会更加在意的吧」
依绪:「真是的,就只有这个难处理的部分,还是完完全全和以前一样啊」
雪菜:「所以二位,不需要在意那方面的。以后也不必客气尽管来邀请我吧」
朋:「可以吗?」
雪菜:「嗯,我认为这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某人」
朋:「嘛,确实,不好好出去玩一次确实受不了了呢。一直腻在一起彼此也都觉得累」
雪菜:「...是,这样呢」
旁白:不...
旁白:对我来说,真的是那样就可以了。一直在一起,就可以了。
旁白:但是对他来说...
雪菜:「在我看来,自己可是没有任何牺牲哟?因为,我希望大家一起变得幸福。所以我会拼了命地去工作,也绝不放过游玩的机会」
依绪:「虽然过去完全没有出去玩过呢」
朋:「现在也是超级蜗居派呢。就算是温泉北原不跟着去的话就绝对不会外出呢」
雪菜:「等等,不要搅乱气氛啊...刚才我可是很认真的哟?」
依绪:「抱歉抱歉。嗯,所以呢?」
雪菜:「然后呢,当然我也会继续去爱着春希君的。这些全是,为了能够和他继续共步人生下去,对我来说这就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吧」
朋:「就算你这么一本正经地秀恩爱我们这边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啊~」
雪菜:「对不起哦?但是,也让我稍微说一些爱情方面的话嘛」
旁白:因为我,无论怎样也无法胜过她的。
旁白:赢不了她的我,是不能用和她一样的办法的。只能在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上去努力。
旁白:...不,是不要太努力但是还是要达成目标。
朋:「那么,雪菜...那个,如果再有邀请的话...LIVE你也会继续了?」
雪菜:「嗯,对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参与的」
朋:「真、真的吗!?你不会放弃唱歌了?」
雪菜:「嗯,绝对不会的。因为我最喜欢唱歌了嘛」
朋:「雪、雪菜啊...」
旁白:对,绝对不会。因为我啊,是非常贪心的。
雪菜:「就因为是这样,差不多也该结束这里,去卡拉OK开第二摊啦!呐?」
朋:「...啊~」
依绪:「...我们两个还是算了吧~」
旁白:所以没法做到像她那样,将他以外的所有全部都舍弃掉...
旁白:.........
武也:「可恶,打、上、躲、躲...好,就是现在!」
春希:「.........」
武也:「太~棒了啊啊啊~!终于连招成功啦~!」
春希:「...呐,武也」
武也:「干嘛啊,在我快取胜时别来搭话。这是你诱使我操作失误的作战吗?」
春希:「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武也:「.........」
春希:「接下来的人生、工作、雪菜...我,到底该怎么做」
武也:「真没想到你向我请教的这一天会到来呢。你刚才的话,真想说给7年前的我们听听看啊」
春希:「武也...」
武也:「从认识的那一刻开始,一直都是你在指使我呢。不管花多少小时多少天,到我信服为止你都会一直说教下去」
春希:「我真是个笨蛋啊。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愚蠢」
春希:「明明要求别人马上拿出结果,可轮到自己时,就什么决心也拿不出来只会随波逐流。结果,让雪菜、让和纱、让大家都受到了伤害...」
武也:「即便如此你还是做出决断了。虽然你自己是认为你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春希:「武也...」
武也:「所以你现在会在这里。即使还有其他的道路,你还是留在了迄今为止所在的地方」
春希:「就算如此,如果那个选择是错的那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吧」
春希:「背叛了雪菜,放弃了和纱,这选择没有任何价值的啊...」
武也:「.........」
春希:「可是,我到现在还是离不开雪菜。一直在重复犯下罪孽。这样的人,无法被原谅的吧」
武也:「你是说仅仅犯下过一次错误,就再也不能被原谅了吗?那种事,是不对的吧?」
春希:「不是一次...是一次又一次啊,我总是...」
武也:「反正人类啊,最看不清的就是自己的事了。所以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啊,但是他人的错误却能看得很明白」
武也:「所以说呢,到今天为止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全部都是正确的。...最起码,要比我自己得出的结论正确」
春希:「所以说,这次轮到你来告诉我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武也:「就算这样,你也要自己决定。别来问我」
春希:「...」
武也:「...保险起见我先强调下,不是要你现在做决定哦?要决定的话,还是稍后一点吧」
春希:「稍后是多久啊...多久才好啊...」
武也:「这个嘛...到你能相信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在迷茫和烦恼了那么久之后得出的结果,那个时候吧?」
春希:「...『虽然迷茫却又坚信着』,听上去很古怪啊」
武也:「啊啊,很古怪」
春希:「.........」
武也:「我说,春希」
春希:「嗯?」
武也:「如果,那个时刻到来了...你迷茫着、苦恼着、要做出某种决定的时候...一定要先告诉我啊」
春希:「武也...」
武也:「如果是你做出的决定,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我当然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我会像以前的你一样,放心大胆地指使你」
春希:「...拜托了」
武也:「啊啊,交给我吧」
春希:「抱歉啊,武也。真的,很抱歉...」
武也:「那台词,还是留到你完全恢复的时候,对你真正该说的人去说吧」
春希:「.........」
武也:「然后呢,把那边处理好了就该轮到我了。放心吧,我会让你把下辈子都用来对我报恩的」
依绪:「太好了~,总算是赶上末班电车了呢~」
朋:「啊~,喉咙干巴巴的了。不知道到了周一时能不能恢复原样啊」
依绪:「谁让你特意去和雪菜疯的。明明由着她一个人唱只需要2小时就能完事的」
朋:「要是那样的话多无聊啊。我的发声训练成果不就没法披露了吗」
依绪:「你啊,是不是把今天聚会的主题给忘掉了?」
朋:「是我成为社会人士的纪念会吧?」
依绪:「.........」
朋:「有什~么不好嘛。大家一同欢乐的方式也能让雪菜的压力减轻不少啊」
依绪:「嘛,希望会有那样的结果吧。雪菜看起来也比较开心」
朋:「水泽学姐你反而在意过头了。那份担心你只要稍微分给饭冢前辈那边就好了呢」
依绪:「别把话题导向不可理喻的方向。反正我是不会上钩的所以你们还是放弃吧」
朋:「切」
依绪:「哼」
朋:「.........」
依绪:「.........」
朋:「.........」
依绪:「呐」
朋:「嗯~?」
依绪:「你果然,仍旧是反对派?」
朋:「那当然了」
依绪:「你啊,就那么讨厌春希么」
朋:「也不是讨厌。只是,无法原谅他罢了」
依绪:「.........」
朋:「肆意地变心,任意地烦恼,随意地坏掉...这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完全没有头绪啊」
依绪:「那个啊...说不定,不能算作是变心吧」
朋:「姑且不论个人感情因素,我觉得现在的北原前辈,就只是个拖雪菜后腿的存在」
依绪:「...」
朋:「嘛,如果我明着这么说雪菜又该和我绝交了,所以我也只能对水泽学姐抱怨一下而已」
依绪:「你多少也顾虑下我的精神感受啊」
朋:「那么水泽学姐你又如何呢?你还能原谅做下那种事的北原前辈吗?」
依绪:「无法原谅...但是,我也不想就这么断绝朋友关系」
朋:「.........」
依绪:「他是我交情比雪菜还深的朋友啊。我知道他一直是很正直、很认真地活着」
朋:「就算这样...」
依绪:「而且,我多少也知道些冬马的心情。...嘛,虽说情感强烈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
朋:「那情感的强度不才是大问题吗」
依绪:「不管怎样,雪菜并不希望惩罚他们二人」
朋:「...」
依绪:「嘛,你只要保持现状就可以了哟。就这样,一直只作为雪菜的同伴就好」
朋:「嘛,因为雪菜必须要有我跟着才行呢」
依绪:「而估计武也他,会一直做春希的同伴吧。这样的平衡刚刚好啊」
朋:「水泽学姐呢?」
依绪:「保留意见」
朋:「优柔寡断」
依绪:「因为,我到现在也还没看明白啊。雪菜是真的在勉强自己,还是说她并没有勉强自己...」
朋:「那种事,肯定是在勉强自己吧」
依绪:「...或许是吧。可是那份勉强,究竟是已至极限,还是尚有余裕呢」
朋:「所以说那种事...」
依绪:「即便濒临极限,也仍旧有必经思索之事啊。究竟是强行让他们分手呢,还是依雪菜所期望的,将一切复原呢」
朋:「.........」
依绪:「我,不知道啊。即便自己考虑再三,仍不能自信满满啊」
朋:「你这人还真是一到男女之情,就毫无决断踌躇不前呢~」
依绪:「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吧...」
依绪:「啊,抱歉」
依绪:「嗯、嗯...刚才,我们这边也结束了」
依绪:「这样啊...那么,今天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呢。你辛苦了」
依绪:「嗯,那就...诶?现在?」
依绪:「.........可以啊。那就,车站前吧」
依绪:「抱歉。我有事先回了」
朋:「约会?」
依绪:「不是啦。就是吃个饭而已」
朋:「刚才不是已经吃了不少了吗?」
依绪:「唱了歌肚子又有那么点饿了」
朋:「即使会错过末班电车?」
依绪:「稍微打发下时间就能坐上头班电车了」
朋:「这不就是所谓的约会了吗?」
依绪:「完全不是。拜了」
朋:「啊...」
朋:「.........」
朋:「那俩人也很麻烦啊~!」
雪菜:「啊...」
旁白:『我现在,刚走出图书馆』
旁白:『今天天气晴朗很舒服,我就这么散一会儿步就回去了』
旁白:『说起来,差不多也该回到职场当中了』
旁白:『本周末要去和上司做每月一次的面谈,我想就在那时候提出这个请求』
旁白:『迄今为止,真的很谢谢你雪菜。工作这么忙还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对不起啊』
旁白:『已经,不用每周都来了。这个周末雪菜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雪菜:「春希君...」
旁白:春天过去,日历上标示着夏天已到来。
旁白:那是虽然早晚还很凉爽,但白天已充斥着让人想起来就会流汗的暑气,让人觉得接下来会一直闷热不已的时候。
旁白:『辛苦了。可是,不要太勉强哟。走路觉得难受的话还是坐出租车吧』
旁白:春希君他,开始逐渐康复了。
旁白:在和医生商量的同时,一点点地康复着。
旁白:首先每周,他会去图书馆度过一天,在安静中去和他人接触,去和社会接触。
旁白:虽然这件事我当然也很高兴,但对我来说最好的消息,是这个。
旁白:『不过,我也能体会到你今天为什么会想散步。空气真的是很舒服呢』
旁白:春希君他,又会发短信给我了。
旁白:不久前,他还连手机开机都不开的。而现在,他也依旧不会接电话,也不会主动打电话。
旁白:即便如此他依旧会对我,仅仅对我,再次自己主动用话语进行交流。对此,我真的是很开心。
旁白:『啊,我现在,是外出办公移动中哦。并不是翘了工作时间来发短信啦』
旁白:从过去开始,他的短信,就背后支撑着我。
旁白:那些期待着每天只有一次来信的日子。
旁白:那些明明只约定一天只有一封,却还是一边期待会来第二、第三封,然后像现在这样不断回复的日子。
旁白:『...不过在移动中发私人短信,说不算做翘班可有点微妙呐? 啊哈哈』
旁白:就算是所行道路错开的时候,就算是相互拒绝的时候,然后,就算是我们的牵绊受到伤害的时候。
旁白:这时候,靠着仅仅一封短信,我们之间又会再次联系起来。
旁白:『说起来,都已经开始考虑回到职场了啊。好厉害呢,就像基本已经痊愈了一样』
旁白:『可是,不必那么着急也可以的哟。以前我就说过了,慢慢地、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吧』
旁白:『面谈的结果啦、用药啦之类的,还是看过职场的现状后,两人一起好好考虑后再决定吧』
旁白:『所以呢,这周末,我还是过去好了。因为有很多话要说呢』
旁白:『不如说,希望不要夺走我每周一次的快乐呢~我绝对会来的!』
旁白:『那么再见』
雪菜:「周末...吗」
旁白:可是...
旁白:虽然是很开心,但我却不能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自我满足中。
旁白:今天他发来的短信内容,却是显得很积极。那份意欲,呼之欲出。
旁白:可是,正因为如此更让人不安。希望这只是我的杞人忧天了...
旁白:一下子就决定要回归职场,这个判读也下得太着急了些。
旁白:如果这不是和更多的人商谈,再冷静做出的判断的话。
旁白:而且,本周末应该是...
播报员:「接下来,是周末的天气预报」
播报员:「从明日午后开始,来自西部的湿润空气范围将抵达」
播报员:「继九州,四国地方后,估计从本周末开始,从近畿开始关东地区将陆续进入梅雨季节...」
旁白:.........
雪菜:「我回来了...」
旁白:然后,周末的星期五...
雪菜:「春希,君?」
旁白:虽然房间依旧是昏暗又封闭的老样子,但这里确实有人存在的气息。
旁白:只是那个气息,并不在平常所在的床铺上...
春希:「我说了不用来也可以的吧」
旁白:而是在床的另一边,房间的角落里。
旁白:背靠着墙壁,仰望着空旷房间的他,传来了比平时更加无力的声音。
雪菜:「面谈呢?」
春希:「.........没去成」
雪菜:「是吗」
春希:「雨...因为雨。一直,下个,不停」
雪菜:「嗯,这才对啊。不出去才对啊。你看,我已经全身都湿透了啦...」
春希:「可恶,为什么会下起来啊。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
旁白:和昨天短信内容完全形成对照的语气、声音、还有内容。
旁白:现在的春希君,只要受到一点点刺激,就会像这样,产生激烈的感情动荡。
雪菜:「天气赶上了也没办法。这次,就择日重来吧,呐?」
旁白:坐到他身边。像是为了不沾湿他一样,拉开少许的距离。
旁白:...为了不让他感到害怕,不让他感到痛苦,而拉开一点点的距离。
春希:「可是我,上一次的面谈也没有去。这么一来,我就已经两个月没去会社露面了」
雪菜:「所以说,没有必要那么着急的啦。真是的,春希君从以前开始就是个急性子呢」
旁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的话,应该不会被拒绝的吧。
旁白:...就这样,每日都在变化的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感,今天也,被我用手测量过了。
春希:「这么下去,我就要被大家遗忘了。我这种人,会被认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了」
雪菜:「没有那种事啦。大家,都好好地有在等的」
春希:「为什么会那么想的...雪菜你,对我的职场什么都...」
雪菜:「那是因为...你看,我也干着类似的工作啊」
春希:「雪菜...真好啊。可以那么繁忙」
雪菜:「只是工作效率很低而已哟。还是老样子竟是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春希:「可以被大家所需要,真好啊」
雪菜:「所以说,春希君也是被需要的人啊。大家,不是已经把这份心情写在纸上寄过来了嘛」
旁白:在他的床铺旁边,挂着开樱画报编辑部众人赠与的签字纸。
旁白:据说,这是现在身处美国的春希君前上司,特意打招呼过来让人收集的。
春希:「那只是大家...两个月之前的心情。是还相信我,马上就会恢复精神那时候的心情」
雪菜:「大家都没认为马上就能的哟。总有一天可以恢复就行了,这才是大家的想法哟」
旁白:没错,他就是被现在的会社,需要到了这个程度。
春希:「现在大家是怎么想的谁能够知道...不,也许,大家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旁白:只是,现在的他自己无法相信那件事。
雪菜:「会等的啦...你迄今为止做出的成果,就是有那样的价值。所以绝对,会等的啦」
春希:「谁知道呢。人的感情什么的是很会变的东西吧...」
雪菜:「不,不会变的」
春希:「不,会变的。因为我,就改变了对在一起两年的你的...」
雪菜:「...」
旁白:春希君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话语,连我的心,都被稍稍刺痛了一下。
旁白:但是那份痛楚,多半,和他意图得到的东西有少许不同吧。
春希:「将应该一直爱着的雪菜,背叛了...」
旁白:对,正因为如此...
旁白:所以我才会相信。不会改变的心情,不会褪色的思念是存在的。
旁白:因为五年来一直待在没法忘记和纱的你身边,我才会相信的啊...
春希:「果然,这很不对劲吧...为什么雪菜,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啊...」
雪菜:「所以说,那是我的任性...」
春希:「确实我是说过...『雪菜不在的话我就没法活了』」
雪菜:「是,说过的...」
春希:「可是,正因为如此,留在这样的我身边是不行的吧。如果没法活下去的话,死掉就行了吧」
雪菜:「春希君...不行啊。那种事,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去想啊...」
春希:「我,死了的话...雪菜你,就可以自由了...」
雪菜:「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这么的痛苦,真对不起」
春希:「不要道歉啊...这不是让我显得越来越凄惨了吗...」
雪菜:「春希君...」
旁白:颤抖的他的身体,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蜷缩得最小的。
旁白:好想用力地将那小小的身体抱住。好想将他沉重的辛苦,稍稍地缓和一下。
旁白:可是,现在我做不到。
旁白:因为,我的拥抱,对他来说一定就像荆蔓,只会束缚并伤害他。
旁白:春日已过,日历显示夏日已来。
旁白:然后...
旁白:伴随着酷暑,这湿闷的、昏暗的季节到来了。
旁白:.........
旁白:......
旁白:...
雪菜:「.........啊」
旁白:醒来后看到的,是已经看习惯的天花板。
旁白:并不是两年来,每周末都会看到的他的房间的。而是出生以来一直在看的,我的房间的天花板。
旁白:醒来后打开关闭的窗户,果然今天迎接我的,也是和昨天一样让人讨厌的天色。
旁白:然后今天,雨也...
雪菜:「嗯~」
旁白:没有在春希君房间迎来的周末的早上。
旁白:对,结果昨夜我没在那边留宿。
旁白:因为昨天的他,处于仅仅是我留在他身边就会导致的、每十天就会陷入一次的、心情消沉到最底层的状态的缘故。
旁白:因为雨声、昏暗的天色、湿闷的空气,将所有的活力、勇气都夺走了的缘故。
旁白:从经验上来看,那样的日子里,安慰也好,鼓励也好,温柔对待也好,都无法让春希君取回力量。
旁白:所以我,就只有采取从他面前消失...这唯一一个,让他获得少许安宁的做法了。
雪菜:「不能不起床...」
旁白:一边和假日早上必定出现,总是将我绑到床上的低血压战斗,一边缓缓起身。
雪菜:「不能不去...」
旁白:为了能,在春希君的房间里和他一起度过今日。
旁白:那之后,他有稍稍睡一下吗?有多少取回一点气力吗?
旁白:有吃过东西吗?
旁白:毕竟只要不盯着,他甚至会连一滴水都不碰的度过好几天。所以这方面必须好好确认。
旁白:当我一边思考着这类需要担心的事,一边准备脱下睡衣更衣时...
雪菜:「.........诶」
旁白:忽然察觉到,刚才自己嘴中说出的话语中,有着让人讨厌的违和感。
旁白:『不能不去』,是什么意思...?
旁白:.........
雪菜:「那么,我出门了」
雪菜的母亲:「啊,雪菜,今天晚饭?」
旁白:我周末出门时,从不会说明自己要去哪里。
旁白:而家人们,事到如今也不再过问我要去哪里。
雪菜:「不用了。我会在那边吃」
雪菜的母亲:「...今天你会回来吗?」
旁白:我能滞留的地方,就是如此的别无选择。
雪菜:「...不知道。回不回来我会先打电话回来告诉你们的」
雪菜的母亲:「这样...外面正在下雨,小心不要滑倒了」
雪菜:「嗯,我知道了。那么,我走了」
旁白:这就是,这两年来,对我家而言理所当然的日常。
旁白:直到半年以前,被他们一边苦笑一边看过,而现在,则是让他们一边叹气一边看过的日常。
雪菜的父亲:「等一等,雪菜」
雪菜:「爸爸...」
旁白:可是,今天...
雪菜的父亲:「我有些话要对你说。老婆你也一起听听」
雪菜:「抱歉,今天我很着急。还是今晚,可以的话最好是明晚再说可以吗?」
雪菜的父亲:「不行,不今天说就没用了。要是你不好好听我说完的话,我是不会允许你外出的」
雪菜的母亲:「老公...」
雪菜:「那是...」
旁白:那样理所当然停滞的日常里,吹起了道阴湿的风。
旁白:就像,今天的天气那样。
旁白:.........
雪菜:「意思是,要我别再去了?要我,抛弃他的意思吗!?」
雪菜的父亲:「我没有说那种话吧。不要故意把谈话引向极端的方向」
雪菜:「说话极端的是爸爸你啊!」
旁白:连不要再去这种话都说了。连和他保持距离这种话都说了。
旁白:其实,以前我就有察觉到这些意图了。然后今天,这些意图终于被说出口了。
旁白:湿闷的空气,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雪菜:「春希他,已经是家人了吧?那么,仅仅因为他得了一点小病就说出这么薄情的话就太残酷了吧!」
雪菜的父亲:「他有真正的家人吧。首先去拜托那边照顾他才符合常理不是吗?」
旁白:『他的问题应该让他的家人来解决』这就是爸爸的主张。
雪菜的父亲:「反过来说,连他的家人的意见都不去听的作法才真的该称作薄情不是吗?」
雪菜:「我不是说明了好多次吗...春希君他,和他妈妈处的很不好啊...」
旁白:把一切托付给,已经好几年没有好好说过话的对方这种事...
雪菜的父亲:「确实那件事我已经听雪菜你提过好多次了,但我并没有从北原君本人那里听过详情」
雪菜:「这些事说出来会让他很痛苦的啊...现在的春希君,不能再负担那样的精神负荷的啊」
旁白:他只会和我说...只会对我,和另外一个人说...
旁白:不,是只会和她,顺便也只会跟我说的,他那已抛弃了的过去。
雪菜的母亲:「北原先生的症状,说不定,就是因为家庭关系的原因所引起的呢」
雪菜的父亲:「那么就更改,该为了摘除那个原因而努力了吧。好好和家人对话的话,不是就可能让事态转好的吗」
雪菜:「让事态转坏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啊?」
旁白:来自妈妈的助言,被爸爸强大的正论很简单的驱散了。
旁白:所以到最后,这个场面只能由我来努力。
雪菜:「虽然爸爸你所说的,确实有可能是正确的,但是只是嘴上这么说的话不觉得太冷淡了吗!」
雪菜的父亲:「我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也是,很担心北原君的」
雪菜:「所以说...」
雪菜的父亲:「所以,我打算去做我能做到的事。...想要和他的家人见面好好谈谈」
雪菜:「诶...」
雪菜的母亲:「老公,你是说...」
旁白:可是,今天的爸爸非常棘手。
旁白:没有像平常那样,仅仅靠正确和强势来说服我,而是展示出了希望理解我们的想法。
旁白:...说不定他也在烦恼该怎么对待和自己一样倔强的女儿吧。
雪菜的父亲:「如果只是因为童年时代的误会导致的不和那么就还有扭转恢复关系的可能。所以去确认一下他母亲真正的心意是必要的不是吗?」
雪菜:「爸爸...」
旁白:爸爸的提案,和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考虑的事情一样。
雪菜的父亲:「只是误会的话解开误会就行了。可是,如果如他所说,有什么很深刻的原因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多做些其他的考虑了」
雪菜:「其他考虑,是什么?」
旁白:所以,爸爸就和我一样,对他的事非常挂心。
雪菜的父亲:「其他就是其他。也有不只交给雪菜,咱们全家人一起来支持他的方案」
雪菜:「其他的呢?」
雪菜的父亲:「那之后的事等谈过之后。再更加认真的考虑决定,要如何是好吧」
雪菜:「.........」
旁白:可是...
旁白:爸爸他,不像我一样会犹豫。在思考时,不会踌躇。
雪菜的父亲:「雪菜。我们也会帮忙的。我们是很认真的。所以,你不要在他身上投入过头了」
雪菜的父亲:「你开始工作也才两年。现在的你光是忙好自己的事已经很吃力了吧?」
旁白:如果,将他的家人卷进来后,春希君的状态可能比现在更加恶化。
旁白:长辈对话无法好好进行,在和本人的意愿无关地方,两家之间的代沟反而可能加深。
旁白:这一类,如果这个判断不正确的话又该怎么办才好的不安,爸爸他一点也没有。
雪菜:「要说的...就这些吗?那么我,差不多该出门了」
雪菜的母亲:「雪菜...」
旁白:...就是说,就算方法可能错了导致春希君他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崩溃了...
雪菜:「我觉得爸爸所说的事是正确的...但是,也仅仅是正确的而已」
旁白:那时爸爸一定会用『没办法』,『你们没缘分』之类的话就让事情结束了。
雪菜:「如果光是说道理就能让人整顿好心境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会存在那样的心病了」
雪菜的父亲:「可是,照现在这样下去的话还是不会有任何进展啊」
雪菜:「有进展啊!在治愈啊!我一定会把春希君恢复成原样给大家看的啊!」
旁白:现在的我,不可能会接受那么悠闲的、高风险的选择。
雪菜:「妈妈...你能理解我的吧?」
雪菜的母亲:「.........」
旁白:所以我,虽然知道自己的作法有点卑鄙,但还是打算用人数压倒爸爸。
雪菜:「那,妈妈...就稍稍,再多相信我一点吧?」
旁白:将从刚才开始,即便很克制,也一直在帮我说话的妈妈牵扯了进来。
雪菜的母亲:「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时间的话,交给雪菜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我觉得也是可以的」
雪菜:「妈妈...」
旁白:然后,我的想法成功了。
雪菜的父亲:「老婆,可是...」
雪菜的母亲:「刚才提到的家长间谈话也是,我们并不知道北原先生希不希望我们这么做」
雪菜:「现在还不行哟。春希君他没法做出判断,我也不想让他去判断」
雪菜的父亲:「但是,对方总有一天会变成咱们的亲戚,不管这么做太早还是太迟,比起一直纠结还是一口气解决了更好吧」
雪菜的母亲:「我呢,那个...关于这次的事的看法,觉得你爸爸的有一点不对」
雪菜的父亲:「你说我哪里不对了?老婆,你不担心雪菜的事吗?」
雪菜的母亲:「不,我最关心的正是雪菜她自己」
雪菜:「所以说,我没事的啦。是爸爸担心过头了」
雪菜的母亲:「但是,那和我要说的也不是一回事。...这种话,本来我真的是不该说的」
旁白:应该,成功了的...
雪菜的母亲:「如果,你们二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个...如果再也不行了的话...」
雪菜:「妈...妈妈?」
旁白:所以,我对那时妈妈说出口的话,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雪菜的母亲:「那种场合的话,家长之间没有见面相识这种事过后看来也正好不是吗...」
雪菜的父亲:「老婆...?」
雪菜:「你在说什么啊妈妈!?」
旁白:我的内心受到了很大冲击。
旁白:以为她站在自己这边。相信她会从爸爸那里庇护我。
旁白:可是,刚才妈妈的话语...
雪菜的母亲:「雪菜,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件事,就算抛开北原先生的病,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雪菜:「等,等等...?」
旁白:支持着我的判断。将爸爸的提案覆盖下来。
旁白:但是,那并不是因为妈妈觉得我是正确的,不是因为妈妈觉得爸爸做错了...
旁白:仅仅,是因为我和妈妈的思虑正好重合了。
旁白:我担心惧怕的是家长介入进来,让我们二人关系陷入危机这件事。
旁白:可是妈妈她,担心的是二人关系崩溃后是否会在意家人的联系。
雪菜的母亲:「你也才,24岁而已,就算恋爱失败过,也完全可以重新再来...」
雪菜:「才没有失败!不需要重新再来!我和他会变得幸福的!」
雪菜的母亲:「雪菜...」
旁白:脑中一片雪白,可是眼里却一片黑暗。接着,后颈像被灼烧一样发烫。
雪菜:「为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了,妈妈会说出那样的话!?」
旁白:因为比起爸爸的命令和忠告,妈妈对我的助言,却显得更加的冰冷,更加的尖锐。
旁白:.........
孝宏:「姐姐,等等啊」
雪菜:「少管我!反正妈妈又和你说了什么吧!」
孝宏:「在这样的雨天里,你想伞都不打就走吗...给,伞拿去」
雪菜:「.........」
旁白:情绪激动地抓起行李冲出家门的瞬间,从天而降的大粒雨滴,毫不留情地砸遍了我全身。
旁白:没有办法只好掉头再冲回玄关。...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的还是拖鞋。
孝宏:「老妈她...有点察觉到了啊」
雪菜:「什么啊」
旁白:我保持着背对孝宏的姿势接过了伞。接着顺手把鞋柜里的胶雨靴也取了出来。
孝宏:「姐姐你和北原哥,不是起了什么纠纷的吗。就是,从提出婚约的那时开始的吧」
雪菜:「.........」
旁白:保持着背对他,真是太好了。现在的表情没有被看到,真的是太好了。
孝宏:「北原哥变成那个样子,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那个不是吗...」
雪菜:「.........没有啊。没有什么纠纷,所以也不是因为那个」
孝宏:「真的吗?」
雪菜:「当然是真的吧...我们一直相爱着啊。迄今为止是,现在现时仍是,从今往后也是!」
孝宏:「...就算你对我这个弟弟说的那么直接,我也只会觉得很肉麻而已啊」
雪菜:「错全出在说多余的话的孝宏不是吗」
旁白:明明都和他们说了什么问题也没有的,为什么我的家人,都这么担心不已的。
孝宏:「我说,姐姐。你真的,打算和北原哥结婚吗?」
雪菜:「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说出这种话啊。妈妈也是,孝宏也是...」
旁白:然后,为什么我的家人,对不是家族的人,会有这么强的猜疑心的。
雪菜:「你们两人,到目前为止,不是一直都把他当做家人看待的吗!」
旁白:直到半年前,他毫无疑问就是家人来的。
旁白:而且,那是让他非常高兴的一件事。
旁白:因为害羞而微笑不停,床间情话时说的都是这个。
孝宏:「现在也并不是讨厌他了啊。只是,这么下去姐姐就会...」
雪菜:「我就会,怎样?」
孝宏:「.........」
旁白:那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雪菜:「没事的...春希君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样的。春希也是,咱们家也是」
孝宏:「已经过去四个月可是什么变化都没有了吧」
雪菜:「需要很多时间的啊,像这种情况」
孝宏:「那么,马上就会好起来就是谎话了嘛」
雪菜:「! 为什么要故意抓我话里的漏洞啊!」
孝宏:「啊,不是,抱歉。只是,现在好像是姐姐你单方面的吃亏付出这样的状态总让我无法释然...」
雪菜:「这么想的话就该一言不发地默默去支持,真正的家人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孝宏:「虽然那倒也是那么回事没错...」
雪菜:「现在是重要的时期啊。可爸爸也好妈妈也好,都完全不明白这一点」
旁白:爸爸他,把他从家人降到了家人候补。妈妈她,不再否定我和他分别的可能。孝宏,开始怀疑起他对我的忠诚。
雪菜:「现在不能不慎重地,慢慢地支撑春希君,不是吗」
旁白:已经,变成站在春希君一边的只剩下我...这样了吗。
孝宏:「.........」
雪菜:「干嘛?姐姐我所说的哪里有错了吗?」
孝宏:「我并没有那么想的...只是你那种表达方法,可以吗姐姐? 」
雪菜:「表达方法,指什么...」
孝宏:「『不能不去支持』这种话,就像在说讨厌做也得勉强去做一样啊」
雪菜:「诶...」
孝宏:「一直以来的姐姐的话会说的应该是『我想要支持他』这种话啊」
雪菜:「诶,诶...?」
旁白:『不能不去...』
旁白:『不能不支撑』
孝宏:「虽然我这个外人不该这么一副了不起的口吻说这说那啦...」
旁白:从我的话语中,就快失去了的东西,是什么?
旁白:坚强?喜悦?积极?
孝宏:「虽然你平常就一心陷在北原哥身上啦...但是这次你还是稍微注意一点吧?...不要陷得太深了」
雪菜:「真要那么想的话大家就在态度上更费心一点吧!爸爸也是,妈妈也是,孝宏也是!」
孝宏:「.........」
雪菜:「...对不起」
孝宏:「没事...我也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了点」
雪菜:「我要走了。今天,我就不回来了」
旁白:那么,我的语言中,逐渐被沾染的东西,是什么?
雪菜:「加油啊...」
旁白:疲劳?义务感?软弱?
雪菜:「我要,加油啊!」
旁白:这么说来...
旁白:要加油...这种话,似乎应该是不能说的...
曜子:「...还真能下呢」
和纱:「这周末一直都会是这种感觉。今天早上,天气预报是这么说的」
曜子:「说起来,日本现在也进入梅雨季节了」
和纱:「.........是,这样吗」
曜子:「...果然,你还是不想说日本的话题吗?」
和纱:「不...没关系」
旁白:对日本还留有执念的母亲,和将日本与回忆一起全部抛弃的我。
旁白:无论如何,一谈到那个地方的话题,谈话就会变得南辕北辙。
曜子:「呐,和纱」
和纱:「什么?」
曜子:「窗外,有棵很大的树呢」
和纱:「啊啊,然后呢?」
曜子:「到那棵树的叶子全部掉光的时候,我也就...」
和纱:「初夏再加上降雨,那树暂时只会一个劲长叶子吧」
曜子:「这样的话,到冬天为止都安泰了呢」
旁白:可是母亲她,只有在和我相处的时候依旧努力地,去扮演一直以来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冬马曜子”。
旁白:不过,那种时候的母亲,就连我也能一清二楚地看出她正在“努力去扮演”。
旁白:但是...
旁白:最近,那『最开始还让人很快乐的时间』逐渐地,变得越来越短暂了。
旁白:体重在减轻。饭量也越来越少。手脚更是一天消瘦过一天。
旁白: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差。头发和肌肤变得越发干枯。
旁白:...最明显的是,她已经不再那么费心去整理自己的外表了。
曜子:「你知道吗客厅的壁橱最里面有个小保险柜?」
和纱:「有吗? 那种东西」
曜子:「有啊。然后呢,那个保险柜的钥匙,就放在佛龛的小抽屉里」
和纱:「到了维也纳你还在家里摆佛龛啊...啊,
旁白:咱们家有佛间的吗?」
曜子:「刚才是玩笑啦」
和纱:「啊,啊啊...」
曜子:「正确位置是,我床头柜的,最上面的抽屉里面」
和纱:「啊,是吗」
曜子:「用那把钥匙打开那个保险柜,把放在里面的银行金库钥匙拿出来...」
和纱:「怎么有这么多钥匙啊」
曜子:「但要打开那金库除了钥匙外还需要密码的。我现在就把密码说出来你好好记住。绝对不能记在任何笔记上,只可以记在心里哟」
和纱:「算了吧,好麻烦的」
曜子:「好好记下啊。到需要的时候会很重要的」
和纱:「我对财产也好权利也好都没兴趣的。那种事母亲你也知道的吧」
曜子:「从现在开始就给我有兴趣起来。总有一天你是要继承冬马曜子工作室的哟。...不对,到那时就是『冬马和纱工作室』了呢」
和纱:「好了啦用不着。要是钢琴弹不下去了,就浑浑噩噩地等死好了。就算是那样的人生我也不会后悔的哟」
曜子:「不行,绝对不行!你就算变成孤身一人了,也必须幸福地生活下去才行的」
和纱:「光是有钱是没法幸福的。这种事母亲你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吧...」
曜子:「就算如此,你幸福地等死什么的我也无法接受。所以啊,好好记住我说的话啊」
和纱:「妈妈...」
旁白:然后,就算最开始的快乐时段过去了,母亲的话语也没有就此停止。
旁白:她明显靠削减自己的体力、生命力,才保持依旧保持着轻佻口吻,说出的内容却变得古怪起来。
旁白:那正是,和以往不同的,痛苦的时间。我明明是在和母亲对话,却感觉不到快乐。
旁白:不再跟我开玩笑。不再撇开话题。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无趣的、一点都不愉快的话题。
旁白:遗憾、担心、回忆的话题不断增加。
旁白:那就像是,让我眼前这个正在说话的人,变成不是冬马曜子的他人一样的...
曜子:「呐,和纱...」
和纱:「嗯?」
曜子:「你父亲的事,想知道吗?」
和纱:「不,并不想知道」
曜子:「为什么?」
和纱:「事到如今我已经没兴趣了。仅仅如此」
曜子:「可是,如果我...如果你在这世上变成孤零零一人了...」
和纱:「不管我这之后变成怎样,我的亲人也只有冬马曜子一人」
曜子:「和纱...」
旁白:...顺便说一下,冬马曜子的子孙,看起来也要变成只有我一个人了,这点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和纱:「所以,那种可能如果的话题不要再提了。我说了很多次了,我并不感到后悔,对母亲也没有厌恶,没有憎恨」
曜子:「和纱...」
和纱:「.........别哭啊」
曜子:「对不起,和纱...什么都,没有给你留下...,呜,呜呜...」
旁白:母亲的呜咽声替代了雨声,在病房里静静回荡着。
和纱:「所以说,不要哭了啦」
旁白:我的这句话,并不是出于害羞才说的。而是真的,不想她再哭下去了。
旁白:因为,这样太过悲哀了。
旁白:迄今为止,满不在乎地活着的母亲的人性,正在逐渐地崩溃。
旁白:那,说不定意味着...
旁白:在生命消逝之前,冬马曜子这个存在本身已经,缓缓地迎来了死亡吧...
旁白:冬马曜子,对我来说就是傲慢之神。是任意妄为的母亲。是双手无法触及的宿敌。然后,是可以让我安心交谈的亲友。
旁白:可是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是一名担心年轻人前途的,心境平和的老人。
旁白:这并不是,我所追求的,这个世界所追求的冬马曜子...
和纱:「呐,母亲。快点出院吧...」
旁白:所以,无法再继续忍耐那样气氛的我,将毫无道理的难题,推给了比我还弱小的她。
和纱:「那样的话,我就又能弹钢琴给你听了。我的水平可是比上次音乐会时更上一层了哦?不管一天50小时还是100小时我都会弹给你的」
旁白:因为我现在,还是很懦弱。
旁白:还是那个追随母亲影子的没用孩子,还没法马上从这样的角色中毕业。
和纱:「你想听什么?贝多芬? 舒伯特? 莫扎特?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马上弹给你听的哦?」
曜子:「.........」
和纱:「所以,所以啊...不要,再那么悲哀的...」
曜子:「...cloture」
和纱:「诶...?」
旁白:就在,那时...
旁白:稍稍抬起流泪的双眼,母亲她,轻轻地说了。
曜子:「cloture就好」
和纱:「.........」
旁白:那估计是,即便是听惯古典音乐的人,也无法一下就想起来的短小曲子。
旁白:作曲者,创作年代,甚至连曲名都不详的曲子。
旁白:cloture这个现今通用的名字,只不过是宣称这首曲子起源自法国的人们擅自所起的通称。
旁白:德国人那边也有Die andere Seite des Glucks这样,因为主张此曲出自德国,而起的完全不同的名字。
旁白:然后不管哪一个,都是我所熟知的曲名。
曜子:「是我,在<R欧洲|这边>最初登台所弹奏的曲子...是我,这一生弹奏的最多的曲子」
旁白:对,因为那是母亲最为擅长的...然后,更重要的是...
和纱:「竟是,合奏协奏曲...?」
旁白:钢琴协奏曲。必须和管弦乐,协同演奏。
旁白:也就是说,是必须要开一场音乐会,而且还要得到管弦乐团的协助...
旁白:是仅靠我自己无法办到。不借助众多他人力量,就无法演奏的曲子。
雪菜:「.........」
朋:「...就是这么回事了。呐,我可以认为雪菜你决定参加了吧?」
雪菜:「.........」
依绪:「...喂,雪菜」
雪菜:「啊,对,对不起。我完全没听」
朋:「真是的~既然是每月一次的闺蜜聚会,就不要顾虑其他集中精力全力享受啊~」
依绪:「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雪菜」
雪菜:「不,没有,没那种事的哦。抱歉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旁白:朋提起话题的时候,时钟的时针,正指在晚上九点的时刻上。
朋:「所以说,是LIVE啊LIVE!10月里会有特洛伊的10周年纪念LIVE召开啊」
雪菜:「LIVE...吗」
旁白:今天,是每月惯例的闺蜜聚会。
旁白:在这时,武也君会代替我呆在他的屋子里。所以,今天是我可以尽情玩乐直至深夜的日子。
旁白:可是...
朋:「对,是整夜演出的全乐队正规演出哦!周六晚上开始全部演奏结束后才会解散。定好了的只有出演顺序,每一队的表演时间自己掌控」
依绪:「这还真是~,有这么随便的LIVE吗?」
雪菜:「啊哈哈,还真是特洛伊的风格呢。经常使用那里的乐队间关系都很融洽。彼此完全没有针锋相对的感觉呢」
朋:「10月第一个周六18点开始。你会来吧?」
雪菜:「唔~嗯,果然一通宵还是太勉强了啦。应该还是只去看看认识乐队的演出吧。要是那些人的顺序靠前的话就好了」
朋:「不,可不是『只是去看看』哟...雪菜也要出演的啊」
雪菜:「诶...?」
旁白:原本让人放松下来的,三人一同度过的时间,如今却变得有些沉重。
朋:「我说了所有成员的吧?所以Routes自然也要参加的啊。那么理所应当地,我们的歌姬SETSUNA也要参加!」
依绪:「哦~这个好啊。雪菜的歌,已经好久没听过了」
雪菜:「诶? 可,可是...我,只不过是代唱歌手啊」
朋:「会那么想的,在那个乐队里就只有雪菜自己而已哟?
旁白:不如说那些成员拜托了我一定把你拉来啊~」
雪菜:「怎么会...」
旁白:可是,在那里的朋,却带来了一个比起平常还要稍微沉重一点的话题来...
朋:「不过Routes很有人气所以可能会变成压轴。所以拖到大半夜的可能性很高...」
雪菜:「啊...那样的话果然不行呢。我不会去的哟」
朋:「不要紧的,周末嘛。你双亲那边我会去和他们说明的啦」
雪菜:「...就因为是周末,我才更去不了啊。朋的话,该知道为什么吧?」
依绪:「雪菜...」
朋:「...仅仅是一天而已哟?是特洛伊的纪念日哟?雪菜你,多少也受过他们的照顾吧」
雪菜:「可是,需要事前练习的吧?我要为此,牺牲几次假日呢?」
朋:「那种事1、2回就够了吧。之后只需靠<R个人练习|卡拉OK>磨练就行了吧」
旁白:朋那一如既往的好兴致,对现在的我而言有点辛苦。
朋:「啊,对了!这样的话,把北原前辈也叫来吧。看到雪菜唱歌的样子,他也能多少回复些活气的吧」
雪菜:「那个绝对不行!现在的春希君是没法出现在人多混杂的地方的」
朋:「诶...」
旁白:对,这女孩总是这个样子。真的是我行我素。
旁白: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虽然我知道...
依绪:「...别生这么大气啊雪菜。朋她,只是不知道详情而已吧」
雪菜:「生,生气什么的...只是,希望她能理解。希望她能,理解春希君的事」
朋:「那,那个啊,因为我是这种性格嘛,光只是把想说的说出来,就显得很伤人了啦」
旁白:为什么,不得不变成这个样子呢...
旁白:会变成那样的感觉,到底,是谁的错呢...
朋:「就算如此,雪菜也应该来享受啊。要连同北原前辈的份,一起享受啊」
雪菜:「...春希君的,份?」
朋:「对啊,是雪菜自己说的哟?不记得了吗?」
雪菜:「...」
旁白:『...我呢,最近也察觉到了』
旁白:『自己如果不能发自内心地去享受人生的话,是没法让他重拾笑容的呢』
朋:「不行啊,现在这样的话...你们两人,会一起堕落的啊...」
旁白:现在听来,那简直像是我不认识的人所说出的话,是很粗神经的完全不看气氛说出的话。
朋:「或许你想承受他的痛苦,但不管雪菜你如何痛苦,他都不会快活起来的哟?那个北原前辈的话自然不言而喻吧?」
雪菜:「即便如此...现在是,不行的啊」
朋:「雪菜!」
雪菜:「当时能够说出那种轻松的话,是因为时期不一样啊!」
旁白:如今的我,已经,连和那个时候的我自己都无法好好相处了...
雪菜:「然后现在已经不是那样的时期了!」
依绪:「雪菜...」
雪菜:「朋你什么都不明白!不管谁,都不可能明白的啊!」
依绪:「雪菜」
雪菜:「...」
依绪:「到此为止。今天就此解散了」
雪菜:「依,依绪?」
依绪:「行了,你就去春希那里吧。...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很在意时间吧?」
雪菜:「啊...」
旁白:梅雨过去,真正的夏日到来了。
旁白:天空湛蓝,鲜烈,高阔。浮于那天空中的太阳,终于像是将自己本来的力量解放一般散发着猛威。
旁白:可是...
旁白:却依旧不能将我的世界中的阴湿、昏暗驱散出去。
旁白:.........
朋:「...呜,呜诶...呜诶诶诶诶...」
武也:「...我说,还以为比平时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偏偏就给我来这个啊」
依绪:「哎呀~抱歉。我一个人实在应付不来」
朋:「我,我...又惹雪菜生气了啦...呜诶诶诶诶诶~」
依绪:「你那样不就好了吗。不那样就不是柳原朋了不是吗」
朋:「是,是吗?是那样吗...?」
依绪:「就是啊。只有这次是雪菜她错了。我明白,你所做的都是正确的」
朋:「就算这样,不让雪菜她本人明白的话不就没有意义吗...呜诶诶诶诶...呜...呜,呜呜...」
依绪:「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啦...所以我以前不是说了吗,朋,你可绝不要放弃做雪菜的伙伴了哟?」
朋:「唔,唔嗯,唔嗯...,呜呜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武也:「...你们两个可要请我客啊?让我喝到这么难喝的酒」
旁白:.........
朋:「呜呜...呜呜呜...」
武也:「原来如此,发生了那样的事吗...」
依绪:「那么,实际上如何呢?春希那边的情况」
武也:「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有的日子会一直睡着,就算醒着,感觉也和睡着了没太多区别」
依绪:「是吗...」
武也:「嘛,不过,并没有什么一时冲动做下傻事的迹象,所以总之还是能撑过去」
依绪:「那么,雪菜为什么会那么的...」
武也:「对雪菜妹子而言,就是因为春希没有任何变化,才让她积累了压力吧」
依绪:「嗯~」
武也:「她也许开始这么想了吧,自己派不上用场什么的,自己只会碍事什么的」
依绪:「可是啊,她自己说了的吧。这事很花时间必须要看得长远些」
武也:「就算如此,她也一直期待着吧。期待春希情况,多少出现一点转好的征兆」
依绪:「那份期待一点点,一点点变成了失望,让她的心不断地被消耗...」
武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春希也还没缓过来,雪菜妹子这边又来」
依绪:「怎么办啊...」
武也:「很可惜,关于这个的答案,现在拿不出。我们能做的事是有限的」
依绪:「那么,有谁...能拯救那两个人?」
武也:「到最后,可能只能由他们自己来解决。春希和,雪菜妹子,还有...」
依绪:「那种事...办不到吧」
武也:「嗯...」
依绪:「而且,就算春希因此回复过来,那这一次他们两人也就彻底结束了啊」
武也:「到了那时...到了那时可能会那样吧」
依绪:「...」
武也:「不管彼此如何的相爱,无法结合的命运啊,南辕北辙的相性啊,这样的东西,可能还是会冒出来的」
依绪:「你指的,是哪一边?」
武也:「谁知道」
依绪:「.........」
武也:「.........」
依绪:「啊~啊,难得拿到了奖金,为~什么会陷入这么阴湿的气氛啊。怎样? 去重新喝一杯吗?」
武也:「在那之前...这家伙,怎么处理?」
朋:「呜呜呜呜呜唔...呜呜呜呜呜...」
依绪:「那当然...不把她平安送回去不行呢」
武也:「由我来送好吗?」
依绪:「怎么可能好」
武也:「那么就在这里解散依绪你来送她?还是说三人一起离开,先把朋一人送回去?」
依绪:「三人一起」
武也:「哦,少见的即答」
依绪:「力气活是男人的工作吧」
武也:「什么啊那古老的价值观。本来,论实际马力的话你更强吧」
依绪:「真是失礼的家伙啊...本来,在这里解散的话就没法重新去喝一杯了吧」
武也:「你啊,还真是相当地老实配合呐」
依绪:「请管这叫做变成熟了」
武也:「也就是说接下来是成熟的交流了?」
依绪:「别说傻话了,朋就交给你了。我去那边把账结了」
武也:「了解。
旁白:喂~,朋,至少你走到出租车那里去吧~」
朋:「嗯~?呜呜呜呜呜~...」
依绪:「.........你也是,差不多该成熟一点了吧」
美代子:「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株式会社冬马曜子工作室日本支部」
美代子:「非常遗憾地通知您,目前,本工作室处于业务休止中」
美代子:「若有要事相告的话,请您联络冬马曜子工作室欧洲本部。本部的联络电话号码是...」
和纱:「你究竟要休息到什么时候啊,美代子小姐...」
旁白:虽说通话时间仅维持了数秒,但一想到给日本的国际长途电话费打了水漂,就让我重重挂断了电话。
旁白:从最开始的电话算起这已是第十次通话,差不多这一个月来接听的都是录音留言,日本支部已经完全进入开店休业状态了。
旁白:...嘛,虽说第3次打电话时我就多少察觉到这状况了。
旁白:『cloture就好』
旁白:从听到母亲从喉中挤出的那个曲名起,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
旁白:我到现在,还在日夜埋头于寻找和我配合演奏这曲子的管弦乐乐团这一行为中。
旁白:不如说,多半因为负责找寻的人是我的缘故,才变成要一直日夜埋头寻找的状态。
旁白:最开始时,只是利用练习的空闲,从电话本里找出各乐团事务所的号码打电话过去进行交涉...打到第三家时就无法继续了。
旁白:应该说,是我完全不得要领的交涉,让冬马曜子工作室的信用产生问题了。
旁白:...为什么所有人,和从没见过的人第一次见面,就可以叽叽喳喳地谈起来的?真是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旁白:从那之后,我改成发邮件了。
旁白:设置好电脑花了3天。设置好邮件和网络花了3天。然后,思考如何书写文字,又花了3天。
旁白:将那花费了将近10天作成的文章,依次发给在网上找到的乐团的邮箱之后,那边送来的...返回来的是暴风雨一般的提问。
旁白:关于资金的问题、关于日程的问题、关于会场的问题,结果,为了回复这些提问又花了三天,再次返回来的是暴风雨一般的疑问、愤怒和拒绝。
旁白:...那种『来日方长慢慢谈』的日式作法,果然在这边是不被人理解的。
和纱:「啊,那个...艾玛女士?那个,是我,和纱」
旁白:就在这样无意义的浪费了半个月之后,一位我忘了见没见过的欧洲本部职员,将寻找乐团的工作一手承接了下来。
和纱:「啊啊,那么事情怎么样了,啊,嗯,这样...找到了?」
旁白:说起来她...艾玛・贝尔肯,原本只是作为母亲助理的存在,像日本支部的美代子小姐那样的胆识和知识量都没有。
旁白:所以寻找的工作依旧进展艰难,到今天为止,肯坐到谈判桌前和我们交涉的乐团还...
和纱:「是吗...还是一个也没」
旁白:这样的数目而已。
和纱:「嗯,嗯...多谢了。有进展的话请联络我,拜托了」
和纱:「呼...」
旁白:经过这次我总算体会到了。
旁白:因为日本公演的事情,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了怎么样的误解。
旁白:『冬马和纱』,这个突然出现的钢琴家名字,理所当然地,还完全没有在这边为人所熟知。
旁白:另一方面『冬马曜子的女儿』这样的名头也不管用。
旁白:这边的人,都和音乐打交道了很久,像那样靠着前人名头的二世祖卖点是看都不看一眼的。这里是完全的实力主义的世界。
旁白:就这样陷入四面楚歌的我,终于开始打算动用禁断的最终手段了。
旁白:那是利用会被『日本人钢琴家』『冬马曜子的女儿』这些金字招牌完全吸引的国家,这种自己最最讨厌的恶趣味方法。
和纱:「对了,Ensemble的主编...名片是放在」
旁白:经由日本支部,和日本的乐团签约把他们叫来维也纳,开一场纯粹由日本人构成的音乐会...
和纱:「...嗯,我在说些什么呢...那不就是开樱社吗...」
旁白:这可能会产生赤字...不如说,这计划一定会出现赤字的,我已经被逼到了这种地步。
旁白:但是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必须让母亲听到。cloture。
旁白:因为,说不定,这是...
和纱:「啊咧...?」
旁白:就在我这样思考时,笔记本上出现了有新邮件到来的提示。
旁白:确认了下来件地址,发现这是没有给我最开始发出的邮件回信的,从这里走五分钟就能到达的市民乐团发来的。
旁白:可是,我满心期待打开的邮件一看,马上又让我消沉了下去。
旁白:因为虽然文章写的很客气,但一看就让人看就明白邮件主旨是拒绝。
和纱:「啊...」
旁白:而,就在那客气的拒绝文章下面...
旁白:添加了一份把我介绍给别的管弦乐团的介绍信。
旁白:.........
曜子:「...佛朗兹・迪普雷・管弦乐团?」
和纱:「唔」
曜子:「......你是说那个弗朗兹・迪普雷邀请你了?」
和纱:「嗯」
曜子:「.........」
和纱:「.........」
旁白:和我想象的一样...
旁白:母亲她,在听到乐团名字的瞬间,全身僵硬了。
曜子:「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和纱:「我会去做。这是母亲你的愿望吧?」
曜子:「可是,那可是弗朗兹哟?...你最讨厌的」
和纱:「.........」
旁白:弗朗兹・迪普雷...
旁白:以巴黎为据点活动的法国指挥家。
旁白:年龄30过半。实力嘛,在竞争激烈的法国也是有保证。
旁白:他率领的管弦乐团定期公演总是座无虚席,而且还要提前一年才能预约到位子。正是所谓风头正劲的指挥者。
旁白:不管在世中的地位还是名声,都是冬马和纱这样的东洋钢琴家所无法比拟的大人物。
和纱:「既然我说过做就会做。...虽然『一次也不许碰我』这个契约条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的」
旁白:.........然后,他是母亲过去的情人。
旁白:而且还是以前,勾引过我的色鬼混蛋。
旁白:这一次的契约问题,可以说,全都集中于这关键的一点上了。
曜子:「嘛,多半那方面你不用担心的哟。那家伙,一到音乐会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和纱:「...我可以相信这话吗?」
曜子:「诶诶,不会错的。不如说这次他是想出手也没法出手。因为,这次在背后牵线搭桥的多半是...」
和纱:「多半,什么?」
曜子:「不,没什么。比起这个,音乐会什么时候召开?」
和纱:「那个...9月28日」
曜子:「就在两个月后吗...」
和纱:「再往后对方就没时间了。这次本来还是跟纽约公演的主办者吵了一架取消了才空出来的」
旁白:原本,弗朗兹・迪普雷・管弦乐团还能在年内挤出空闲就等于是奇迹了。
旁白:电话里,哑口无言了有三分钟的艾玛女士是这么说的。
曜子:「知道了,我一定会活到那个时候。不管要付出什么辛苦,呢」
和纱:「.........啊啊,你就那么做吧。我会让你听到的,最棒的合奏协奏曲」
旁白:无论如何,还有,两个月。
旁白:到那时为止,我一定要让cloture成型。
旁白:一定要,传达给母亲。
旁白:无论如何,都要赶上...
旁白:.........
曜子:「谢谢你...老爷子。抱歉我要先你一步离开了」
旁白:夏日,在继续。而且酷暑也在增加。
旁白:增加到了让人觉得天空的蔚蓝和高远以及其他一切,已经全都无所谓了的地步。
雪菜的母亲:「雪菜?」
旁白:仅仅是呆在外面就让人流下汗水的白昼、翻来覆去多少次也睡不着的夜晚,毫不留情地夺走了我的体力。
旁白:不...
旁白:被夺走的,真的就只有那些吗...
雪菜的母亲:「雪菜!我开门了哟?」
雪菜:「嗯~...」
雪菜的母亲:「...干嘛啊?这么热还从头到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会变成中暑的哟?」
雪菜:「呼啊...也是呢。早安」
雪菜的母亲:「才不是什么早安啊...你以为现在是几点啊?今天,会社那边呢?」
雪菜:「啊啊...抱歉我没说。昨天我已经向我们公司提了申请,对方也给我假了」
雪菜的母亲:「是那样吗?」
雪菜:「嗯,就从昨晚开始放。这个月的负担稍微重了点...」
雪菜的母亲:「什么啊,既然那样的话你昨天就该和家里说啊。你那份早饭都放凉了」
雪菜:「对不起...今天我就不吃早饭了。还有,午饭也不用做我那份了」
雪菜的母亲:「雪菜...?」
雪菜:「真的是感觉很辛苦啊...现在完全没有食欲」
雪菜的母亲:「你啊,不要紧吧?」
雪菜:「不要紧啊。只要撑过今天的话...」
雪菜的母亲:「...真的是生理痛吗?」
雪菜:「.........是啊。只是这种事,不要干脆地说出来啦」
雪菜的母亲:「.........」
雪菜:「过去一天后,马上就会变得精神了,明天我会好好出勤上班的。所以仅限今天,就别管我了」
雪菜的母亲:「既然你都那么说了,今天就相信你吧...」
雪菜:「就是那么回事。那么,晚安了」
雪菜的母亲:「可是,如果身体出现什么异常的话...不,哪怕只是感觉到什么征兆,都要马上说出来哟?」
雪菜:「知道了啦」
旁白:不可能,说的吧...
雪菜的母亲:「那么,晚安。妈妈我,今天得出门一趟...」
雪菜:「一路小心。这种程度,我没事的」
旁白:如果真的告诉妈妈那种事,她一定,会对爸爸说吧?
旁白:然后爸爸他,就会察觉到我的古怪了吧?
雪菜的母亲:「...我知道了。一定要老实呆在家哟?...只有今天,别再来一句『果然已经回复了』,就又出门跑去“平常去的地方”这种事了哦?」
雪菜:「知道了啦...」
旁白:就不会再允许我去“平常去的地方”了吧...?
雪菜:「.........」
雪菜:「.........呜」
雪菜:「~~~!哈啊,哈啊,哈啊啊...」
旁白:确认妈妈已经走下楼梯后,我才终于,从蜷缩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旁白:睡衣因为被汗水浸得太透,穿着非常不舒服。好奇怪啊,空调失效了吗...
旁白:直接就这么拿去洗的话,我的状态就会暴露。只好趁妈妈外出时自己洗了。
雪菜:「哈啊...啊」
旁白:昨夜...
旁白:彷佛身体里的水分全部流失殆尽的讨厌感觉,在一整晚中,持续向我袭来。
旁白:甚至,到了已经变成早上的现在也没停止。
旁白:...不,不仅仅是昨夜。这数日来,每天夜里都是这个样子。
雪菜:「好热...啊」
旁白:仅仅是稍微起身了一下,马上就又跌回床上。
旁白:脑袋晕乎乎的。眼前一片模糊。最重要的是,气力提不起来。
旁白:可是,到昨天为止总算还能起得了床。早上,可以装出平常的样子出勤去上班。
旁白:...虽然工作效率完全不能行就是了。
雪菜:「不给会社...打个电话不行」
旁白:昨天已经提过申请什么的,当然,是现场编出来的谎言。我只是,没法从床上起来而已。
旁白: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雪菜:「不要紧...的」
旁白:嗯...只是单纯的苦夏罢了。休息一天的话,一定就会恢复成原样了。
旁白:因为,明天就是周五了。只要再去一天会社,马上,就是周末了...所以,无论如何...
旁白:到了周末,就能和他见面了。只要再努力一日,就又能和春希君见面了。他一定,在等着我。
旁白:所以,要加油啊,我...
旁白:.........
旁白:......
站内广播:「开往御宿的一号线列车,即将进站。请退到白线后等车」
旁白:然后...
旁白:现在是比我所期待的周末,稍微迟了...半天左右的日子。
旁白:平常的话,周五结束工作后我都会直接去他的房间。可是,我开始向那里出发的现在已经是周六上午11时。
旁白:我到底还是因为周四的身体不适而休息了,如果周五不在家过夜家人就不会给我外出许可了。
旁白:所以没办法,我昨天只好在家放松静养了。
旁白:托这番功夫,今早我的身体状况变好了。汗水不再出个不停,也不再觉得头疼,最重要是,我好好睡了一觉。
旁白:所以已经,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了。
旁白:对了...在去他房间前,先去把东西买好吧。
旁白:一周的食材、日用品。啊,这么说来洗衣用的洗涤剂已经用完了的样子。
旁白:那么,到了房间后,先把午饭做好和他一起吃,然后把洗涤、扫除做完,接下来就是晚饭时间。
旁白:再之后,可以的话,想和他说说话。
旁白:我这一周来都做了什么事、春希君这一周来的感受。
旁白:诉说,倾听,慢慢彼此沟通...
站内广播:「一号线,即将发车。车门即将关闭。请小心」
旁白:嗯,就是这种感觉。本周不得不把在一起的时间缩短一点,但只要撑过下周,这次就有孟兰节假等着我们。
旁白:那样一来,就能更长久地,和他在一起了。
旁白:这份夏日的酷暑、工作的疲劳都会被吹散,让人欣喜的安稳时间就会开始了。
旁白:让我心情跃动。
旁白:.........
雪菜:「...哈,哈啊...哈啊...」
旁白:本应该让我心情跃动的...
雪菜:「啊,咧...?」
旁白:有哪里...不对劲。
旁白:呼吸,好辛苦。汗水,无法停止涌出。
旁白:好奇怪啊...明明今早,已经没事了的。
旁白:明明离开家的时候,把阻止我的妈妈甩开的体力,还是有的啊。
旁白:越靠近车站出汗出得越厉害这现象,明明只是因为,这烈日下的酷暑的缘故啊。
旁白:还以为躲进月台的阴影后...登上开放了冷气的电车后...这出汗现象马上就会停下来的。
旁白:可是现在,因为全身汗水都变成夺走体温的寒气而颤抖的我,连乘上只需乘坐一站就能下车的电车这事也做不到。
雪菜:「...哈啊,哈啊...哈啊啊...」
旁白:就算电车来了,也只是呆站着,然后,仿佛全身都麻痹了的讨厌感觉向我袭来。
旁白:和我被长椅束缚住了的身体对照只有大脑拼了命的向身体发动『动起来啊』的命令。
旁白:啊咧,啊咧...?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旁白:汗水无法止住也是,呼吸变得急促也是,害怕混迹于人群也是,无法乘坐电车也是。
旁白:难道说,这是...
旁白:对于接下来要去的场所,我的身体,产生了拒绝反应...?
雪菜:「...」
旁白:这份自己不可能会做出的糟糕想象,这次又勾起了我的呕吐欲。
旁白:因为,不可能有那种事的。这一周来我不是一直期盼这一天吗。因为留在春希君身边就是我的幸福啊。
旁白:看着他的睡脸,把他不多的话语铭记心中,去观察他稍稍有那么一点改变的表情,像那样在他身边,守望他的回复。
旁白:.........可是那种事,只是我的自私吗?
旁白:有我留在身边时,春希君他,总是很辛苦。
旁白:他的睡脸挤满了苦闷,他的话语总是刺伤自己,他的表情总是充满了悲伤...
旁白:我总是这样,在那样的他身边,眺望着他的绝望。
旁白:是吗...这样瘟神每周都会出现,他的状况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旁白:所以天神大人,才让我远离他吗?那样的话,我就能让他感到安心了吗?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他的重担吗...?
旁白:所以才像这样,去保护他吗...?
雪菜:「不要...」
旁白:不对...这样的想法,才真的只是丑陋的狡辩。
旁白:是将自己的身体无法跟上自己心情这一愚蠢行为的,正当化的狡辩。
雪菜:「不要啊...」
旁白:可是,太热了...
旁白:而且,就算是去了,又会怎样...?
旁白:就算留在身边,也不会被诉说爱语,也不会被用力拥抱,在那没有我容身之处的房间里...
雪菜:「救救我...」
旁白:无偿的爱,究竟是什么呢...
旁白:果然,不是你的话,就无法明白的吗...?
雪菜:「救救我,和纱...」
旁白:.........
旁白:......
旁白:...
雪菜:「我回~来啦~」
旁白:打开玄关的大门后,是和平常一样的无声空间。
旁白:只有我的声音,在大声回荡的空间。
雪菜:「啊~,空调好舒服啊~!再也不想出去了~」
旁白:可是,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凉爽空气,强调着家主正存在于此。
雪菜:「外面啊,真的是好热呢~。感觉都要被热死了哟~」
春希:「是吗...」
旁白:那位家主,今天正在摆弄餐桌上的电脑。
旁白:脸色稍微变好了一点,是虽然灰白但并非青白的,让人感觉这样也不错的脸色。
旁白:嗯,今天的状态可能相当好呢。
雪菜:「午饭要怎么吃?时间有点晚了,那吃清淡点的素面可以吗?还是说,想吃得丰盛点?」
春希:「我吃什么都行吧」
雪菜:「总觉得这种什么都行才是最最难办到的呢~。嘛,也罢。那么就午饭吃清淡点晚饭吃丰盛点吧。今天的猪肉很便宜我买了好多呢」
春希:「...?」
雪菜:「对了,既然难得有猪肉,午饭,就吃涮肉凉拌菜吧...嗯,这个好!」
春希:「雪菜」
雪菜:「啊~,可是那样的话就变成白天晚上全是吃肉了啊。这样的话晚上还是吃别的好吧」
春希:「呐,雪菜...」
雪菜:「怎么了春希君?午饭...」
春希:「你怎么了,今天?」
雪菜:「?
旁白:啊啊,抱歉哦昨天没能过来。这一周,一直都在加班啊...啊啊,没事啦,只是工作稍微赶巧地堆到了一起」
春希:「不,我要问的不是那个...」
雪菜:「马上就做好了哦。抱歉了,再稍微等一下」
春希:「.........」
旁白:不好,差点就...说起来,对人强调自己很繁忙而给对方带来疏远感这种事可不好啊。
旁白:不管再怎么心情跃动,要是闹得太厉害都是不好的呢。
旁白:.........
雪菜:「呼嗯~,我吃饱啦~」
春希:「...这就够了吗?」
雪菜:「嗯,肚子鼓鼓的了」
春希:「不是根本就没怎么吃吗」
雪菜:「早上,稍微吃多了点啊。抱歉,剩下的就拜托春希君你解决了」
春希:「这么多我吃得完吗...」
雪菜:「剩下也可以哟。不过到那个时候就会直接成为味噌汤的配料了呢。啊哈哈...」
春希:「.........」
雪菜:「果然吃不下吗?」
春希:「不...我要吃。只是,不运动还吃这么多可能要发胖了吧」
雪菜:「对了!作为饭后运动不稍微出去散个步吗?哪怕是去附近的公园就也行啊」
春希:「散步吗...嗯,我没问题啊」
雪菜:「话说,啊~,可是,果然在这样的酷暑里突然就跑出去的话,会中暑的呢。抱歉,刚才的取消!」
春希:「.........」
旁白:好危险,犯了低级错误。现在外出什么的,我在说什么啊...
旁白:.........
雪菜:「真的? 好厉害呢!」
春希:「嗯,基本上可以做到早起了,虽然并不代表睡眠变得安定了」
雪菜:「是吗,是这样吗...那么,这次离职场复归也不远了呢!」
旁白:从春希君口中说出的话语,是一大捷报。
旁白:上一周的诊断结果比想象的还好,医生给开出的药分量也减少了。
春希:「嘛,虽然考虑下迄今为止发生的事,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就能复归就是了」
雪菜:「不不,这一次绝对可以哟!绝对,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哟...」
春希:「雪菜...」
雪菜:「嗯,嗯,啊哈,啊哈哈哈哈」
旁白:太好了...能这么快就痊愈真的是太好了。
旁白:很快,春希君就会回复过来了。无论谁,都可以从牢笼中,从痛苦中解放出来了。
旁白:对,不管什么,都能顺利的...
春希:「呐,雪菜?不过来和我聊聊吗?」
雪菜:「嗯~,不用了。因为扫除还没做完嘛」
春希:「你今天,来到房间后干的活太多了。稍稍休息下也没关系的」
雪菜:「虽然你说了这么让人高兴的话给我听,可我总觉得不动动手就无法冷静下来啊」
春希:「.........」
旁白:因为,我是明白的。
旁白:像这样,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空闲的活动方式,对现在的我来说,才是刚刚好。
旁白:.........
雪菜:「那,这次的暑假,要怎么过?」
旁白:在那之后,我一直忙个不停。
雪菜:「虽然旅行果然还是太早了点没错,但是稍稍外出一下还是做得到的吧?以现在的状态的话」
旁白:洗衣和房间扫除结束后,又开始打扫浴室。在春希君入浴的时候把晚饭做好。接着,晚饭结束后当然是我来收拾饭桌。
雪菜:「像平时总去的图书馆啦。还有,稍微去购个物啦,去看电影啦...」
旁白:就这样,终于进入了夜晚。
雪菜:「虽然这么说,必须得避开混乱的人群呢。话说,暑假时却没有人山人海的繁华街那算什么啊...啊哈哈哈哈」
旁白:...总算平安地,结束了这一天。
雪菜:「可是,好期待啊。一周里两人一直在一起,不是从大四暑假以来就没有过了吗?」
旁白:今天,我很快乐。然后,我很开心。
春希:「雪菜」
雪菜:「虽然这么说,大学时的春希君啊,嘴里说的都是毕业论文啊打工啊,都没怎么给我在一起的机会就是了呢!」
旁白:看到他回复的征兆了。他比平常说了更多的话。把我做的饭吃了好多好多。
雪菜:「真的是,一个很死板的人啊,难道说我又被故意回避了吗,这么想的时候也有呢...啊哈哈」
旁白:所以很自然地,我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情绪也变得高涨。
春希:「呐,雪菜」
雪菜:「然后,那之前那个夏天...啊~,说好了不再提那时的事了呢! 抱歉」
旁白:会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因为,我今天真的,得到了好多幸福...
春希:「雪菜!」
雪菜:「诶...」
旁白:那声音中,充满了力量。可能是已经半年没听过的,他坚强时的声音。
春希:「雪菜...事到如今才特意这么说,让我重新道个谢吧。到今天为止都支持着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旁白:然后,接着说出的话语也是充满了坚强、温柔、安稳。
雪菜:「讨,讨厌啦,干嘛?这么正式。我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哟...作为女友」
旁白:果然,已经治好了吗...?
旁白:那份期待,让我更加心动了。
春希:「才不是理所应当的...完全,不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背叛了雪菜。背叛了,逃避了,最后还把自己搞崩溃了...」
雪菜:「虽然是那样...可我都已经把那些忘掉了」
春希:「可是雪菜,却对那样的我献身般的照顾有加」
雪菜:「那种事,是没办法的不是嘛。因为我...」
旁白:『爱着你的啊』
旁白:现在的话,说出这话也可以的吧?他,会接受我的吧?
春希:「如果,雪菜不在了的话...我,只会不停不停地逃下去,最后,没有了可逃的地方,可能会连生命都崩溃掉」
雪菜:「没有,那种...」
春希:「我已经对雪菜欠下了穷尽一生都报答不了的恩情。真的,很对不起」
旁白:有回报了...
旁白:有回报了,有回报了,有回报了!
雪菜:「没关系啦...那种事,接下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因为我们的未来,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啊」
旁白:心跳,很剧烈。身体,好热。呼吸,好辛苦...
旁白:这样一来,什么都...我,什么都...
春希:「所以雪菜...冷静下来,听清楚我的恳求吧」
雪菜:「嗯,嗯唔...」
春希:「今天,你就回去吧。明天,还有整个暑假,都不要再来了」
旁白:.........
旁白:......
旁白:...
春希:「.........」
雪菜:「...诶?」
旁白:那是...
春希:「对不起...」
雪菜:「.........诶?」
旁白:该怎么说呢,正是和这个季节相应的晴天霹雳。
春希:「我只能对你说这么残酷的话,对不起」
雪菜:「春希,君...?」
春希:「对不起,对不起啊,雪菜...请你原谅,软弱的我...」
旁白:什么? 怎么回事?
旁白:怎么了? 为什么?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旁白:.........为什么!?
春希:「抱歉,抱歉...唔,呜呜...,呜,啊...」
旁白:这是,什么?春希君,我一点都不明白你的话啊...
春希:「其实,雪菜来的时候,我想马上让你回去的」
旁白:不是已经,治愈了吗?我的努力,不是有了回报了吗?
春希:「可是,因为讨厌让雪菜离开到刚才为止都保持了沉默。我这么没有勇气,没有骨气,真是对不起」
旁白:所以说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旁白:因为自己的状况已经变好了,我就没有用了?
雪菜:「春、春希、君...?春希、君...!啊,啊,啊...」
旁白:不,不对,不对...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是最清楚的吗。
旁白:啊,难道说...因为我是会这样过分的思考的人,才要抛弃我?
雪菜:「为什么?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做的不行!?」
旁白:所以,不行了吗?无论如何,都传达不到了吗?
雪菜:「有什么不行的? 我会改的,会改的啊...所以,不要说,那么悲伤的话啊...!」
旁白:心跳,很剧烈。身体,好热。呼吸,好辛苦...
旁白:全身,像被捆紧了一样动弹不得。喉咙又干又渴,可是身体深处却涌上来呕吐的欲望。
春希:「一眼,我就看明白了...」
旁白:就在,要吐出来的瞬间...春希君他触摸了我的额头。
旁白:不...
春希:「雪菜也,开始崩溃了啊...」
旁白:他真正触摸到的,并不是额头,而是那里涌出的、大量的汗水...
旁白:.........
雪菜:「什,么...」
旁白:春希君他,关上了开着没人管的水龙头,然后开始收拾,掉落到地板上变成碎片的盘子。
春希:「早上起床,变得很辛苦吧?所以,昨天才没能来,今天也很晚才到不是吗?」
雪菜:「那是...因为我是,低血压啊」
旁白:可是我,却无法出手帮他一起收拾,只是,茫然凝视着刚才他双眼所在的方向。
春希:「突然,流汗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吧,呼吸也变得非常辛苦吧?」
雪菜:「因为是夏天啊,很热啊...」
春希:「双脚,变得动不了。变得没法,向前迈进了」
雪菜:「...」
旁白:一度被击退的呕吐感,又再次,涌了上来。
春希:「然后,为了隐藏那些,非得保持着情绪的高涨不可。非得做出精神十足的样子不可」
雪菜:「在说...什么呢」
春希:「就这样,扮演着平常的自己,其实,却连自己做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事都没察觉到」
雪菜:「不一样...的事?」
春希:「雪菜,总是采取和我相反的态度。我失落的话就会很活泼,很坚强。我兴奋起来时就会很谨慎,很小心」
雪菜:「啊...」
旁白:无论什么,都没有被看漏。
春希:「那是,为了让我的心安定下来,雪菜拼了命去努力做出来的态度,变成现在这样后,我就看明白了」
旁白: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浅薄智慧,对这个贤明的人根本就无法适用。
春希:「可是,今天...」
旁白:今天的我,听信了他状态很好的话,结果自己却变得比他更加兴奋了...
旁白:这样就不可能不暴露了...
春希:「多半,现在的雪菜光是欺骗自己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你就是,已经被逼迫到了那种程度...」
雪菜:「不是,不是的啊...那是,误会的啊...」
春希:「我啊...对于现在的雪菜,可是有比现在的雪菜自己更了解的自信的」
雪菜:「为什么!春希君你,对我的事什么都...!」
春希:「不可能不清楚的吧...我啊,不可能察觉不到现在雪菜的状态的吧...」
雪菜:「啊...」
旁白:那一瞬间,我比现在春希还要清楚,接下来春希君要说出什么话了。
春希:「因为现在的雪菜...就是半年前的我啊」
旁白:然后,我先入为主确信会出现的话,一字一句不差地、正确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春希:「可是,我变成那样是自作自受,而雪菜,仅仅是被我卷了进来不是吗...」
旁白:完全不想听到的,他那些伤害自己的语言。
春希:「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白:春希君,又哭泣起来了...
旁白:明明好容易状态才变好了的,明明好容易才回复了的...
旁白:是我,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全部,都是我的错。
春希:「所以回去吧,雪菜...然后,要好好爱护自己啊」
旁白:那就是说...那就是说,也就是...
雪菜:「不,不要...我不要」
旁白:无论是留在身边,还是远远离开...我,都只会变成他的重担,了吗?
春希:「...现在的话,还来得及。现在马上抽身的话,就不至于变成像我一样了」
雪菜:「可,可是,可是...那样的话,春希君呢...?」
春希:「我的...不要紧的哟。我说过,状态已经好起来了的吧?」
雪菜:「现在不是在哭吗!因为我的缘故,又再变得不对劲了不是吗!」
春希:「一点点而已...再休息一下,就会回复了」
雪菜:「那样不行的啊...医生不也说过的吗!快要治好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啊」
春希:「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哟。...刚得病的时候是最重要的」
雪菜:「...」
春希:「呐,雪菜...拜托了听我的话吧」
旁白:他的哭声,大大刺激了我的泪腺。现在想要就这么哭喊起来扑到他怀里的欲望充斥我的全身。
春希:「如果现在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就会变得无法挽回的啊」
雪菜:「春,春...春希君...」
旁白:可是,我没有哭喊,也没有去依靠他。
旁白:要是那么做的话,我就会让他崩溃了。那样的话,我就真成了他的负担,成了他的瘟神。
春希:「多少次我都会说,雪菜」
旁白:然后...
旁白:努力挤出会毁掉自己的勇气,春希君他...将我切舍掉了。
春希:「今天,你就回去吧」
旁白:因为不可以,两人一起堕入地狱,所以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堕落。
春希:「然后,短时间内绝对不可以来」
旁白:就算自己被毁掉也毫无后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护我的选项。
春希:「不.........不要过来了」
旁白:明明与和纱在一起时,选择了一起堕落的。
迪普雷:「从同样的地方,再来一遍」
迪普雷:「...你竟然说,差在哪里了?哼,我都懒得教你了」
迪普雷:「非要说的话,只能以全盘否定来表达了吧」
旁白:.........
迪普雷:「重来一遍!」
旁白:.........
迪普雷:「如此没出息的钢琴技艺是如何...我因为觉得你是新锐钢琴家里的顶尖潜力股,才费劲周章与你合作,现在看来大失所望啊」
迪普雷:「即便说在你自己的故乡大获成功,你以为在巴黎还能受到如此待遇么?」
迪普雷:「不过是把那种在只有自家人参加的聚会里广受好评的情况误认为是真正的成功罢了」
旁白:.........
迪普雷:「够了!再继续也不过徒劳无功」
迪普雷:「我总算明白曜子迄今为止都不让你参加协奏演奏的理由了」
迪普雷:「这么自命不凡的钢琴家简直前所未有。在我们乐团可派不上用场」
旁白:.........
和纱:「.........唔!」
旁白:.........
和纱:「哈...」
旁白:总算洗完了澡的瞬间,身心俱疲的我,未擦干自己的身体便倒在床上了。
旁白:毫不在乎覆盖在全身的水滴将床单浸湿,就这样俯面向下般横在床上。
和纱:「不想干了...但在此之前,要先给那家伙点颜色看」
旁白:这就是,我曾经期待过的音乐会的,全体练习第一日的感想。
旁白:来到巴黎已经一周...
旁白:因为当初约定好的合奏被多次延期,到昨天为止我都只好进行个人练习。
旁白:将生病的母亲就这么扔在维也纳,带着绝不退避的念头来到巴黎的我的决心,眨眼间,在弹之前便已夭折。
旁白:来到巴黎的毫无意义的日常,就让我积累了相当的压力。
旁白:而今天,终于所有的乐团成员都到齐,开始我期待的初次合练...
旁白:可是,在长达三个小时的练习里,最后真正演奏过的,只有我之外的小提琴手而已。
旁白:我所听到的,不是来自乐团的演奏,而是来自那个叫弗朗兹什么的色鬼指挥家的、和宴会时的态度大相径庭的责骂风暴。
旁白:我的演奏没有任何失误。原本,这就不是什么技术要求很高的曲子。
旁白:可是,却一次也没得到OK的评价。
旁白:结果到最后结束时,一直是那种状态,连第一小节都没能完成,第一日的合练就结束了。
旁白:然后,坏消息又接踵而至...
和纱:「艾玛女士?是我,和纱。...那之后,母亲她的状态如何?」
旁白:从三天前开始,母亲的身体状况变得急转直下。
和纱:「是吗...仍旧谢绝会面?」
旁白:虽然我曾恳求艾玛女士她代替我,一有机会就务必去医院露露面,但看起来最近,她都无法前去医院见面了。
和纱:「医生说过什么吗?.........嗯,嗯,这样」
旁白:虽说被医生告知并没有陷入危机,但母亲的身体的确渐渐衰弱,好像平时已经不怎么吃东西了的样子。
和纱:「...留言?知道了,你念吧」
旁白:唯一可以称得上是好消息的进展,就仅仅是一张她托护士转交的留言条。
旁白:然后,那里面写的是...
和纱:「.........谢谢。那么,明天再联络了」
旁白:『到音乐会结束为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回维也纳』
旁白:『绝对要让cloture成功』
旁白:『而且,不能只是普通层面上的成功。得是能在欧洲古典音乐界名声大噪的成功才行』
和纱:「说了好严格的要求啊...」
旁白:只有这文章里,还稍稍残存有强势母亲的成分在。
旁白:但仅是这般,就让我得到了些许救赎。
旁白:可是,果然我还是想和妈妈说话。
旁白:我不会在乎母亲变得多么虚弱。就算说完后,我因为那份软弱而绝望,变得泪眼潸潸也无所谓。
旁白:嗯,我想这样和你说话啊,妈妈...
旁白:『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别说当做女性了,他根本就不把我当个人看待啊!』
旁白:『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那家伙一站到舞台上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哟』
旁白:『整整三个小时里,30个人全被晾在一边了哦?后面的演奏者都打起扑克了...』
旁白:『因为那场面,对那个乐团来说不能再司空见惯了。那家伙欺负新人的场景』
旁白:『真亏大家能跟随他一路走来呢...』
旁白:『因为作为指挥他是个天才呢。不管怎么说,他是我发掘出来的嘛』
旁白:『天才也好别的什么也罢,他是个性格缺陷者啊。自出生以来,我的钢琴还是头一次被如此全盘否定』
旁白:『就连我的钢琴也经常被他说『真~是无趣』呢』
旁白:『跟母亲你说的那种干燥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啊。对我那可是刨根问底不由分说还傲慢无比,顺便还专门扯些无所谓的事情连带我人格人生一起否定了...』
旁白:『练习的情景都浮现在眼前了呐...我也想看看啊』
旁白:『这样下去的话,我可能会变得讨厌钢琴了啊...』
旁白:『哎呀? 你喜欢过钢琴吗?反正我觉得,你会去弹钢琴仅仅是因为这样能做吸引他才去弹的呀...』
旁白:『你少胡说了!』
旁白:.........
和纱:「.........」
旁白:巴黎的高档酒店套房,让我有种这是和母亲的生活空间一样的感觉。
旁白:是吗...在半年前,在那个国家,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也是...
和纱:「日本,吗...」
旁白:被那个臭指挥称作『玩票会』的,我在日本的最后的音乐会。
旁白:说起来,那时我的行动动机,也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旁白:我的钢琴,能否从这份被世界否定导致的绝望中,拾回一丁点的希望呢?
旁白:...不,到底能不能拾回那一丁点呢?
旁白:例如...如果,这次的音乐会我成功了,就可以帮助母亲了吗?
旁白:她会听了我的演奏获得了生存的希望,能让她活得更久一点吗?
旁白:还是说,她会因我的演奏而满足,觉得已经了无遗憾...
旁白:我弹奏出的cloture,对母亲来说,真的就没有一点,会成为安魂曲的可能性吗...?
旁白:就算如此,我也要拼了命去弹奏吗?应该把她心中的遗憾,全部祛除吗?应该把能给她的东西,全都付出给她吗...
和纱:「...蠢死了」
旁白:...为什么。我现在,要说这种想象下就觉得很傲慢的话。
旁白:毕竟,到现在为止,音乐会顺利进行的印象,在我的脑海中未曾浮现过一丝一毫。
旁白:但这,却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我现在连抱怨也都只能在脑海中进行了。
旁白:因为坚强的、轻浮的、什么都能接受下来的母亲,已经只会存在于我的想象中了。
旁白:改变后的母亲,是很容易流泪的、凡事顾虑重重的、简直就像个老人一样的...像个普通人一样软弱的母亲。
旁白:她已经,无法再回复成以前的样子了吗...?
旁白:说起来...
旁白:作为我师傅的弗丁基尔老爷子,在提及母亲的话题时,给出的意见总是和我大相径庭...
旁白:『和纱你所知道的曜子,和我所知道的的曜子不一样啊』
旁白:『我所知道的曜子,是沾染了野心与嫉妒与斗争的、和纱这样的人完全无法相比的、不成熟的、幼稚的、破天荒的、非常年轻的人』
旁白:『那样的她稍稍增长年龄,积累经验后,就变成了现在的、为人飘忽不定的曜子』
旁白:『所以在我看来,现在的曜子,是已经改变过了的曜子』
旁白: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到。自己所知道的母亲,其实也分作了两人。
旁白:其中一人,是从我童年时代时的、对我真的一点不关心的母亲...
旁白:要如何表演才能更多地把自己展现出来...对这件事以外的一切都没有兴趣的、如同探求者一般的冬马曜子。
旁白:然后另一人是,到最近为止都生活得很轻飘的、我最喜欢的、身为母亲的冬马曜子。
旁白:『变化,成长,然后成熟。虽然年龄增长了,但绝不会让自己被衰退抓住』
旁白:『因为她知道,人会改变是理所当然的缘故』
旁白:『因为你太过没有改变的缘故啊,和纱...』
和纱:「...」
旁白:不妙。虽然只有少许但意识模糊了一下。
旁白:这么直接睡着的话,是会感冒的。...到时就真的会被解除契约了。
和纱:「呼啊...」
旁白:在变得模糊的视野里,一成不变的、多少有点习惯的天花板景象扩展开来。
旁白:捎带着,刚才师傅说过的话也在脑海中扩展开来。
旁白:会改变是理所当然的,吗?
旁白:那么,为了让母亲能够以我所希望的方式老去...为了那样引导她,我会去弹奏钢琴。
旁白:就像为了能够抛下她,为了能够报复她,而去弹钢琴的那个时候一样。
旁白:这样,就好了吧?已经,只能这么做了吧...?
旁白:.........
旁白:......
旁白:...
春希:「冬马」
和纱:「.........(呼呼)」
春希:「冬马...喂...抱歉,你稍微醒一下」
和纱:「...嗯?」
春希:「...」
和纱:「...?」
旁白:啊啊,这是...我和那家伙的,最初的...
旁白:他说过,那时的他对我一见钟情。
旁白:在他看到,在教室里闷头大睡的我之后...
旁白:为什么那话过了五年你才说出来啊...大笨蛋。
旁白:.........
春希:「说起来...」
和纱:「又怎么了?」
春希:「冬马主动向我搭话,这难道不是第一次吗?」
和纱:「.........那是你的错觉」
春希:「多谢啊」
和纱:「弹得真烂」
旁白:然后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认真对话的日子。
旁白:仅仅依赖着那家伙会不会来都不确定的情报,在火热的气温中,带着快被热死的心情不惜跑来学校,拼了命地寻找和他说上话的机会...
旁白:...多么,白痴的女人啊。
旁白:我,在这个时候已经,深陷于这份恋情了啊...
旁白:.........
雪菜:「呐,冬马同学。你不认为,你我会成为一对好朋友的吗?」
和纱:「完全不觉得。你才是,为什么会这么想?」
雪菜:「因为...你我的趣味很相似嘛」
和纱:「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雪菜:「你不明白吗?」
旁白:可是,那家伙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旁白:在和我熟识之前,我的感情,就已经被看穿了。
旁白:真的是,敏锐到让人讨厌的家伙。危险到,让人想哭的家伙。
旁白:所以,我才会接受了。变成比那单相思对象还要难应付的朋友的关系。
旁白:.........
雪菜:「那么,上场吧。冬马同学,春希君。
旁白:...因为我的缘故弄成了超满员很抱歉哟?」
和纱:「这份时不时出现的傲慢真是难应对...好了,上场了北原」
春希:「啊啊!...你们二位,就算弹错了也别笑话我啊!」
雪菜:「肯定要笑话的哟」
和纱:「会用手指着笑话你」
春希:「你们啊...」
旁白:然后,因为这样才变成了三人一起。才成为彼此,无法替代的伙伴。
旁白:我明白。如果这么做会变得非常辛苦、非常悲伤的局面...
旁白:有一个人必须要退让。可是,即使有人退让了,痛苦也不会减轻。
旁白:可是,我却无法忍受这甜美的诱惑。我想要,朋友...就和,那女孩一样...
旁白:.........
和纱:「那样的话.........,
旁白:是好友的男友该说的台词吗!」
春希:「!?」
和纱:「是你先从我眼前消失的吧!?是你擅自跑到我触及不到的地方去的吧!」
春希:「诶...」
和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触及不到。想出这种拷问来折磨我的难道不是你么!」
旁白:对,我知道会变成这样...
旁白:退让,然后又前进。将三人的关系破坏了。无可替代的伙伴,变得支离破碎。
旁白:.........
和纱:「呐北原.........我啊,最喜欢你了啊?」
春希:「嗯...」
和纱:「正因为最喜欢你,在雪菜将你夺走的时候,我十分痛苦...」
和纱:「我说出来了呢...对不起啊雪菜。但这是可以的吧...只有声音的话是可以的吧。因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旁白:像这样,由我,撕裂了。
旁白:伤害了自己喜欢的人,伤害了自己的挚友后,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旁白:只有自己一个人逃避了伤痛...就在这里,把一切全忘掉,就好了,的...
旁白:.........
旁白:???
旁白:「春希.........」
春希:「...咦?什么啊,你已经到了么雪.........!?」
春希:「.........诶」
和纱:「春希...」
春希:「和.........纱?」
旁白:真的是...经历了五年后,能够全忘掉的话,就好了,啊。
旁白:人类,发生改变是理所当然的...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可是,为什么我...
旁白:.........
和纱:「啊,多来些肉」
春希:「知道了啊」
和纱:「啊,不要给我鱼」
春希:「...挑食可不好啊」
和纱:「不要白菜。也不要洋葱。应该说所有蔬菜都不要给我」
春希:「...不要将火锅的意义全盘否定啊。这是个鲜蔬锅吧」
旁白:为什么我不能,像母亲那样的...像其他人类那样的生活呢。
旁白:五年的空白,仅仅一天,仅仅是围着同一张桌子上吃了饭而已,就一下被填补上了。
旁白:.........
和纱:「你能起誓么?将我当作你的妻子,你能起誓么,春希?」
春希:「啊...无论生老病死...」
和纱:「无论贫穷富贵?」
春希:「无论贫穷富贵」
和纱:「都深爱着,敬重着,抚慰着,帮助着眼前这人...」
春希:「在此起誓,以我一生为限的光阴里,发自真心竭尽所能地...」
旁白:一直一直,持续的思念,虽然知道是不可以的,但还是渴望去实现的思念...
旁白:所以,在这之后...
旁白:.........呐,接下来的事真的要看吗?能看得下去吗?
旁白:真是笨啊,我...反正只是梦,就这么幸福地结束不就好了吗。
旁白:就这样,直接迎来结局,不就好了吗...
旁白:.........
和纱:「放开我啊...」
春希:「.........」
和纱:「笑着,和我告别啊...不要,再继续,拖延了啊...」
春希:「.........呜」
和纱:「春希...你」
春希:「我没有,牵住你」
和纱:「.........」
春希:「你把手收回的话,马上就能松开。你,可以飞向任何地方」
和纱:「.........别说这种,坏心眼的话啊。我明明是想要让你放手的」
春希:「不要」
和纱:「明明是希望你能,甩了我,啊...」
春希:「谁能做到,那种事情啊...」
和纱:「坏心眼...呜」
春希:「到底是在说,谁啊...」
和纱:「.........」
春希:「.........」
和纱:「笨蛋」
春希:「所以说...到底是在说,谁啊...」
和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纱:「.........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啊...呜,呜呜...」
旁白:一直,看到了最后...我明明不想看到最后的。
和纱:「...,唔,呜...哈,哈啊啊...啊,啊...」
旁白:那简直,就像走马灯一样...
旁白:我的人生,和那家伙的人生重叠的,区区数百天。
旁白:那对我来说,是永远的时间,是人生的一半。
和纱:「哈,哈哈...」
旁白:还以为,终于,不会再看见了的...明明我拼命地,故意不去想起这些的...
旁白:我们彼此居住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心也好,居所也好,完全不一样了啊。
旁白:他已经,是属于她的了...
和纱:「真笨啊,我...」
旁白:确认了下手机的通讯录。那里面当然已经不再留有那家伙的电话号码。那号码,甚至已经从我的记忆中,消去了。
旁白:...就是说现在,我身处现实。处于不在日本,不在半年前,不在五年前的世界中。
和纱:「春希...」
旁白:从相遇到现在,六年。从分别到现在,五年。从再次分别到现在,半年。
旁白:五年来都未曾改变的我,怎么会在仅仅半年里就发生改变啊...
旁白:夏天,结束了。清晨和傍晚,开始吹起有着新季节感觉的凉风。
旁白:但是,秋天还未开始。在白天,否定已是新季节的日照依旧强烈。
孝宏:「姐姐?」
旁白:每天的寒暖就这样半吊子地互相交替,即便如此,滞留在城镇里的燥热还是被驱散了一点。
旁白:对...
旁白:我从冬天开始就一直怀抱着的燥热,也被驱散了一点。
孝宏:「我开门了哦?」
雪菜:「...干嘛啊」
孝宏:「什么啊,在屋里的话就回一声啊」
雪菜:「当然会在的吧。只要我没有跳窗逃走的话」
孝宏:「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啊。谁也没监禁过你的哦?」
旁白:『干的事情是一样的啊』
旁白:这样可憎的口水战,这一个月来我已经说够了。
雪菜:「那么,什么事?」
孝宏:「晚饭,姐姐你那份,已经放进冰箱里了。妈妈说至少你饿了时要吃饭。
旁白:啊,说起来刚才的新闻里啊...」
雪菜:「我不吃。别管我了」
孝宏:「你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啊...大家都很替姐姐你担心的哟」
雪菜:「.........」
旁白:从上个月的那天以来,我就被封闭进了。...家人和周围他人的温柔所构成的监牢中。
旁白:整个暑假,也全部被糟糕的身体情况所拖累,一步都没能离开家。
旁白:暑假结束后,总算可以复职工作,但暂时无法干太重的活,每天也没有加班都按时回家。
旁白:即使我没费多大功夫说明,上司也认可了我的状况。
旁白:...可能,那时我的状态就是看上去就已经很不妙了。
孝宏:「今天有吃药吗?」
雪菜:「...不要紧的」
孝宏:「你是说已经吃了不要紧?还是说,自己就算不吃药也不要紧?」
雪菜:「我可以平平常常地去上班不是吗。根本没事啦」
孝宏:「可是,到周末就会像现在这样缺氧一样地不能动弹吧」
雪菜:「那是因为...
旁白:行了。姐姐我要睡了你赶快出去」
孝宏:「现在才九点吧...」
雪菜:「又说担心我的身体又说我睡得太早。真是的,你们到底要怎样啊」
孝宏:「...知道了啦,抱歉。那晚安」
雪菜:「...」
旁白:实际上,现在我的状态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旁白:突然出现的身体状态不适,暑假结束后,就没怎么发作了。
旁白:虽然早上起床还有点辛苦,但总算能够赶在出门时间前起床出门了。
旁白:不再奇怪地一个劲出汗,也可以像平常一样乘电车,也不再对工作状态产生严重阻碍了。
旁白:所以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什么都恢复原状了。首先是将迄今为止的日常取回,很快就能将迄今为止的周末也取回了。
旁白:...可是,我的这些话,对我的家人却不管用。
旁白:爸爸他,变得反对我周末再外出。
旁白:说是回到以前的生活的话,同样的症状又会再重复。
旁白:说我现在不能勉强自己,说既然病因是精神压力,我就会将真正痊愈了和误解自己痊愈了搞混。
旁白:那也就是说...
旁白:爸爸他认为,造成我精神压力的原因,就是周末。
旁白:.........
旁白:孝宏他,就像现在这样总是很微妙地迁就着我。
旁白: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温柔的弟弟,但他现在完全把我当做一个伤员病患对待了。
旁白:像平时那样的互相调侃大幅减少。姐弟吵架,更是不论规模大小都再没出现过。
旁白:...所以,直接干脆的和好的场面也减少了。总觉得,最近我们的谈话都在很微妙的气氛里结束了。
旁白:然后,最让我难过的,是妈妈的反应...
旁白:并没有强硬地否定我的行动。也没有比平时更加地关照我。真的就只是在不远处守望着我。
旁白:可是,我看见过一次...
旁白:那是在我深夜中因为口渴醒来下楼时看到的,在漆黑的厨房里,无力地静静流泪的妈妈的样子。
雪菜:「嗯...」
旁白:就因为有了这些理由,我才几乎都不怎么下楼,周末也基本都是待在房间里不出去...
旁白:连距这里只有一站的南末次都没有去。
旁白:当我故意用旁人听不到声音的脚步,今天第一次下到客厅时,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了。
旁白:打开冰箱,就像孝宏说的一样,被复上保鲜膜的一人分量的晚饭独占了冰箱正中间的摆物格子。
旁白:但是我却没有去碰晚饭,而是朝着到了九月依旧大派用场的冷麦茶瓶子伸出了手。
雪菜:「嗯...」
旁白:坐在餐桌上,将倒入杯子的麦茶一口气喝光。
旁白:冰冷的麦茶,让我从喉咙到胃都被染上了寒意,还产生了一点点腹痛的感觉。
旁白:就这么无力地仰望过天花板后,在无人的安静客厅里,我偷笑着想到了一些想法。
旁白:『来吧,现在谁都不会看到哟?』
旁白:『可以堂堂正正地出去哟?』
旁白:『可以去,他的身边了哟?』
雪菜:「...」
旁白:接着,我的自我欺骗,就戛然而止了。
旁白:家人怎样之类的,都只不过是狡辩的借口。
旁白:让我的双脚无法动起来的,是我自己的意志。仅仅是因为,我自己在害怕而已...
旁白:暑假结束了。夏天结束了。
旁白:可是我,从被春希君赶走的那一天开始,就再没向前迈进一步过。
旁白:不是任何人的原因,是我自己的意志。
旁白:家人的反对对我来说其实来得正好,这样我就能用名为家的监狱...不,是鸟笼来保护自己了。
旁白:一度分离而导致的和他的距离,只要一想去再次拉近就会让我有呼吸非常痛苦的感觉。
旁白:如果现在马上去拉近,他可能就会疏远我。我可能就会疏远他。
旁白:可能会让他受到更深的伤害。可能会让我再次承受伤害。
旁白:可是,就这样一直分离的话,他可能就会把我遗忘了。我可能就会把他遗忘了。
旁白:他可能,会比现在崩溃得更严重。反过来说,分开可能会带给他更多的安宁。
旁白:我可能,会无法忍受失去他的丧失感。...或者可能忍受下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再走上和迄今为止截然不同的人生。
旁白:...哪种状况都很可怕,太可怕了。
旁白:我是爱着他的。然后我,变成了他的沉重负担。这两件事,都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旁白:那么,他是爱着我的吗?然后他,对于我来说也变成了沉重负担吗?
旁白:...我能够完全信任他吗?
旁白:我能像“她”那样,盲目地跟随他吗...?
旁白:...这样猜疑心深重的女孩,和他并不相衬吗?
旁白:她的话,会如何呢?
旁白:说不定,我所烦恼的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不是完全就不是障碍呢。
旁白:并不是为了他能做什么,而是为了他想要做什么,这样的意志,我根本就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吗...
旁白:呐,我该怎么做?教教我啊,和...
播报员:「冬马和纱,向新世界发起挑战」
雪菜:「诶...」
播报员:「今年冬天在日本引起一阵台风的那位冬马和纱小姐,终于在欧洲再次开始了活动」
播报员:「活动第一弹,是和佛兰兹・迪普雷・管弦乐团的协奏演出」
播报员:「CS东亚,将会把这次音乐会的实况转播完全独占向您发送!」
雪菜:「和,纱...?」
旁白:『说起来刚才的新闻里啊...』
旁白:.........
美代子:「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株式会社冬马曜子工作室日本支部」
美代子:「非常遗憾地通知您,目前,本工作室处于业务休止中」
美代子:「若有要事相告的话,请您联络冬马曜子工作室欧洲本部。本部的联络电话号码是...」
旁白:.........
和纱:「你到底怎么了啊...美代子小姐」
旁白:已经,三个月没联系上了。说不定日本支部,已经封闭闭锁了吧。
旁白:母亲那边,也还是老样子保持着不能会面的状态。离音乐会召开,就只剩下一周了。
旁白:可现在,我的声音,还是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和纱:「哈啊...」
旁白:倒到床上的身体,全身上下逐渐被令人不舒服的疲劳感染了。
旁白:乐团的全体练习日渐激烈,我甚至繁忙到了连睡眠的时间也快没有了。
旁白:...只有我,和指挥,还有,弦乐奏者是这样。
旁白:金管的演奏者们还是一样沉浸于扑克,木管的演奏者们兴趣近代一些,开始用日本的游戏掌机进行通信对战。
旁白:可是,谁也没被指责,谁也没被发火。
旁白:...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五次全体练习里,他们的出场时间将到今天为止的分量全加起来也还不到一个小时。
旁白:本来的话,他们会冲我发火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他们只是一边随意地听着我断断续续的钢琴琴声,还有紧盯着我的指挥的责骂一边无意义地浪费掉每日时间。
旁白:真的不要紧吗? 那个乐团?
旁白:...不,该问要不要紧的,是我。
和纱:「到底是什么不行啊...」
旁白: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很难的曲子。我是完全按照乐谱去弹的,到今天为止一次也没出现过失误。
旁白:...可是,这是母亲一生中弹得最好的曲子。是在世界各地,都获得了喝彩的曲子。
旁白:就是说,那曲子一定,有着乐谱表面没有表现出来的深刻曲意在里面。
旁白:那个笨蛋指挥,连这些都不告诉我。只是不断地让我重来,坚持到我通过为止,练习进度绝不推进一步。
旁白:可能...他是想要借此表达『去问你身上流着的血吧』这样的意思吧。
旁白:全体练习,还剩1回...
旁白:准备工作停滞到这种程度,本来该是开会讨论终止音乐会的时候了。
旁白:可就算如此音乐会也没有终止,而且最终谁也不会有损失的样子。
旁白:因为就在前几天,这场音乐会有了一个冠名赞助商。
旁白:那既不是当地的乐器厂也不是杂志社,而是制作了现在木管演奏者所玩的游戏掌机的日本的家电制造商。
旁白:...对,这场音乐会不知什么时候,就像那个指挥说的一样,变成了『冬马和纱酱的钢琴游戏发表会』。
旁白:然后,在那样财政黑字得到保证的途中,那家伙的态度一下变了。
旁白:可是,那并不是指他会对我客气了,会对练习有所松手的意思...
迪普雷:「太了不起了! 不愧是日本人!」
迪普雷:「为了这么差劲的钢琴家还能有企业出这么大一笔钱打水漂...我都想生为日本人了呢,实在是可惜呀」
迪普雷:「听说他们像德国人一样行事认真,但看来并不像德国人一样勤俭节约呐」
迪普雷:「啊啊,好啊好啊,不管多少时间我都会给的」
迪普雷:「反正即便是音乐会延期了,你那些优秀的赞助商也能全部都想办法搞定的吧」
和纱:「.........呃!」
旁白:...而是像这样,仅仅导致他责骂我的覆盖面增加了而已。
旁白:真的是...虽说是一时的,你居然会和那样的家伙...
旁白:你对男人的兴趣太糟了啊...母亲。
旁白:『呐,母亲...我的钢琴,果然只不过是弹着玩的吗?』
旁白:『总~觉得,你很明白不是吗。...你自己,也无法对自己的钢琴无法释然吧』
旁白:『.........』
旁白:『嘛~是呢。确实现在肯为了听你的钢琴花钱的只有日本人这样的人』
旁白:『从来到巴黎开始,就没法好好和钢琴对话了...』
旁白:『一般人都办不到的吧,感觉很恶心啊』
旁白:『是比喻啦比喻!...那个,我承认这比喻是很恶心啦』
旁白:『...那么,你的钢琴酱有说了什么吗?』
旁白:『真正的管弦乐会把琴声弹开。...虽然说我现在还只和小提琴配合过而已』
旁白:『原因你心里有谱了吧?』
旁白:『当然知道了!...因为你,不在这里啊』
旁白:『和纱...』
旁白:『为什么不给我保护啊。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试炼啊...』
旁白:『...对不起』
旁白:『我不需要道歉啊。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就行了...一直,来保护我就可以了啊...』
旁白:『.........对不起啊』
旁白:.........
和纱:「.........」
旁白:对...我,很恶心。
旁白:不像这样沉浸于想象中,就无法和他人接触。就无法,和喜欢的人对话...
旁白:因为,我喜欢的人们,大家,都已经离开了我...
旁白:最后,现在留在我身边的,就只剩下作为我师傅的弗丁基尔老爷子而已。
旁白:可是,现在我没法和他说话。因为我还没对他说出过,现在母亲所处的状态。
旁白:如果他知道最喜爱的弟子会比自己早一步离开人世,说不定他就会失去长久活下去的气力了。
和纱:「真的是...没朋友啊,我」
旁白:我到目前为止,都在拒绝世界。
旁白:我以为,只要有母亲这仅有的理解者,那么...
旁白:我就能在那小小的世界里,悄悄地生存下去了。
旁白:...变成现在这样,就是我把那自作主张的愿望强推给别人这一行为的所该付出的代价吧?
旁白:不是两人,是三人...然后,再加上大家...
旁白:因为我背叛了对我说着这种话,成为了我的挚友的“她”,所以到现在就受到惩罚了吗?
旁白:呐...
旁白:谁来,听听啊。来听我的话。来听我的钢琴。
旁白:说我不要紧,绝对会成功,母亲会因此变健康。就算是谎言也好,谁来说这些给我听啊...
和纱:「住手...」
旁白:手指,自己动起来了。
旁白:想要打那个从通讯录里消去了,也不再残留在记忆里的那个电话号码。
旁白:可是...那家伙不行的。因为,我已经发过誓了。
和纱:「住手啊...」
旁白:已经,不会再见面了。不会再说话了。不会...再相爱了的。
旁白:我,我...
旁白:.........
雪菜:「冬马曜子工作室欧洲本部...」
旁白:抄写到纸条上的,是包含有国家代码的长长电话号码。
旁白:以前,为了以防万一而登录的『冬马曜子工作室东京支部』的留守电话号码打过去后一直都是机械音留言。
旁白:和纱,在努力着...
旁白:比起我这种人,更加,更加努力得多...
旁白:在世界中,展翅高飞着。成为了遥远世界的人。
旁白:站到巴黎的大舞台上,完成了和世界知名管弦乐团协同演奏的壮举。
旁白:就在我连地方小演唱会的舞台都没法登上的时候...
旁白:...虽然,两边的规模不成比例,但那确实,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
雪菜:「...」
旁白:...不过就算这样,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旁白:为什么,我想要与和纱联络呢?和她说过话后,又能够怎么样呢?
旁白:对着专心于一生一次的大舞台的和纱,我为什么要向她投放炸弹呢?
旁白:不明白...连我自己,对于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么做的原因,也完全无法明白。
雪菜:「.........」
旁白:可是...
旁白:在知道了和纱依然健在的现在。知道了她已经做出了努力、拿出成果的现在。
旁白:春希君他,与和纱分别后一直在受苦的现在。在日本,可能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救到他的现在。
旁白:然后我的意志,已经被折断的现在。再无法,继续支撑他了的,现在...
旁白:如果,我们三人,知晓了彼此现今的境遇的话...?
旁白:现在的她,会对他的事有什么想法呢...
旁白:努力了,成功了,变繁忙了,没有考虑这些事的空闲了?
旁白:然后,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旁白:终于达成了成为母亲的后继者这个她孩童时的目标,所以已经,没有其他幸福再加入的余地了吗?
旁白:不,我其实都知道,并且能确信。
旁白:就算变得多有名也好,多被世界上的人们认同爱慕着也好...
旁白:会真正被和纱恳求爱她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完了。
旁白:然后,能够得到来自于那些人们的爱,对于和纱来说,才是最大的幸福不是吗。
旁白:那么,那么,果然,如果没有我在的话...
旁白:如果我没有横刀夺爱的话。如果我没有搅乱三人的命运之线的话...
旁白:春希君他,就不会崩溃了吗?...就能和和纱,变得幸福了吗?
旁白:那时候,我会变成怎样呢?
旁白:只是,在没有他的世界,普通地生活下去吗?
旁白:像现在这样被家人包围,被和现在稍微有点不同的朋友包围,也能过着比较幸福的生活吗?
旁白:然后春希君和和纱,就会变得比现在更幸福了吗?
旁白:春希君一直会是值得信赖的春希君,和纱,一直只是可爱的和纱,理所当然地,二人一直保持着原貌。
旁白:像我这样的人不在的话,无论什么,都能好好的...
雪菜:「诶...」
旁白:然后,就在我要输入最后的号码前一刻...
旁白:桌上的手机,先发出了来电告知。
旁白:.........
和纱:「在向哪里打啊...我」
旁白:绝对不被允许的号码。在日本排名第二的、我不能打过去的号码。
旁白:雪菜的号码。
旁白:她和春希,在日本幸福地生活着...在社会中,和大量的人接触着生活着。
旁白:她就是那样,和我正相反的、让我憧憬的人。是第一个,我想要结成挚友关系的人。
旁白:可是,我却把一切破坏,背叛了。而且,还是两次。
旁白:不管受到怎样的责骂都无话可说的。居然还主动去联络对方,我难道疯了吗?
旁白:可是,即使如此...
和纱:「雪菜...」
旁白:想听,你的声音。
旁白:想触碰六年前的氛围。
旁白:一点点就行...想你分享给我活力、幸福。
旁白:就算是和那家伙的羞人的情话也罢。.........嗯,即使是那样的话题也好...。
和纱:「.........」
旁白:可是,果然还是办不到。
旁白:看吧,都响了这么久也还是没人来接听。
旁白:她一定是,已经将这令她厌恶避讳的号码从通讯录中消去了。
旁白:而且,即便是在来电提示上出现了我的名字也...
旁白:不,正因为那样,才更不会接了吧...
和纱:「啊...」
旁白:.........
雪菜:「...好久不见了,和纱」
和纱:「雪菜...」
旁白:何等的,偶然...
雪菜:「没有改变呢...电话号码」
和纱:「雪菜也是...没把我,从通讯录里消掉」
雪菜:「不会,消掉的啦」
和纱:「...谢谢」
旁白:不,不对。偶然撞到一起的只是时机而已。
旁白:我们会在这样的时期互相交换语言,多半是,必然的...
雪菜:「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
和纱:「嗯...六年,了吧」
雪菜:「是吗...」
旁白:说起来,在之前那个冬天...
旁白:斯特拉斯堡也好,日本也好,我们俩,都一次也没...
雪菜:「啊,可是我去看了音乐会哟。追加公演那次。和纱,真是好厉害啊」
和纱:「.........我也是,去看了LIVE。雪菜,真是耀眼啊」
雪菜:「谢谢...」
旁白:可是现在,完全不行了。连LIVE都没法出场了。
旁白:光辉什么的,已经没有了...
雪菜:「啊,说起来,和纱你现在在巴黎对吧?这样的话,那边该是傍晚...那个,五点左右吧?」
和纱:「啊,抱歉,你那边是夜里来着」
雪菜:「不没关系的。今天是星期五。明天我休息」
和纱:「是吗,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雪菜:「比起那个你已经去巴黎了啊! 开音乐会了啊!是大成功啊和纱!」
旁白:我知道自己喧闹的声音,是故意把话题引向那边的。
旁白:不行啊,这么做不对啊。
旁白:这样的话,两人的距离就会逐渐被拉开了。心,就会变得遥远了。
旁白:这样一来,就没法说了。现在的春希君的种种,现在的我的种种,没法说了啊...
旁白:.........
和纱:「成功什么的...首先,音乐会下周才开啊」
旁白:不是的啊,雪菜。
旁白:现在的我,完全不行的啊。已经什么都失去了啊。
旁白:我最后的一片叶子,已经凋零了啊。
雪菜:「因为啊,那是和超有名的管线乐团的协同演奏对吧?组成那样的组合那一刻开始,不是就已经成功了嘛」
和纱:「正因为对手有名,一旦失败就再也不会和我组队了哦。你还不知道,这边的观众有多严厉吧」
雪菜:「就算那样也不要紧!能做到的,是和纱的话...」
和纱:「...那种话,别那么轻松地说出来啊...」
雪菜:「啊.........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
旁白:在干什么啊...
旁白:不对吧。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吧...
和纱:「没,没事...我这边才是抱歉。我并没有生气啦...」
旁白:自己都对雪菜做了什么,我很清楚的啊...
旁白:不道歉的话,就无法前进了吧。就无法,听她说话了吧。
旁白:光是打个招呼谈谈近况就结束的话。我挤出勇气来搭话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吧...
旁白:可是,为什么会生起气来啊,我。
雪菜:「不...是我太不注意了。说了不可以说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和纱:「雪菜...」
旁白:然后...
旁白:『不要紧。做得到的,是北原的话』
旁白:不仅仅是我,为什么连雪菜,也还记得这句话啊...
旁白:.........
和纱:「那个,说起来啊...雪菜你那边,过得还好吗?」
雪菜:「嗯,嗯! 最近,变得很繁忙了哟。工作已经进入两年了,不再被大家当做新人对待了呢」
和纱:「听说是唱片会社的宣传员?好厉害啊,入选很不容易的吧?」
雪菜:「不会,那种事...
旁白:嘛,确实竞争的人不少啦,啊哈哈」
旁白:所以说,我这笨蛋在说些什么啊?我,是为了什么才接和纱的电话的啊。
旁白:而且,还要撒谎是想怎样。谁过得很精神啊,居然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的...
和纱:「那个,说起来啊...」
雪菜:「嗯,嗯」
和纱:「.........」
雪菜:「.........」
旁白:接着,又把话题扯得更远是想怎样啊。
旁白:我明明知道和纱想听什么,可还对她撒谎,保密...
旁白:春希君的事,我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啊。
和纱:「那,那个啊,雪菜」
雪菜:「嗯...」
和纱:「.........」
雪菜:「和,和纱...」
和纱:「对不起...」
雪菜:「诶...」
和纱:「我明明没有给你打电话的资格了。可是还做出这么厚脸皮的事来...」
雪菜:「没有那种事!我不记得和纱做了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啊」
和纱:「雪菜...」
雪菜:「什么,都没有哟...」
旁白:又来了...我又这么干了。
旁白:制止和纱的谢罪,并非是出于我觉得她没有错的信念。
旁白:仅仅是,因为很害怕。因为被她道歉的话,我就输了。
旁白:因为我就不能不把,现在春希君的状况说出来了...
旁白:为了听我说他的事,和纱甚至不惜给我打来电话。...从最初开始,我就已经输给她了。
旁白:可是,我的脚还是在颤抖。因恐怖停止了思考。
旁白:对我来说,对春希君来说,然后,对和纱来说...
旁白:说不定,还能找到通向新的幸福的道路也不一定。
旁白:虽然如此,却只有我,在害怕可能开启破灭之道。
旁白:我还是老样子,自我中心到过分啊......
旁白:.........
和纱:「是吗...那个弟弟君现在也是峰城大学生了。小木曾家的人都很优秀呐」
雪菜:「完全不优秀呢。难得进入附属了却没能得到推荐升学,只能通过一般考试勉勉强强考进去」
和纱:「...你啊,是故意刁难别说推荐之类的了,连毕业都是勉勉强强的我吗?」
雪菜:「啊~...这么说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呢」
和纱:「你这家伙...」
雪菜:「啊哈哈,抱歉。啊,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吧...」
和纱:「嗯...」
旁白:在那之后...我们的谈话,始终都只是围绕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开始结束。
旁白:像现在这样,就算谈话里提到附属,雪菜也不会谈及学习会和学园祭。
旁白:我也是,即便谈话里提到音乐会,也不会把谈话引到母亲的事那边去。
旁白:是因为久违了的缘故吗。总觉得,把握不住和雪菜的距离感。
旁白:...其实,我做不到那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虽然年过二十多了还是个家里蹲。
旁白:怎么办...
旁白:我想听啊...春希的事。
旁白:那家伙幸福了吗,在努力吗?我想确认啊。
旁白:我想说啊...真正的、现在的我的事。
旁白:母亲的事、音乐会的事、将来的事...我想有人来听这些,一点点也好。想有人来理解这些。
旁白:所以...
和纱:「那个,差不多该...」
雪菜:「诶? 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抱歉啊和纱,你很忙我还唠叨了这么久」
和纱:「不会...没那种事」
旁白:不,这样就行了。
旁白:听那种事的话,又会触及我的罪孽和雪菜的伤口了。
旁白:结果,就只是兜圈子。
和纱:「谢谢你,雪菜。还愿意和这样的我说话」
旁白:结果,牢骚也没能发出来。烦恼也没能说出来。
旁白:春希的事没能听到。什么成果也没得到。
雪菜:「...要再,打给我哟?」
和纱:「雪菜也是」
雪菜:「嗯...」
旁白:不,并不是那样。我和雪菜,说上话了。
旁白:虽然没能谢罪,但是被雪菜接受了。
旁白:虽然,彼此都一直带着面具,虽然,没能重新和好。就算如此,她还是对我笑了。
旁白:这样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明天开始我又能再努力了。
和纱:「晚安」
雪菜:「晚安」
旁白:所以...
和纱:「.........」
旁白:不...这样不对吧。
和纱:「雪菜!我...」
雪菜:「对不起!」
和纱:「诶...?」
旁白:.........
雪菜:「对不起,和纱!我可能,已经办不到了!」
和纱:「雪,雪菜...?」
旁白:大脑中,变成一片空白。
雪菜:「春希君...我可能,已经救不了我们的那个人了!」
和纱:「什...」
旁白:自己现在,在说着什么呢,我并不是很清楚。
雪菜:「对不起,对不起!明明你把他托付给我了! 明明你把他让给我了!我却没法继续保护他下去了...!」
和纱:「为什么...」
旁白:可是,只有这些我能明白。
旁白:现在不这么说的话,就又会消失了。
雪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纱:「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样子啊!?」
旁白:可以拯救春希君的女神。
旁白:可以为我指出道路的道标,都会...
旁白:.........
和纱:「你明白吗?你自己在干什么你真的明白吗雪菜!?」
雪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和纱!」
和纱:「你知道我哭了多少次吗!经受了怎样的身心撕裂才放弃的吗!」
雪菜:「我知道!那种事我知道的啊!」
和纱:「这种事那种事,如果是雪菜就能...因为我相信能拯救那家伙的就只有你啊!」
雪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这边也是很辛苦的啊!很痛苦的啊!」
和纱:「所以就放弃了吗!就打算抛弃那家伙了吗!?」
雪菜:「可是,可是!原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放弃了啊!因为你,放开了他的手啊!」
和纱:「你有说那种话的资格吗!?明明最初是你把他抢走的!明明是你,从我这里把春希夺走的!」
旁白:怎么回事啊,这家伙...
雪菜:「怎么办,呐怎么办啊和纱!?救救我,救救我啊!」
旁白:虽然我知道,但这是何等的自我中心啊,这女人呢...
和纱:「别自作主张地无视自己的过错扮演起悲剧女主角啊!原本,真的希望得到帮助的是我才对啊!」
雪菜:「你说什么呢!明明你那边在欧洲大活跃的!」
旁白:真的,感到火大了。
和纱:「不对! 我才更辛苦啊!母亲...我的,母亲她啊...!」
旁白:明明我所爱的人都在徘徊于生死之间,自己也在拼了命地战斗着...
旁白:这家伙却连自己所爱的一个男人,都支持不起来啊...
旁白:.........
雪菜:「呜...呜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纱:「所以说,雪菜你为什么要哭啊!这些事不是都和你没关系的吗!」
雪菜:「可是,可是...,怎么会,妈妈她...怎么会!」
和纱:「不是你的妈妈。是我的!」
雪菜:「怎么办? 怎么办啊!?不要啊,那种事。为什么现在,你不留在她身边啊!」
和纱:「因为妈妈她说了想听的啊。我的协奏演奏曲,她说了想听到的啊!」
雪菜:「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如果会变成,让你后悔一生的情况呢...?」
和纱:「反正现在没法让她听到的话也得后悔一生了。所以只能两者择一啊!我想要的东西总是这样的啊!」
雪菜:「...那是说...」
和纱:「全部...全部是雪菜的错不是吗!」
雪菜:「我才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全都背负得起来啊!我该负责的就只有春希君啊!」
和纱:「果然你还是要背负不是吗!还是不打算放弃春希不是吗!」
雪菜:「那当然了!所以和纱的妈妈,和纱你自己去保护啊!」
和纱:「这和刚才你说的不一样吧!你不是已经打算放弃那家伙了吗!」
雪菜:「我没说!我从没有那样说过!」
和纱:「不你说了!五分钟前左右你那样说了!」
雪菜:「哪里都没有留下证据的哟!」
和纱:「你这骗子! 小人! 狐狸精!还给我...把春希还给我啊!」
雪菜:「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场合吧!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啊...」
和纱:「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菜:「和纱,和纱...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白:将自己正当化,不讲理的责骂,不听不闻,大哭,转移责任,装成悲剧女主角...
旁白:我们...
旁白:在女生吵架时最令人讨厌的方式,两个人都毫不惋惜地用上了。
旁白:.........
和纱:「.........」
雪菜:「.........」
和纱:「还给我」
雪菜:「不要」
和纱:「还给我啦」
雪菜:「绝对不要」
和纱:「我很可怜吧。你都不同情我吗,冷血女人」
雪菜:「你说什么都没用」
和纱:「马上就要到音乐会了哦?而妈妈她也...不觉得我比雪菜这样的人辛苦数倍吗?」
雪菜:「其他什么我都会做。只要叫我去不管是巴黎还是维也纳我都会过去帮你照看她」
和纱:「谁会叫你啊」
雪菜:「可是他我不会还。我会,把春希君夺回来的」
和纱:「那种事你能办得到吗」
雪菜:「我会办到...他和我分别也好,他把我抛弃了也好,就算他又一次,回到和纱你身边去了也好...」
和纱:「.........」
雪菜:「就算如此,我也会让他变成原本的北原春希」
和纱:「原本的...春希」
雪菜:「虽说是个认真,努力,喜欢说教...骗子,背叛者,残酷...一直,爱着不是我的女性的过分的人...」
和纱:「...哼」
雪菜:「可是,拯救所爱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是理所应当的权利呢」
和纱:「我的那份权利该怎么办」
雪菜:「拼死抓住一根稻草也好,给情敌下跪道歉也好,我都要让这恋情达成」
和纱:「...又无视我的提问」
雪菜:「多少次我都会说...虽然要我干其他什么事都可以,但即便这样,只有他我不会交出来」
和纱:「那种事是由春希决定的吧」
雪菜:「就算很简单地被夺走了,很干脆地被甩掉了,我也不会交出来」
和纱:「少开玩笑了...」
旁白:该死...
旁白:虽然以前就知道了,但是这家伙,真是倔强得不得了。
旁白:真的,很坚强...啊。
旁白:让我,憧憬得不得了。
旁白:.........
和纱:「这次,差不多真要挂了」
雪菜:「说了相当长时间呢...」
和纱:「现在,几点了?」
雪菜:「不知道...可是,这边已经天亮了」
和纱:「这么说来,有4,5个小时了吗?」
雪菜:「像傻瓜一样。简直像初中生一样」
旁白:没错呐...
旁白:就像正恋爱着的、谈着中意的男孩子一起哭的,女初中生好友,一样。
和纱:「多半,我不会再打来了」
雪菜:「是吗...」
旁白:那种将自己的感情完全宣泄给对方的、最后的最棒的最恶的大吵架。
旁白:我和雪菜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遗憾留下了。
旁白:所以雪菜也,不再像平常一样挽留我了。
旁白:我们,不会再,仰望同一片天空了。
和纱:「我不后悔。我们之间的事,我也不许别人多嘴」
雪菜:「嗯」
和纱:「我们的决断,是只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幸的。虽然真的很后悔,但没有什么值得悔恨的」
雪菜:「加油...加油啊,加油啊,加油啊和纱」
和纱:「别一个劲的说加油。勉强自己结果累倒了可怎么办」
雪菜:「那就去享受,去偷懒,去游玩,就这样去成为世界第一的钢琴家」
和纱:「就算你不说,也会成为给你看的。我会成为,你们的手够不到的存在」
雪菜:「嗯...」
和纱:「然后...和我绝交这件事,你们就后悔一辈子去吧」
雪菜:「唔,唔,唔...和纱...」
和纱:「你们...活该」
和纱:「.........再见了」
旁白:这就是,我们的finale。
旁白:.........
旁白:......
旁白:...
雪菜:「早安~」
雪菜的母亲:「啊啦,今天相当早嘛...
旁白:......雪菜?」
雪菜:「嗯~,什么~?」
雪菜的母亲:「.........」
雪菜:「怎么了? 妈妈」
雪菜的母亲:「那个...你眼睛红了哟?」
雪菜:「昨晚,大吵了一架呢~」
雪菜的母亲:「你说吵架...难道是和北原先生?」
雪菜:「不,和朋友。打电话一直聊到了早上」
雪菜的母亲:「是,是吗」
雪菜:「肚子饿了啊...我可以先做出自己的那份吗?」
雪菜的母亲:「诶,诶诶...」
雪菜:「那~么,该做什么好呢~。材料有青菜,有香肠,还~有...啊,我可以开个鲔鱼罐头吗?」
雪菜的母亲:「.........」
雪菜:「...从刚才开始就,怎么啦?」
雪菜的母亲:「不,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哟」
雪菜:「难道说,我眼袋肿得那么厉害?讨厌啦,这只是单纯的因为熬夜而已哟?」
雪菜的母亲:「真的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呢」
雪菜:「好了,...那么,接下来是煎蛋...」
雪菜的母亲:「.........」
雪菜:「对不起妈妈。你要是站着没事的话就帮我把蛋汁打了吧」
雪菜的母亲:「诶?
旁白:啊啊,好的好的」
雪菜:「然后这边再做另一道...」
雪菜的母亲:「.........」
雪菜:「呐,妈妈」
雪菜的母亲:「啊,你要吃几个鸡蛋?」
雪菜:「对不起哟,在各种方面。还有,吃3个」
雪菜的母亲:「你说对不起...是为了身体的事?可是,那不也是没办法的嘛」
雪菜:「不,是为了接下的种种。总之,我觉得应该先把谦道了的好」
雪菜的母亲:「你说接下来...」
雪菜:「嗯,咳咳,那个,非常抱歉地通知您」
雪菜:「您的女儿小木曾雪菜,从今天这个时候开始,再一次变回,不会听人劝的任性女儿了」
雪菜的母亲:「雪菜...?」
雪菜:「我,果然还是爱着春希君」
雪菜:「过去的他、现在的他、以及未来的他,全部都爱。所以,我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雪菜:「.........而且,可以的话一生都想这样」
雪菜的母亲:「.........」
雪菜:「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变回上门妻子了。周末我又要总是空出家里的位置了,对不起哦?」
雪菜的母亲:「.........」
雪菜:「什么都没说呢...也就是,OK了?」
雪菜的母亲:「.........那不是只靠妈妈就能决定得了的事情,得获得你爸爸的允许呢」
雪菜:「啊~,今天我熬了一整夜很累那些就交给妈妈你了。我呢,要在爸爸起床前出发了」
雪菜的母亲:「做这种事他会更不允许你出门的哟?」
雪菜:「到那时我就离家出走搬到他的房间去住。...其实,为了他的回复那样的做法可能更合适」
雪菜的母亲:「...相当自信满满呢。明明不久之前,光是出门就很辛苦地呜呜哭个不停」
雪菜:「最初就住下的话就算不离开也没关系了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也没察觉到呢。真是傻瓜啊,我」
雪菜的母亲:「雪菜...」
雪菜:「好了...总之大致就是这样了吧?接着只需要装进便当盒里...」
雪菜的母亲:「不是拿来当早饭的吗?」
雪菜:「嗯...到那边和他一起吃」
雪菜的母亲:「.........」
雪菜:「妈妈...那个,我呢...」
雪菜的母亲:「帮我向北原先生问好」
雪菜:「嗯」
旁白:.........
旁白:很抱歉,迄今为止让你担心了,妈妈。很抱歉,这以后也还要让你担心,爸爸。
旁白:我已经没事了。因为,下定决心了。
旁白:和他一起,即使花费一生也要战斗下去的决心。
旁白:.........
旁白:至今为止,我太着急了。
旁白:哪怕早一分钟也好,希望春希君赶快变回原来的样子。
旁白:变回认真的努力的帅气的社会人士,也是爱着我的、优秀的男人。
旁白:可是呢,可是...
旁白:不能完全地恢复成原样不也挺好嘛。即使要花费一生的时间,慢慢地去治疗不也挺好嘛。
旁白:即使要花费一生的时间,慢慢地让他回过头来看我,不也挺好嘛。
旁白:.........
旁白:完全回复这种事,到了二人临终时才办到,不也挺好嘛。
旁白:顺便,如果把我也牵扯进去,不也挺好嘛。啊,那样的话稍~微有点不妙吧?
旁白:总之,两个人就一起从容地战斗吧。
旁白:从容地,彼此相爱吧。
旁白:.........
旁白:有时候会放弃抵抗,有时候会担惊受怕,但是不要生气,不要焦急,不要悲伤...
旁白:就那样,平平稳稳地生活下去。
旁白:我打算就这么对他说,然后再一次成为上门妻子。
旁白:所以...
旁白:很抱歉,迄今为止让你担心了,妈妈。很抱歉,这以后也还要让你担心,爸爸。
旁白:雪菜...爱着那个不诚实的人。
旁白:...不,是爱着那个对我以外的某个女人,非常地诚实的那个人。
旁白:从今往后,一直...
雪菜:「我回~来了~」
雪菜:「抱歉哦~,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苦夏”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
雪菜:「啊,可是,我自己的话已经完全治好了,差不多该过来把禁止出入的禁令解除了~」
雪菜:「春希君?」
雪菜:「春希,君...?」
旁白:从公寓离开,路过南末次电车站,路过峰城大的正门,和附属的正门后,接着出现的,是河流沿岸的土堤。
旁白:只要躺倒在草地上,那份草香就会强烈地刺激到鼻子。杂草们靠着夏日的力量依旧保持着强韧的生命力。
旁白:这条穿过都内的清澈河流,两岸的草木非常茂盛。所以,吹过这里的晨风非常凉爽。
旁白:一般般的阳光,一般般的凉风,还有,仅仅由风和河流的旋律构成的,一般般的声音。
旁白:如果躺倒在这么让人心情放松的地方,仅仅数分钟就被睡魔所俘获也是当然的。
旁白:而且,现在的我,对睡魔的魔力非常地没抵抗...
旁白:呼啊啊...
旁白:.........
旁白:可是...
旁白:我那已经陷入微睡的听觉,却传来了不知在哪听过的、让人怀念的脚步声。
旁白:...不,因为平常都是踩在沥青地面上,所以那种声音让人很怀念这样的说法仅仅是我想太多了而已。
雪菜:「找到你了啊,春希君...」
春希:「当然找得到吧。我离开前留了纸条说明了要去哪里」
旁白:可是,我的那个想法却变成了现实...
旁白:因为现在,在我眼前,我一直想要见到的人,就站在那里。
雪菜:「不过,发觉房间里没人在时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春希:「这里,离附属正门很近的吧?以前武也好像经常翘了课跑来这里午睡。嘛,而我的工作就是来这里把他叫醒再押回去」
旁白:可是,为了隐藏这样的情况正是我的期望,我又故意回避那边所提出的问题。
雪菜:「这里,你经常来吗?」
春希:「最近是,基本每天都来」
雪菜:「变得可以,外出了啊...」
春希:「人多混杂的地方外出还是有点辛苦。可是,是这样环境很舒服的地方的话就可以了」
旁白:进入九月后几乎每一天里,从早到晚。
旁白:早上离开家,在街上悠闲地漫步,累了就到河边的土堤上休息。
旁白:沐浴阳光,接受风吹。
旁白:偶尔会遇上下雨,那就匆忙地逃到桥下。
旁白:眺望河水的流动,倾听昆虫的声音,呼吸杂草的芬芳...
旁白:就这样,和世界,再一次一点点地开始接触。
雪菜:「为什么...?」
春希:「什么为什么...?」
雪菜:「为什么突然,就能做这些事了?」
春希:「不,并不算突然吧。很久以前,我就偶尔会外出了」
雪菜:「一人,就办到了。没有我,陪在身边就办到了...」
旁白:啊啊...还以为为什么你要用那种满是悲壮的口吻说话。
旁白:雪菜无法接受的理由,原来就只是...
春希:「嘛,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时间吧」
雪菜:「时间...?」
春希:「像这种情况,医生也说过了必须要做好长期战的准备...我只是忠实地遵照了那个嘱咐而已」
雪菜:「时间...」
春希:「怎么了? 雪菜」
雪菜:「就是...就是说...」
春希:「嗯?」
雪菜:「结果,迄今为止我所做的那些,全部都是无用之举吗...?」
春希:「没有那种事...可是,嘛,能恢复也并不全都是靠了雪菜的力量就是了」
雪菜:「.........没错呢。就在我没来的时间里,就做到像这样让自己回复了呢」
春希:「嘛,我也知道自己说了非常过分的话,可是,这是事实」
雪菜:「...总有种平时春希君欺负人式谈话的感觉」
春希:「那么,就用平时我的另一种说话方式说一次。...别再,为了我而忍耐到自己崩溃了。因为反正也没什么大意义嘛」
雪菜:「明明都是你自己的错...」
春希:「因为我觉得要像这样轻松地活下去了。所以,您听过就算吧」
雪菜:「.........」
旁白:雪菜,做出一副很懊悔...可是也非常高兴的咬牙切齿的表情。
旁白:然后,她隐藏的表情让我确定了。人,是由自己的言行举动而构成的。
旁白:北原春希,已经是被人需要的了。
旁白:.........
旁白:雪菜不留下来的话,我就会一直崩溃下去。
旁白:可是,仅仅只有雪菜留下的话,我觉得,我还是会一直崩溃下去。
旁白:吃药诊疗,周围人的理解,关照,然后,加上时间的流逝。
旁白:虽然那个时候的我,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但是,这其中最有回复效果的,最终还是只有等时间流逝。
旁白:就算雪菜拼了命地去努力,就算她因为努力过头中途退场,然后,就算她像今天这样再次回归...
旁白:不管这中间雪菜可能经历了多么剧烈的变化,对我来说,也都只是漫长治疗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旁白:因为雪菜不在了所以病情恶化,或者是反过来,因为对于雪菜的崩溃而感到自责,于是更加努力地克服了缺点之类的,这种事情都不存在。
旁白:雪菜的理解和支持对我是必要的但却不是必须的,雪菜的勉强和退出虽然让我很痛心但并不足以致命。
旁白:我知道在她看来,这样的说法让她总觉得无法释然。即便如此,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也只能是这样了。
旁白:雪菜她,并不是万能的,并不是什么超人。
旁白:但是,对我来说...
雪菜:「呐,春希君」
春希:「唔?」
雪菜:「和纱要开音乐会了,你知道吗?」
春希:「报纸我还是每天都看了的。所以我知道哟」
雪菜:「...在意吗?」
春希:「并不在意...那才不可能吧。如果真能做到不在意,我就不会变成这副德行了」
雪菜:「......想见她吗?」
春希:「...不要问这种坏心眼的问题啊」
雪菜:「那么,那么啊...如果,和纱她对你...」
春希:「呐,雪菜」
雪菜:「诶...?」
春希:「你啊,到底想要怎么样?」
雪菜:「怎,怎么样...那个,我昨天夜里,和和纱...」
春希:「明明好不容易才治好的,你又打算给我添加那么强烈的精神压力吗?」
雪菜:「精神压力什么的,怎么会...」
春希:「导致精神压力的原因可不仅仅是痛苦或难过哦?你陪我去医院的时候,和我一起听过这方面的说明吧?」
旁白:提升境界,结婚...
旁白:像这些,可以说是人生目的的美妙的事情,因为太过剧烈,这些成就会全部变成精神压力,施加到自己身上。
旁白:这种事,从我最初接受诊疗开始医生就一直在说给我听了。
雪菜:「可,可是,可是...」
春希:「可是,什么啊?」
雪菜:「我,没有派上用场的吧?对春希君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吧?」
春希:「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啊,雪菜。你想下次和我一起接受心理咨询吗?」
雪菜:「这样的话,就让那个有意义的人...让那个,比我更能派上用场的人...」
春希:「雪菜」
雪菜:「...」
旁白:身体也好内心也好,还完全使不上力。所以我的那声呼唤,显得非常软弱无力。
旁白:即便如此,雪菜依旧对我的话语,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旁白:也许,这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我刚才的话里所包含的强烈感情的缘故吧。
旁白:...真要是这样,那我就太高兴了。
春希:「雪菜你...今天,是直接到我这来的吧?就算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也没有迷茫」
雪菜:「那是...因为,春希君在房间里留下了说明自己去了哪里的纸条...」
春希:「没错...我啊,在雪菜没来的这一个月里,每次出门前总是会在房间里留下说明自己去向的东西」
雪菜:「可是,那是...?」
春希:「那么,你觉得到底谁能看到这些东西呢?」
雪菜:「.........啊」
春希:「只有一个人...那是除了拥有我房间钥匙的人之外,别人都不会看到的留言哟」
雪菜:「...」
旁白:用手机或邮件通知的话也许就足够了。
旁白:但是那些东西,会带给雪菜多余的精神压迫感。
雪菜:「你,你啊...」
春希:「嗯?」
雪菜:「一直都相信,我会再来的吗?」
春希:「怎么会,不是的」
旁白:曾经,把雪菜赶走过一次的我,已经没有,其他和她联系在一起的手段了。
春希:「我祈祷你会再来」
旁白:...对,我只希望,能和雪菜联系在一起。
旁白:就算没有意义,就算派不上用场...
旁白:雪菜对我来说,都是必要的。
旁白:一点也不万能,可是却也不会为了我而让自己崩溃的,这样的普通的雪菜。
旁白:因为,我爱着这样的她。仅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旁白:.........
旁白:......
旁白:...
和纱:「这是,怎么回事...」
旁白:从幕布间窥视到的观众席上,最上层的座位已经完全被坐满了。
旁白:...虽然因为这边的客人真的对礼仪要求很在乎,所以无法通过音量来判断人数,就算是如此这个数量也大大超出了我预想。
旁白:完全无名的日本人钢琴家经常能像这样超满员...还是该说这就是佛兰兹・迪普雷的力量呢。
旁白:开演,五分前。
旁白:就是说今天,正是音乐会召开当天。正式的演奏终于要迎来开演了...
旁白: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自信。...不,这种想法本身就该算作没有自信了吗。
旁白:毕竟,连自己的准备到底充不充足都不知道,已经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和纱:「啊...」
旁白:然后,造成那一切的诸恶根源,厚着脸皮站到了我身边。
旁白:嘛,虽然因为是钢琴协奏曲,指挥者和钢琴家并列而站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
迪普雷:「身体状态如何?预演产生的疲劳没有留下来吧?」
和纱:「真亏你还敢问我这样的问题...」
旁白:昨日的最终预演,发生了和迄今为止不同意义的壮绝的展开。
旁白:因为终究是最后的练习,所以他还是有所注意要让我完整演奏一遍。
旁白:不只是弦乐,我第一次可以和全体管弦乐团合奏了。
旁白:可是,即使是这样,也完全不意味着,这个偏执狂的挑剔就会稍微收敛一点...
旁白:从昨天18点开始的最终预演彩排结束时,已经是今天,音乐会召开当日的14点了...
旁白:到离开演只剩下4个小时的时候,花了20个小时的彩排也只是『时间不够了』才收场。
旁白:就是所,现在乐团全体成员都处于谁也没有睡过的状态,现在马上又要进行正式演出...
迪普雷:「和纱,有自信吗?」
和纱:「谁知道」
旁白:我说,你都故意做出了那么多刁难的事情了,开演之前对我说的台词却是这个啊...
旁白:熬了夜。而且还练习不足。最重要连一次也没有完整地演奏过。
旁白:这样还能断言自己有自信的家伙,要么是不得了的天才,要么就是和天才只有一步之差的...
迪普雷:「至少我可以保证,今天会是我今年内最好的演出」
和纱:「诶...?」
旁白:那就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恶言恶语一样...
旁白:或者不如说,我这样的小丫头的骂声最开始就没被他放在眼里一样的,高傲的指挥家现在完全是自信满满。
迪普雷:「所以你,也要拿出你到今天为止人生中的最棒的演奏来。现在的你的话,可以办得到」
和纱:「.........哈!?」
旁白:而且,还把那份成功的想象,推到了就在刚才还在嘲笑的小丫头身上。
迪普雷:「...如果不能做到那样,曜子她是不会接受的吧?」
和纱:「诶...?」
旁白:那说法,难道...
迪普雷:「让她...获得安心吧」
和纱:「母亲的事...你听说了吗?」
迪普雷:「啊啊,从弗丁基尔那里。现在,应该有一套巨型音响送到病房了,而他们二人正死死盯着电视吧」
和纱:「师傅他...?不,不,比起那个...」
旁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对事情知晓到了那种地步?
旁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所不认识的各种各样的人们,正在为了我和母亲而活动着吗?
旁白:难道说,这场音乐会...
旁白: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吗...?
和纱:「你...不,Maestro(大师)」
迪普雷:「什么事?」
和纱:「难道说,你真的是,对母亲...?」
迪普雷:「非常遗憾,你并不是我的女儿」
和纱:「不,那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迪普雷:「我和她相识,正好是你一岁的时候。...当时的曜子,就那么抱着还是个小婴儿的你在世界中来回游历着」
和纱:「...有那种事吗?」
迪普雷:「因为是个不用操心的孩子呢,就算哭得再厉害,只要一听到曜子的钢琴声马上就会安心睡着了。她经常因此而自豪呢,说你将来绝对会成为大钢琴家」
和纱:「.........」
迪普雷:「所以,把你当成女儿一样看待的演奏家,这世界上可是有很多的。例如,我就是这样的人」
和纱:「可是你,以前不是勾引过我的吗?」
迪普雷:「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
和纱:「...啊啊,是吗」
旁白:因为实在是可疑过头了,对于这家伙所说的话到底该相信到什么程度我已经搞不明白了。
迪普雷:「有朝一日,你的钢琴能让你的父亲也听听就好了」
和纱:「.........啊啊」
旁白:可是...他的实力,真的是有所保证的,我已经见识到了近乎反感的地步了。
旁白:仅限于演奏相关的话,这个诈骗师所说的话我觉得相信了可能也没什么关系。
旁白:在那些,我认为是没用的数日间,在我的身体里,可能已经有新的力量开始发芽也不一定。
迪普雷:「好了,开幕了...上场吧,和纱」
和纱:「啊啊」
旁白:妈妈,老爷子,美代子小姐,艾玛女士...
旁白:还有,已经怎么去数也数不清了的,和我的钢琴有关的人们...
旁白:我最最讨厌的<R最大的敌人|雪 菜>。还有,已经再也不会再相见了的...
和纱:「...」
旁白:大家,都来听我的钢琴吧...
旁白:虽然我其实也没什么自信...但多半今天,就是我传说的,开始。
旁白:.........
雪菜:「开始,了呢」
春希:「啊啊...」
旁白:在屏幕的那一边,有那家伙在。
旁白:在好像现在伸手就能够到,其实却是数千公里的远方,有那家伙在。
旁白:她身着和那次日本公演时一样的黑色晚礼服,挺直着腰杆,像是把观众当成不存在一样,威风堂堂地和钢琴展开对峙。
旁白:还真是和往常一样的上镜呢。...明明只要踏进房间一步就会变得非常不检点。
雪菜:「能顺利进行就好了。所有事情」
春希:「会顺利的。和钢琴在一起的那家伙是不可能会失败的」
雪菜:「嗯...」
旁白:那时的衣装,那时的演奏者,然后,坐在此处的是那时的观众。
旁白:仿佛,只有这空间回到了半年前的紧张感。
旁白:可是...
雪菜:「啊...」
春希:「.........」
雪菜:「.........」
旁白:和那时,不一样了。
旁白:距离,场所,观众的数量。
旁白:最重要的...
旁白:现在坐在这里的两人的感受已经和身心仿佛被撕裂的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雪菜:「祈,祈祷着...那,那个,就是说,也就是说...」
春希:「冷静一点,雪菜」
雪菜:「你希望和我在一起吗...!?」
春希:「.........嗯」
雪菜:「那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把我赶走啊!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络我啊!」
春希:「因为,讨厌啊...讨厌看到所爱的人崩溃的样子...雪菜不也是,看了我的那种样子后变得很辛苦吗?」
雪菜:「...」
春希:「所以,不能把对方卷进来。不能,把对方一直束缚下去。...因为我希望,雪菜能够变得幸福」
春希:「我希望你能暂时把我的事情放到一边,然后认真地去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最幸福」
春希:「然后,在反反复复地思考之后,雪菜得出的结论,会是『回到我的身边』。我祈祷着,你会得出这个答案」
雪菜:「为什么,要那么顾虑重重啊...为什么,不来夺走我啊」
雪菜:「就算知道前面等待的是破灭,也要和我一起堕落,从没这么想过的吗?」
春希:「嗯...果然没想过。雪菜才是,那样思考会很辛苦的吧?」
雪菜:「...是和纱的话,你就会强夺了吧?就会觉得,和她一起堕落也没关系了吧?」
春希:「.........那家伙,和雪菜是不同的」
雪菜:「.........就是说你是那么觉得的吧」
春希:「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可是还没有完全治愈的哦?」
雪菜:「对不起...可是,可是」
春希:「并不是说,哪边更好,哪边更差。...我不是这种意思」
雪菜:「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也会一生嫉妒着和纱。会拿和纱与自己比较,会总是哭着发火的哟?」
春希:「...你可不要,在这上面努力过头了啊?」
雪菜:「对呢...那么,就慢悠悠地去嫉妒,慢悠悠地哭,慢悠悠地发火吧」
春希:「那算什么啊...」
雪菜:「.........」
春希:「...那么,我就再多说一句」
雪菜:「嗯?」
春希:「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哦。...从最初说爱你开始,一直都是」
雪菜:「春希君...」
春希:「就算背叛了你,就算被那家伙夺走了心的时候,把你忘记这种事,我都从未办到过」
雪菜:「.........」
春希:「.........所以,我才崩溃了。这里面,也有你这家伙的错」
雪菜:「那种事,是自作自受啊」
春希:「啊啊,是自作自受。是严重的推卸责任」
雪菜:「呵呵...」
春希:「虽然我说的话可能非常残酷,虽然我可能这是在往伤口上撒盐...」
雪菜:「.........」
春希:「可是,我还是要说...」
雪菜:「说起来...」
春希:「嗯?」
雪菜:「你这家伙什么的...」
春希:「诶?」
雪菜:「从刚才开始春希君,就一直管我叫你这家伙了...」
春希:「讨厌吗?」
雪菜:「不会,不讨厌。...怎么可能,会讨厌」
春希:「是吗」
旁白:.........
旁白:然后...
旁白:不知道算长还是算短,和纱和管弦乐队的协奏,结束了...
旁白:大厅中被鼓掌动作所充斥的光景,在我房间里的电视上清楚地映现了出来。
旁白:那是让人目瞪口呆的大好评。
旁白:然后,就像回应那欢声一样...
旁白:日本人的新手钢琴家和巴黎的一流指挥家之间,做了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交流。
旁白:从椅子上站起来,接受了观众们仿佛要把手掌拍坏的鼓掌声的和纱。
旁白:走近已经使出全力在一旁摇摇晃晃的指挥,向他主动伸出了手。
旁白:和纱脸上,虽然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即便如此,还是以无上的敬意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
旁白:那边的会场,再次被比刚才更加响亮的掌声包围...可是,一切却没有在这个令人感动的情景中结束。
旁白:那之后,指挥想要趁着势头去拥抱和纱。可是她却用明显已经预见指挥会这么干的动作,照着对方的脚毫不客气地踩了下去,把指挥击退了。
旁白:整个会场沸腾到最厉害的时候,其实是那一瞬间。
旁白:...那时我沉下脸的样子,而雪菜则笑呵呵地看完了全程这件事,还是下次再说吧。
旁白:.........
旁白:......
旁白:...
记者:「那么,冬马和纱小姐已经来到我们这里。首先对您说一句您辛苦了」
和纱:「多谢...」
旁白:然后,就在节目时间终于只剩下很少一点的时候...
旁白:电视台的临时采访开始了。
记者:「真是不得了的好评呢。大多数观众都不惜站起来鼓掌喝彩了...」
和纱:「谢,谢谢大家。原本第一次在巴黎演出我还有些不安的,现在总算松了一口气」
记者:「巴黎这个大环境自然不用说,竟然在这种环境下进行第一次协奏。关于这个您是怎么看的呢?」
和纱:「那个...我周围的人都是很厉害的演奏者,托他们的福我也有了平常之上的发挥。在此我要对迪普雷氏和乐团的全体成员表示感谢」
记者:「说到迪普雷氏,演奏后的那个...」
和纱:「...是我们一直以来打招呼的方式。因为他是我母亲那代开始的老朋友」
旁白:好厉害...
旁白:和纱她,在普通地应对采访...
旁白:虽然还有点生硬,问答也只是照本宣科,但是,已经逐渐成形了。
旁白:而且,比什么都让我吃惊的是,虽然只是一个当地电视台的现场采访,但是和纱她,也算愿意接受媒体了...
旁白:在日本时...在我兼任她的经纪人的时候,她明明连给人签字的工作都不愿意接的...
旁白:改变了啊...不对,是成长了。那个和纱...
旁白:明明只有在演奏乐器时是个天才,其他什么都不会来着。
旁白:明明受到所有人目光的关注,却是个孤僻症患者来着。
旁白:明明就是个只要有钢琴和布丁就很幸福的,几乎算是得上交流沟通障碍的钢琴家来着...
旁白:总觉得,既寂寞,又开心...
旁白:已经不是在不在电视屏幕对面的问题了,她真的,去到我的手触及不到的地方了。
旁白:我怎么了啊...
旁白:心中满是这种监护人的感觉,是想怎样啊...
旁白:.........
旁白:之后,对和纱的采访,以让人不敢相信是她被采访的速度顺利进行着...
记者:「那么最后,请您对收着电视前的观众们说一句话吧」
旁白:终于,到了那家伙要从画面中...
旁白:到了她要再一次,从我面前消失的时间了。
和纱:「.........」
记者:「冬马小姐?」
旁白:可是那家伙,虽然到了最后,还是摆出一副平时的一点也不习惯和别人接触的冬马和纱的表情出来。
旁白:她看上去稍稍考虑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旁白:然后,再慢慢把脸抬了起来...
和纱:「你们活该!」
记者:「诶?」
雪菜:「诶...?」
春希:「啊...」
旁白:在最后的最后,留下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异国的话语。
和纱:「是『接下来也要继续努力』...这样意思的日语」
记者:「...原来如此。非常感谢!」
旁白:刚才的...
旁白:来自和纱的挑衅,是打算要传达给谁的信息呢...
旁白:不是,给我的。不对,不光是给我的。
旁白:多半,那是...
雪菜:「果然,让人觉得非常可惜啊...」
春希:「什么?」
雪菜:「我和和纱成了永远的敌人了。...都是你的错」
春希:「...不好意思啊」
旁白:那一定是,诀别的信息。
旁白:而且,是痛快地注入了爱意的,特别的信息。
旁白:真的是,最棒的死对头啊...这两个人。
旁白:那夜,我和雪菜久违地结合了。
旁白:有如平静的晚风一般、安稳又温柔的相爱。
旁白:.........
和纱:「呼...」
旁白:结束了...
和纱:「成功了...」
旁白:我办到了...
和纱:「成功了,成功了啊...」
旁白:虽然被那个偏执狂带着走让人有点不甘心...可就算这样,毫无疑问这也是场最顶级的演奏。
旁白:...嘛,只是就目前而言。那种程度我马上就能靠自己的力量超越吧。
旁白:而且...
和纱:「这样你也能满足了吧,妈妈...?」
旁白:毕竟我没有弹出丢人到无颜去见亲人程度的钢琴。
旁白:毕竟我将迄今为止,连母亲我都没让她见过的...
旁白:在日本时,连那些家伙都没让他们见过的,『帅气的我』的样子让大家看到了。
旁白:所以...
和纱:「她,回复精神了一点吗...」
旁白:回去后就直接从机场去医院好了。会有怎样的谈话真是让人期待。
旁白:不对,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我想一定是说『马马虎虎呢』、『还差得远呢』这一类的话吧...
旁白:所以,不是内容而是要看她的表情和脸色...
旁白:才能判断出,她回复了多少活力。
旁白:所以求你了,天神大人...
旁白:再多给我们母女俩,一些时间吧。可以的话,最好再给个100年。
和纱:「啊...」
旁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向神许了那样的愿望的缘故...
旁白:手机上显示出的,是现在这个时候打来,理所当然又很不自然的名字。
和纱:「师傅?」
旁白:马丁・弗丁基尔。
旁白:我的师傅,母亲的师傅。
旁白:因为近来已经越发的老迈,连教授课程也无法办到的隐居老爷子。
和纱:「说起来我已经从迪普雷那里听说了,师傅,这次的音乐会都是您在背后一手...」
旁白:可是,他对业界的影响力依旧大到无法估量,只要这个人认真起来,就算是巴黎的一流管弦乐团也得硬在自己的日程里挤出空闲,简直是老祸害嘛...
和纱:「诶...?」
旁白:可是,那位怪物老人用德语告诉我的,却是和祝贺的信息相反,把人逼得发疯的内容...
和纱:「妈妈她...?」
旁白: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个人的名字...
和纱:「妈妈她,怎么了啊!?」
旁白:『不好了,曜子她,曜子她...』
旁白:.........
旁白:......
旁白:...
和纱:「妈妈!?」
旁白:直接从机场乘出租车赶到医院时,病床已经空了...
旁白:看到我就这么瘫倒在病房地板上,来换病床床单的护士小姐这么对我说。
旁白:『啊啊,曜子她啊...』
和纱:「为什么擅自出院了啊!?」
旁白:那之后,回了趟自家也谁都没找到,和多方联络过之后,我才终于赶到了她的所在。
旁白:这位正在全力和钢琴格斗的,直到几天前,还只剩下个空壳子的女性所在的...
和纱:「妈妈啊!」
曜子:「少烦我!」
和纱:「!?」
旁白:就算回应了我的问话,她手指的动作也没停下。
旁白:而且,她的脸上满是,那个,和她激烈的行为相应的表情。
旁白:就是说,那脸上浮现的是...
曜子:「...不过是稍微在巴黎获得了一点好评而已少得意忘形了!」
和纱:「哈,哈啊...?」
旁白:愤怒,嘲讽,执着...
曜子:「什么啊那种程度的钢琴...那不就只是被乐团牵着鼻子走而已吗」
和纱:「那种事,我本人最清楚啦...」
旁白:然后,深藏在那些情感之后的不管怎么看...
曜子:「一切全都是靠自己的实力什么的,你不至于做出那种丢人的误解的吧?」
和纱:「做出丢人误解的是母亲你吧...」
旁白:都是,嫉妒吗? 这个...
曜子:「你、你的,那种程度的演奏!我只要稍微认真一下,就能轻松超越给你看哟!」
和纱:「所以说,超越你这种事我一点没有...」
旁白:就在我为了寻找母亲的所在而把所有电话打过一遍时,老爷子他,一边大声叹息着,一边重新这么对我说。
旁白:『不好了,曜子她,曜子她...』
旁白:『.........一下年轻了30岁哟』
曜子:「不在乎...?不愧是可以靠着前人的光辉受尽英才教育的大小姐,言谈举止真是气定神闲啊」
和纱:「这不是做母亲的该说的台词吧...」
旁白:这个执着于野心与嫉妒与和人斗争,不成熟的、幼稚的、乱来的、年轻浮躁的人...
曜子:「你以为我为了爬到到今天为止的高度,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啊?才第一次协奏就能获得绝赞这种事我绝对不能接受!」
和纱:「母亲...」
旁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曜子:「所以,我会证明给你看...就在年末的新年音乐会上呢...」
和纱:「你打算直接复归前线么!而且,还就在今年内?」
曜子:「当然,你也要出场哟?在同一个会场,弹同一首曲子,由同一拨的客人来判断。...看到底谁更高一筹!」
和纱:「喂,等等啊...我才不干啊那种事!」
旁白:母子共演...?
旁白:那样像美梦一样,像恶梦一样的...
曜子:「啊啦,开战前就想逃走?我可不记得自己把你养育得那么窝囊呢」
和纱:「别这种时候就摆出一副母亲的嘴脸啊!」
曜子:「我会把这生命彻底燃尽的...哪怕接下来100年的生命,被削减到只剩下50年也罢。我才不会输给你呢,和纱」
和纱:「那完全算不上削减了吧。是你本来的寿数吧」
旁白:而且还是和,因为嫉妒女儿的钢琴而真的想干掉对方,一下子把自己的病忘掉完全复归,直到几个小时前还只能躺在病房床上的女性。
旁白:比想象中更没有大人样的、动真格的冬马曜子一起...?
旁白:到底是,怎么了啊...
美代子:「啊~!原来在这种地方~!」
和纱:「美代子...小姐?」
旁白:被那种事弄成一片空白的大脑,被最近因为电话留言而很熟悉的,总觉得有点怀念的声音覆盖了。
旁白:真的是,到底怎么了...
美代子:「太过分了曜子女士!明明答应了要来机场接我的~!」
和纱:「诶? 诶?为什么...」
旁白:因为一直没能和她,和日本支部取得联络。所以我还以为,那边已经倒闭了。
旁白:还以为,再也不会和她见面了。
美代子:「我啊,可是有好好地在联络里说明到达时间的啊?而且还是两周前就说了!」
曜子:「啊啊,不好意思美代酱。我忘了」
美代子:「您说忘了...硬把人家拉到欧洲本部来,一上来就打算让我迷路下落不明吗!?」
和纱:「本部...?」
旁白:...不。
旁白:看起来日本支部,确实已经倒闭了的样子。
美代子:「和纱小~姐!请你也对你的妈妈说点什么啊~」
和纱:「美代子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美代子:「啊~,果然本人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到底是为什么才漂洋过海跑过来啊~?」
和纱:「说本人...等等...」
曜子:「马上就有工作了哟美代酱。去帮我在年底订个音乐大厅。越大越好的!就任和纱的经纪人这件事等那个弄完了再说」
和纱:「经纪人...?美代子小姐吗?」
美代子:「啊啊真是够了,什么都一头雾水啊!就因为被告诉我这是为了和纱小姐的人生,我可能连日本连结婚都放弃了啊~!」
和纱:「什...」
旁白:所以说,一头雾水的是我才对啊...
曜子:「不用放弃结婚也没关系的哟。在这边找一个好男人不就好了嘛」
美代子:「会,会有那样的邂逅的吧?好男人,能找得到的吧...?」
和纱:「等等...」
旁白:脑袋乱成一片是我才对啊。
旁白:所以说,奇怪的感情接二连三涌现出来的,是我才对啊...
和纱:「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啊!什么啊这场闹剧!」
旁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和我和母亲,扯上关系的啊...
旁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为了我的事而努力,为了我的事动真格,为了我的事...勉强自己的啊?
旁白:太奇怪了吧,这种事...
美代子:「本来,那些该是我的台词啦...嘛,算吧。接下来,就请多多关照了哟? 和纱小姐!」
和纱:「饶了我吧,美代酱...」
旁白:『把你当成女儿一样看待的人,这世界上可是有很多的』
旁白:什么啊,我这人...
旁白:真是个傻瓜,不是吗?
旁白:.........
旁白:......
旁白:...
旁白:再见了,春希。再见了,雪菜。
旁白:我会和这边的人们,一起生存下去。
旁白:从明天开始。不...
旁白:是从现在开始。
旁白:冬天来了。然后春天又来了。
雪菜:「对不起!」
朋:「.........」
雪菜:「之前,我的态度很讨人厌吧?朋明明只是带着好意邀请我去LIVE的」
朋:「雪菜...」
雪菜:「虽然我知道你一定非常生气...
旁白:可是,朋的话能原谅我的吧?」
朋:「什,等等雪菜!你这人,是在看不起我吧?觉得反正只要道了歉我就会原谅你~」
雪菜:「那,那个...我没那么想过的哟?虽然,我承认自己是在向朋的温柔撒娇啦...」
朋:「呜...」
春希:「呐,柳原同学...希望你不要太过责难雪菜了。因为原本说起来,这些全部都是因我而起的」
朋:「那倒是一点没错呢」
依绪:「喂」
春希:「这次会好好补偿你的。对了,这周末,我把雪菜借给你如何?你就又能和她一起去旅行了哦?」
朋:「唔...」
武也:「春希那家伙...朋这是完全被看扁了吧?」
依绪:「不是挺好的吗?那份狡猾...让人明白他基本已经痊愈了啊」
雪菜:「那个...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和朋商量」
朋:「诶~,还有什么?」
雪菜:「机会难得,果然还~是想唱呢。...今天的10周年LIVE」
朋:「现、现在?」
雪菜:「嗯...难得的特洛伊纪念日嘛。
旁白:我也是多少受了人家关照之身啊,对吧?」
朋:「那个,不是和我最初邀请你的台词几乎一样么」
武也:「行了行了,反正像这样庆典的企画,就是突然冒出来参加也OK的吧?」
朋:「可是,也没彩排过...乐队成员得做各种准备的啊,如果不事先交涉好的话...」
雪菜:「啊,那些部分已经OK了哦」
依绪:「刚才已经去后台交涉过了。乐队全员一致对雪菜的到来表示大欢迎」
朋:「.........那种没有经过我的交涉真是让人不爽」
依绪:「真是的~,不要这么说嘛。反正你也想听想到不得了的~」
武也:「哎呀~,真是好人啊~,朋!」
朋:「我是危险之女!小看我的男人都会受重伤的!那种把我说成什么绝对安全品牌一样的发言快停止!」
雪菜:「那么,我出发~啦!啊~,时隔好久了,我要唱个够喽~!」
依绪:「这可不是卡拉OK哟?是正式LIVE哟?」
朋:「啊~,等等啊雪菜!既然要登台那就去后台化个妆啊~!」
武也:「啊~啊,真是折腾啊」
依绪:「嘛,挺好的嘛。接下来暂时,都要变得傻疯傻闹了。毕竟今天是庆典嘛」
武也:「嘛,这倒也是...那么,我去确保咱们最前排的位置吧。春希呢?」
春希:「我...该回去了。原本我来就只是为了见你们几个一面而已」
依绪:「干嘛啊春希?你不打算看LIVE吗?明明雪菜久违地登台出演了」
春希:「我对人多混杂的地方还有点辛苦...」
武也:「是吗...」
春希:「我不能因为勉强自己又把情况搞糟了。现在要加油痊愈,目标是参加下次LIVE。到那时为止,我无论如何也要恢复好」
依绪:「不是,所以说你要是那么努力的话...」
旁白:已经,不再有无法到来的季节。
春希:「...综上所述,从今天开始请让我复归这个职场重新开始工作」
铃木:「.........」
春希:「这么长时间里,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非常抱歉。我会用自己变回新人的心态去努力,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松冈:「.........」
春希:「话虽如此,可能我暂时还有很多事做不了还会损害大家的利益,可能还会给大家添新的麻烦」
木崎:「.........」
春希:「即便如此,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报迄今为止所受过的恩情。所以,请大家暂时目光长远地对待...」
铃木:「啊~,这招呼,你要打多久啊?」
春希:「诶?」
浜田:「喂,铃木...」
松冈:「哎呀,那个,虽然打断你渐入佳境的打招呼让我觉得很抱歉啦,现在,可是就要入稿的时间哟?」
木崎:「我也差不多该外出办事了」
春希:「啊...对不起。那个,我...」
铃木:「北原君的话能明白的吧?编辑部成员这样从早忙到晚可没有空余时间拿来做没用的事啊」
春希:「是的...」
浜田:「北,北原...」
松冈:「就是这么回事,好了解散~。各~位,今天也要努力工作喽~」
木崎:「浜田先生裁决书的检查就拜托你了哟?拜托请赶在我出门前搞定」
浜田:「所以说你们几个,先等一下...」
春希:「不,没关系的浜田先...」
松冈:「因此呢,剩下的就留到今天20点开始~,在站前的酒馆洋民再~」
春希:「诶?」
铃木:「什么啊那行动指示。聚会组织者一职可还没交给小松你啊...」
木崎:「别再说了,你也知道发薪日前夕这家伙的钱包是什么状态吧」
松冈:「别说多余的话!木崎先生,至少今天你出完外勤后要回来这里哟」
木崎:「知道了啦。不过我是去藤泽那边所以你们自己先开始吧」
铃木:「还有,不允许强劝酒哟?干杯用乌龙茶也OK的哟?」
木崎:「回家时间也是。说要回去的人就要干脆地送人家走哦?」
松冈:「因为大家都不断给出如此厚道的承诺,所以我就不客气地来拉您下水买单啦浜田先生~」
浜田:「办不到!我钱包在发薪日之前也很危险的」
铃木:「诶~,小~气!」
木崎:「不要在难得的北原的好日子拆台嘛」
松冈:「我还以为一般这种情况至少也该把主编级的人拉来的~」
浜田:「吵死了! 好了散了!你们不是很忙的吗!」
铃木:「是~的,那么开始处理业务~」
木崎:「我出发了~」
松冈:「工作工作~」
浜田:「哼,这几个家伙有时候真是...」
春希:「.........」
浜田:「怎么了?果然隔了很久感到困惑了?」
春希:「不,并不是那样的...」
浜田:「嗯?」
春希:「只是觉得总算是回来了...这个,可能是我的主场的地方」
浜田:「...不是可能是哟」
旁白:然后,也不再有不会完结的季节。
雪菜:「春希,君...」
春希:「怎么了笨蛋」
雪菜:「总是这样笨蛋笨蛋的叫我的话,我会变得越来越像个笨蛋的哟?」
雪菜:「会对你喜欢得过了头,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讨厌你了哟?」
春希:「.........笨蛋」
雪菜:「不要紧吗? 觉不觉得冷?有没有哪里会痛?...不觉得,辛苦吧?」
春希:「没事,没事的...只不过」
雪菜:「只不过...?」
春希:「我只是觉得有点抱歉。我又再次喜欢上雪菜了...」
雪菜:「...对和纱抱歉?」
春希:「对雪菜」
雪菜:「.........」
旁白:那种事是理所当然,不过是自然现象而已。
孝宏:「啊咧? 北原哥你又来了啊?」
春希:「这么晚打搅了。...贵双亲,在家吗?」
孝宏:「当然是在了...可是,我觉得你来多少次也见不到他们哟?」
春希:「是吗...谢谢忠告。那么,我再在这里多等一会看看情况吧。...抱歉让这周围有了奇怪的传闻」
孝宏:「...不会,这周围住的各位已经都知道你了。不久前你得到隔壁阿姨的声援了吧?」
春希:「被看见了啊,那次...」
孝宏:「我说,北原哥...你这次是真的打算和姐姐结婚了吗?」
春希:「嗯」
孝宏:「.........你这么认真地马上答复我这个弟弟感觉很微妙啊」
春希:「可是,我理解贵双亲反对的心情。我到今天为止做了那么多背信的事,还把自己搞生病了」
孝宏:「把那种事老实地全说出来好吗...谁也不会有好处的吧」
春希:「就算如此也要说,因为我希望,等同于家人一般的人们,可以看到不隐瞒任何事情的我」
孝宏:「真的是很麻烦的人呢。...难搞程度和姐姐有得拼」
春希:「啊,啊哈哈...」
雪菜的母亲:「我说老公...北原先生从刚才开始一直就在门外等哟」
雪菜的父亲:「所以你想说什么」
雪菜的母亲:「你差不多也该认同了吧...这也是为了雪菜。我觉得,已经只有允许他们结婚了吧」
雪菜的父亲:「啰嗦!那样的男人说的话能相信吗!」
雪菜的母亲:「可是,至少你听听他的解释啊」
雪菜的父亲:「不行,不能和他开始对话。说到最后,只会被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雪菜的母亲:「...明明你比他年长这么多,用这种理由来逃避我还是觉得很丢脸的」
雪菜的父亲:「总之现在还不行!...还要再等等,直到雪菜头脑冷静下来了」
雪菜的母亲:「头脑冷静或者其他什么的,你如果总说那类话,雪菜她可就再也不会从他的房间里回来这里了哟?」
雪菜的父亲:「.........」
旁白:是和自己的人生没有关系的,季节交替的话题。
雪菜:「呐~,二次会就卡拉OK了吧~?我这边已经得到三张赞同票了啊~」
武也:「啊~,知道了知道了~!政治交涉工作辛苦您了~!」
雪菜:「了~解。那么,我这就给选定的店打电话了~」
武也:「是了是了...」
依绪:「...喂,我说,武也」
武也:「什么事?」
依绪:「什么时候和大家说啊?你和我的事」
武也:「呃...」
依绪:「不是说了今天要说出来的吗。结果到第一轮酒席结束也没说出来」
武也:「不过,事到如今还用得着么?」
依绪:「我说,那说辞不是从半年前开始一直都一个样么!差不多干脆地决定啦! 你是男人吧!」
武也:「你更有男子气概的吧...
旁白: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那个,那就,回去的时候...」
依绪:「下个地方不是卡拉OK包间吗!那里不是不会被任何其他人听到的吗!」
武也:「干嘛啦!你是说要我拿着麦克风大声对你告白吗?」
依绪:「不...那样挺羞人的,可是...唔,唔嗯...可能也不错」
武也:「真的假的!总觉得你怎么那么焦虑啊!?」
依绪:「你这人,明明从中学开始就盯上我了!只要睡过一次的女人就会失去兴趣这事原来是真的吗!?」
武也:「你从哪里得到那情报的啊!」
朋:「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说给我们听呢...」
春希:「听好了哟?你听到以后一定要装作大吃一惊哦?」
朋:「诶~,好麻烦啊~」
雪菜:「是的,是的,那么,就定在那个房间。那个.........因为有5个人所以时间是5小时」
旁白:春希&朋
旁白:「2小时!」
旁白:所以,去和季节一起变化吧。
浜田:「说了这么多次你还不明白吗!」
春希:「被其他杂志抢走就完了啊!?现在必须要死死抓住不是吗!」
浜田:「所以不是都说了我没有动用那种程度预算的权限的吗!」
春希:「就因为这样不是才该和上面的人讨论搬救兵吗!和副主编,和主编,和局长,再不行的话和社长!」
浜田:「即将收尾之际别搞来那么麻烦的事情你这笨蛋!想干的话你自己去交涉!」
春希:「.........」
浜田:「干,干嘛?反正我...」
春希:「你听到了吧? 松冈先生」
松冈:「那个...算是吧」
春希:「你听到了吧? 铃木小姐」
铃木:「啊~,是的是的」
春希:「木崎先生也是」
木崎:「每次都这样你们真是玩不腻呢」
浜田:「干什么?你究竟想说什么北原?」
春希:「不,没什么。那么,虽然估计行不通但是我还是直接去交涉了。...可以吧?」
浜田:「你要做得到的话就做来看看啊」
春希:「...非常感谢您的批准。那么,我告辞了」
浜田:「...喂,谁去阻止那家伙啊」
木崎:「会完全复活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想到吧...」
松冈:「不,大家基本上都预想到了」
铃木:「...算是吧」
木崎:「从体力上来说他确实是没有勉强自己...明明是个底层却太会摆弄上面的人了」
松冈:「例如对浜田先生,对室长,对直属上司」
铃木:「不,这都是一个人吧」
浜田:「你们...
旁白:嘛算了。反正上面不可能接受的,这种赌博式企划」
木崎:「不要小看比较好哟...对于那个北原的狡猾」
浜田:「哼,你们以为我当了多少年室长啊。才不会对这种程度的新人...」
木崎:「多半,那家伙已经知道了哟...下周人事变动的内容」
浜田:「...........................你说什么?」
松冈:「诶,这是怎么回事?」
铃木:「啊,难道是指浜田先生升职副主编?是吗,这样一来可以动用的预算额度也...」
木崎:「要“仅仅只是”那样还好了呢...」
浜田:「呃...」
木崎:「我从人事那边的同期听说了哦,要在咱们编辑部部署一个美国回来的精英要交给对方的工作.........是主编」
松冈:「美,美国回来的...?」
铃木:「主,主编?」
木崎:「.........」
松冈:「.........」
铃木:「.........」
浜田:「.........啊啊啊啊啊! 真是够了!」
松冈:「室长...不对,副主编」
铃木:「恭喜您升迁了。可是,好短暂的春天呢...」
旁白:冬天,春天,夏天,秋天。
旁白:不管哪个季节的你,对我来说都是必要的。
雪菜:「真是的,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哟?」
春希:「没有啊?就在昨天我也赶在过午夜之前回来了吧?」
雪菜:「赶在就剩五分钟的时候呢...真的,要注意身体哟?」
春希:「雪菜你才该注意身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累得哈欠连天了吧」
雪菜:「那,那个是...因为下周有活动,相关准备工作很繁忙才...」
春希:「哦...」
雪菜:「现,现在不是在说我啦...」
春希:「没事的...不管多少次复发,你都会来治愈我吧。到那个时候,我就能再次恢复了吧」
雪菜:「马上就想这样蒙混过去...嘛,虽然被蒙混的人自己也有责任就是了」
春希:「不论过多少年也不会变呐,我们两个」
雪菜:「从好的意义,坏的意义上都是呢」
春希:「多半两个人,一生都一直会这样的了」
雪菜:「.........嗯」
旁白:.........
雪菜:「啊...」
春希:「怎么了雪菜?是这边哦?」
雪菜:「春希君,那里...」
春希:「啊啊...」
春希:「...一起去吧」
雪菜:「...嗯」

 

序章 二年前
冬马和纱,很讨厌天空。
春天,当她翘掉自己今后每天都要去的峰城大学附属学园的入学仪式,在河边草丛上躺下来的时候,头顶那片苍蓝澄净的天空,与自己心中的漆黑阴暗相比显得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令她感到十分反感。
回溯到几天前,和纱的母亲刚刚向她道别。
那既是日本甚至世界都引以为傲的充满情欲的钢琴师,也是自己唯一一位亲人的曜子,在滔滔不绝地向她女儿诉说了很多自私的理由后,就将和纱一个人抛下,自己坐飞机去了维也纳,将活动据点转移到了欧洲。
从和纱小时候起,她就没有在大赛以外的活动中来看过和纱,也从来没有做过饭给和纱,还经常以演奏旅行为借口将和纱丢在家里。虽然和纱也知道,演奏会只是理由之一,她其实只是为了和当时的情人去度蜜月而已。
即使如此,对于这么放荡的母亲,和纱也从来没有过不满。
那是因为,在一年之中,她还是有一半的时间和自己待在同一个家里,围着同一张餐桌,自己如果在大赛上取得优胜她也会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
那是因为,她打从心底里相信,自己对于母亲来说是必要的,自己也被母亲深爱着。
但是……
『即使带着现在的你去,也是没有意义的』
在那本应是自己母亲的人说出这句毫无仁慈的话语时,至今为止的冬马和纱就已经消失了。现在依然名为冬马和纱的少女有着这样的感觉。
新生的冬马和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必要的。
虽然这不是事实,而只是她自己的看法改变了,但对于正值青春期的她来说,这样正儿八经的道理根本就是狗屁。
从那以后,他人面对和纱的任何声音、表情、感情……
不,即使不是人,甚至连生物都不是的物体的颜色、声音、气味、味道、触感、各种显露于外的表现,似乎都隐含着另一层意思,并且,这些全都化为恶意袭向她,嘲笑她,监视她,但是却又在无视她。和纱开始有了这样的感觉。
所以,和纱就对自己身周的一切……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就是她眼前那片广阔的天空,怀有了憎恶之情。
比起憎恶母亲来,这样要来得轻松一些。
冬马和纱,很讨厌老师。
在开学典礼的第二天,对来上学了的和纱表示热烈欢迎的音乐科班主任女老师,对于只是一个新学生的和纱露出了满脸卑微的笑容,并且在放学后将她带到了另外一栋教学楼的三楼。
镇坐在挂有第二音乐室金属牌的教室中央的崭新的古典钢琴上,和纱一眼就看见了雕刻在钢琴上的『寄赠 冬马曜子』几个金光闪闪的字。
面对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偶尔发出叹息的和纱,班主任老师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峰城大附属学园,尤其是音乐科对于只不过一个新生的冬马有着多大的期待,并且还光明正大地提出了『校方会全力支持你今后一切的音乐活动』这样的特殊待遇。
所以和纱,马上就接受了这样的协助。
「我现在要开始练习了,所以你马上给我从这里出去」
如果班主任老师在这时候生气了,并且提醒和纱要她注意她那没有礼貌的言行的话,也许和纱就会意识到自己只是在赌气,并且会像以往那样老老实实地反省,于是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以及今后的关系也许就会有所好转。
但是,已经年过三十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只是在一瞬间吓得瞪圆了眼,之后马上拼命地装回了那卑微的笑容,说着『既然这样,那你要在练习结束之后到办公室来哦。因为我要来锁门』这样的话,将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学生那粗暴的言语完全容忍了。
所以,和纱就对成为了自己老师的班主任,以及让这位班主任表现出这种『大人的态度』的学校管理人员,顺带连同本来没有任何关系的学校老师一起,全都怀有了憎恶之情。
因为要一个一个去区分敌人和朋友,实在是太麻烦了。
冬马和纱,很讨厌同级生。
在开学典礼之后不久,终于正式开始上课之后,每到实习时间,就会有一个男生很亲热地与和纱搭话。
那个自报家门,名叫松川贵纪的同班同学,很自豪地说着自己以前与和纱在大会上同场竞技的事迹,接着又很自豪地说着自己和和纱是班上仅有的两个被选上去参加下个月的春季全国大赛的人,只是和纱对于前半部分完全没有印象,对后半部分也完全没有兴趣,所以对他的态度也极其地冷淡。
松川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唯一的好对手”会是这种反应,但是他还是把和纱这种反应擅自当成了傲娇的表现,并且开始更加变本加厉地纠缠起了和纱。
毕竟,他完全想不到,和纱有讨厌自己的理由。
以『一流的人就要有一流的朋友』这种论点为基础展开行动的他,觉得她是能在钢琴技巧与人生道路上和自己一起成长的唯一的好伙伴。并且,他毫不怀疑地认为,她也有一样的想法。
这样对牛弹琴的时间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事件发生了。
黄昏的校舍里,伫立在教室里的两人……
虽然导致那个结果的过程,除了那两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但是从结果上来说,就是松川额头上冒着冷汗,捂着自己的股间满地打滚,而和纱就像是想要消除留在自己脚上那令人不悦的感触一般,将周围的桌椅全部踢翻了。
顺带一提,对于和纱来说,不用拳头只是出于钢琴家保护手的习惯,而对准股间出脚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先不管这些,那场黄昏中的骚动,由于校方的“宽大处理”,双方都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但是……也可以说是由于这件事的缘故,和纱与其他所有音乐科的同学之间,在仅仅过了一个月之后,就已经形成了不可弥补的裂痕。
所以,和纱对于教室里所有的人都抱持着平等的憎恶。
如果特别憎恶松川的话,那就像是满足了他那过剩的自我意识一般,这令和纱很是反感,而且更重要的是,班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和她说话了。
于是,一个月之后,春季全国大赛。
入学不到两个月的一年级生就获得了第一名,这个建校以来史无前例的壮举,使得特意赶到比赛现场去了的校长以及董事长、教导主任以及年级主任都一致对一名女学生大加赞赏。
班主任老师也依然用那卑微的笑容附和着自己的上司们。
同样参加了大赛,并且闯入了决赛的高年级学生们,只是低着头机械地鼓了掌。
至于因为同级生进入了全国大赛而前来助威的一年级学生……这样的人,连一个也没有。
仅仅只用了两个月,和纱与周围世界的关系,就被碾压,撕裂,最后完全隔绝了。
但是和纱,只是将自己周围那些令人不悦的反应当作耳边风,面无表情地接过奖状,无言地打断了赞赏之声,无视所有人的制止,将奖状和奖杯都留在身后离开了会场。
那个时候,她心中充满的感情,既不是欣喜,也不是成就感,甚至连愤怒、虚无感都不是,只是十分平淡的感觉。
本应该,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回到家,打开家门,之后的事情,和纱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自己将放在门口的大包航空邮件打开的事情也好,从包中拿出了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小狗玩偶的事情也好,玩偶上贴着一张写有母亲的名字以及『生日快乐』的纸条的事情也好,自己在大赛上获得优胜的时候自己的生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的事情也好,从正面盯着自己看的玩偶的眼睛显得格外地圆的事情也好……
自己不知何时就嘶吼起来的事情也好,将母亲送的迟了一个星期的生日礼物摔到墙上的事情也好,接着又将它捡起来疯狂地捶打撕扯着的事情也好,自己的视野已经变得一片模糊的事情也好,自己内心中决堤而出的丑恶的情绪已经无法控制地化为言语从自己口中吐出的事情也好,满心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事情也好,这一切的一切,她真的,真的都记不清了……
和纱获得优胜这件事,在第二天就成为了话题,甚至还在报纸上刊登了照片。理所当然的,在那些新闻记事当中,包括标题在内『冬马曜子』的名字一共出现了五次。但是和纱既没有注意到,甚至连去读这些记事的想法都没有。
冬马和纱,开始讨厌钢琴了。
对当时的她来说,这就等于憎恶全世界。
第一章 春
「冬马」
「……」
和纱做了个梦。
在梦中,那些和纱再也不愿想起的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脑海中闪过。这实在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梦了。
「冬马…喂…不好意思,不过你还是先起来一下」
「…嗯?」
醒来的感觉当然也十分不好,所以即使面对着那让自己脱离恶梦的,本应称之为恩人的对象,当时的和纱心中所有的也只是愤怒。
…虽然是这么说,但这几年的和纱,对任何人都不可能怀有好意。
「啊…」
「…?」
和纱抬起头,发现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生睁圆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表情已经僵硬到了,会让和纱做出这种解释的地步。
「………」
各种情报开始流入和纱的头脑之中,比如现在已经是那个梦的两年之后,现在自己正处于普通科三年级的教室里,现在的时间应该是第六节课…不,从周围的喧嚣来看,应该已经放学了,等等。这些情报,让她逐渐回到了现实之中。
「………咝」
虽然是这样,但是那个男学生只是呆呆地站在和纱面前,所以她一边觉得庆幸,一边再次将头埋到了桌子上…
「啊啊!?抱歉抱歉,你是冬马和纱对吧?」
「…嗯~」
接着马上又被叫起来,导致她心情越来越不好了。
身体状况暂且不提,由于恶梦而变得极其不佳的心情,再加上中途被人叫醒,使得和纱将自己的愤怒与不满毫无保留地写在了脸上。
「从开学典礼以来你一直都没来上学吧?身体状况,还好吗?」
「…哈?」
和纱对他的第一印象…说实话,没有任何印象。
没有特点的身高,没有特点的体型,没有特点的发型,没有特点的面孔。
「所有科目的教科书。学生证。各种各样的申请表。都帮你按照上交的顺序整理好了」
唯——处勉强可以称之为特征的地方,就是他扣上了其他男学生全都没有扣上的第一粒纽扣。
「在冬马休息的这段期间,虽然课程上没什么进展,但是各种通知却很多…」
「………」
他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瞪着和纱看,而是用沉稳、亲切、关心对方的态度,似乎是在努力地想要解除对方的警惕。
只是,他的视线依然没有要离开和纱双眼的意思,这还是让至今为止从来都没有和别人四目相对的和纱感到不快。
「还有这个…以防万一,我还帮你拿了学生票的申请表。你家住岩津町,所以是搭电车上学的吧?」
「………」
他依然盯着和纱的双眼,开始在和纱的桌上堆积起了各种书和通知单。
「然后,最不能忘的就是这个。家长见面会的通知。下周就要开始了所以今天就要交给监护人」
「监护人…」
「本来我打算直接送到你家里的,但是我还有很多其他事情…抱歉」
「………」
他明明对和纱的事情一无所知,言行却戳到了和纱的痛处,让和纱感到更加不悦了。
他那自以为亲切的强加于人的态度,让和纱觉得很讨厌。
那助长他强加于人势头的见风使舵的道歉,让和纱觉得很恼火。
总之就是对眼前的少年的所有一切都看不顺眼。
「那么到目前为止,有什么问题吗?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回答的」
那名男生的态度正在让和纱心中的怒火不断增幅,但是和纱只是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
和刚入学的时候,那对所有令自己不满的事物都针锋相对的态度比起来,和纱也许是已经获得了经验,但是更多的只是嫌麻烦而已。
「是吗,太好了。那么…」
「呼…」
「…那么接着开始说明各种表格的填法。首先是这个运动衫的购买申请」
「………………」
但是,眼前这位厚颜无耻的男生,却将和纱难得的让步当作字面意思上的『没有问题』理解了。
「…怎么了?」
「……烦」
「唔?」
「你很烦啊」
他非常地烦人。
和纱最近好不容易克制自己,不要直接将自己的负面感情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虽然这么做的原因是『跟人争吵真是麻烦』这种完全的消极理由,但是多亏了这一点,她至少没有和周围产生摩擦了。
「我经常被人这么说,但这都是必须的事。如果觉得我烦那你一次性记住比较好哦」
「………」
但是,但是…
眼前这位男生却是一副完全不看对方的反应、既蛮横又傲慢的态度。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啊!?
「啊…对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啊。我叫北原春希。姑且算是E班前期的班长」
「我没有问你的名字」
「可你从刚才起就摆出一副『你哪根葱啊?』的脸」
「…」
而且和纱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虽然刚才似乎听到了,但是她完全没有要记住这名字的想法…
「…身体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保健室?我陪你去也可以啊?」
「…不要碰我」
「? 不,我还哪里都没有碰啊」
「………」
他明明只是一个路旁的小石子一般的存在,为什么偏偏狂妄自大地想要成为自己人生中的障碍呢?而且,这颗石子既不大又不重又不尖锐,甚至还没有挡在道路中间。
在和纱心中,这样久违了的纯粹的愤怒…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延后。啊,对了。这样的话,放学以后,送到你家里…」
「不要碰我!」
一瞬间,就超出了极限。
「…呼」
当春日温暖的阳光逐渐西斜,周围的气温也冷却到了会让人想起冬天刚刚过去。此时,和纱正一个人走出校门。
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刚才那愤怒的表情,紧闭着的嘴,眯细的眼,以及和往常一样的鼻梁,酝酿出了一股令人难以接近的锐利美。
而那些对她敬而远之的行人,自然不知道导致她有着这样美到恐怖的表情的契机,只是一件非常无聊,非常小孩子气的事情。
「这全都是那家伙的错」
当和纱如同砸一般地打开门冲出教室的时候,包括那名男学生在内,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呆呆地目送着突然变得很粗暴的和纱。
那简直和直到去年为止,自己还在的音乐科的教室完全一样,是和纱非常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因为这样的话,自己转到普通科来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在别人不认识自己,自己也不认识别人的新班级里,本想着这次终于可以度过平淡无聊的日常生活的和纱,在来到普通科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自己很不情愿的,一如往常的情况。
所以,和纱一如既往地绝望了。
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在峰城大附属学园这个被封闭的世界中,能够在理解、认同自己的前提下以正确的方式对自己置之不理的人,连一个都没有。
……虽然从这个说法来看,任何人都会觉得她与周围产生摩擦完全是自作自受,但是由于“任何人”中间经常是不包括和纱的,所以这种决裂事件每年都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并且之后大概也会继续下去。
自从开学典礼那天,她仰望天空以来,早已过了两年…
冬马和纱,依然讨厌天空。
她一直讨厌着,春日里这种广阔薄云的白色天空。
并且,也讨厌老师、学生,以及周围的一切。
对于进入自己视野中的一切事物,当时的她都有足够的理由去憎恶。
所以冬马和纱…对于今天遇见的,那态度十分亲近的男学生,也很讨厌。
峰城大学附属学园里,一共有三间音乐室。
位于主教学楼的第一音乐室,会在普通科音乐课时使用,在放学以后则是由音乐系的学生社团在使用。
位于新校舍的第三音乐室,则是音乐科的专用教室被整日占据着,而且也由于位置距离普通科十分遥远,所以一般学生从来不会靠近。
然后,是第二音乐室。
位于第一音乐室隔壁,在音乐科教室依然在主教学楼的时候,它曾经是音乐科的专用教室,但是现在,不管是上课还是社团活动都没有使用这间教室,所以它实质上已经成为了一间没人用的教室。
本来,为了方便校内复数的音乐社团,本应在放学后开放使用的,但是之所以学生和老师都没有对这间教室的封闭提出不满,是有其理由的。
这个理由,并不是都市传说、七大不可思议或是学校的鬼故事之类的,而是由于处于各个立场上的人们的认识不同积累而成的。
普通科的学生,依然认为这间教室仍然和以前一样,是音乐科专用的。
音乐科的学生,已经不认同这间教室的存在价值了。
至于教师们…都在有意识地回避着和现在这间教室的使用者有关的话题。
今天,那间无人使用的第二音乐室里依然响起了钢琴的音色。
从开学典礼以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到头来,升入三年级,转入普通科的今年,和纱依然还是老样子,不论是上课时还是放学后都依然是这间教室的居民…依然是『第二音乐室的主人』。
在钢琴音色的间隙之中,『被禁止的游戏』的吉他独奏随风流淌了进来。
和纱第一次被带来这里,是在两年前的春天。
那是她将带她来的班主任老师赶走,占据音乐教室,将自己『以家人的知名度和捐款为后盾的旁若无人的问题儿童』的评价板上钉钉的值得纪念的日子。
从那以后,这间教室就成了即使和它有所关联的人也不愿接近的地方,那台她母亲捐赠的视另外三百万捐款为粪土的古典钢琴,到头来却成了她女儿专用的玩具。
和纱没有归还音乐室的钥匙,自己保管着,在自己有兴趣弹琴的时候,或者是没兴趣干其他事的时候,就会擅自进入这间教室,开始不顾时间地埋头弹奏钢琴,有时也会将音乐室里其他的乐器顺手抓来弹奏一番。
吉他的音色转变成了『Cray Train』。
自从两年前的大赛以后,身为钢琴家的和纱就再没有出现在舞台上了。
毕竟,自从那天以后,和纱就不会再开心地弹钢琴了。
所以,这既不是练习也不是玩耍,只是惰性而已。
她既不会追求技术,也不会在意失误,也不会感叹自己的水平有所退步,只是什么都不想地,为了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思考而弹着钢琴。
她只是为了让讨厌的事情,痛苦的事情,悲伤的事情全部从自己头脑中消失,而专心致志地弹着钢琴。
虽然开心的事情也随之一并消失了,但是没有必要去在意这些。
因为,开心快乐的事情,和纱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遇到过了…
吉他的音色变成了『White Album』…
「啊~,真是的一」
但是那天的和纱,像是放弃了以往什么都不想的习惯一般,焦急地敲击着键盘。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钢琴技巧感到绝望了…
「弹得真烂啊!」
那只是因为那随风飘来的吉他旋律,实在是太过不成熟,让她无法接受。
那个旋律,在这几天,会随着夕阳一起出现。
当吹奏乐部和合唱部的全体练习结束,第一音乐室空出来后,似乎还有谁留在那里进行个人练习,于是那错误百出的吉他独奏,就会与和纱那洪流一般的钢琴旋律重合在一起。
说实话,这对和纱来说是再烦心不过了。
这大概是某个趁着入学的时期一时兴起想要组建乐队而开始学吉他的新学生,但是他技术和素质的匮乏,对于天生就拥有最大限度的技术和素质的和纱来说,实在是无法容忍。
而且他的吉他也对和纱的演奏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她甚至有好几次感觉自己的手指弹出的音符都有些错位,于是她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弹下去了。
「回去吧…」
对面的吉他,依然在演奏着错误百出的『White Album』。
和纱怀着绝对不让这噪音再进入自己耳中的决心,捂着耳朵快步走出了教学楼。
在回家的路上,为了治愈她那由于无聊的事情而疲惫不堪的大脑,她下定决心,要补充大量的糖分…
冬马和纱,非常喜欢滑软的布丁。
更准确的说,不只是布丁,只要是甜的东西她都很喜欢。
这不知是由于她那铁杆甜食党母亲的遗传,还是她母亲以甜食养育她的结果,从小时候起一直到现在,和纱那很小孩子气的味觉一直亘古不变地在与她牙齿的健康展开着壮烈的战斗。
…不,改变还是稍微有一点。
只不过这个变化,就是她变得比以前更加喜欢甜食了。
从小时候起就不能吃的辣味现在当然也不吃,苦味、酸味也被她从嗜好中排除,现在连冷或热的食物也开始挑剔了,使得她那本来就狭窄的食物选择范围变得更加狭窄了。
比起冰淇淋她更喜欢布丁和饼干,比起柠檬茶她更喜欢奶茶,至于碳酸饮料和果汁她根本就不喝…
虽然只有咖啡被她容忍到了现在,但是那大概也只是为了做样子给周围看,如果不用大量的砂糖和牛奶将味道瞒混过去的话,那刺痛喉咙的苦味和热度就会让她无法忍受。
现在,和纱本人并没有在意她这个喜好的变化。
但是,如果是心理咨询师或者精神医生对她进行诊察的话,也许就会注意到,是她内心的黑暗对她的味觉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和纱本人还不知道,她的大脑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发出悲鸣了。
在喊着,至少不让味觉受到刺激。
在喊着,至少不让舌尖感到痛苦。
「再来一份同样的」
「………好、好的」
现在,和纱依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在铲平了第二份布丁之后,很自然地点了第三份。
虽然只要是布丁,不论种类、材料、价值如何,和纱都很喜欢,但是这家店…goodies南末次店里推荐的滑软布丁,是和纱最中意的。
毕竟这家店的布丁和其他店里的比起来实在是太甜了甜到别人一看就不会吃了甚至还以会让人觉得『这算是哪门子的推荐啊』的浓烈的甜味引以为豪,让和纱手里的勺子完全停不下来,顺带也让她脸上满足的微笑丝毫没有要消失的迹象。
于是,就在和纱满脸浮现着在学校里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到的,充满幸福的表情,准备吃下最后一勺的时候…
「所以说,你不用想太多了啊。只是和大家一起去玩而已啊」
从自己的正后方,传来最近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声音。
「到了现在,这是吹了什么风啊?三年级之前,你不是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话吗,饭塚君」
「那是…因为小唯你不是在和高田交往吗?」
「…你真了解啊」
「因为我一直都想追你啊。听说你有男朋友的时候真是很受打击啊」
顺带,还听到了最近似乎在哪里听过的轻浮台词。
「原来如此,于是最近,你就获得新情报了,知道我们分手了吧」
「…你很敏锐啊」
和纱尽量不让对方察觉地回过头,发现那里坐着一对穿着峰城大附属制服的男女。
和纱的猜测,有一半是对的,那个男生她是见过的。
「什么啊,你以为我现在就会陪你去吗?你以为谁都只要被你宠一下就乖乖跟你走吗?」
「你会乖乖跟我走吗?那真是大欢迎啊」
「如果我说,我不是那么随便的女生呢?」
「那就很有追的价值啊,还是大欢迎」
「你还真是很懂得怎么对待女生啊。我从小泽那里听说了很多你的事情哦?」
「你要不要试试那家伙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纤细的身体,茶色的头发,更重要的是他那如同猫撒娇一般的声音和他的语气,让和纱昨天的记忆极不情愿地复苏了。
他就是昨晚,和纱回家的时候,在校门口纠缠和纱的男学生。
『你是E班的冬马和纱吧?』
『我是G班的饭塚武也。你不知道我吗?』
『那春希…北原春希你该知道吧?就是坐你旁边那个』
『我是他朋友,你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
『就是这样,我想跟你更亲近一些,所以才来和你说话的』
『真是吓到我了啊。一开始竟然还不知道我们年级里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可以算是我一生中的最大失误吧?』
『你现在要去哪儿?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和我一起喝杯茶?』
『啊~,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说话而已』
『…你似乎是很认生的人啊』
『好像到去年为止你都是在音乐科啊?从音乐科转到普通科的人真是罕见啊』
『说起来,你好象是那个冬马曜子的…』
他就像那样无止境地对着和纱说着各种话题,但是他那轻浮的嘴也由于某件事不得不合上了。
由于和纱的回旋踢。
「嗯~,说的也是啊,如果不是最开始就单独两人约会的话,那也是可以考虑的」
「哦,即使这样也是大欢迎哦。像这样欲迎还拒的我也很喜欢啊」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黄金周期间怎么样?」
即使如此,他今天的战果,看起来似乎比起昨天更值得期待。
坐在他对面的——和纱猜错了的那一半,她本以为自己不认识,但是其实就是坐在自己前两排——的女学生,虽然似乎是在和他争论,但是她的声音却显得她乐在其中。
简单来说,不管怎么看都很有戏。
「那就定在三号吧。早上10点在南末次车站检票口前怎样?」
「那我就去请另外一个人了哦。如果确定了我就会打你电话」
「OK,先记下双方的手机号码吧」
听着那个轻浮的男人与女人的对话,不论是心情还是感受都差到了极点的和纱只好转移地点,在她刚准备以不被他们发现的方式慢慢移动的时候…
「哎~北原君?那还是有点…」
接着,这个最近经常听到的名字让她停下了脚步。
「哎,为什么啊」
「因为北原君…就是那个班长君吧?」
跟昨天一样,今天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那是班上第一个和她说话的男学生。
那是实在太不看现场氛围,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的班长。
那是唯一一个至今仍然会和本应被班上孤立了的自己说话的同级生。
那是眼前这个轻浮男生的朋友。
那是把自己的情报泄露给这个男生的大嘴巴。
那是将自己原来是音乐科的学生并且是冬马曜子的女儿这件事调查出来了的,以窥视他人为兴趣的人。
那是在知道这些之后才特意来接近自己的令人讨厌却又精于算计的最烂的人渣。
因为这些,所以和纱的愤怒,已经不再是针对着眼前的男生,而是转移到了『北原春希』这个让她完全记住了的名字上。
于是她和他第一见面时的印象就直接变成了『全都是这家伙的错』…
「那当然是因为,邀请他一起出去玩的女孩子会很可怜啊」
「为什么?他有什么不好吗?」
「…你也知道吧?」
——我当然很清楚。
「他的样貌也没那么对不起观众吧?没关系,服装我会帮他选好的」
「不,他的样貌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啊,他不是很烦吗?」
「………」
——很烦。非常的烦。
「不久之前,他可是突然跑到我家来了啊?还说是从学生住址记录本上调查的」
——那家伙确实很有可能这么做。
「那天你是请假了吗?那是说你忘了什么东西?」
「我是请假了。因为前一天有演唱会所以我跑到现场去了」
「那他单单只是去探望你而已吧」
「即使如此,但是你不会觉得他神经太大条了吗?」
——对,那个男人极度缺乏对别人客气的心理。
「那他有没有进你们家吗?有没有说要你上茶?」
「他只是说了几句话之后就马上回去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那种对他人过度干涉的态度,只会让他人产生厌恶之情而已…
「………抱歉,我想起我还有事情要办,先回去了」
「哎?」
「…哎?」
她本来只是在内心嘀咕着的话语,一下子从口中说了出来。
他那直到刚才为止还像羽毛一般轻浮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我该出的钱。今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再见」
「等、等等啊饭塚君」
她似乎也跟和纱一样感受到了那份沉重,开始显得有些犹豫地挽留起了他。
「出去玩的事情,还没有得出结论吧?最后是哪些人一起去啊?」
「啊~,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也有要紧事。下次再见」
但是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再听她说话的意思了。
「…你在生什么气啊?」
「我说啊」
「哎…」
「你才和他同班半个月而已吧?对他只有这种程度的认识,就不要用那种很了解他的语气评价他」
「你…在说什么?」
就是啊,你在说什么啊。
会去探望只认识半个月的同班同学的人才比较奇怪吧。
「至少和他来往半年以后,才有资格去评价他。就这样,再见」
「等等,你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啊饭塚君?喂,等等啊」
「唔…」
『饭塚君』从和纱身边快步与她擦肩而过。
但是,即使和纱不藏不躲,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和纱,只是带着一脸完全对对方失去了兴趣的干涸的表情离开了。
所以,和纱的视线反而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那是因为,和纱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鄙视他的表情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自己。
「…那算什么态度啊,他是笨蛋吗!」
被扔下的她的嘴里发出的骂声,也许和一天前和纱嘴里发出的声音是一样的。
因为她只是替和纱说出了和纱自己的想法。她嘴里说出的话,实在是太像和纱说的话了。
所以和纱能够理解她。不,是体会到了与她一样的感受。
那是既像面如火烧般的屈辱,又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一般的,无地自容的感觉。
而且偏偏,这种感受还是由于那个名为『北原春希』的班长所引起的。
「冬马」
「………」
和纱做了一个梦。
那是她变成了一只蚂蚁溺水与蜂蜜之中,这种既可以称为天堂又可以称为地狱的梦。
「冬马…喂…快点起来啊」
「…唔?」
从性命和糖分这样究极的抉择之中解放出来了的和纱,一边用手指擦着流出的泪水和口水,一边看着将自己拉回现实的人。
「早上好。今天少有地在上课前就来了呢」
「………哈啊」
「你不要叹气叹得这么大声啊」
她并不是在叹气,只是在差点说出『北原春希』的时候慌忙将那口气咽了回去。
能记住别人的全名,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几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咝」
「早上好! 早上好冬马!预备铃就要响了所以你差不多该起来了」
「唔…唔呜呜…」
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困倦的态度,伸着懒腰表示没有兴趣的态度,有一半都是装出来的。
虽然她确实不想再被他继续干涉或者追问下去。
…但是,她更多的是不想被人知道,她其实对这名少年稍微有了一点兴趣。
「好了,虽然你刚醒但很不好意思,志向调查表,今天中午必须要交了」
「………哈」
「这个是老师拜托我回收的。还有,我想你大概已经把表扔了,所以拿了一份新的。像名字这种我知道的东西已经帮你填好了」
过于明显的干涉。令人厌烦的亲切。显而易见的多管闲事。
如果用以往的经验来对照的话,这和那些对于和纱,不,对于冬马家的地位、名声、资产虎视眈眈的大人们的居心最为相似。
「你写的时候我不会看的,写完了我会放进信封,绝对不会愉看的。所以,拜托你在午休前写好」
但是,他的言行举止之间完全看不出一丝利己的迹象,这让和纱难以言喻地感到浑身不自在。
「不要揉成一团啊。好好写啊」
「没兴趣」
所以和纱不由自主地采取了反抗的态度。
和一个月前不同,这并不是完全拒绝对方的干涉,而是比那稍微轻微一些的反抗态度。
「升学也好就职也好未定也好什么都行,总之先写上自己现在的想法,即使没有想法,那也写上没有想法就行了」
「如果你有时间管我的话,还不如把其他人的都收了…」
「昨天就已经全收上来了。之后就只差冬马了」
「…昨天,不是有三个人请假了吗?」
「我有事先电话通知然后去他们家里回收了。他们即使发烧了也好好地填了表」
「…笨蛋啊?」
他的所作所为依然让自己烦到几乎目眩。
但是这个学园第一循规蹈矩的人,却被学园第一轻浮的男生不可思议地爱戴着。
这是一对性格完全相反,两人之间完全看不到任何接点的朋友。其间的矛盾,和纱至今无法理解。
「别说这种过分的话啊。我们班的学生都很认真的」
「你以为我在说谁…」
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她在犹豫是否应该继续讨厌他。
她头脑中始终萦绕着自己是不是有了重大的理解错误这样的不安。
「而且,我们这里是附属学园,只要随便写上『升学到<R峰城大|上面>』就了事了啊。这样一来比起什么都不写,大家会更加不管你啊」
「我绝对不会去那里的」
她一边用针锋相对的语气和他说话,一边装作很不经意地仰视着他,但是其实,她的眼神从未从他身上离开,那句话也不过是她的自言自语。
「你不想说谎吗?…你还真是意外地诚实啊。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别随便地下结论然后抬高别人。真烦人」
——即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也只会觉得他很普通。完全是平均水平。
既没有丑到会让人不想看见,也没有美到会把人迷住。
…不过,拥有上述容貌的男生肯定占总数的1%都不到。
「如果你不想被别人刮目相看的话,跟周围同化然后被普通人埋没会更有效果哦」
「你在说什么?」
——但是,他也许比平均水平要稍稍高出一些。
也许评级的话可以算得上优减,或者良加的程度吧。
「这样的话,大家就不会因为你某个表现跟平时有落差而提高对你的评价了,反而会对你的行为作出正常的评价吧?」
「我并不想得到别人的评价」
——作为证据,虽然和纱没有被他的面容迷住,但是即使一直近距离看着也不会觉得难受。
就算这样一直看下去的话,大概也…
「我不建议你在上课的时候写。可以的话希望你在预铃响之前写完…」
「我说你啊…」
——不,说到底,自己会这样去评价一位男生,这件事本身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自己从没有对同年龄的…不,不论哪个年龄层的男人,从来没有一个令自己感兴趣的。
即使对方是或许是自己父亲的人也一样。
像这样,还不说对别人,就连对自身都没什么兴趣的自己竟然会想要去评价他人…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到底该看什么才好?
到底该以这家伙的什么为基准,去判断好坏呢?
而那个判断的结果,又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不过,弄不好这可能会成为影响一生的选择,所以稍微烦恼一下也好。之后就拜托你了」
「…」
回过神来之后,和纱慌忙地将视线转移到纸上开始专心写了起来。
「哦…佩服佩服」
那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和思考实在太过于恶心,让自己从背脊上感到不寒而栗。
自己竟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脑子想着他的事情,这简直就像是怀春的少女一般。
「………北原」
「有不知道该怎么写的地方吗?」
「这次我就按你说的做,所以,你也要听我一个要求」
「啊,当然了。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找我商…」
「今后,即使你被我无视也不要觉得奇怪。因为你实在是让我觉得很烦很讨厌」
「是………是吗」
——太愚蠢了,自己竟然会对他人抱有兴趣。
真是太愚蠢了。
「好了写完了。拿去吧」
「呜哇,别扔啊。要好好把纸翻到背面…」
——不管这家伙被谁爱戴,都没有关系。
不管他有多大的人格魅力,都没有意义。
因为对于自己所在的世界来说,这些事情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即使被你看到了我也不在乎。我只是照你说的那样,写了『升学到峰城大』而已」
「…你会升学吗?」
「谁知道?」
「…是吗?」
——如果不这样让自己下定决心的话,就会尝到苦果。
毕竟,这家伙亲近的态度实在很异常。
如果稍微顺了他的意,那就不知道会被他纠缠多久了。
「事情办完了吧?那么,我继续睡了」
「啊,抱歉。最后还有一句」
「…什么?」
「我知道了…今后,即使冬马无视我,我也不会在意的」
「啊…嗯」
自己本来应该已经下定决心了。
但是在听到他那句表示放弃的话语时,和纱的表情里却微妙地混杂着一丝不高兴…
「所以,冬马你也是,即使我黏着你说话也别在意」
「…哈啊啊?」
自己本来应该已经下定决心了。
但是在听到他那句毫无放弃的话的瞬间,和纱的表情明显变得非常不高兴了。
「早上好,冬马。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啊我说」
「给我等等北原。这和约好的不…」
「因为我听了你的要求,所以你也听我一个不也挺好?」
「这哪里只是一个要求了!你这家伙脸皮厚到什么程度啊!」
「冬马…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这话吗?」
和纱诅咒了。
诅咒着,对这个又烦人又喜欢套近乎的家伙竟然会稍微露出一些好脸色的,自己的愚蠢。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和纱也逐渐开始明白了。
依靠北原春希的人与回避他的人,这两派阵营分明的人有着十分明确的倾向。
对于今年刚刚转入普通科的和纱来说,虽然最开始花了很大功夫才抓到头绪,但是在那之后,只要去查查每年发下的学生手册就能很轻易地得出结论。
那既不是性别的差别也不是成绩的差别也不是性格的差别,而是去年和前年的班级编成。
也就是说,在一年级或者二年级与北原春希同班过的人,或者是没有这种经验的人,对待他的态度的差别。
后者计算着和北原春希的距离,对他的干涉感到反感,对他的说教表现出十分消极的态度,但是最后也只能被他的不折不挠弄到无语。
至于前者,则在一开始就放弃了对北原春希的抵抗,而是全面地信任他。
将这种差别如实地表现出来了的事件,就是那个被北原称为『早坂』的坐在和纱前面的男学生,与北原之间的冲突。
由于被同学们推荐极其不情愿地当上了运动会实行委员的早坂,经常缺席各种必须参加的会议,也不做准备,造成了到了运动会前一周,连出场选手都没有决定这样悲惨的状况。
当班上遇到这样的危机时,北原不慌不忙地挽救了全班。
不,也许不能说是挽救,因为他大概在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
北原代替早坂出席了所有的会议,并且完成了所有必要的手续,还获得了所有主要参赛人员的口头同意,接下来就只需要班上投票决定了。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主张。
然后,一直都是在默默无闻地工作着的北原,到了最后终于不再沉默,在早上的班会之后对着早坂哗啦哗啦地说教了。
但是,虽然所有的错都在早坂,但是无地自容的他反而恼羞成怒,不仅不听北原的说教还反咬一口,一个人摆出了一幅一触即发的姿态。
但是北原并没有被他那反抗的姿态吓到,只是专心地指出他的问题,并且提出了一起为运动会努力这样的提案。
但是对于早坂来说,他的态度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他的反抗越来越激烈…
即使在这样一触即发的状况下也依然保持乐观心态的,就是那些以前与北原同班过的“过去的受害者”们。
他们从最开始就知道应该如何与北原这个人打交道。
而且对于北原的事情也非常地『了解』。
所以对于那时候的冲突,他们一点都不慌张,对于早坂也很宽容…与其说是宽容,不如说是十分敷衍。
大多都是在说着『反正你生气也是没用的』,或是『如果那家伙说的话你全都认真听的话那你很快就会秃顶的』,或是『反正他是自己想抽下下签你就随他去吧』之类的不算是圆场的话来圆场。
一周之后,运动会就在有着这种问题的情况下展开了…
在那天,和纱又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翘掉了运动会所有的竞技项目,在第二音乐室里打发时间的她,夕阳中的校园景色透过窗户传入了她眼中…
那是在运动会结束后,将各种饮料带进校园,喧嚣着的三年级学生们。
在这群人中显得格外喧闹的,就是自己所在的E班。
而处于E班中心,闹得最欢的人就是早坂,他正与表情平静的北原举杯(大概是茶水)同庆。
虽然北原的态度还是和以往一样,看起来似乎还在针对早坂进行着什么说教,但是早坂似乎已经在数天之内就已经懂得了该如何应对,华丽地无视了那些说教,只是笑个不停。
『至少和他来往半年以后,才有资格去评价他』
不经意之间,和纱想起了她本不愿想起的,那个轻浮的男生的话语。
运动会之后的一周,班上的氛围明显有了变化。
北原和一部分学生之间紧绷着的氛围已经消失,他们都变得会很随意地依靠北原,将各种杂碎琐事都交给北原,然后笑着无视北原的说教。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北原也许会退化成一个单纯只是跑腿的人。但是,别人对他的态度实在显得太过积极,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嘲讽。再也没有人会取笑或是拒绝他的好意了。
而且,身为当事者之一的早坂,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用『春希』来称呼北原了,作为回应,北原也开始称呼他为『亲志』了。
大家都已经承认北原春希是『班上必不可少的人』了。
不,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承认了这一点,都只是在用和以往一样的态度对待着这位罗嗦的班长。
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的人,只有和纱。
那是因为,她是班上最不必要的人。
那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置身事外,俯瞰着运动会事件的局外人。
而且………因为,她是对北原春希最为关注的女孩子。
因为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和纱的视线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利用着自己被班上的人当空气这一点,不管在上课还是下课的时候,都光明正大地趴在桌子上装睡,从手臂的缝隙中愉看着他的侧脸,听着他周围的人们的窃窃私语。
…如果知道了因为钢琴而培养出来的广阔视野和敏锐听觉被她活用在了这种地方,那么花大把金钱培养出了她这些技能的她的母亲,到底会怎么想呢。
这些暂且不提,和纱以削减自己贵重的睡眠时间为代价而写出的北原报告书上是这么写的…
第一次与北原春希见面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无比的恶劣。
那是因为,无论是谁都会本能地忌讳他那丑恶的人格。
如果对他一开始就抱有良好印象的人,那肯定不是猎奇人士就是笨蛋。
至今为止自然没有出现过这种奇怪的人,以后肯定也不会出现。
即使如此,他会在仅仅几天之内就颠覆那个第一印象,并且获得周围人们的支持。
做到这一点的方法,就是利用如同恶魔一般卑鄙的策略,进行周到的怀柔工作。
他会在自己所在的集团之中故意制造纠纷。
然后再自己解决这个纠纷,将至今为止他人的评价反转过来。
接着利用大家对他的印象以及实际表现形成的落差,获得大家的好评。
而且,由于大家身处事件之中,精神处于高扬状态,所以都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
接着他就会踏踏实实地增加自己的支持者人数,进而支配整个集团。
这份令人生畏的研究成果,和纱既不准备公开发表,也没有打算用来拯救被北原洗脑了的人们。
毕竟,和纱之所以会研究他,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虽然研究结果确实很可怕,但是只要火星不会溅到自己身上,对于和纱来说就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自己从今以后老老实实地在学校里睡觉,并且尽可能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的话,那就既不会受到北原的影响,也不会被他的信徒们声讨了。
那个时候的和纱,还是这么乐观的…
「早上好,冬马。还有,生日快乐」
「!?」
「是今天吧?五月二十八日」
「……」
「生日快乐。不过,由于我是四月出生,比你年长,所以也不会怎么孝敬你就是了」
「………」
所以,当她被北原这样打招呼的那天,她只能拼命地将冲到了嗓子眼的『你、你从哪里查到的啊你这个混蛋跟踪狂!』咽了下去,以比平时更快的脚步离开了现场。
在两天之后,当她看见给其他人庆祝生日的北原时,她终于回想起了北原对谁都会用一样的态度这个事实,接着打从心底里庆幸自己没有说出那种自作多情的话。
由于太过庆幸,导致她全力踢飞了教室里的垃圾箱。
就像这样,不管北原怎么积极地搭话,和纱也只是一直采取无视的态度。明明是这样的,但是事态却没能朝和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那些被他洗脑了的人们,不知何时起也变得会用温暖的视线看着自己了。 事实上,『冬马同学的事情就交给北原君好了』这句令人十分不愉快的话语,也开始围绕在自己和北原周围了。
尤其是,当她听到那位称北原为『班长君』的本应很蔑视他的女同学的口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即使是孤高的和纱,也因为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感而夜不能寐。
因为这些,会主动来跟自己说话的同班同学的数量明显减少了…
因为这些,唯一会主动和自己说话的同班同学的烦人程度有了飞跃性地提升。
就这样,北原假装是受信者们所迫,每天充满义务感地与和纱说话、干涉她、担心她、忠告她,并且在各种场合下从老师和校方手中袒护她。
和纱几乎已经被他逼到忍无可忍了,甚至好几次都想直接喊出『你是对我有意思吗』这种不论是对他的尊严还是对自己的体面都会造成致命损伤的话语了。
——已经到极限了。
必须要和那个笨蛋谈一次了。
让他以后再也不会干涉自己。让他以后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话。
让他以后再也不会迷惑自己。
如果他还是不听的话,那就只能动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因为,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甚至想要将心中的一切,都向他倾诉了…
「冬马,我说啊,你到底想给北原增添多少负担才甘心啊!」
「………哎?」
但是,怀着这种想法的和纱,却在完全出乎意料的地方受到了北原派人士的干涉。
「那个,诹访老师…我很感谢您的关心,但是我才是这个班的班主任」
在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稀薄的安心感在同学们心中扩散开来的初夏的某日。
被叫到办公室了的和纱,听到那意料之外的人口中说出的意料之外的名字之后,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就是因为她一直都受到特别待遇,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啊。而且冬马她已经不是音乐科的特等生,而只是普通科的垫底生了!」
「哦,哦…」
「………」
当然,被叫去的理由,和纱自己清楚。
因为她期末考试的所有科目都完美地不及格,而且她还听说了,不仅是全班,即使是全年级,取得如此成就的也仅有她一人。
「你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很受他照顾啊」
「…我不知道。我没有拜托他」
而且,造成这种结果的理由,她也很清楚。
预习和复习自然不用说,在上课的时候她也不听,在教室里的时候要不就是睡觉,要不就是在装作睡觉的时候观察自己的邻人。这样的和纱想要在考试中考上三十分以上自然是不可能的。
「在这之前的升学调查表好像也只有你一个人晚交了啊。而且你还让他故意说谎说自己记错了提交日期吧?」
「我都说了,我没有做这种事…是班长他自己这么说的」
「你就这样推卸责任吗?趁着北原包庇你,就将所有的错推给他自己置身事外吗?」
「…」
但是,老师以让自己分心、学习欲望减退的北原为理由来责备自己这件事,让和纱十分不服。
「而且,你在调查表上写的想升学到峰城大,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你觉得你有可能获得保送资格吗?」
「那是因为…班长他说写什么都行」
「你看吧,你又在推卸责任了」
「………」
而且,那个老师还是指导部长诹访,这个从去年开始就是和纱天敌的人…
「如果你觉得还能以在音乐科的时候的态度过下去的话,我们可是受不了你的。你想顶着一年级时候的光环到什么时候啊?」
当音乐科全体都开始不管和纱的时候,眼前这个诹访却和她起了数次冲突。
他似乎和以往那些看和纱脸色说话的老师划清了界限,想说的话即使是逆耳之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在对方本人面前说出来,态度也很堂堂正正,甚至说的话也几乎都是正确的。
虽然是这样,但是至于和纱会不会支持他,会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自我反省,那当然又是另外一回事…
将他的逆耳忠言视为挖苦,将他堂堂正正的态度视为傲慢,将他正确的言论视为鸡蛋里挑骨头,那么眼前这个人自然就成为了一个最差劲的中年教师,也让和纱对他的怨恨根深蒂固了。
「而且说到底,我们本来就是对你的钢琴有所期待才让你入学的,本来就不应该让你转科的」
「我退学也无所谓哦?如果你们不需要我家的捐款了那就请随意…」
「唔!你这是身为学生的态度吗!」
——你这是身为圣职者的态度吗!
「诹、诹访老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冬马她也有所反省了」
「她这是在反省吗!」
——谁会反省啊?
其实直接将这些话说出来也无所谓,但是这样做的话,仿佛就像是中了诹访的激将法一样,会让和纱更加不快。
「用不着你说…」
和纱使劲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以后,以气愤填膺无处发泄的气势在走廊上走着。
拥有高挑、凹凸有致的模特身材的和纱,在她阔步向前走的时候,那些平时对她并不了解的低年级学生会觉得她如画一般的美丽,但是现在她那紧绷的表情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优雅。
『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学生独占一间音乐室这种事情』
——我又没有拜托你们。是你们自己塞给我的。
『如果你的母亲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她会怎么想啊…』
——和我母亲没有关系吧。
『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会羞愧得无颜面对老师和家长们了』
——我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要不就拼命学习努力跟上大家,要不就…』
——对,用不着你说。
这种地方,我早就想出去…
「啊,你在这里啊!冬马!」
「唔…」
就像这样,明明自己已经完全酝酿出了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氛围,但是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不看人脸色,不看现场氛围,脑袋不想事地靠近自己。
因为今天是结业典礼,所以一般情况下这种没有社团活动的人应该早就消失了…
「老师跟你说了些什么?好像说了很久啊…」
「………」
什么叫『跟你说了些什么啊』,我已经受够了。
在那之后,班主任老师也只是以『不要再给北原添麻烦了』这种附和诹访的态度,继续苛责着和纱。
「话说回来,冬马你有看过我给你的笔记吗?八成以上的题目我应该都猜到了啊」
「………」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和眼前这位班长站在一边。
那是因为,就像和纱以前是『音乐科的荣耀』一样,他是现在的『普通科的骄傲』。
「你会去参加补考吧?」
「……………」
而且,和纱她即使来到了普通科,到头来也无法变得普通。
只是从特别的优等生,变成了特别的劣等生。
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还是班长…
能够普通地无视和纱的人,一个也没有。
「没关系的,第一学期的成绩是可以补回来的。而且还有暑假可以利用,只要现在亡羊补牢的话肯定没问题。要不我…」
「哼!」
「哎…」
所以和纱,也和往常一样。
不论对谁,都露出了獠牙。
「………」
在对他射出了连自己都觉得太过冷淡的视线之后,马上就隐去了一切表情,旁若无人地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啊,啊…冬、马?」
这一次,北原只能呆呆地目送和纱了。
那个多管闲事的,不会看氛围的男生,就像和自己初次见面时那样,呆立不动了。
所以和纱相信,这一次终于把事情终结了。
他肯定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了。
如果自己那如同施恩一般的好意,被对方如此明显地恩将仇报的话,不论谁都…
「…这个混蛋」
和纱的这句自言自语,到底是对他所说,还是对自己所说,连她本人也不知道。
在那天的第二音乐室里,进行了十分激昂的音乐会。
那节奏快到不可思议的旋律透过敞开的窗户响彻了校园的每个角落,让那些正在训练的运动社团的学生们数次停下脚步,呆呆地仰望着三楼的窗户。
即使结业典礼已经结束,暑假即将开始,和纱也依然是『第二音乐室的主人』。
虽然完全比不上钢琴的大音量,『Smoke on the Water』的吉他独奏也微微飘荡在风中。
就像诹访所说的一样,这间第二音乐室就是和纱暴行的象征。
只要和纱在这里弹钢琴,就会有人有反感,就会有人被她打扰,就会有人受到损害。
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不会离开这里。
因为在这所学校里,自己的容身之处,只有这里而已。
「………唔」
自己心情的速度已经赶不上手指了。
敲击键盘的强度已经无法调整,痛觉已经快让手指麻痹了。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和纱的水准下降了。今天的和纱,明显太过投入了。
吉他的音色无视季节感变成了『残雪』。
从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
在那个节日中,和纱的『想要一个人独处』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那是因为,她终于排除了那个唯一会主动向自己搭话的烦人的班长。
从今天开始,两人会有一个多月不能见面,在这期间,他也无法填补两人之间留下的沟壑,两人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大概,一直到毕业为止,自己都不用再被他纠缠干涉了。
所以和纱将至今为止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思绪已经飘到了从明天开始的未来。
飘到了那能够自己一个人充分享受的暑假。
——或许出去旅行也不错。
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连城市都称不上的小地方。
日复一日地蜷缩在家里,被孤独的黑暗所包围着。
过着这种如往常一样的,毫无改变的日常…
不知何时,钢琴的声音停了下来。
在想象着那无比快乐的暑假的时候,手指就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那自己努力获得的孤独,却让自己感到很心痛。
吉他的音色变成了和往常一样的『White Album』…
「………弹得真烂」
在她说出这句自言自语的时候,虽然她的嘴角确实微微上扬了,但是她的眼角却歪曲成了一种实在难以说是微笑的状态。
那是她从第一学期起就听到过很多次的,始终没什么进步的烂透了的吉他。
这个音色经常在和纱的演奏之中插进来,不断地重复着各种错误,即使和纱停止弹奏它也不会停止,但是又经常会在和纱演奏的途中自行放弃。就是这种没有任何协调性的自我中心的练习。
对于和纱来说,这个明显很碍事的声音有时又会附和自己的演奏。对于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和纱每次都只能是显得无可奈何。
但是…
「就差一点了…」
今天的『White Album』,正在以勉强可以算是零失误的状态进行着。
已经动不了的手指上,又重新注入了一点力量。
她觉得,如果只是再弹一曲的话,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能陪在和纱身边的,只有隔壁那笨拙的吉他而已。
冬马和纱,很讨厌天空。
那种刚过梅雨时节,积雨云逐渐上升的深色的天空,她很讨厌。
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甚至周围世界中的一切,她都很讨厌。
从今天起,有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的,态度十分亲热的男学生,她也很讨厌。
但是冬马和纱…唯独不那么讨厌现在陪伴着自己的,这份小小的噪音。
第二章 夏
在八月将到中旬,高中棒球联赛也已经决出八强的时候…
和纱每天都在过着十分无聊的暑假生活。
在暑假前思考过的一个人旅行的计划,到头来还是以『太麻烦了』为理由,仅仅过了数秒就让整个方案流产。现在,她既没有想做的事情也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只是一个人躺在冬马家那宽敞过头了的客厅里打着滚,将制冷效率不那么高的空调开到最大,每天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闲散生活。
如果那个估计十分节俭的班长看到这种生活态度以及这个月的电费,他会说些什么呢。和纱已经无聊到开始思考这种无聊问题的程度了。
直到两年前为止,不论是在暑假中还是学期中每天不间断进行十小时的钢琴练习,到了现在,已经减少到了每周两次,每次三、四小时的规模,实在是不足以打发每天二十四小时的自由时间。
即使如此,在七月的时候,和纱还是找到了事情做。
早就看透了今年的暑假“也”无事可做的和纱,突发奇想觉得考个驾照也不错,于是从暑假第一天考试就往驾校跑了。
虽然根据最初的预定,即使一切顺利也要花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毕业,她现在应该是在忙于上路实习…但是,冬马和纱这个人,似乎和名为『学校』的东西天性不合。
对于生来手巧的和纱来说,那些大多数人都能学会的驾车技巧自然是不在话下,每次的实习她都是一次性通过,并且立即下车度过余下的时间。
对于这种横行无忌的学生,由于她的教员是一名女性,而且很有包容力…或者说很软弱,所以和纱也没有被怎么追究。
于是,在刚进入第三阶段的某天,那名女教员由于感冒而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导致和纱的暑假乱了套。
前来代理的中年男性教员,即使看到和纱秒杀了所有的课题,也依然不断要求她反复练习,并且在练习时间结束之前都不允许她下车。
虽然这件事本身是符合规定的,理论上学生应该是没有任何余地可以反驳,但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让和纱越来越觉得反感。
自己的驾驶明明没有问题他还要来挑刺的那种态度。对于自己的顶撞每次都要争论的那种语气。还有,最令和纱不能容忍的,就是他那触摸自己肩膀、腰、手等等部位的那只手…
这一切的要素都让她联想到了某位年级主任,于是在第三次教习的时候,和纱在练习时间还剩下十分钟的时候就马上下了车。
至于助手席上是不是有一个教员在抱头生闷气…这个暂且不提,和纱理所当然地没有拿到毕业证,并且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教习所。
即使如此,现在和纱依然拿到了崭新的驾照。
…那是因为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一周,和纱在自主练习与自主学习考试上都一次性合格了。
实际动手能力先不提,在所有学科考试都能一次拿到九十分以上的班长在知道这件事后会说些什么呢。那个时候的和纱在抱有这种妄想的同时,心中的怨恨也稍稍发散了一些。
和纱自己很清楚。
自己只要想做的话,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
除了被母亲抛弃了的钢琴才能以外。
「差不多…该出门了啊」
看着墙上指着三点的时钟,和纱从那广阔的客厅的地板上爬起来,脱下了自己在房间里的便装。
她将齐腰长的黑发先卷起来,接着在衣服从她头上脱下的瞬间,又刷刷地流落到了她裸露的背上。
那没有戴胸罩的丰满的胸部弹了起来,与她那纤细的身材对比起来显得极不协调,但又显得十分统一。
接着,她就那样赤裸着走到房间的角落,从放在客厅地板上的衣服堆中拿出了内衣,很随意地穿上。
当然,那并不是和纱自己准备的,而是每周来两次的钟点工帮她清洗的。
在那之后,她又将同样是钟点工帮她挂在墙上的已经清洗过的制服拿到手中,很随意地穿到了身上。
「…似乎很热啊」
在穿戴完毕之后,和纱仰望着日光照射的窗外,对着那耀眼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虽然屋外确实很热,天气预报也说了今天会超过三十五度。
在这样的大热天中,和纱还是规规矩矩地穿上了制服,准备前往即使去了也不会计入出席日数的学校。
而且,这个行为对她来说,明显只是又麻烦、又没有意义、又累人的事情…
「真麻烦」
而且,虽然她都已经直接将抱怨说出口了,但是和纱现在的心情,似乎比她刚才睡懒觉的时候要更好一些。
那是因为,今天是星期三。
而且,比起平时,今天会稍微发生一点好事。
暑假中的校园,既不安静也不喧嚣。
在操场上,运动社团的同学们在努力训练过后已经开始喘气叫累,而在教学楼那边的声响,仿佛是在宣告着,现在气温已经稍微开始下降了,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自从出生以来就与运动社团无缘的和纱理所当然地直奔教学楼而去,走上了三楼。
在到达三楼之后,在排着特别教室的走廊上朝西走着,目的地是最深处的教室…第二音乐室。
那些重金购置的隔音设备由于窗户全开而完全失去了作用,所以隔壁第一音乐室里吉他和贝司和架子鼓的刺耳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但是和纱对着刺耳的大音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细心地观察着周围,在确认走廊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后,迅速将第二音乐室的门锁打开溜了进去。
在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之后,和纱又迅速将门锁上,并且在大白天就把窗帘全部拉上然后打开电灯。
『第二音乐室的主人』的真实身份,至今为止,一直是这样被隐藏起来的。
完全封闭起来的教室一如既往如同蒸笼一般,仅仅过了几秒钟就会让人感觉全身的毛孔一下子全都扩大了。
手拿着空调遥控的和纱,如往常一样,丝毫不考虑电费与环保的问题,将空调风量调到了最大,温度调到了最低。
接着,她总算坐在了本应是自己来这里的动机的钢琴前。
就像参加大赛时那样,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并且将身子伸直。
但是,她并没有马上开始演奏。
而是将手指放在键盘上,眼睛盯着虚空,耳朵倾听着隔壁教室里的演奏。
她并不是在集中精神,也不是在等身上的汗被吹干。
她在等着别的什么。
等着隔壁的乐队结束演奏的五点。
用力过度几乎掩盖了其他音色的架子鼓。
虽然很普通但是一直都很稳定的贝司。
有些自恋倾向的吉他。
似乎没什么经验的电子琴。
以及今天虽然不在,但是总是吵着要休息的主唱。
这大概是轻音乐部,或者是某些有志之士结成的乐队。
他们肯定是为了在秋天文化社团的盛典一一峰城大附属祭的舞台上登场,所以才会像这样利用暑假的时间来努力练习。
虽然是这样,但是和纱一直没有开始演奏的理由,既不是怕打扰他们,也不是在欣赏他们的演奏。
而且,听这种程度的演奏对和纱来说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和纱没有开始弹的原因…
自己家里明明也有高贵的钢琴,却偏偏要在这大热天特意搭电车来到学校的理由…
简单来说,就是她要享受比这更加没有意义的时间。
在时针指向了五点的几分钟之后,隔壁的演奏如预测一般地停止了。
「开始吧」
接着,就像是要颠覆那份终结的余韵一样,和纱静静地开始了演奏。
最开始的音色,就像是在调试一样,又小又慢。
演奏也十分的随意,让隔壁的乐队,以及校园里的运动社团部员们都以为这是早已开始的演奏,只是被乐队的音量所掩盖了而已。
和纱很清楚。
星期三和星期四的下午,是他们的练习时间。
那是轻音乐部,或是有志之士们集结而成的乐队。
那群技巧勉强过得去的成员们,会从三点练习到五点。在他们随便收拾完,并且离开的时候,大概是五点半。
在那之后…
「………弹得真烂」
在钢琴音色的缝隙之中,吉他独奏『通往天国的阶梯』随风流淌了进来。
对,和纱她很清楚。
不过,她其实也是最近才发现了这个规律。
在星期三和星期四的午后…
在他们的练习结束之后,那个『吉他君』就会开始练习。
演奏出这个音色的人,大概是那个乐队的成员吧。
但是在乐队的全体练习之中,并不存在这样的音色。
乐队中的吉他,虽然有些自我陶醉,但是演奏出来的音色至少能够入耳,与现在这个吉他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上。
也就是说这个『吉他君』,肯定是乐队中的第二吉他手、替补、跑腿的、打杂的人。
然后,他为了弥补和其他人实力上的差距,在其他人都回去之后,就会像这样留下来进行个人练习。
既勤恳、又认真、又谦虚、又努力…
所以,和纱将这位技巧极烂无比的吉他手称为『吉他君』,并且暗地里抱有好感…不,即使要强迫自己,她也不想有这种感觉。
那是因为和纱不知为何,对于这种『只要努力就好』的态度非常地不中意。
和纱坚信,无论什么事情,结果才是一切。
不管那是用不断积累地努力获得的结果,还是以才能轻而易举地取得的结果,都没有关系。
无论如何,这都比那些虽然很努力却一事无成的人们有价值得多。
吉他的音色变成了『放河灯』。
所以和纱并不觉得现在这个烂透了的吉他音色有任何价值。
她只是觉得现在这份绝妙的微妙感很舒服。
她只是觉得那种充分满足自己优越感的心情很愉快。
她只是,不那么讨厌…
「啊~啊…」
虽然她会随着吉他的失误而叹气,但是她自己的演奏既不会错音也不会紊乱,无论节奏还是音色都如往常一般十分完美。
她只是在听着吉他的音色。
她只是自己在演奏着钢琴。
虽然对方就在隔壁的教室里,但是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接点。
吉他的音色,就像是在说着『这个我总能弹好』一般,变成了『White Album』。
和纱并没有再继续深入了解隔壁『吉他君』的想法。
因为,即使和同级生们也没有任何接点的自己,是不可能与从未谋面的人好好对话的。
如果和他见面了的话,也许这个音色,下周就不会传到自己耳中了。
所以,还是像往常那样,将第二音乐室封闭起来,但是却会不顾制冷效率与隔音效率将窗户敞开,在这种环境下弹着钢琴,并且,听着隔壁那烂透了的吉他。
随着一声贯彻大地的巨响,星空中出现的新的明星在一瞬之后就消失了。
冬马家二楼的阳台,是可以充分享受这一年一度的大爆炸一一邻市的夏祭烟花大会的特等席。
「…你在生气?」
「你到现在还会在乎这些吗…」
但是现在,在阳台上仰望天空的和纱,她口中勉强挤出的,却是与这热闹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的声音。
简单来说,她的声音比以往更深沉,更阴暗。
「所以我不是道歉了嘛。因为交涉所花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久,所以挤不出在<R日本|那边>停留的时间了啊」
「啊,是吗」
从和纱耳边的手机中流出的声音,虽然是在找借口,但是却并不显得沉重,也不阴暗。
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正在使和纱的声音变得更加深沉。
「呐,你在听吗?」
「我在听而且我也没有生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冬马曜子。和纱的亲生母亲。唯一的亲人。
她就是将自己的独生女留在日本,自己只身前往欧洲,把和纱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
「…而且说到底,我本来就没有信你说的话」
和纱知道,自己不能有所期待。
她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啊,我给你送礼物了。应该明天就能送到了吧」
「那真是多谢」
『从中国公演回去的路上我会到日本一次,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以那丝毫不像身为人母的轻描淡写的态度立下的约定,果然还是被她以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爽约了。
就这样,她本年度第三次违反了自己的约定。
…换个角度说,她今年一次也没有遵守过约定。
「你有好好去学校吗?」
「现在是暑假」
已经一年半没有见过面了。
能不能正确地想起她的样貌,自己都没有自信。
「是吗…那你要不要来维也纳玩?虽然我要为下次的巡演做准备所以不能陪你,但是我可以找人为你导游哦?」
「………免了吧。我很忙啊。忙得和你差不多」
但是,也许不见面会更好。
…如果真的见面了的话,自己会对她说出多么过分的话,和纱自己都不知道。
「是吗,那我差不多要挂了。好像终于开始进行登机手续办理了」
「再见」
「啊,和纱,话说你…」
「哼!」
在最后的十连发烟花在空中爆炸的同时,手机的碎片在阳台的地板上散碎开来。
但是,即使坏掉也无所谓了。
因为,会打这个电话的,只有刚才那个爽约了的,暂时不会回日本的人而已。
「哈、哈哈…」
在天空烟花的光辉照射下的和纱的侧脸,与白天时她微微透露出一丝喜悦的脸截然不同。
她没有期待。
这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大事。
「无所谓了…」
但是,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释然。
现在的世界,依然只为了伤害和纱而存在着。
至少,和纱再一次这样确信了。
每周能听到两次的,那个烂透了的吉他也是。
就在刚才,将天空点缀得五彩斑斓的烟花也是。
这些,都只不过是为了加大和纱现在绝望的落差而存在的,神给予和纱的试炼…不,与其说是试炼,不如说是捉弄。
「真的,无所谓了…」
自己真的很像笨蛋。
今天一整天都稍微有些高兴的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
冬马和纱,很讨厌天空。
烟花消散之后,突然变得无比寂寥的星空,她十分讨厌。
班长的多管闲事也是。吉他君那糟透了的演奏也是。自己丝毫没有学习能力这一点也是。
这些,她都讨厌到了几乎泪流不止的程度。
两天后,星期四。
和纱就像以往的星期三、四一样,换好制服出门了。
但是她出门的时间,却和以往不同,是上午那炎热的阳光直射的时候。
在电车上仅仅十分钟,她就已经揉了好几次朦胧的睡眼,甚至打了好几次瞌睡,差点就坐过了南末次站。
那是因为在两天前的晚上,接了曜子的电话之后,她虽然一步也没有走出家门,但也连一觉也没有睡过。
在那之后,和纱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一开始,她是被脑中环绕的各种负面的思想所干扰,即使闭上眼睛也完全没有睡意。
即使睁开眼睛,也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情,只是在那空无一人的广阔房间中,陷入了思考的迷宫,一整天都没能走出来。
在那之后,不知是终于脱出了那灵魂的牢狱,还是自己的身体到了活动的极限,从昨晚开始,猛烈的睡意袭向了和纱。
但是这次,和纱却以明确的意识抵抗着睡意。
「啊…」
虽然在走出家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当她在南末次站下车的时候,阳光比平时更猛烈了。
那是因为,现在和两天前不同,夏天已经进入了最炎热的阶段。
那是因为,连续通宵两天的身体,已经无法在这份炎热之中调节体温了。
而且,根据天气预报,今天也许会是今年最热的一天…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附属学园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虽然平时都要注意绕开运动社团,但是今天午休的时候谁都不在,所以和纱就直线走进了教学楼。在跑到鞋箱旁的时候,和纱已经累到需要撑着膝盖休息了。
如果再在这样炎热的屋外待五分钟的话,自己也许就要中暑了。和纱的体力几乎快到极限了。
就这样休息了一会儿,整理好呼吸之后,和纱打开了冷水器的开关。但是冷水似乎早已被休息中的运动社团部员们喝光了,流出来的水与日晒下管道中的自来水一般温暖。
虽然在喝第一口的时候,和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但是为解燃眉之急,她还是喝了几口温水,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五、六个常备的糖果,一口气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就像这样,在隔了一天之后终于再次获得了水分以及能量供给的身体,终于能够拖着和纱的双脚朝三楼前进了。
其实,她的大脑已经察觉到了,在她到达教学楼的时候,体力就已经消耗到了无法上楼的地步了。
「啊…」
一步,又一步,休息一下再一步,在花了将近十分钟后,终于登上了五十级不到的台阶,来到三楼走廊的时候…
传入和纱耳中的,是几乎能将她的疲劳一扫而空的错误百出的吉他声。
声源在她以往目的地之前的一间房中。
那是从走廊最西边算起的第二间教室。
简单来说,就是从第一音乐室里传出来的,烂透了的吉他声。
「………」
在耳朵逐渐适应那完全走调的吉他声之后,和纱再一次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脚上,开始朝前走去。
当然,她的目的地,并不是第二音乐室。
直到刚才,还在从全身的毛孔往外冒的汗水,不知何时已经干了。
通红的脸色也已经逐渐缓和。
慌乱的呼吸也已经调整好了。
一如往常的『如同锋锐的刀刃一般的冬马和纱』就此完成了。
和纱她很清楚。
自己今天提早出门的理由。
因为她相信,他一定会在那里。
因为,每次乐队练习结束之后,『吉他君』总会一个人继续复习。
而且,如果是他的话,不仅是复习,肯定连预习也会做。
要说为什么的话…
「北原…?」
「呜哦…」
那是因为,他回过头来的那张脸,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没参加社团吗,暑假来这里干嘛?」
「看了还不明白吗?」
吉他君…北原春希在看到和纱的脸之后惊讶了一瞬间,但是马上又将头转了回去,让视线回到了自己的手指与琴弦上。
那个态度,既像是见到了意想之外的对象有些害羞,又像是对结业典礼上发生的事情还没有释怀…
「你的水平烂到一种境界这点我是很明白啦…」
所以和纱为了探索他对自己的态度的涵义,开始笨拙地挑衅了。
「冬马你不也没有参加社团吗?为什么要在暑假特地跑到学校来啊!」
「被戳到痛楚的瞬间马上反咬一口,你还真沉不住气…」
…虽然她也被对方每次的反应所伤害着。
「今年才刚开始学啊。弹得稍微烂一些也是没办法的吧」
「可是…你这只是在做简单的指法练习吧?我无法理解这样为什么还会弹错」
「没有练过的家伙都是这么说的…」
「哼…」
「冬马啊…你好像有喜欢嗤笑别人努力的倾向啊…这种坏毛病,还是改掉比较好」
「努力,啊」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流汗的人是最伟大的。不过,虽然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也一样伟大就是了」
「哼~」
他说的话,对于和纱来说实在是太无趣了。
因为和纱认为,比起流汗的人,能够取得成就的人才是最伟大的。
因为和纱对于乐器还没有疏远到被人称为『没有练过的家伙』的程度。
因为他弹得不只是『稍微』有点烂。
「那么,今天是吹的哪阵风啊?如果是来补习的话,待会儿我稍微帮你看…」
「给我」
「哎…?」
因为知道『是从今年才开始的』
「那个,稍微借我一下」
「那个,但是…」
因为,从他刚开始练吉他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在听…
「一下就好」
「冬马…?」
在和纱伸出手后,北原果然显得很疑惑,但是还是慢慢地将手中的吉他递给了她。
和纱很随意地接过吉他,拉出一张椅子,和弹钢琴时一样稳稳地坐在上面,接着用手拨动了琴弦。
「啊…」
那是,和刚才他弹的一样的曲子。
但是,却像是完全不同的曲子一样。
…那是为了,弹给他听。
「啊、啊…」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这就是和纱今天来此的目的。
并不是为了补习。
也不是为了弹钢琴。
她只是,为了来见他。
见这个既是吉他君,又是班长的,眼前这个男孩子。
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和纱都说了谎。
『吉他君』的真实身份,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
那份音色的笨拙、认真、不懂变通,这些特点,毫无疑问都是属于他的。
因为,在第一次见到他,将那如刀刃一般的冷言冷语刺向他的数天后…
在第一次听到他的音色,被他那支离破碎的演奏惊呆了的那个春日…
她看到那个在夕阳下的第一音乐室中与吉他苦战的背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就是那位啰嗦的班长。
「………」
『吉他君』停住了呼吸。
『班长君』的视线不断地在和纱的手指和脸之间往复。
看着她那如行云流水一般拨动琴弦的手指。
看着与教室里的和纱完全不同的,既认真、又有些高兴的表情。
那是和纱只会在特别的日子里露出的表情。
比如说,在她决定无视班长的干涉那天。
比如说,在针对北原多嘴的一句话开口大骂那一天。
比如说,在用冰冷的视线回应坐在自己旁边的亲热的同班同学那天…
在她心中存有芥蒂的日子里,和纱总会在隔壁的教室里,听着从这间教室传来的笨拙的吉他声。
如果这个愿望实现了,吉他的音色真的出现了,她就会用自己的钢琴与那份音色重合,或者说允许吉他的音色与自己重合,就这样用音乐进行对话。
这就是,那时候的和纱脸上的表情。
那是她自以为两人已经合好,自顾自地安心的表情。
「谢谢」
「………」
在和纱弹完一曲,将吉他递出的时候,吉他的主人已经完全僵住了。
「…你不收回去吗?」
「呜…」
不,他还是有一点动作的。
「北原…?你,在哭…」
「………抱歉。别让我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凄惨了」
全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着。
「………很痛吗?」
「我的心被刺痛了…对我自己的才能的缺乏感到绝望了…」
「不是才能。是练习。就像你说的一样,区别就是流下的汗的量」
「哎…?」
听到了那仿佛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说教之后,北原抬起了头。
「即使是短时间内,如果真的有心练习的话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你嘴上那么了不起但是实际上却不够努力」
「怎么会…我这还是每天都练习了2小时的…」
但是,即使是这句和纱有亲身经历的话语,就这次而言,也只是一句大谎话而已。
因为她刚才展示的吉他演奏,她练习的时间完全符合『短时间』这个形容词,而且由于实在太短所以完全没有说服力。
「像这样的,一般都是每天要练十小时的」
她确实曾经每天练习过十小时。
「那个,那样就会成为职业大师的」
「…你不成为那种人也可以」
…仅就昨晚来说,她一天之内确实练习了十个小时。
「但是,冬马你还真是厉害啊…以前有练过吉他吗?」
「没有。只是几天前稍微摆弄过一下」
「你不要把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部否定掉啊…」
在自己勉强无误演奏完之后,和纱将手放在背后做出了一个V的手势,似乎没有被他看见。
「来,再重新从最开始的地方弹一次。小窍门什么的我还是可以告诉你的」
「…可以吗?」
「反正我很闲」
「为什么要在暑假的时候特意跑到学校…」
「快点弹」
「啊,嗯…」
在和纱的催促下,北原再一次将手指放到了琴弦上。
他在深呼吸之后,又重新紧盯着自己的手指,开始演奏那节奏紊乱的旋律了。
弹奏出来的音色,果然没有一丝成长的痕迹。
「最开始慢点弹也可以的」
不仅如此,刚开始就错音了。
「你又说快点弹,现在又让我慢点弹」
「这种程度的语感差别,成绩优秀的班长大人肯定能够正确分辨出来的吧?」
「…当然了」
「那就慢慢弹」
「切…」
于是这次,他用比刚才慢了许多的速度,开始踏踏实实地演奏。
「………」
即使如此,他也差不多已经练了半年的吉他了,但跟只练了一晚上的和纱比起来,还是差了三个档次。
「………」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从出生的时候起就被音乐之神宠爱的和纱,虽然只是十个小时,但是她却可以将自己的精神集中到极限。
而且,还是以和第一次弹钢琴时几乎一样的主动性。
「说起来…」
「你又想说什么?」
这些,都只是为了和眼前的班长制造一个对话的契机。
「冬马主动跟我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吧?」
「………你多心了吧」
现在的和纱,是如此地渴望与人接触。
当然了,并不是任何人都行。
不仅如此,她想这么做的对象,仅有一人。
这既不是用排除法,也不是在选择…
「谢谢啊」
「真烂啊你」
现在,已经只能承认了。
对于现在的和纱来说,眼前这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孤身一人的,多管闲事的班长,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人。
即使到了晚上,和纱依然睡不着。
身体的疲劳早就超过了极限,她早就一步都走不动了。从学校坐计程车回家之后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即使如此,她的头脑依然在顽固地抵抗着睡魔的诱惑。
因为要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在想出一个方案之前实在是无法入睡的。
一一照那种情况下去,很不妙啊。
话虽如此,但是那堆积如山的问题,有九成以上都和三个月以后的学园祭有关。
在那之后,和纱能够教北原弹吉他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小时而已。
虽然他似乎很想一整天都这样请教和纱,但是和纱却一脸厌烦地打断了他的提问并且马上回家了。
毕竟,他完全忘记了的事情,和纱还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就那样继续教下去的话,当其他乐队的成员们为了练习而来的时候,就会看到眼前那异样的光景。
一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笨蛋达到正常人的水平啊。
在不知是第几十次辗转反侧的同时,和纱一边叹着气一边回想着今天才知道的事实。
她今天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不能让自己的手指完全随自己的意思动作的人…
北原…吉他君的演奏方法,和纱基本已经清楚了。
简单来说,他的手指只会对他头脑中的想法有反应,而且他的思考速度完全不算快。
那是因为,他平时积累而成的优等生式的言行举止、思考方式、优秀成绩、深思熟虑,导致他的头脑中没有条件反射介入的余地了。
简单来说,他虽然聪明,但是直觉很差。
在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将那一直居高自傲(和纱这么认为)的班长踩在脚下的感觉十分痛快,所以和纱就靠着这种优越感开始手把手地教他,但渐渐地,她心中焦躁的心情也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一一为什么他就是弹不好呢。
那家伙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如果是比学习,或者是比努力的话,明明他跟谁比都不会输的…
但是,神为什么不给予他回报呢。
和纱终于体会到了,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的事情。
那就是他们两人之间,有着因为出生以来十几年间的培养方式的不同,所造成的能力的差距。
当他每天花了十小时寒窗苦读的时候,和纱每天都花了十小时在钢琴上。
这十几年中,他一直都在学习,和纱一直都在弹奏乐器。
所以,他永远也追不上和纱。和纱也无法望其项背。
确实,努力总会有所回报。
和纱对北原所说的『不够努力』,从这个意义上也没有错。
但是和纱只练了一晚上的吉他,却有着十年以上,每天练习十小时的钢琴作为基础。
但是,支撑他苦练了半年吉他的音乐基础却是零。
至今为止,将所有事情都归结为灵感的和纱完全没有用理论思考问题的素养,所以她至今为止都没有注意到这么简单的问题。
不过,话虽如此,事到如今也无法改变过去的那十几年。
能够改变他,以及和纱的,只剩下了从现在起的三个月了。
一一那么,该怎么做?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弹好呢…?
所以,和纱在思考着。
至今为止的十几年中,和纱从来没有这样压榨过自己的大脑。
虽然,对于北原来说,这也许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的思考,也许他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想到解决方案。
即使如此,和纱还是拼命地自己思考着。
思考着,能够让他那笨拙的,烂透了的吉他技巧改进的办法。
思考着,如果老天爷开了什么玩笑,让身为替补的他登上了学园祭的舞台的话,至少让他不被观众们嘲笑的方法。
思考着,烦恼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着…
不知何时,钢琴的事情、母亲的事情、以及自身的事情…
这些全都从她头脑中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他的事情而已。
八月已经到了下旬。
在这高中棒球赛也已经结束,盂兰盆会、海水浴的季节也早已过去的时节…
和纱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在那天…上上周的星期四以来,和纱的暑假就消失了。
在这几天,每天都抱着沉重的乐器进入教学楼,但是既不参加补习也不参加社团活动,只是一整天窝在第二音乐室的女学生,已经在运动社团的部员中间逐渐引起了传闻。
在上周末突然接到订单的搬运工人,开着卡车将大量的器材运进了校园,还差点与毫不知情的校方起了冲突。
就像这样,身为音乐室却几乎只有钢琴的煞风景的第二音乐室,也逐渐充满了各种乐器而变得热闹了起来。
架子鼓、贝司、萨克斯,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乐器,种类之多甚至已经超过了旁边的第一音乐室。
而且即使是外行人,也许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些乐器比学校提供的乐器在价格上都要高出一个档次。
这些全都是从冬马家的私人录音棚这个常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储藏间里运过来的。
于是今天,在本月最后一个星期三的下午…
在完全变了样的第二音乐室里,和纱如往常一样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将手指放在键盘上,眼睛紧盯着虚空,纹丝不动。
将精神集中,同时又放松全身地等待着。
因为,差不多该到他“预习”的时间了…
从寂静的走廊上,从打开的窗户中,吉他的独奏随风流淌了进来。
「到头来还是『White Album』吗…」
虽然对于这首出现频率完全高出其他练习曲的曲子感到有点目眩,但是和纱还是由于这等待已久的时刻而浑身兴奋了起来。
看着虚空的视线也下移到了键盘上,然后轻轻抬起了手,做了一个深呼吸…
钢琴的伴奏,从第二音乐室里随风流淌了出去。
曲子当然是『White Album』。
但是,并不是像以往那样,只是陪伴着吉他的音色,而是很明显的重合了。
就像缠住吉他的音色不放一样。
吉他独奏突然停止了。
一拍之后,钢琴的伴奏也停止了。
现在,东边教室里的某人肯定正以一脸讶异的表情从窗户眺望着西边的教室吧。
但是,第二音乐室被厚重的窗帘所包围着,从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所以他也只能回头重新将吉他抱在手中…
『White Album』的吉他独奏再次响起。
一拍过后,伴奏也开始了。
那就像是某个班长一样多管闲事的钢琴音,正在引导着吉他。
这次,吉他的演奏没有停下。
他只是放任自己的手指,弹着那节拍和音色全都错到几乎没脸去见原作者的程度的吉他曲。
所以钢琴…和纱就用音乐,对他进行着说教。
将作曲者的意图、这首曲子真正的美妙、以及吉他那无数的错误,
用言语之外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告诉他。
用那完全正确的节奏,完全正确的音调。
如果他弹太快了就将他拉回来,如果他太慢了就等他。
如果音调过高就拉低,如果音调过低就拉高,如果音调完全错位也会将他引导回正确的途径上。
就像这样,直到他能跟上为止,她一直忍耐着,继续弹奏。
「你弹得还真是烂啊,北原…」
将和纱这种认识她的人完全无法相信的现身行为毫无违和感地接受的,正是和纱本人。
因为,这以一般是恶作剧的心情重合的音色,是那么地令人愉快。
将自己的音色贬低到如此程度的吉他声,是那么地有价值。
在教他弹过吉他之后,和纱感觉到了,用言语传教的极限。
自己不用思考就能做到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传达给他。
她能说的只有『我就是能弹啊,不知道该怎么教你』。
所以,和纱决定用音乐教他。
只要这样做,就能不用言语矫正他。
这是和纱经过她不习惯的思考之后想出的练习方法。
最开始,是用自己最擅长的钢琴让双方逐渐习惯,接着就用组成乐队的各种乐器与他合音。
吉他、架子鼓、萨克斯…
要让北原春希,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成为即使上台也不会丢脸的吉他手。
…她的目的,仅此而已。
暑假也接近尾声了,对于这突然繁忙起来了的日子,和纱发出了『这还真是…』这样的,快乐的叹息。
第三章 秋
「哟,早上好冬…」
「喂,班长?北原!」
「啊,好的~」
「有东西要发所以你现在马上到办公室来一趟吧。其实后天就必须要收上来了…」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堆在桌子上的?」
「…这些小事你就不用在意啦。总之情况紧急,拜托你啦」
「好了好了,我会想办法的,但是…」
「总是拜托你真是抱歉啊,总之你先拿过来吧。这些东西很重啊」
——……………
暑假结束以后,过了两个星期。
九月已到中旬,不论是学生们还是老师们,仍然沉浸在暑假氛围中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
「啊,北原君,抱歉,午休的时候能不能借用你一点时间?」
「什么?有什么烦恼吗?」
「嗯,其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今天不是有图书委员的定期会议吗?」
「啊,说起来也是…咦,难道今天原田同学…」
「是啊…宏美她今天因为感冒请假了,必须要有人代替她参加啊」
「啊…」
「必须要有人代替她参加啊」
「这个基本上和我没有关系吧?」
「嗯,是啊」
「…那你这个笑容是啥意思?」
「今天的会上似乎会说很重要的事情啊。宏美有拜托说一定要让谁代替她出席…」
「………」
「………」
「…现在就去图书馆?」
「真不愧是班长!不论是有难的时候还是没难的时候都这么可靠!」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比起这些,第五节课会迟到的所以你要跟老师说些借口啊」
「交给我吧!作为报酬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哦」
「打住。不要用那种声音说那种话…」
——………唔。
三年E班班长北原春希还是和以往一样,甚至比起以往,他现在被周围使唤得更多了。
班长本身的工作自然不在话下,还有三年来一直信任他的老师们的差遣,以及最近开始信赖他的同学们拜托的杂事。还有…
「哟~春希,今天也去吧~」
「亲志…」
「总之还是先做一个网站主页吧。所以今天就要听取你的意见…」
「不,那个啊,那种事情不是应该由委员会的人们想办法吗?」
「不行啊不行。那些家伙们既没有技术也没有主张。他们都只是异口同声地说『只要春希说好就行了』」
「…我说啊,我今年已经不是实行委员了啊」
而且,在第二学期开始的同时他还要去帮学园祭实行委员们的忙,现在的他几乎已经没有休息时间也没有放学后了。
「你要恨就去恨去年和前年那个完成了高年级学生所有差遣的自己吧」
「不,我当时也觉得前辈们做的很不对啊?但是今年啊…」
「有乐队的练习吗?但是反正你不是上不了舞台吗?既然这样就不用每次练习都参加也可以嘛」
「也许是这样…但是事情也许也会有万一啊」
「武也哪有可能因为感冒而倒下啊。被女人捅死的可能性倒是有」
「…可能性有那么低吗?」
「好了,快走吧快走吧。你不在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会有进展啊!」
「啊,喂,放开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你稍微等等啊!」
——~哼!
「再见!冬马」
「………」
「………回家路上小心一点啊~」
「………………」
「好了,走了春希!」
「啊,嗯…」
在坐他旁边看着窗外显得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的和纱还没有对他的道别作出任何回应的时候,『虽然不是学园祭实行委员但是却是主要成员』的北原,就被已经可以称为他的挚友的早坂拖出了教室。
接着,在几秒钟之后,在某人整理好自己的呼吸之后…
「………………………~~~哼!」
窗边整列桌子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下的瞬间所发出的巨大声响,万幸没有传到走廊上北原的耳中。
那一天的第二音乐室里,展开了久违了的“某种意义上”气势如虹的演奏。
仅凭着一架钢琴就将在教室里练习的吹奏乐部全员的声音全部压下,并且令吹奏乐部的人认为这是『音乐科的挖苦』而使他们的积极性急剧下降了。
但是今天,在这钢琴的大音量之中,并没有混着吉他独奏。
所以,和纱的演奏越来越激昂了。
当然,在她心中,因为没有了那烂透了的吉他干扰而得以正常发挥这样积极的理由,自然是不存在的…
「这个烂好人!墙头草!没主见!」
这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听见她的谩骂而弹奏出的最高音量。
暑假结束之后,和纱和北原几乎没有对过话。
这简直就像是在说着,他们那一天戏剧般的邂逅完全没有意义一样。
『不管班长怎么亲切地和她说话那个不良少女只会无视他』,大概世间对于这个情况是这么认识的吧。
「为什么你不来练习啊!你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啊,你真的知道吗!」
但是事实,或者说和纱心中的真实情况却完全相反,她似乎认为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完全在北原身上。
确实这几天,和纱忽略了北原跟她说的一切话题。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有反应』。
对于和纱来说,一切的祸根都在于他找不到正确答案。
『早上好』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再见』什么的谁管你。
『作业做了吗』什么的没有意义。
『我还想请你教我吉他啊』
为什么他就是不会说这句话…
「所以说啊,你完全没有长进啊!你完全不明白吗!」
从第二音乐室远程操作指导他以来差不多二十天后,和纱马上就碰壁了。
明明自己都用了钢琴、贝司、架子鼓等等乐器,并且灌注了自己所有的素质与灵感与天赋在支援他,但那位努力型的秀才君,依然丝毫没有显露出跟乐器有关的任何才能。
他能力的极限、成长的空间、进步的速度,她完全摸不透。
这甚至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朋友们逐渐从音乐教室里掉队,自己逐渐无人可以交流的那种焦急的感觉。
所以,和纱越来越坐立不安了。
现在回头想想的话,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不可能的。
过于…不,完全没有耐心的指导者。
指导经验…不,这是自己交流能力的缺乏导致的意思疏通的不彻底。
…说到底,这种既没有事先约定,连指导者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而且被教的人有没有认识到这是在教自己都是个问题的教学方法。
…越想越会觉得,这是一场会被班长说是『这显然是做不到的啊』的,必输的赌局。
「像你这样连门外汉都算不上的人…要多一点危机感啊…」
于是,她那由于过于焦急而发出的无心的话语,却又让她怀疑这话是不是出自内心,进而产生新的焦急而进入恶性循环。
当然,和纱并没有注意到。
自己心中,一个巨大的征兆正在萌生。
自己现在正在焦急、苛求、发火的对象,是这几年来自己从来不介意的,『他人』的事情。
「早上好。今天你比平时还要晚来五分钟啊」
「………」
「而且眼睛还很红啊。冬马会熬夜真是罕见啊。是不是因为白天睡太多了所以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
「啊,还是说你在为下周的考试做准备…不,是我不对。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哈啊啊啊啊」
「总之今天也加油…喂,不要马上就睡觉啊。你是来学校干什么的啊」
好不容易听完了班主任的挖苦,现在又要听他这些不识风情话语,和纱只能无可奈何地夸张地趴在桌子上。
「…你看起来真的很困啊。昨晚干什么去了?」
「………」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
这一句抱怨,还是被和纱吞回了嘴里。
就像北原所说的那样,昨天晚上和纱又因为进行了自己不习惯的思考而几乎整夜都没有睡。
而且,烦恼的内容还是由于那繁忙到几乎没有时间练习、即使练习了也没什么长进、即使没有长进也不显得怎么在意的可悲的班长。
「第一节课是诹访的啊。总之你还是装作没睡会比较好哦」
「………」
——你真的清楚自己的情况吗?
这样下去的话,你会赶不上学园祭啊?
你那『制造回忆』的小小目标就会成为风中残烛啊?
在完全无视邻人视线的同时,和纱脑中思考的却完全是那位邻人的事情。
——果然,还是必须直接和他说。
必须要向暑假时那样,直接告诉他现实的残酷…
从昨晚开始。不,从昨天的下午开始。不不,从这周一开始,她就比那位当事人本人更加焦急,更加生气,但是到最后却只是原地转圈,没有任何进展。
——但是,这不完全就是多管闲事吗?
简直就像是北原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样。
而且,说到底,我为什么非要做这些事情不可啊?
我哪有为了这个笨蛋做到这个地步的理由…
「………不,有的」
「?什么?」
「和你没关系,给我闭嘴」
「…好的好的」
——至今为止,你知道我到底被你干涉了多少次,心情有多么不痛快啊?
那么,稍微报复你一下也不会遭到什么报应吧?
和纱,非常的困。
所以,她的思想之所以会有些本末倒置,也肯定是由于这个原因。
——对,去说教他吧。
将这家伙的过错一个一个详细地指给他听。
让他知道,他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么地厚颜无耻,有多么地蛮横无理。
如果是跟音乐有关的事情,我就有能力这么说。
除了学习之外,我哪里会比这个笨蛋差。
嗯,这样就好。
我要把他逼得羞愧到无法再次弹吉他为止。
但是,和纱实在是太不走运了,因为那个笨蛋的目的,只是学园祭的现场演唱而已。
毕竟对于和纱来说,在演奏会上失败是绝对无法允许的事情。
从演奏会前一个月就开始节约睡眠时间进行特训,而且不论她多么紧张,不,即使失去了意识,她的身体也会本能地将练习过的曲子重现出来。
直到两年前为止,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她从没有觉得辛苦也没有觉得难受。
只要和音乐有关的事情,和纱的勤勉就是他永远也追赶不上的。并且,和纱绝不接受妥协。
——别恨我啊,北原…
只是我们双方运气都不太好而已。
对,和纱这么跟自己说了。
如果不是与音乐扯上了关系的话,自己就不会这么深入了。
虽然这份矜持,她应该在两年前就已经舍弃了…但是现在先不考虑这些。
——只要这么决定了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执行时间,就在今天放学后…
「呐,冬马,你能不能先不要回去,稍微留下来一会儿?」
「………哎?」
于是,到了放学后…
和纱被人突然抢占了先机。
「我有话想跟你说…等大家都走了之后」
「单、单独………两人?」
「嗯,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冬马你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吧?」
「什…么?」
如何才能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跟他说话,如何才能在不被大家怀疑的情况下与他两人独处,上课的时候一直在绞尽脑汁思考的作战计划就被北原直接地浪费掉了。他就在众人环视的情况下堂堂正正地约自己,这让和纱显得十分慌乱。
「北、北、北…」
「再见了,春希、明天的物理课,笔记就拜托你了啊」
「再见…喂,你又要让我抄啊」
「拜拜~,北原君」
「啊,明天见~」
「………原?」
但是,大家都没有注意正在剧烈动摇着的和纱,周围的同班同学们毫不介意地从两人之间穿过,一边差遣北原一边跟他道别。
他们丝毫没有要嘲笑两人的意思,只是像往常一样,在远处以微笑的表情眺望着班长那毫无意义的多管闲事以及不良少女那一如既往的无视。
「那么,班长,拜托你关门上锁了哦?之后的事情也交给你了哦?」
「嗯,我会还到办公室去的。辛苦了」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任何误解。
「………」
虽然不用被周围的人进行必要以上的追究,这件事是和纱所期望的。但是和纱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她现在的年龄,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不能不感到一丝屈辱。
他们到底是信任班长的人格呢,还是这位不良少女讨厌他人的印象太过深入人心了呢…
「然后,我想跟你说的就是…」
「哎!?」
就在和纱还在困惑之中的时候,教室里的人不知何时就已经走干净了。
也就是说,不知何时,和纱就如他所说的『先不要回去,稍微留下来一会儿』了。
「抱歉,这些话我本来想在暑假刚结束的时候就说的,但是最近总是很忙」
「哼…我回去了!」
「哎?为什么啊?」
「我不管你是很忙还是很闲,我跟你没什么话说」
直到刚才为止,明明是和纱有话要跟他说才对。
「虽然是这样,但是只要一会儿就好了」
「吵死了。我说回去就要回去,别挡路」
对于在最后的班会上一直在寻找和他对话的时机的和纱来说,他主动来谈话,这本应是一件顺水推舟的好事。
「你不是为了听我要说的话才留到现在的吗…?」
「你在妄想些什么啊这个笨蛋。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要求吗,笨蛋。笨蛋,大笨蛋」
「怎么会…因为冬马,你在暑假的时候…」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啊?」
「…喂」
对于现在这个逐渐远离自己本来目的的对话,和纱自身其实是最焦急的。
「总之我现在很忙。根本没空陪你扯闲谈。你快点让路」
对于自己与他两人独处在夕阳下的教室中这个情节,自己比眼前这个男生要兴奋数千倍这个事实,实在是让和纱情何以堪…
「不,我都说了不会花你那么多时间…」
「我叫你让开…」
「啊,在这里啊,春希~」
「啊!?」
在那只有两人的寂静的教室中,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和纱的心跳急速地加快了。
「亲志?你不是回去了吗?」
「啊…」
在她稍微冷静一点之后,马上发现了那是教室门被不客气地打开的声音,以及北原目前的挚友早坂那十分亲热的声音。
「因为还不能回去啊。在带你过去之前」
「………哎?」
而且,和纱也知道了这位亲切的挚友来这里的目的。
「你,难道,又…」
「不,其实我是觉得昨天那个方案就很好了啊?但是其他的执行委员们啊,明明什么事都不做但是却总是说三道四的…」
「你不是单纯只是在附和我说的话而已吗…」
「拜托了春希!能够用言语制服那群既没用又自作主张的家伙们的人只有你了!」
「不,都说了我不是实行委员…」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啊!这可是学园祭的危机啊?」
「你其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吧,就是这样吧」
「………」
而且,即使和纱也已经猜到了。
在事情变成了这样之后,她也能猜出北原的下一句台词…
「抱歉,冬马…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
「谁会等你」
所以,刚才这句冷淡的回应也应该是很自然地脱口而出的。
「那个,我马上就会搞定的。十分钟之后就会回来的」
「对对,肯定花不了五分钟的。好了走吧春希」
「你、你看…亲志也这么说了…」
「我会在五分钟之内到家的」
「冬、冬马…」
对,用那冷淡、极其干燥的语气。
绝对不漏出一丝咬牙的声音。
「快去快回啊!走了走了!」
「你在说什么…啊,喂,别拉我!冬马,我马上就会回来的,所以…」
「………」
「哈、哈哈…」
「………………」
「快点来啊,春希!」
「啊、嗯…」
在和纱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完全无视他了之后,虽然『不是实行委员却是实行委员长』的北原,连续两天被早坂带出了教室。
接着,在过了数秒之后,在某人整理好呼吸之后…
「………回家吧」
但是,她今天似乎还是很累了,只是垂下了肩膀而已。
———
下午五点。
西斜的太阳,那赤红的光芒,从教室的窗户射入。
「………」
在这个被寂静所支配的空间里,一个半小时前就自言自语地说了『回家吧』的人,现在仍然伏在桌子上眺望着夕阳时那火烧一般的天空。
在无所事事地度过了『十分钟』的九倍,『五分钟』的十八倍之久的时间之后,原本明亮的教室也逐渐在她眼前变成了暗红色。
「………………」
她好几次都想要走出教室。
实际上,她有很多次已经走出了教室。
甚至有一次已经走到了鞋箱处,换好了鞋。
即使如此,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继续前进,而当她回头的时候,却是如冲刺一般地跑回了教室。
「………………………」
那本来就睡眠不足的头脑,依然一刻都得不到休息。
一直都在针对他的『话』而进行着推测。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练习得不够,又来请教了吗。
但是如果他真有这么大的危机感的话,就不会被实行委员带走了吧。
还是说他已经察觉到了『第二音乐室的主人』的真实身份了呢。
但是,即使他察觉到了又如何呢。
如果他问起这事,自己该如何作答呢。
对于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的他,自己会抱有什么感情呢。
而他,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谁管他」
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谁都听不到的话语,和纱仍然坐在夕阳中的教室里等着那位男同学。这种几乎不可能的情景中蕴含的凄惨,让和纱都快哭出来了。
———
下午…七点。
逐渐提早的日落时间已经过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地平,天上的星光已然开始闪烁。
「………唔」
在这份不止是寂静,现在几乎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的空间里,在三个半小时前就说了『回家吧』的人,一边对自己的愚蠢感到惊讶,一边眺望着那即将布满夜空的繁星。
「………………~唔」
她现在已经连动都懒得动了。
而且还被警卫警告过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靠着『因为学校实行委员的事情而留下来的』这个只有她自己相信的谎言、以及『冬马家的女儿』这个名号的威光,成功地留在了教室里。
「………………………………哈、哈哈」
如忠犬一般等到现在的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之所以会一直坐在教室的椅子上,是因为有人对她说了『坐下』。
『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会儿?』
她之所以无法走出教学楼,是因为有人对她说了『等着』。
说出这些话的,就是那位只会在他自己困扰的时候才露出好脸色,但是当她稍不谨慎就会把她当作家犬一般对待的笨蛋班长…
最愚蠢的一点,就是她甚至觉得,比起那个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人会回去的家中,待在这里反而会让她的心情稍微愉快一些。
「………回去了,我绝对要回去了」
即使如此,这次和纱还是在心中这么宣誓了。
『我十分钟就会回来的!』
如果再等十分钟他还不来的话。
———
晚上,八点………三十分。
中秋满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但是天空中浮现的月亮却近乎全满。
这就是如果不在教室里留到现在的话,就绝对无法看到的绝景。
所以和纱,就在充分享受着这由于偶然而饱来的眼福…
「那个笨蛋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在那声嘶吼之后,教室里的桌子一张接一张被踢飞的巨大声响,响彻在了已经空无一人了的走廊上。
「昨天真是对不起!」
「………我回家了」
「啊啊!等等等等!」
第二天,开始上课前。
虽然和纱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位班长站在校门口等人,但是他还是直接跑到了和纱的面前来道歉,于是和纱立马掉头准备回家。
「那个,真是非常抱歉。亲志他们的事情比我想象中要多花了一点点时间」
「谁管你。反正我马上就回去了」
「是,是吗…」
一边无视着他那满是借口的胡话,和纱远离学校的脚步越来越快了。
也就是说,只要他继续跟和纱对话,那么他也会有迟到的危险…
「然后呢?」
「嗯?」
「…姑且作为参考问你一下,你到底拖到了几点?」
「啊,那个…所以说只花了一点点时间」
「………我还是回去好了」
「啊啊!等等啊!」
因为她知道,所谓的『一点点时间』是个弥天大谎。
但是那“本应”早早回家了的冬马自然无法拆穿他的谎言,只能自己抱着那份怨气把与学校的距离越拉越远。
「抱歉,其实并不是一点点时间」
「废话少说」
「那个,拖到了几乎九点吧」
「哼………哼~~~~~」
在和纱失望透顶地走出教室的时候是八点五十分…
这次是真的只要再等十分钟就好了,这个事实让和纱的懊悔以平方递增的速度无限扩大着。
「然后,在整理好教室里的桌椅,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半吧…」
「那是…发生地震了吧」
「只有我们班的教室里地震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和我没关系」
所以,她下定了决心,绝不会因为这件事道歉。
「啊,那个,虽然很抱歉,但今天放学后…」
「不可能。不要妄想了。浪费时间」
而且,她还下定决心,决不再听这个光会耍嘴皮子的男人的任何话语…
「…我大概猜到你会这么说了,所以能不能现在就抽一点时间出来?」
「………」
她本想这样下定决心,却立马被他提出了难以拒绝的请求,这让和纱再次哑口无言了。
「在路边说也好,那边的公园里说也好。总之你能不能稍微听我几句话?」
这狡猾、考虑周到的特点,正是他个人的特色,也是让和纱难以饶恕他的原因。
「如果做些这种闲事的话你会迟到的哦」
「…那就先把前进的方向转向学校那边吧?」
「………」
这顽固、不讲道理的特点,正是和纱个人的特色,也是经常让她情何以堪的原因。
「话说完之后如果跑起来的话还是能赶上。这件事只要花这么点时间」
「………」
「而且说到底,冬马你今天上学的时间比平时要早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那么多废话,笨蛋」
但是,到头来,她还是无法说出自己由于愤怒而两夜未眠,只能无可奈何地屈服了。
「其实呢,虽然有点晚了,但是我想对暑假的事情道谢」
「…你就是为了这种无所谓的事情,才那样不休地纠缠我吗?」
「虽然这对冬马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对我来说却不是那样」
「哼…」
当两人坐在路旁小公园的长椅上时,对于这份犹如约会一般的构图有些意识的和纱,在听到北原这句如同只有在约会时才会说的话语之后吃了一大惊。
「我真的很高兴啊。我本以为谁都不会对我的吉他有任何兴趣的」
「我也没有兴趣。只是觉得那个噪音太污染耳朵了」
「虽然我之前好像也说过了。我今年才开始学吉他的,而且还没有人好好教我,完全是自己在练,所以就像冬马说的那样,养成了奇怪的习惯…」
「我觉得那不是习惯而是你的才能有限」
「不管你怎么说,总之我很高兴,而且你也帮了我很多…谢谢」
「………谁管你」
脸上很烫。
『我很高兴』之类的『谢谢』之类的,都是这些年来和纱既没有对别人说过也没有人对自己说过的话语。这让她害羞到了浑身发痒的程度,也让另外一种感觉在她心中开始萌生。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有些沮丧啊。在暑假之前,不管怎么练习,我都觉得没有一点长进」
——没错。你的感觉是完全正确的。
「但是,从那天之后就越来越有感觉了。那个,虽然只是一点点而已」
——这也没错。你确实只有一丁点长进而已。
「感觉好像只差一点就能抓住什么窍门了…我现在似乎也开始觉得,弹吉他很有意思了」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就再多弹一些啊。多练一些啊。不要总是帮别人处理杂事啊。
「………」
他说的明明是一些吐槽点满载的自言自语。
但是,不知为何,和纱现在丝毫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
因为,她不想用自己的声音打断他。她想要一直听下去。
听他称赞自己的话语。
听他罗列出自己帮助他的事实。
「所以说,我很感谢你。我会记住这份恩情的。虽然我知道我很罗嗦,但是还是谢谢你」
「………」
他说的这些甜美的话语,换个角度去听的话,也许就像是告白一样。
因为冬马和纱喜欢的,并不只限于布丁,只要是甜的东西…
「然后,这个」
「哎…」
接着,北原春希依然保持着他那率直呆板的态度,从书包里取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和纱。
「如果你能喜欢就好了…」
那是很符合他风格的,包装简单,但是却包含着力量、紧张和真心的礼物。
…不管用什么歪曲的方法解释,他的态度也只能让人这么理解。
「北原…」
「………哼」
这次,轮到他的脸上发烫了。
他额头上的汗,已经多到了让人觉得这绝不只是因为温度才出现的了。
「那个,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虽然从和纱的容貌以及身材上来考虑,这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但是至今为止,和纱从来没有像这样面对面地收到过别人的礼物。
毕竟,在她能够像这样传达自己心意的时候,在她的眼中,只有钢琴而已。
当她不再注视着钢琴之后,她也不再是能像这样传达自己心意的人了。
所以…
「………」
虽然和纱明明可以再继续痛骂他、拒绝他、嘲笑他,但是她只是无言地从他手中接过了包裹,用极其认真的表情将它打开了。
她甚至忘记了,如果这里面包含着他的真心的话,那么自己也必须准备好一份答案…
「…喂,这是啥」
「绿叶出版社的启蒙系列第十六。基础英语语法」
「………嗬」
看似是包装纸的书店纸袋,被撕开了。
「我找了很久啊。因为是不怎么畅销的系列所以小书店里根本没有啊」
这是一本参考书。
「但是内容我可以保证很好哦。因为我中学的时候就是用的这本。考试的时候帮了我大忙啊」
而且还是给中学生用的。
「如果你能够喜欢就好了…」
「………」
「那么,也差不多该去学校了。现在还…」
「不,在那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
「为什么要送这个…?」
这确实是面对面地道谢。
只不过,是令人敬而远之的道谢。
「因为冬马你不是在前天被竹村老师说了吗。说你的英语语法根本没有基础…」
「………」
那当然没有基础了。
毕竟她上课的时候也只是在无视老师而已。
…不管哪门课也是。
「所以在那天放学后,我就到御宿的北国屋去了」
「前天…」
那是和纱在第二音乐室久等他不来的日子…
原来他之所以一直没有来练习,并不是因为他被学园祭实行委员抓走了,而是…
而是为了去寻找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
「啊,不要因为这是给中学生用的就小看它哦?学习英语这种事情,如果水平不够的话那买高级参考书也是没用的」
「………………」
「我觉得,现在的冬马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哪里不明白』。在这种时候回到原点就是基础中的基础。只要理解了一次之后,进步的速度会把自己都吓到的」
「………………………」
「就是这么回事。其实呢,让我想起了这些的…」
「………吗」
「哎?」
「你是…笨蛋吗」
和纱感到一阵目眩。
「…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想跟你说了,冬马。不要总是说别人是笨蛋」
「你把吉他的练习放着不管,却跑去找参考书?」
「哎?」
虽然和纱一直在感叹他没有危机感,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要他那被人拜托就无法拒绝的性格不加以改正,就一直都会是这样。
但是…
「我说了要你弹啊?每天都要弹。虽然不说要你弹十个小时,但是十分钟也好,总之绝对不能愉懒」
在那个夏日,烂透了的吉他声响彻音乐室的那天。
「我说了,你之所以没有长进,是因为努力不够。我还说了,即使是在短时间内,如果你认真练习的话是可以弹好的」
「冬马…」
「你还真是一点改变都没有啊,北原…你真以为,照你这样下去,还能在学园祭上台演奏吗…?」
虽然自己不太擅长说话,但是自己真心实意的话语,竟然都被他左耳进右耳出了…
「那个,但是啊」
「没有什么但是,我说的话,你全都…」
「下周开始就是考试了啊?」
「………」
「所以,比起吉他,现在有更加应该做的事情吧?冬马你现在也不是担心我的时…」
那是迄今为止,他苦心劝了她无数次的话语。
不管是在运动会还是在暑假还是在学园祭,在那前后肯定都会有考试,所以他才会这样相劝。
「你…难道你打算在考试期间一直只学习不练吉他吗?」
「学生的本分是学习吧?」
这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动摇的信念。
而且,这是绝对没错的,甚至比和纱要正确无数倍的主张。
「我知道了」
所以,和纱也理解了。
「是吗,那差不多该…」
「我回去了」
「哎…?」
这个笨蛋…
不,这个秀才,我们即使花一辈子,也不可能互相了解。
「总之,这东西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我会好好使用的」
「是,是吗。太好…」
「所以呢,我已经没问题了。你以后不要再想教我学习了哦?」
「喂、喂,冬马…?」
对于那从长椅上站起来,一副失去了目的和兴趣的样子而离去的冬马,北原只能呆呆地目送着她。
「等等啊…你准备去哪里啊?」
「说的也是啊,你就这么跟班主任说吧」
他脸上浮现的表情中,有着和刚才的和纱一样的感情。
「你跟他说,我为了准备考试而在拼命地复习,所以今天就让我休息吧」
那是明明想要了解对方却做不到的痛苦与焦急…
当然,和纱并不会马上回家。
现在又不是深夜,要让和纱继续呆在那个寂寞的地方,她是做不到的。
所以,她就穿着制服在南末次的繁华街上闲逛着。
将那些稍微看上眼了的衣服和首饰全都连价格都不看就用信用卡买了下来。
接着随便取出了十万左右的现金,在电玩中心待了很久,花掉了差不多一半。
虽然身为新手的和纱在一开始被射击和格斗游戏消耗了很多币,但是由于她天生直觉很好,所以很快她就变得熟练了,导致币几乎完全没有减少了。于是她只好转移到抓娃娃机上,但是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抓到的娃娃已经让她两只手都拿不下了。
在她走出电玩中心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但是她依然丝毫不打算回去。
于是她将东西全部锁在储物柜里,再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晚上的学生街比白天更加人声鼎沸,所以看上了和纱的美貌而向她搭讪的人数也增多了。
车站前被两人搭讪,繁华街上又被两人搭讪,小巷里又被搭讪了一次…
其中三人被她踢飞了,一人被她骂走了,另外一人则恼羞成怒跟她争吵起来,结果被众人围观然后亮了。
虽然平时和纱总会无视他们避免麻烦,但是今天的和纱的心情要比平时更加不好。
也就是说,她的心情非常不好…
「哈啊…」
结果,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了。
她连制服都没有换下就直接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了。
不知是她的身体终于想起她已经连续两天通宵未眠,还是她刚才当作晚餐吃掉的五个goodies的布丁终于发挥作用了…
——今天,我一定要睡了。
即便是睡到早上。即便是睡过明天。即便是连续睡上个几天也行。
和纱想要就一直这么睡下去,即使睡过了考试也无妨。
因为,这样就不用烦心任何事情了。
就没有必要担心任何事情了。
也没有必要,在意那家伙的事情了…
「嗯…」
她就那样躺在床上,以眼睛和头脑都已经闭上了一半的状态,朝床边伸出手,捡起了刚才丢下的自己上学用的书包。
里面没有便当盒。买的东西也放在别的袋子里了。作业之类的她自然不打算做。
但是和纱依然在不知道自己目的为何的情况下,无意识地打开了书包…
「…咦?」
包里面的内容和往常并无二致,但是这反而让和纱感到奇怪。
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手帕、钱包、糖果,仅此而已。
其他学生无论是谁都会带的纸笔教科书之类的东西也没有。
因为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放进去,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咦?」
但是,心头却涌现出了一种不安。
她拼命地驱动着几乎已经停止工作了的大脑,思考着理由。
首先思考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打开书包…
「………啊」
花了一分钟之后,她终于注意到了这份违和感的本质。
本来什么都没有放的书包里,今天早上放进去的东西,消失了。
『绿叶出版社的启蒙系列第十六 基础英语语法』
书店的,纸袋…
「…什么啊」
得出的结论,让和纱发出了失望和安心的叹息。
这既不是什么世纪大发现,也不是会让人痛心的大损失。
不仅如此,还是早就被和纱忘到了九霄云外的东西。
「哈哈…」
自己竟然会无意识地去寻找那种无所谓的东西,和纱不禁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那只是一本自己反正不会用,但是如果当可燃垃圾烧了又不太妥当,而且旧书店肯定不会要,连怎么处置都是个问题的,无用的资源。
既然在街上掉了,那反而给自己省了很多事,真是幸运。
反正和纱对于环境保护之类的也没有兴趣。
「………」
所以和纱毫不在意地闭上了眼睛。
就像往常一样,房里的灯依然亮着。
她心中在毫无诚意地祈祷着,明天会是稍微有意义一点的一天。
…虽然她没有打算在明天就起床。
「那个…已经到我们打烊的时间了…」
「啰嗦,现在不要跟我说话。我很忙」
「但是…」
goodies南末次店。
和纱再次来到了这个几小时前她还在吃布丁的地方。
但是,她现在来此的目的,和普通的客人完全不同,既不是来吃饭也不是来休息也不是来打发时间…
「如果你想让我回去你就把东西找出来。差不多是个这么大的纸袋。上面有着北国屋书店的标志…」
「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店里没有落下这样的东西…」
「真的吗?桌子下面找过了?厨房里呢?你有趴在地上找吗?」
「客人您不是正在这么做吗…」
「那是因为你找得太不认真了。身为店员竟然这样」
「那个,对不起…」
挂着『佐藤』名牌的年轻的打工店员,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完全放弃了接客的口吻,而是以很普通的语气无奈地应对着和纱。
因为她现在是店长代理,所以她必须要应对着个一点都不想回去的麻烦的客人。于是她只能对这件没有道理的事情表示怨念。
「果然没有掉在这里面吗…」
「那个,请问您掉的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怎么可能啊。你在说什么啊」
「………客人您才是」
她本应毫不在意地闭上双眼。
她的心中本应没有任何烦恼,没有任何后悔,反而应该觉得省了一个麻烦,接着忘掉它的存在,也忘掉他的存在…
「只是这一觉醒来的感觉不太好而已」
「我觉得我今晚会睡得很好啊…」
所以,这真的,只是在不经意之间。
那个时候,他那困惑的表情。
『我会好好使用的』,这句完全是说谎的约定。
她只是担心,这些邪恶物质,会混入她的梦中。
——总之,这样我就尽了自己的义务了。
仅仅只是我去找了这一点,你就应该感谢我了。
———
「没有人送东西来啊」
「…是吗」
在餐厅的搜索结束之后,她在回家路上顺便去了南末次站前的派出所。
——只是因为派出所正好就在这里而已。
稍微问一句也不会花太多时间。
就像这样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之后,和纱走到了派出所前,畏畏缩缩地跟那些穿着象征着规则的制服的大人们说话了。
…此时她的头脑中浮现的,是将来即使从事这种职业也毫不奇怪的某熟人的脸。
「只要找到了的话我们就会联系你的,可以留下你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吗?」
「哈…」
警官说话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要热情很多。
而且还帮她跟周围的派出所取得了联系,接着确认了他们都没有收到遗失的包裹。
「但是,那是一本在普通的书店里就有卖的参考书吧?而且也没有和其他东西放在一起,丢的只有书而已。那样的话我觉得大概没有人会特意送到派出所啊」
「………」
只是,他也没有忘记告诉和纱那严酷的现实。
虽然他说的事情完全正确。
毕竟,如果换作自己的话,当自己发现是本书的时候甚至根本不会把它捡起来。
也就是说,现在和纱所做的事情,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因为也不是那么贵重的书,所以如果你急的话不如再买一本…」
「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意义是指?」
「………就是说,没有必要再去买一本,这个意思」
和纱这句话打断的,到底是警官的话语,还是自己的思考呢…
这个问题,连她本人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
「啊…」
终于还是下起来了。
两个小时前,在和纱到达南末次的时候,天空就已经泫然欲泣,现在终于超过了忍耐的极限,慢慢地开始落泪了。
夜已深了,差不多已经到了变换日期的时间,正是所谓深更半夜的时候。
即使这已经是最后一班电车就要发车的时候了,和纱依然在南末次的街上仰望着天上的雨云。
在走出派出所以后,那本应朝着车站走上归路的脚步,又像今天早上在校门口的时候一样,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踏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先是把白天用过的储物柜一个一个地打开柜门确认,然后又消磨过时间的游戏中心里只看着脚下彷徨了一阵,接着又在买过东西的商店街里往返了许多次。
但是,这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漫无目的的探索,直到现在,和纱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找不到了吗…」
和纱的这声自言自语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混着抱怨的叹息了。
每当她说出这种想要放弃的话语时,她就越显得被逼入了绝境。
自己的身体逐渐回想起了,自己被世界所舍弃那天的声音与表情。
自己明明为了寻找而询问了那么多人。
而且还连警察都问过了。
这些都只是为了一本自己绝不会用的参考书。
而且,这还是明天只要稍微走远一点就能买到的零售本。
「回家、吧」
这种完全不像自己的愚蠢的疯狂,也差不多该到极限了。
从白天开始就不知走了多远、跑了多久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出悲鸣了。
好痛。好累。好困。好热。而且好冷。
雨的势头也逐渐接近顶峰了。
现在,那恩惠之雨正在逐渐冷却空气中的残暑,以及和纱四处奔走所散发出的热量。
但是,如果长时间暴露在雨中的话,那就会成为逐渐夺走体温的不祥之雨。
所以,和纱想着,现在还是…
——还真是花费了很多无意义的时间啊。
但是,已经够了…
现在我要回去了,洗个澡,把一切都忘了。
对,忘了就好。
因为,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已经很拼命了。
所以,已经够了。
那家伙的事情,已经够了…
「……………………………!」
这次,她从雨中超街区外跑去。
…依然是,朝着车站的反方向。
朝着峰城大学的…附属学园的方向。
——反正明天也不打算去学校。
那样的话,再熬夜熬晚一点也没有问题吧?
和纱给自己找的借口,已经越来越难以令人接受了。
———
「为什么啊…」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三点。
雨已经完全变成了倾盆大雨。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啊…」
所以,和纱的那声哀怨的呐喊,也被落在地上的雨点声所消去,谁也没有听见。
找了很多次,找了很久了…
从街区找到了和他分别的公园。
从公园又为了以防万一找到了附属的校门附近。
从校门又为了再一次确认没有漏掉什么地方而找到了车站附近。
买过东西的店子。电玩中心。餐馆。
…她就这样不断地来回于这几个地方。
「混帐、东西…」
本来,她能够找到的概率就非常的小。
她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她即使能够理解,却不能就此接受。
所以,她就将这份怒火,发向了半天前的自己。
平时明明只会在学校和家之间往返而已,但是今天却异常有行动力的自己。
粗心地对待他所送的第一个礼物的几小时前的自己。
就因为一点点的不小心,让之后的自己吃尽苦头的自己。
她想将自己现在的想法,传达给那又愚蠢又虚伪的过去的自己。
——我真像个笨蛋啊。
为什么会这样白忙活呢。
为什么只要和那家伙扯上关系,就不能像平时一样了呢…
雨,仍然在下。
往常总是很安静的上学路中,水滴形成的枪矛正伴随着巨大的水声毫不留情地袭向和纱。
但是她却以那一如往常的叛逆的态度盯着空中的雨云,从正面抵抗着那份痛苦沉重的压力。
但是对方却丝毫不畏惧她那种眼神,不断地将自己的分身刺向和纱的头、头发、脸颊,以及眼睛。
那份刺激、疼痛…正在促使着和纱放弃。
「…还不行」
她拖着已经跑不动了的腿,继续朝着来的路上走着。
绝对,不会放弃。
因为如果放弃了的话,那就会被斩断了。
连接两人的羁绊,就会被斩断了。
虽然那是在半天前,自己就认为已经不再连接着两人的羁绊。
虽然那是对方也许没有意识到的,并且自己在不断否定着的羁绊。
即使如此,和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仍然留有很大的依恋。
———
「哈哈…」
这完全,是个偶然。
在和他最后分别的,上学路途中的小公园里。
公园入口处,只有五级的台阶。
在台阶旁的草丛中…
杂草的下方,那仿佛是在借草躲雨一般的,微微显露出了北国屋书店印记的纸袋出现了。
「啊哈哈、哈哈………痛、好痛」
和纱之所以会看到这个刚才走过了很多次却一直错过了的地方,是因为她在台阶上摔倒了。
而且还是因为和纱与常人相反,为了保护双手而全身直接栽到了地上。
膝盖撞到了。大腿擦破了。背上胸口上也是,除了手心以外全身都受伤了。
在因为太过疼痛而暂时无法站立的时候,那与地面等高的视线,找到了那个纸袋。
于是,和纱久违地,因为自己是钢琴手,因为自己的身体仍然保留了保护双手的习惯,而感谢上苍。
暂时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和纱,在终于能够坐起之后,将那个沾满泥水的纸袋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虽然她也许是想从大雨中保护那本书,但是几乎已经全身湿透了的她即使这样抱着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虽然和纱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她依然觉得,怀中的无机物是那么的可爱。
毕竟,她为了这个无机物,将自己的一整晚都贡献出去了。
「你看吧…我找到了哦,北原」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有点胆战心惊地将怀中的纸袋打开了。
虽然被植被保护着,但是果然还是没能完好无损,封面已经湿了,整本书也有些皱了。
但是和纱根本不在乎这些。
毕竟,这本书是否整洁,对于自己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只要它在』就行了…
「………啊、咧?」
在和纱为了确认书的状况而翻阅的时候,她的手突然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了书本以外的一张纸。上面有着不是印刷的字体。
「哈、哈…」
那是对于根本不会用这本书的人来说,能看到的几率实在太低了的信息。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虽然很有心思,但是考虑又不够周密。
虽然想要耍帅,但是到头来却还是由于心中的羞涩更胜一筹而什么都没能传达。
对于那位笨蛋班长那一如既往的愚蠢,和纱也只能露出苦笑。
接着,她不禁觉得,至今为止的愤怒、焦急、苛责,到底算些什么呢。
「笨蛋…你真是笨蛋啊…」
即使如此,她今天还是想继续这样笑着。
因为,她做到了。
成功地在大海里捞到了针。
那是,几乎可以称之为奇迹的…
不,对于和纱来说,这是足以让她相信命运的事情。
「冬马…」
「………」
第二天。
和纱在进入教室后就马上倒在了桌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那,那个啊…冬马。那个,昨天的事情」
「现在不要跟我说话」
「唔…」
在教室里看见和纱的瞬间就开始寻找对话契机的班长,被和纱那电光火石般的回击一下子抢了先手。
昨天的事情。
他完全不知道,和纱生气的理由是什么。
他心里有的,只是即使自己有错,但是逃课还是不对的这种常识。
以及想要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这种既弱气又坚强的意志。
「一会儿就好…只要一分钟就可以了,你可以听我说吗?」
因为他有太多话要说了,所以无法接受她的拒绝。
所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明知这样可能会令对方更加讨厌自己,但是还是主动跟对方说话了…
「我很困。下周再说」
「哎?」
「今天先让我睡吧。绝对不要叫醒我哦?」
「冬马…?」
「………」
出人意料的,他很干脆地接受了这个带条件的要求。
而且,还是以一种似乎若无其事,但是又显得有些期待落空的态度。
因为,对于对她抱有很多不寻常的感情的他来说,这实在是太可喜的平局了。
「我知道了…晚安,冬马」
「你可以说这种话吗?」
但是,他并不知道真相。
他不知道,和纱现在还能在这里,是多么地不寻常。
昨夜,不,今晨,她回家的时候,天早已经亮了。
在她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安心感与疲劳与睡眠不足一起朝她袭来,让她只要稍有松懈就会马上倒下。
虽然她想过很多次,要不要直接就那么倒在家里。
虽然她每走一步,全身上下的伤就会痛,以至于让她多花了三十分钟才到达学校。
…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今天只要待在别人的身边,就能安心入睡。
………当然了,待在身边的人,并不是谁都可以。
所以,他不知道。而且,他也许一生都不会知道。
昨天晚上,忠犬和纱的大冒险…
———
在那之后一个星期,峰城大学附属学园的考试可喜可贺地结束了…
冬马和纱,留下了五门学科四门不及格的辉煌纪录。
考试完结了之后的教室里,和夏天比起来已经舒适了许多,即使不开空调,只要打开窗户,气温也足够让人感到舒服了。
考试结束了,社团们也重新取回了生气的校园里,响起了朋友们的欢闹声与乐器声。
在窗边,躲在窗帘后吹了一会儿风,眺望了一会儿窗外之后,和纱慢慢地走到了钢琴旁,像以往一样优雅地坐下了。
于是,像往常一样,等到五点之后,慢慢地开始了演奏。
在黄昏到来的时间越来越早了的十月初旬。
考试结束了,社团们也重新取回了生气的…第一个星期三。
在下午五点之后,差不多过了十五分钟。
「哼………弹得真烂!」
在听到声音之后还没有一秒钟,和纱就对隔壁的演奏发出了评论。
那是因为她实在等得太久了,以至于她根本没心思听他的声音了。
也就是说,从隔壁的教室里,『White Album』的吉他独奏流淌了过来。
和纱的手指,比以往更快地产生了反应。
将刚才还在弹着的古典乐的节奏和音调全部改变,迅速地与那首以前的流行歌曲重合在了一起。
那位邻居似乎也已经习惯了,马上委身于伴奏悠闲地弹奏了起来。
他之所以从一开始就弹最习惯的曲子,也许是为了发泄因为考试而一直没能练习的抑郁。
随风飘来的久违了的『White Album』充满着活力与生机,仿佛将他那愉快的样子呈现在了听者眼前,但也完全歪曲了这首悲哀的恋歌本来的内容,变成了一首十分古怪的歌曲。
但是,和纱今天却放弃了那种『不是这样的吧』的想法,没有去修正他,只是以和他一样的速度、强度,以及愉快的心情,配合着他。
今天,只要这样就好了。
只要开心就好。只要高兴就好。
只要能一起演奏,那就行了…
「…嗯~?」
每当和纱将节奏加速的时候,对方就会以更快的节奏跟上。
于是和纱直接开始了快速弹奏,对方也拼命地跟上了。
不管怎么听,这都是个用力过度,完全失败的合奏。
而且,还是让人完全体会不到原曲美妙之处的,最差劲的演奏。
但是…
「你…」
和纱的表情,却有着以往不曾有过的愉快。
因为,和以往大不一样了。
明明太快了,明明太强了…
但是,音调却完全没有错。
「什么学习才是本分啊…你这个大骗子」
在两个星期的空白之后,吉他君…北原春希的水平,比起考试前要长进了许多。
虽然他那会一时兴起,扰乱对方的坏习惯完全没有改正,但是最重要的音色本身,却能够很好地演奏出来了。
那明显是不每天练习就掌握不了的技术。
而且,那是如果不从最基础的基础开始练习的话,就熟悉不了的感觉…
——笨蛋…你不也和我一样嘛。
比起话语,音乐要诚实得多。
考试期间你也练习了吧?
在学习的时候也花了心思到吉他上了吧?
愉愉地弹过了吧?
而且,肯定还埋头苦读了不是教科书的“那本书”…
和纱的脑海中,鲜明地回想起了,那个雨夜的公园。
在被雨淋湿的教科书中夹着的那张信纸。
我买了冬马告诉我的那本吉他练习书
真的非常简单易懂,这样我自己练习也能有所长进了
多亏了冬马,让我想起了基础的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觉得这本书对冬马也会很有所帮助
也请你偶尔听听我这个学习上的前辈的话吧
虽然不久就到学园祭,不久就要毕业了,但是我们两人还是都加油吧
北原
『开樱社的…熟练系列?』
『是完全面向初学者编写的练习书,所以应该很适合北原吧?』
『冬马也是在读了那本书之后才熟练的吗?』
『怎么会。我只靠才能就够了』
『啊,是吗』
『就这么回事。虽然不是专门说吉他的,不过肯定能派上用场』
『你除了吉他之外还会其他乐器吗?』
『…这种事情跟现在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吧』
『冬马…?』
『好了,快点弹。我也没那么多时间』
在暑假里的那天,自己在教他吉他的同时无意间说出的一本书的名字。
那本来是自己在刚开始弹钢琴的时候…也就是说,在自己刚刚懂事的时候,曜子送给自己的第一本书,就是那个系列的钢琴篇。
虽然送给三岁小孩一本满是汉字的书的母亲确实很粗心,但是自称为天才的自大的少女,还是以书上的记号为基础,清楚地理解了书的内容。
理解力,不,只要是跟音乐解读力相关的事情,和纱比同年代的人都要擅长…完全就是个神童。
在那久远的过去,而且还是冬马曜子所刻下的记忆,现在就这样开花结果了…
「弹错了~!真可惜啊~」
在最后的最后,已经进入了后奏阶段的吉他终于犯错了。于是和纱发出了开心的笑声,打从心底里嘲笑起了那位弹奏者。
在那天晚上,和纱在隔了一个星期之后,再次通宵了。
但是,那既不是为了练习钢琴,也不是为了思考,更不是为了学习…
偏偏是为了那传统的夜班工作…裁缝。
裁缝的对象,就是抽屉里的小狗玩偶。
两年前,曜子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那是被撕裂之后就一直放置在角落里的,母女断绝关系的象征。
和纱正在拼命地缝补着那些自己留下的伤口。
最开始的时候,由于不熟练,她有好几次都扎到了自己的手指。
但是,钢琴锻炼出来的手指马上掌握了窍门,缝的速度逐渐变快,缝补处也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即使如此,和纱还是压下了那不断提升的速度,每当自己兴起的时候就告诫自己,然后慢慢地开始缝补,尽量做到让缝补处不露痕迹。
她并没有原谅母亲。
她并没有接受这个世界。
但是玩偶…小狗并没有罪。
但是自己,确实有罪…
缝好的玩偶,稍微有些怪异。
但是那份瑕疵,却恰到好处。
因为,那就像是一直在为主人着想却事与愿违,但是还是一直摇着尾巴的忠犬一样。
所以和纱在算好了上学的时间之后,抱着小狗睡了三十分钟。
被抱在怀中的小狗,也让她感到了一丝温暖。
「我出门了」
然后,整整三十分钟后…
她将忠犬放在床边,让它抱着『启蒙系列第十六 基础英语语法』,接着和纱对“他们”说了一句话之后,走出了房间。
那是她两年半以来都没有说过的『问候』了。
「…啊~」
走出家门的时候,耀眼的阳光让和纱眯起了眼睛。
已经完全染上了秋色的天空虽然完全没有夏天那么晒人,但是对于几乎彻夜未眠的和纱来说那一丝微弱的眼光也很刺眼。
「还真是不想去学校啊…」
以前的话,至少直到去年为止,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是绝对不会去学校的。
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却不会听她嘴里的抱怨,而是一步一步踏实地朝着车站走去。
而且在她的心中,对于身体这种自作主张的动作,也感到很愉快。
「真是麻烦啊…」
只有她那不服气的嘴依然在跟全身作对,说着那些抱怨的话语,但是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个部位愿意当对手了。
在和纱的头上,秋天清爽的天空漫无边际地延展着。
冬马和纱………从一开始,就完全不讨厌天空。
终章 十一月
第一次与北原春希见面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无比的恶劣。
那是因为,无论是谁都会本能地忌讳他那丑恶的人格。
如果对他一开始就抱有良好印象的人,那肯定不是猎奇人士就是笨蛋。
至今为止自然没有出现过这种奇怪的人,以后肯定也不会出现。
本应不会出现的…
「你是冬马同学吧?」
「小木曾…雪菜」
但是,她却遇到了。
遇到了和自己一样,注视着他的女孩子。

 

序章 一个月后的,那个女孩
她在入学典礼的时候,就成为了大家视线的焦点。
那年春天,突破了中等程度难关以后可喜可贺地进入了峰城大学政经学部的男子新生们,由于坐在同一间教室里的,那名兼备偶像等级的美貌与可爱与气质的女孩子的存在,而对从今以后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而只知道附属学园祭的“传说”的他们…在那个春天,那些迎接这名学妹到来的在校学长们,每当在校园里与她擦肩而过时,就会被她吸引注意力,会因为她的接近而欢喜,然后开心地说着各种她的绯闻。
然后,那些从附属直升上来的人们…再次和她进入同一间学舍的原同级生们,在感谢幸运之神的同时,对于她那种如一年前一般对谁都露出温和微笑的偶像的态度,也感到了一丝困惑。
难道她不是和那家伙在交往吗…?
“她”的名字,是小木曾雪菜。
是连续三年当选峰城附属小姐的,数百人心中的“传说中的歌姬”。
第一章 一年后的,那首歌
「对、对不起。我现在很赶」
「别这么说嘛,不能重新考虑一下吗小木曾?」
第四节讲义刚结束,教室里就充满了刚从今天的事务中解放出来的学生们的喧嚣。
在那大家都已放松了的环境中,想要马上穿过人群离开教室的雪菜,却依然因为一名男学生的纠缠而未能成功逃脱。
「但是,离峰城祭已经只有一个星期了…」
「只要一首歌就行了! 那样的话,只要一起练习两三次就没问题了吧?」
「我可没有聪明到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准备好啊」
于是她只能露出那种面对难缠的男生时惯用的表情,在稍微倾斜着头显得有些为难的同时,露出足以使鲜花绽放的微笑。
…其实,她正因为视线无法捕捉到早已离开了教室的“他”的背影而焦急,但脸上表情依然没有丝毫破绽。
「没关系的,你选你能唱的歌就行了,我们来配合你」
「不行,这样还是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对不起…」
然后,她再次一边露出温柔的笑容,一边轻轻地摇着双手,用身体语言表示『十分抱歉,我只能拒绝』。
进入大学以后已经差不多过了半年了,然而雪菜的这种表情几乎从来没有走形过。
也就是说,这是她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被各种男人以不同的理由搭讪的证据,但是如果要再加上一条的话,这也是她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从来都没有露出过“本性”的证据。
「那么,去年你在附属祭唱的『White Album』如何?」
「哎…」
但是,虽然刚刚才如此介绍过…
雪菜的声音突然有些嘶哑了,她那一如既往的温柔谦逊的态度出现了裂痕。
「或者『Sound of Destiny』也行。这两首我们都马上就能弹」
「………」
「其实,在你当时演唱的时候,我还丢下了自己的店子,特意跑去看了啊」
「这、这样啊…」
不只是声音,连那暧昧的微笑也开始逐渐地崩溃,但是眼前那一心只想攻陷她的男生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其实更想让你唱那首歌」
「那首歌………是指」
「就是你在附属祭最后唱的,那首原创的…」
「那是…」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在那个瞬间,覆盖在她脸上的假面已经开始一块一块地脱落…
「好~了到此为止~」
「什…」
「啊…」
「那么随便地跟不认识的女孩子搭话可是会被讨厌的哦,学长?」
「我、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啊饭塚!」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我刚才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啊依绪」
但是在那个瞬间,由于十分了解她的二人组的及时介入,他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突变。
「每次都麻烦你们真是抱歉啊,武也君、依绪」
几分钟后,在政经学部附近的咖啡店里,雪菜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制止了那名男学生,或者说自己的暴走的两位友人表示感谢。
「不过你那爆棚的人气还真是一点没减退啊。只可惜这情况一点都让人羡慕不起来」
水泽依绪一边小口喝着冰咖啡,一边用自己一如既往的态度将雪菜的话题从道歉上拉开。
她那与短发十分相衬的,连男生都相形见绌的直爽豪放的态度,依然和附属时代一模一样。
「这已经是第五队人了吧? 你都已经收到半数参加表演的乐队的邀请了啊」
一边往红茶里倒着牛奶的饭塚武也,露出了与其他女孩子在一起时不一样的表情,略有些无奈地称赞着又更新了的小木曾雪菜传说。
他有着让女生都自愧不如的纤细体型,以及茶色的碎发。而那符合他轻浮外表的恶评,也比附属时代更上一层楼了。
「…我也搞不懂啊,真的」
这就是对于在所有学年的男生女生中都有着极大人气的雪菜来说,最小、但也是最重要的社交集团『四人组』中的两人。
「果然连续三年斩获峰城附属小姐的金字招牌依然健在啊。当然不止是招牌,魅力也健在」
「一年级的时候就可以轻松摘下真正的峰城小姐称号了啊…如果你参加的话」
「不可能的啊,像我这样的…」
「雪菜,你那叫傲慢」
「哎? 啊,那个…我是说我根本没想参加,所以前提上就不可能…」
「嗯,这个说法还算可以接受」
「别欺负她了,依绪。即使她那自以为有所顾虑的谦虚在其他女孩子听来完全就是挖苦,但是雪菜妹子自己还是有一半是认真的。虽然这反而很恶劣」
「那,那个…我觉得武也君也完全是在欺负我啊」
两人的挖苦也实在无可厚非,毕竟在成为大学生以后,雪菜的人气从来就没有下降过。
在刚入学的时候,就接连不断地有人闯入还在进行新生指南的教室中,劝说她加入自己的社团活动。短短几天之内她的名声就已经超越学生们的圈子传到了职员们的耳中。
在这些骚动刚刚平静下来之后,等到黄金周一结束,马上就有峰城小姐竞选的实行委员们为了在六月进行的第一次预赛而每天都来当说客。
在终于摆脱了关于参加预赛的纠缠之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有不少乐队开始为了在暑假第一天进行的野外演奏会而围绕着她展开了主唱争夺战。
然后现在,战场又转移到了下周马上就要开始了的大学祭演唱会的主唱争夺上。
…顺带一提,同时期进行的峰城小姐竞选正赛,也因为『声明不参加的小木曾雪菜的错』而缺乏看点,导致评价十分惨淡。
「不过,即使如此依然不会被同性讨厌的雪菜也真是了不起啊。和某个学妹真是有天壤之别」
「话说回来,政经的大正浪漫咖啡店怎么办啊? 舞子她们好像依然没有放弃啊…依然想要拉“某两人”加入」
至于咖啡店为何会选定这个主题,大家也一致认为是她(们)在去年附属祭的功绩,或者说功罪,实在是太惊人了。
「毕竟你的防守实在太坚固了,连误会的机会都不给别人啊。和某个把乐团所有成员都骗到手的女主唱真是太不一样了」
「一碰到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就华丽地随口带过吗,真是洒脱啊你」
「某乐队成员同学不都已经随口带过两次了吗?」
「啊哈哈,你们另个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和你们一起总觉得好安心」
听着他们两人那毫不客气到了让人丝毫不觉得这是在男女之间进行的对话,雪菜不禁露出了微笑。
那份表情,不同于刚才在教室里展示的对外的笑容,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安心而自然流露出来的。
成为大学生以后,虽然雪菜的交友面比附属时代更广了,但是直到现在,她依然只会对他们两人露出这种表情。
对,就算算上家人也一样…
「我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真的,一点都没有变。我就是无法改变」
「………」
「………」
…所以,只在他们两人面前,她才会情不自禁地吐露出这样有些昏暗的真心话。
「啊,那家伙啊,他又有新的临时工作了」
「…这样啊?」
「这次是补习班老师啊。而且还是那种为了进峰城大而设立的」
于是,武也略显唐突地改变了话题。
「哎~,我如果参加普通考试的话绝对考不上<R峰城大|这里>啊」
「真是的,打工都要突然就找这么难的」
「那家伙怎么就这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呢。而且他肯定也没有放松课业,依然花了很多时间在学习上吧?」
但是依绪她也明白,这并不是单纯的话题转换,武也是别有用心的。
「所以他最近一听完讲义马上就回去了吧? 他好像每次都比补习班的所有学生都到得早啊」
「是吗,这样啊…真是像春希君的作风啊」
即使不用看雪菜现在的表情,他们也知道她对“那个人”的话题是多么的饥渴。
「这已经是第几份临时工了? 还有餐厅和便利店吧?」
「还有网络咖啡店,所以是四份。基本从傍晚一直忙到深夜」
「在此之上讲义从不缺席报告从不欠缴考试全都过关…他到底什么时候睡觉啊?」
「所以说呢,因为这些,那家伙真的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他并不是在避开雪菜你…」
「我知道的。这种事情,我还是明白的…」
「雪菜…」
因为他们知道,就在刚才,雪菜正打算拼命去追赶迅速离开了教室的春希的背影。
「你们最近有聊过吗?」
「没有,这一个月左右完全没说过话」
「电话呢? 短信也没发? 春希也不发给你?」
「没有啊…不,不可能做得到啊,我们两个都一样」
在同一个政经学部同是一年级的两人,不要说短信和电话,如果真的想的话,每天面对面谈话都是可以的。
话虽如此,对于连春希的电话号码都不敢去碰的现在的雪菜来说,就算他坐在自己身边,自己向他搭话,接下来的展开,她能否想象得出都成问题。
「也就是说,到头来雪菜你一点都没有前进吗。就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那…」
「没可能那么快啊。依绪你也明白的吧」
半年前,春希…
那本应是顽固的班长的他做出的事情,让这个表面上是偶像其实非常家庭化而且喜欢恶作剧的她的心受到了重创。
「那你不如放弃吧? 不要再去追他了」
「…」
「我说你啊,这种话…」
「那本来就只有诚实是优点的春希,现在连那份诚实都扔掉了,这样的他还有什么价值…」
那次背叛,无论是对于他的朋友,还是她的朋友…或者是对于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的她的朋友来说,都是无法原谅的事情。
即使如此…
「是我不对」
「我说雪菜啊」
雪菜依然不认同他们两人对春希的批判。
「是我把春希君逼入绝境的。是我让和纱走投无路的」
现在不在这里的她已经消失不见,这种观点她无法认同。
「是我把他们两人拆散了」
而且,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即使因为事情无法改变而叹息,她也无法选择忘却。
雪菜至今依然彷徨在那丝毫没有希望找到出口的迷宫里。
「但是,还是谢谢你们两个。能为这样畏畏缩缩的我担心」
「因为…我们是挚友吧?」
「是吧?」
「真是抱歉…」
那份温柔,其实也让雪菜感到一丝心痛。
因为,雪菜内心真正当作挚友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直到去年为止,无论是依绪还是武也,在她心中,都比『三人』要低一个等级。
但是他们连雪菜这样的傲慢也包容于心,依然像这样和她在一起。
即使在『三人』中的两人已经失去了的现在,也依然像这样和她在一起。
「对我来说,已经只剩下你们了」
对于雪菜来说,他们是已经胜过了朋友的存在。
「呃,嗯,能被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啊,不过,雪菜你也应该再多交一些能说真心话的朋友吧?」
「说的是啊,女生的朋友只有依绪的话那真是噩梦啊。我一直在担心这家伙的毒舌会不会传染给你」
而正因为他们是胜过朋友的存在,所以他们才明白。
「你性格还真是好啊…一直卖乖掩盖着这性格真是太可惜了」
「我也很担心这个一边满怀笑容地说话一边毫不在意地在桌子底下踢人的坏习惯是不是会传染给雪菜妹子啊」
他们明白,现在的雪菜并不幸福。
为了支撑现在的雪菜,自己必须要比朋友更进一步才行。
「如果雪菜你能敞开心扉的话…肯定会交到能够真心欢笑,真心争吵的朋友啊?」
「是啊是啊,就算是女孩子也有很多想和雪菜你变得更要好…」
「不行的。这样的我是不行的」
而他们也明白…
「连我自己都很讨厌的,这样的自己…」
「…」
即使已经如此努力了,但是自己还是不足以取回雪菜那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样的我,大家到底会喜欢我哪一点呢」
「总是挂着虚伪的笑容,无论对谁都不说真心话」
「不论是真心的笑,还是真心的生气,都做不到。我只是个胆小的骗子」
「简直就像接客的店员一样」
雪菜,已经变了。
在半年前,那飘雪的机场里,她变了,变得甚至让人感到悲哀。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话,真不应该参加学园祭的演唱」
「雪菜…」
无论对雪菜来说。
还是对雪菜周围的人来说,这都只能用不幸来形容。
「我真不应该去屋顶的」
「怎么能这么…」
但是,雪菜…
「真不应该,去听White Album的啊」
「…」
却由于这个原因,变得更美了,美得让人毛骨悚然。
雪菜,她变了。
她那不时流露出的略带哀愁的表情,不要说身为男性的武也,就连同性的依绪也几乎被她散发出的妖艳而魅惑。
现在的她,不停地在偶像般的少女和演员一般的女性之间切换,在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果不知道雪菜本质的人,跟她有近距离接触的话…
而这也正是想要不起眼的埋没于人群之中的雪菜,反而比附属时代更引人注目的理由。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今天很晚啊」
雪菜打开客厅的门,就听到了最近熟悉的,由弟弟孝宏那散漫的声音和格斗游戏夸张的效果音组成的合奏对她表示迎接。
今年年初,那只花了两个月就一举取得希望极其低微的峰城大附属录取资格的努力和才能的闪光,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这个从入学到现在都一天玩到晚的身影。
「妈妈他们呢? 已经睡了?」
「嗯~,刚才好像往卧室那边去了…」
「是吗,那我也洗洗睡…」
「雪菜」
「啊…」
在听到孝宏的话而刚刚放心的瞬间,昏暗的厨房里突然亮起了灯,同时出现的是穿着睡衣的父母的身影。
他们的视线,就和雪菜在到家前所害怕的一样,混杂着担忧和责备和安心,让雪菜如坐针毡…
「回来的真是晚啊」
「因为久违地和依绪还有武也君去喝了一顿」
「这样啊,和那两个孩子在一起啊。那样的话…」
听到雪菜的话,母亲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并不是对着雪菜,而是对着自己身后。
仿佛比起自己放心,她更希望让别人放心一样…
「等等,雪菜」
「老公…」
但是到头来,这个计划还是落空了,父亲那严厉的视线依然注视着雪菜。
「我有联系过你们吧? 我说过不用为我准备晚饭了吧?」
雪菜就像是要挡开那视线一样,在被提问之前就开始罗列借口。
但是这种行为,就像自己已经认同了自己不对一样…
「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半」
也就是说,她早就已经认识到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傍晚你给你母亲通电话的时候,好像是说的九点回来吧」
「那个时候本来是打算吃完饭就回来的,但是聊得太开心了…然后就顺势说好了接下来再去喝一顿…」
这个借口完全不是谎话。
在讲义结束以后,他们谈话的地点从大学的咖啡店转移到了餐馆,然后又被依绪他们接连带到了酒馆以及酒吧,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最后一班电车已经走了。
「计划有变的时候就要联系我们啊。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那是因为…只是忘记了而已啊」
这个借口,也完全不是谎话。
因为,那份快乐实在是久违了。真的已经快乐到忘了时间的地步。
即使依绪和武也,也许只是因为担心雪菜太消沉而邀请了她。
但是,直到刚才为止,三个人一起度过的几个小时,雪菜相信,他们两人也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开心。
…因为,雪菜也是真真正正地觉得开心。
快乐是会传染的。
「下次我会注意的。没问题了吧?」
「给我等等,雪菜。话还没有说完」
「晚安」
那可不行,对于雪菜来说,她无论如何都想要结束这个对话。
那并不仅仅是因为讨厌接下来要开始的说教,更是因为她想要保持现在这份愉悦的感觉。
「真是的,父亲你也真是不懂风趣啊。你也稍微敏锐一点啊」
在雪菜单方面结束对话刚准备逃离走廊的时候,弟弟开始了迟来的掩护射击。
「大家一起去喝一顿什么的只是幌子而已啊。肯定喝到一半就两个人溜出去卿卿我我了」
「孝宏!?」
但是,这名为援护射击的行为,其实却是将雪菜卷入其中的地雷。
「难道不是吗,水泽学姐和饭塚学长……那不就是掩盖北原学长的伪装而已嘛」
「不要说多余的话!」
「明明是姐姐瞒着重要的话不说啊。事到如今了还害什么羞啊」
孝宏的手依然没有离开游戏手柄,大概,他只有不到一半的意识是在这个对话上。
但是,雪菜却因为这种随口说说的猜测,而动摇到了紧咬嘴唇,逐渐失去了冷静的地步。
「是真的吗? 雪菜」
「怎么可…」
怎么可能是真的。
因为,和春希已经几乎一个月没有说过话了。
「我觉得,北原君在这方面应该是很理性,很靠得住的人才对啊」
「所以说,不是那样…」
这都是假的,春希没有理由被责备的。
何止是理性,他根本连碰都没有碰过我。
两个人单独度过,这种要求,他绝对不会对我说的…
「最近没怎么见过他,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是不是成了大学生以后有些变了」
「~!」
只有这一点,既不是谎话也不是借口。
已经变了…
春希,已经变了。
「带着年轻的女孩子玩到那么晚…」
「……是我说的」
「什么?」
「是我对春希君说的,要他绝对不要和你们联系」
因为春希他已经变了…和雪菜一样。
「虽然他也有些担心,说要跟你们联系,但是我知道父亲肯定会反对的…」
「雪菜,那是什么意思…」
「父亲! 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啊? 每次稍微回来晚一点就要征求父母的许可也太不像话了啊!」
――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
「你在说什么啊,那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吗」
「一点都不普通啊,我问过其他的女孩子了,像你们这样啰嗦的父母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啊?」
「别人家是别人家,我们家是我们家」
「你说的话很奇怪啊。先说这很普通,又不许我和别人家比,太矛盾了吧! 那到底是跟什么比很普通啊!」
――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我没有理由要反抗父亲。我没有理由要这样任意妄为。
「雪菜! 不要想用这种歪理来瞒混过关…」
「总之!」
「什…」
「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我会对自己的事情负责任的!」
――因为,这明明是骗人的。
什么和他在一起,什么两人独处,那种现实,明明不可能存在。
「那个,也就是说,你们之间已经是大人之间的关系了?」
不知何时,孝宏的目光已经离开了游戏,以动摇的眼神看着雪菜。
「是啊! 但是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我们两人都不是在玩,都是认真的,所以没理由被你们担心也没有理由被你们反对啊!」
「…那个,你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做弟弟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啊…」
――为什么你们会相信?
这单纯只是随口说出来的,不可能实现的“梦”。
这只是半年前在心中描绘的,成为了不孝顺的坏女孩的我的妄想。
为什么,你们要相信呢…?
「真是的,好不容易开开心心地回来了,现在全都白费了…我去洗澡了!」
「等等,给我站住,雪菜…」
这已经是极限了。
雪菜慌忙地转过身,保持着那蛮不讲理乱发脾气的任性女儿的形象,逃进了浴室。
「啊~啊,胆子已经越来越大了啊…」
随着走廊上传来的那带着怒火的脚步声,以及浴室门被猛地关上的巨大声响,小木曾家的人终于被叫回了现实。
「都亲热了一年了肯定会变成这样啊…你也差不多该做好觉悟了吧? 父亲」
「什么觉悟啊!?」
「………」
看着父亲那闷闷不乐,却又有些寂寞的表情,弟弟只能一边苦笑一边叹息。
「母亲,怎么了? 那样呆站着」
「啊,不,没什么」
至于刚才一直都在无言地看着雪菜的各种表情的母亲…
「没什么…先当是这样吧」
在离开时候,眼角滑落的水珠的意义,现在还无从得知。
「…啊,啊哈,啊哈哈…」
沐浴在那足以让身心都冰冻的冷水之中,在那杂音之中,雪菜终于得以将自己从那抑郁的思绪中解放出来。
盘旋在脑海之中的,仅仅只剩下自我厌恶而已。
那是因为自己亲手将那难得的快乐破坏了。
因为自己已经对家人都可以轻易地说谎了。
而且,也因为那谎话的内容。
还因为,现在的自己,为了保持自我,除了伤害自己以外,已经别无他法。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雪菜,又变回了一年前的雪菜。
变回了那个一直都处在众人的中心,却又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那个“小木曾同学”。
「骗子…我这个,骗子」
不,和一年前稍微有一点不同。
现在的雪菜,已经无法忍受自己继续当以前的自己,而不断地憔悴,受伤,心也逐渐变得空洞。
一星期后…
「怎么回事?」
「所以说啊,几个本不可能犯的错误以几乎不可能的概率一起发生了啊」
「…那还真是不可能啊」
在刚起床的时候接到的电话,听到的依绪的第一句话,就显得她很激动,也显得有点走投无路,还显得不得要领。
「<R政经|我们>的大正浪漫咖啡店,直到今天早上依然处于准备非常不充分的状态,完全没有希望赶在十点开店啊」
「…现在,几点?」
「已经过了六点了」
「几分?」
「差不多十五分」
「几秒?」
「…你睡醒了吗?」
「呼啊…」
今天,是峰城祭的第一天。
大学祭的期间也就意味着在学业上是休息日,所以在这个寒冷的早上,本应在温暖的被窝中度过的雪菜,由于那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头脑以及突然在寒冷中颤抖的身体,只能做出那让人不明所以的回复。
「总之就是因为是这种事态所以开始动员了。想到谁就叫过来。说着说把全员都叫过来」
「这样」
「如果自己社团有活动的人还是只能放弃了,但是如果是私事的话就视情况强制召唤」
「…这样」
「至于准备在家睡到中午的人就不用说二话了」
「………哈」
「别发出那么厌烦的叹息声啊。你以为打电话给你的我现在很高兴吗?」
「抱歉,辛苦你了依绪。但是要接客的话,我…」
「我知道的。我们两个都不想再重复那个恶梦了啊」
在捏他来源的去年附属祭的时候,在第一天和第二天被当作王牌而遭殃了的两人,对于这种COSPLAY店员会被什么样的人以什么样的视线注视着这种事,已经充分切身体会到了不想再体会的地步。
「我们是后勤部、厨房、做点心的! 就算是这些雪菜也是贵重战力哦? 所以代表哭着求我叫你了…」
「那样的话…算了,没办法啊」
「谢谢,雪菜! 我会记恩的!」
以前,受到同学部的朋友三顾茅庐三次低头邀请却三次让他们失望的雪菜,在大家都以为没有希望了的时候,却还是显得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了。
「但是我绝对不接客哦?」
「我知道的啦~」
「如果骗我的话,我绝对不原谅你哦?」
「我对天发誓。绝对不让你COSPLAY!」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去比较好?」
「炊事班大概在九点半左右才能做事,那个时候在六号馆前集合」
「了解。那待会见」
「等着你哦~」
「………哈啊」
不急不忙地挂断了那喧闹的电话之后,雪菜再次吐出了不愉快的叹息。
虽然不愉快的原因之中也有对于在休息日的早上被突然叫去做事这种不讲理的气愤,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想到接下来就要接触到的节日的喧嚣而感到的苦闷。
其实,自己是一点都不想参加大学祭的,哪怕一天也是。
因为,自己已经能够想象到了。
在那快活吵闹不拘礼节的氛围中,比平时更开放的人们会以更亲热的态度来接待自己。
自己用『那天有事…』而拒绝了邀请的人们,如果在现场碰面了,那该有多么难堪。
而且,学园祭…不,大学祭,会唤醒各种各样的记忆。
那像梦幻一般,却又像恶梦一般的回忆…
「好了」
雪菜打断了对痛苦的记忆的回溯,再次把视线朝向了闹钟。
然后在确认了还有三个小时的空余之后,她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准备早饭而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
在以手顶着额头的姿势思考了一瞬间之后,马上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开始在梳妆台中搜索了起来。
再过了三小时后…
「怎么回事?」
「所以说啊,本来不可能犯的错误都几乎不可能一样顺利地解决了啊」
「依绪!」
刚好九点半会合的时候,听到的依绪的第一句话,显得她很冷静,一点都不慌张,但是依然不得要领。
以雪菜的理解来总结一下她说的话,就是所谓完全没有准备好赶不上十点开店的情况,只是人们在传话的时候夸张出来的情报,其实只是『还想要一两个人来帮忙』这种程度的麻烦而已。
然后,那种程度的人手的话只要依绪和另外一个人就已经完全足够了,所以她们动员过来的人现在可以就此可喜可贺地解散了。
「啊~真是抱歉啊雪菜。所以呢,你现在就自由了。辛苦了~」
「………」
「…别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盯着我看啊。我不是在道歉嘛」
雪菜并不是因为依绪那错误的推测而导致的错误的行动在生气。
只是,她完全不相信依绪那无济于事的解释。
要说为什么的话…
「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武也!」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春希。意外灾害没有发生不是很好嘛」
到头来,由于他们的错误理解而叫出来的人,包括自己在内只有两个而已。
「问题不在这里吧。你把我…」
「我没有骗你,没有骗你哦! 这只是个不幸的误会」
「谁信你啊,那种事…」
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即使面对老师也会毫不在意地据理力争的不懂通融的声音。
不论被拜托什么都会任劳任怨,但是却一定会埋怨的声音。
即使因为羞涩而转过脸,也会从正面传达自己心意的声音。
「…」
所以雪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无法转身面对那个方向。
「…抱歉啊,雪菜? 但是除了这样别无他法了」
「哎…」
依绪将嘴贴到雪菜耳边,以那边的男生们听不到的声音低语着说道。
「我知道,今天这个日子对你来说是一柄双刃剑」
「依绪…」
面对从正面注视着自己的依绪,雪菜也回以同样的视线。
准确的说,是对着她瞳孔中映出的自己。
「但是,这是必须要走一次的路啊? 如果总是逃避的话,那无论多久也不可能放下包袱,或是变回以往那样啊?」
在那张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是强烈的不安、焦躁、孤独以及恐怖。
「…所以,放开赌一次吧?」
「…」
另外,还有些许的期待,以及…
「好了,就是这么回事,接下来就随你们两个喜欢吧」
「是啊是啊,既可以按原计划去打工,也可以回家睡回笼觉」
「当然了,好不容易来了,随便逛逛也是好的。毕竟是一年一度的学园祭哦?」
「啊,今天有屋外演唱会哦,在主会场」
武也和依绪慢慢地远离着雪菜他们,倒退着朝六号馆中逃去。
每当策划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们两人的配合总是天衣无缝。
…完全看不出他们之间是有着和“这边”的两人类似,却比这边更长更复杂的历史。
「总之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判断了,走吧依绪」
「啊,嗯…那再见了雪菜。还有春希」
「啊…」
「喂…」
然后,“这边”的两人,对于那边两人无比默契的配合束手无策,最后被孤零零地留在了校舍前。
「………」
「………」
四人变成了两人,持续到刚才的喧嚣突然中断,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了,那个地方并不只属于他们,而是公共场合。
在正常开场时间的三十分钟前,为了各种准备而奔走进去的学生们之中,在入口附近呆呆站着的两人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大家注目的焦点。
「好久,不见」
「啊,嗯…」
「………」
「………」
即使如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总是对别人说『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男生,和总是『不想太显眼』而尝试埋没于人群中的女孩子,依然占据了周围那些又觉得好奇又嫌他们碍事的人的视线。
之后,在学园祭之前充满了高扬感的喧嚣的校内漫步的十分钟,对于两人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时间。
「久违,了啊」
「嗯…」
证据就是,两人说的台词,和十分钟之前几乎完全一样。
「………」
雪菜之所以什么都没说,是因为她的心思已经完全用在了别的事情上。
那是因为,为了在不被他注意到的情况下注视着他的侧脸,她已经费尽了全部的注意力。
「………」
但是,对方大概也不是那么从容。
证据就是,他们两人都在不断重复着视线相合,然后慌忙地转过脸,之后又再次视线相合这样的丑态。
「最近过得好吗…春希君?」
「嗯,还算…普通吧」
“对方”的名字,叫北原春希。
在一年多以前认识,在差不多一年前相互确认了对方的心意,在半年多以前错过,然后在差不多半年前渐行渐远…
但是对于雪菜来说,他至今依然是特别的男生。
「我听说你找了很多兼职啊。没有勉强自己吧?」
「不,还好…我每天都好好地来上课了啊」
「是吗…说起来确实是啊」
即使是那太过于形式化的毫无任何不妥的回答,也依然能让雪菜玩味许久。
因为,实在是『久违』了。
因为他们虽然每天都在同一间教室里听课,两人的关系却已经断绝到了连这种社交词句都很适合的地步了。
「………」
雪菜一直都想要和他说话。
所以,她总是会拼命地想要追上离开教室的他。
「………」
但是,对话会像这样马上就中断,也是她意料之中的。
因为她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每次都在快要追上的时候,又放慢了脚步。
「啊…」
「………」
然而,这毫无意义的十一分钟的最后一瞬间,却在催促着两人作出决定。
在这熟悉的校园之中,如果按照往常的习惯走下去的话就必定会抵达的地点,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那就是在今天已经被五彩缤纷的招牌覆盖了的,正门。
只要从此再向前走一步的话,两个人又会回到自己的日常之中。
那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没有交汇,也不会有契机的,放学后的日常。
「呃…那我就先」
「那个!」
但是今天,和平时的放学后并不一样。
绝对,不能让它变得和昨天一模一样。
「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啊,嗯…」
那是因为,『好,就是明天』和『好,就是明年』之间,可是有着三百六十四天的差距。
「今天是大学祭哦」
「说的,也是啊」
在下定决心开口之后,趁着这个势头,雪菜终于可以正面注视着春希的脸了。
然后,她在那张脸上看到的,是不安、焦躁、孤独、恐怖…
她终于知道了,到头来,那和自己心中的感情,是完全一样的。
于是雪菜在自己身后握紧了拳头,坚定了决心。
「那,那个啊…虽然武也君他们是那样说的…」
「雪菜你…」
「哎?」
「雪菜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春希君你才是…
兼职,很忙的吧?
根本没有空闲,去看大学祭吧…?
「………没有,我很闲」
在一年前能够很自然地完成的,对春希撒娇的方法,她已经忘却了。
但是,该如何对待自己,她还是知道的。
「这样…啊」
「嗯,是这样」
只要不留下能够说借口的余地就好了。
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对象的时候,肯定能发挥绝大的效果。
「那么,那样的话…」
「嗯…」
「毕竟是大学祭啊」
「毕竟,我们已经在大学祭的会场里了啊」
看吧,就像这样。
「那么,去哪里转呢? 第一天有什么名人会来吗」
「我肚子有点饿了。今天没吃早饭啊」
预演练习,早就已经完成了。
和两个小时前定下的作战计划完全一样。
「要不要吃苹果冰糖葫芦?」
「还是拉面比较好啊」
在接到依绪的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察觉到了。
在依绪的诡辩和挂虑之中,她已经隐约地有了这种感觉。
她确信,他们一定会把春希带来的。
「这种地方的拉面很难吃的哦?」
「我知道啊?」
所以她才会花时间去打扮。
既不太花哨,也不太平凡。
而且尽量不吸引周围的人的注意力。
「…去年的拉面,也很难吃啊」
「…确实是啊」
但是,却依然只想要被他说“可爱”。
所以,她才会一边抱着头烦恼,一边费尽心思地挑选着衣服和饰品…
「小姐,要什么调料? 芝麻,红姜配大蒜怎么样!」
「啊,不…不用了」
「就当被我骗一次,放大蒜进去试试吧! 会一下子把味道都变鲜美的!」
「喂浅井,你不要一大早的就劝女孩子吃大蒜啊」
「啊,啊哈哈…」
在刚开店的徒步旅行部的拉面店里,被围绕在那几乎是客人几倍的店员的充满气势的喊声中,实在不能说坐着很舒服。
但是对于现在的雪菜来说,这种程度的不舒服才刚刚好。
这种会在意其他事情,而不能只关心对方的感觉,才是最好的。
正如春希说的那样,在点单之后不到三分钟就端出来的猪骨拉面,其味道,实在只能用“大学祭的拉面”来形容。
两人在吃了一口面之后,都怀着苦笑看着对方的脸。
但是,也许正是因为共同经历了这份失败而缓解了紧张,在沉默地吃着拉面的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如同店内的热气一样温暖。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徒步拉面绝赞营业中~!」
「现在不用排队也有座位哦~,大哥你意下如何? 那待会再见~!」
那无视客人感受的登山迷的怒号依然在持续。
在那样的喧嚣之中,因为不用担心自己的举动和对话会被注目而感到安心的雪菜,坐在他身旁吃着拉面,喝着汤,然后…
「…什么?」
「啊,不…没什么」
盘问起了,他的视线的含义。
「我很在意啊,不要瞒着不说啊」
因为不仅是身体,连内心也温暖起来了。
这些都让她有了能向他内心更近一步的体力。
「那个,因为这事情如果挑明了的话可能会说出失礼的话啊」
「啊,难道是…这个?」
「嗯…你还是没变啊」
在察觉到春希的视线从自己侧脸靠后的部位移开了之后,雪菜稍微动了一下放在那里的左手。
于是,左手抓住的头发也跟着跳了一下。
『原来你在吃拉面的时候,是这样做的啊』
『这样…? 啊,你是说在头后面用手抓着头发的事情?』
『嗯,那个…我没想到你会一直都用手抓着』
『虽然要扎起来是很简单啦,但是我的话,那样会很不好看的』
『是吗?』
『因为我的发型打一开始就有两条辫子了吧? 这样的话,再扎一条就会变得很奇怪了』
『有这么回事吗…』
『就是这么回事啊。如果是冬马同学那样的直发的话,只扎一条辫子也会很可爱的』
『雪菜你也很可爱啊』
『哎…』
『啊,不…我是说这种会在微不足道的地方也要努力的特点还是和平常一样很像普通小市民,很可爱啊』
『我都搞不懂你到底是在褒还是在贬了』
『对,对不起』
『…不过,不管是哪种意思我都会觉得高兴,所以没关系了』
『雪、雪菜…』
『呵呵…好了,吃吧吃吧? 再不快点吃的话面会越泡越长了哦?』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在事先说了“不懂风趣又失礼”的前提下问了那个问题。
「这种习惯,没那么容易改的啊」
「是吗」
那个时候,也是在学园祭的拉面店里。
那是两人在成为了公认的恋人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
「仅仅一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啊…」
「…是吗」
「嗯,就是这样」
听到了雪菜那稍带一丝娇蛮的结论,春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是这次的沉默,和之前的难堪并不一样,所以雪菜也感到安心了。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春希,已经接受了现在的雪菜。
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对话无法继续,只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所以,雪菜就像是在享受那并不难堪的沉默一样,慢慢地把拉面吃到连汤都不剩…而在那之后,她又马上因为摄取过量了的盐分和卡路里而慌张了起来。
看着她那样的反应,春希显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却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雪菜也忍着鼻子里的刺痛,露出了笑容。
「来,春希君,请吧? 我要店主多送了两份哦」
「章鱼烧…」
「嗯,因为闻起来实在太香了所以忍不住就买了」
「…你不是刚刚还在因为吃完了一整碗拉面而后悔吗?」
「嗯,所以我只要吃两个就好了。之后的全部交给你了」
「不,等等,给我等一下…我刚才也和你吃了一碗一样的拉面啊」
「但是,我已经不能再多吃了啊…」
「那样的话就不要让别人再多送了啊」
「哎…但是这样不是很赚吗?」
「拜托你丢掉那种家庭主妇的思考模式…」
在那之后,直到日落为止的几小时里发生的事情…
雪菜并没有能让它们清晰地留在自己的记忆里。
『真,真的很可怕啊…E班的鬼屋』
『抱歉雪菜,那大概是我的错』
『是吗…大家会这么认真地去吓人,也是春希君的指示啊』
『啊,不,那个…』
『真不愧是前任班长。即使隐退了,影响力也依然巨大啊,嗯』
『所以说不是那么回事啊…他们袭击得那么凶是有别的原因的…』
『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呀啊啊啊啊啊~! 春希君,好可怕啊!』
『雪,雪菜…!?』
『呜呜哇哇~,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小木曾卿卿我我的~!』
『呜啊啊啊~,而且还直呼雪菜的名字~,这个叛徒啊啊啊~!』
『僵尸不要一边流露感想一边袭击人啊~! 你们是死人啊喂~!』
这明明是自己期望已久的时间。
这明明是和自己期望已久的对象一起度过的时间。
『雪,雪菜…你真的想去吗…? 大正浪漫咖啡店』
『哎~,今天可是他们的最后一天了啊? 春希君你还没来过我们班吧?』
『不,你也知道第一天开店前…』
『今天依绪应该也在那哦? 稍微去捉弄她一下吧?』
『不,会被捉弄的肯定是…』
『哇…明明是最后一天还有这么长的队啊~』
『所以啊! 进自己班还要排队实在太愚蠢了吧? 所以…』
『没关系的,只要边说话边等就不会无聊了。走吧走吧?』
『等等! 你也考虑一下被那队里的人围着的我的安全问题啊~!』
但是,雪菜的记忆和意识,都已经将现在正在体验的感觉,和过去的记忆混在一起,犹如在云端漫步一样。
「要不要去政经的店? 也许武也君也依绪也在哦?」
「不,只有那里我实在不想去」
「为什么?」
「雪菜你这一点,还真是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变啊」
「这一点…是指什么?」
「比如说别人是怎么看你自己的,比如说别人会不会产生误解之类的」
「我有在意哦?」
「是吗?」
「嗯,几乎已经到了自我意识过剩的地步。我非常在意别人的视线」
「那样的话你现在也该在意啊…如果和我一起出现的话」
「这算是,误会吗?」
「哎?」
「………」
「雪菜…」
「不,没什么」
过去和现在,梦与现实,追忆与希望。
这些无论时间还是场所都四分五裂的情报逐渐侵蚀着雪菜的内心,摇荡着她的感情。
「差不多到了正门要关门的时间了啊…」
「哎,已经这时候了?」
「嗯,还有十五分钟就七点了」
「是吗,今天没有后夜祭啊」
「毕竟才是第一天啊」
「民俗舞…也没有啊」
「…嗯」
「是吗…这样啊」
「雪菜…」
「………」
「那,那个啊」
「嗯?」
「那个…要不要我送你?」
「哎…」
「啊,不…可不可以让我送你? 请一定要答应」
「春希君…」
「啊,不,那个…」
「………」
「抱歉,忘了我刚说的…」
「呐…」
「嗯?」
「稍微…休息一下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黑了下来。
夜幕,降临了。
『好痛』
『怎么了?』
『…脚被别人踩了』
『啊,对不起,我打小学以来就再没有跳过民俗舞了…』
『不,不是雪菜你而是周围的男生们踩的』
『哎?』
『你看,那边有一群没有跳舞的人吧? 其实从刚才起已经被他们踩了好多次了』
『…噗』
『这没什么好笑的吧,而且你还是元凶啊』
『啊,啊哈哈…但是』
『虽然我也想到过会有这种事情,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雪菜你人气高过头了』
『但是春希君,你和我约好了,会连这些一起全都承受吧?』
『那当然会承受啊? 这既是义务也是特权啊…那个…男朋友的特权』
『………』
『…我说这种连自己都会害羞的话的时候,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沉默啊?』
『啊,抱歉…我沉醉其中了』
『真是的…雪菜,你还真是好骗啊』
『呵呵…呵呵呵』
『雪菜…』
『………』
『………』
『呐…』
『嗯?』
『稍微…休息一下吧?』
『说的也是啊,那就去自动售货机那边吧』
『不,那边的树下比较好』
『但是,你喉咙干了吧?』
『干了』
『那就…』
『但是,干的不是喉咙…』
『哎…』
『嘴唇,好干』
『…啊』
『树下,比较好啊…』
『雪菜…』
『我只想去那边的树下』
『………嗯,我知道了』
在第二音乐室里,然后在校园里的树下…
那是两人相互确认了对方心意的,学园祭的夜晚。
「好了,这就是峰城祭第一天,大家过得如何~?」
「根据实行委员会的说法,第一天的普通入场人数比去年的五百人还要多,轻松刷新了过去的最高纪录…」
在灯光已经淡去,人气已经消散了的教室里,回响着的是比白天稍显安静的喧嚣声,以及不知从哪里流传过来的广播声。
「顺带一提,我们部门的工作人员一直在为了收录野外演唱会而到处奔走啊」
「我也好想看的啊~剧团瓦托斯的夏日公演! 谁说说感想给我听也好啊~」
「…好了,光在这里抱怨也不是办法啊,我们还是来听听这以从早上开始就只吃便利店的饭团的努力换来的成果…喂还是在抱怨啊! 那么第一首歌是…」
那是在峰城大学内唯一拥有广播站的峰城FM现场直播。
在现在这个通过网络就能简单地向全世界传达信息的时代,还要执意用这种只能在学校里能听到的方式来传达信息的落后于时代的社团,反而因为其封闭性以及同样落后于时代的节目编制,而获得了很高的人气。
「不冷吗? 雪菜」
「不,没事」
在广播里传来的混杂着欢呼的热血咆哮声中,两人静静地,注视着和平时有所不同的景色。
敞开的窗户中,晚秋时节那随夜色而寒冷的夜风流淌了进来。
「真是开心啊」
在用手按住被寒风吹起的头发的同时,雪菜流露出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不知道是对现在的感想,还是对一年前的感想,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是雪菜最近不曾体会过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嗯,确实很开心啊」
而且,春希的回答,也足以让雪菜感到十分满足。
虽然不如一年前那么欢畅,但是其中确实蕴含着向前迈进的意志。
「吃了拉面,又吃了章鱼烧,又吃了苹果冰糖葫芦,又吃了法式薄饼…」
「现在胃还很撑啊」
「虽然是第一次去漫研但是也很有趣啊。虽然那个脸型素描让我稍~微有点不能接受」
「不是很好吗…那个极端的艺术变形」
「自由市场里也很开心啊~有那么多东西真是让人眼花啊」
「你到底要砍价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啊」
「大正浪漫咖啡店倒是由于某人的错没去成~」
「拜托你也想象一下去了以后会是什么惨状啊」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真的,真的很开心啊~!」
「嗯…我也是」
「…」
高扬的心情已经无法抑制,雪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朝向窗外的视线移回了室内…
然后,她将那吸进来的一大口气,直接咽了下去。
那并不是因为期待落空了,而是因为期待成真了…
「我也很开心啊,雪菜」
「春希、君…」
――不行,不行,不行…
雪菜的心脏强烈地奏响着警钟。
不知不觉之间,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
而她也终于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一直在看着窗外的理由。
…所以,春希那时候的表情,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眼里。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他那又高兴又有些害羞的表情。
这半年间,从来没有给自己看过的表情。
…在那个冬天结束为止,每天都会给自己看的表情。
「我,我啊…」
所以,不行的。
这样下去的话,高扬感只会失控。
自己又会变成那个让春希困扰苦恼的自己。
「这么快乐的日子,在进大学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啊!」
「哎…」
明明不可以这样的…
即使如此,雪菜还是无法让自己那带着呜咽的声音停下来。
「好开心啊…今天真的是太高兴了…」
「雪菜…」
雪菜所恐惧的事态,已经无可制止地发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
春希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那充满了罪恶感、后悔、还有悲哀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为什么,你还要说这种话呢…」
大概,他的表情,正在逐渐的变得和现在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样的经历,对雪菜来说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春希君你不也说了你很开心吗,你不也说了很感谢我吗!」
「现在不是在说我,是在说雪菜啊…」
取得的成果超乎意料。
说了很多很多话。一起走着。一起笑着。
说实话,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能这么顺利。
所以,即使今天就此别过,也应该已经足够了。
「拘泥于我这样的人,对你自己不会有任何好处啊…」
「我想怎么做是我的自由啊? 不要擅自给我做决定啊」
但是,雪菜却没能把握好,在顺利的时候还想要更进一步的自己的贪婪。
「系里的所有人,还有外系的人,不论男女,大家都很在乎雪菜你。都很想和你打好关系」
「所以呢,那又如何?」
「所以说…你只要稍微把眼界放开一点,肯定和谁都能马上…」
「不可能的,那种事」
「为什么…」
「因为我…我很任性啊! 我其实是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啊!」
「那些都不是真的啊…真正的雪菜,和表面完全不一样,很平民,很家庭化,虽然稍微有点喜欢恶作剧…但是内心真的很温柔,肯定谁都会喜欢上的…」
「那些,那些都…只在特别的男生面前,才会表现出来啊…!」
「雪菜…」
现在,已经只能继续向前进了。
「就像春希君说的那样,我被很多人搭过话了。被很多人邀请过了」
只能将一切都赌在这没有任何准备的,只能听天由命地尝试了。
「邀请我加入社团的,要我参加峰城小姐竞选的,要我担当演唱会的主唱的…一个一个动机都很不纯,都很烦人」
「我不也劝过你参加竞选吗…动机也不纯啊,也很烦人啊」
「但是他们都完全没有想过要了解我! 也没有想要关心我! 完全没有想要进入我的内心!」
「…」
「完全没有别的意图,仅仅只是因为关心而管我的闲事的人,至今为止只有一个人…」
所以,她已经只能把真正的自己显露出来了。
「我可是被他们称作“那个小木曾雪菜”的女生啊?」
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公主的一面。
「是那个被大家擅自捧上云端的,虚假的偶像啊?」
不是价值难以估量,而是本质极其难以捉摸的、难以应付的公主大人。
「那样的我,怎么可能答应那些别有用心的邀请啊! 怎么可能被那些心怀鬼胎的关心所打动啊!」
这位公主大人想要的,并不是王子的吻。
公主大人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大臣的责备。
那些责备之言,既严厉,又啰嗦。
但也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说教。
「春希君…」
「不行啊,雪菜…」
雪菜的左手,已经和春希的右手紧密相合。
「我已经把雪菜你伤得那么深了啊?」
十根手指都紧紧地缠在了一起,仿佛想要将他的手包在自己柔软的手心一样。
「就因为我,你才会在这半年里一直孤独啊?」
「只要你肯赎罪就好了…从现在开始,花上比半年更长的时间」
再次相合了。
雪菜的右手,和春希的左手…
「如果像这样,就因为输给了一时的寂寞而恢复原状,我可能又会伤害到雪菜你啊?」
「那种事情,不尝试怎么知道」
在黑暗之中…
雪菜那温暖的吐息,和被些许的光线照亮的瞳孔,春希都能感受得到。
「我不是值得雪菜你原谅的人」
「那种事情该由我来决定啊!」
然后,雪菜下定了决心,再次向前进了一步。
将紧握的双手放在胸前。
让自己的额头,紧贴在春希胸口。
「因为,我,我…」
――我喜欢你…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一直都喜欢你啊,春希君。
身体,已经接触到了。
所以之后,只需要让心灵也相触在一起。
「雪菜…」
「春希、君…」
肯定,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因为那快哭出来的春希,绝对不会放下快哭的雪菜不管。
因为,他会把自己曾经伤害雪菜的罪,和如果现在伤害雪菜的罪进行比较…
而且,他已经充分体会过了,犯下新的罪过是多么愚蠢。
「雪菜,我,我…我…」
「春希…君…」
但是…
「………哎?」
「为什么…」
公主和仆人那身份不符的恋情…
那错综复杂的命运之线…
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
「好了,今天最后的一首歌…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首歌呢~」
「其实,这首歌并不是今天的,而是去年演唱会上的歌」
「而且不是峰城祭而是附属祭…是后辈们演奏的原创曲目」
「当时的演唱会真是不得了啊,连本来是来参加峰城祭的客人都全抢走了,导致体育馆人满为患,直到现在还依然被大家当作谈资…」
「前几天,由于机缘巧合偶然得到了音源,于是这首歌终于在时隔一年之后可喜可贺地复活了」
「由峰城大附属轻音乐同好会带来的『传达不到的爱恋』」
「啊,啊…」
「雪菜…?」
一切,都开始倒退了。
「啊,啊,啊…」
「…」
抱在一起的身体开始僵硬,合在一起的双手失去了力量…
最后剩下的,是谁都没有见过的,真正的雪菜。
是被绝望所装饰的,连春希都不曾见过的,已经完全变了的雪菜。
只差一点点了。
一直埋在心底的愿望,只差一点就能达成了。
但是…
『传达不到的爱恋』,在沉默又昏暗的教室里响起。
雪菜的耳中,却听不见自己的歌声。
也听不见春希的吉他声。
只有那像是拥抱着两人的旋律一般温柔地引导着两人的键盘…
以及冬马和纱这个名字…
让在雪菜心中刻下的刀伤,再次炙热地疼了起来。
第二章 两年后的,那场雪
「果然我们还是应该去滑雪吧?」
「呐,要不要稍微奢侈一点去冲绳潜水怎么样?」
「冲绳要到四月水温才能游泳啊。春假肯定不行吧?」
「那要不就去关岛或者塞班岛之类的」
「…你有从学长那里听说预算的上限吧?」
「嗯~,真是烦恼啊。总是无法做到两全其美…」
「所以我说嘛,只要去滑雪就一切都完美了」
「呐呐,雪菜你觉得哪里比较好?」
「哎? 什么?」
「就是问你觉得研讨会旅行去哪里好…话说我们今天本来就是为了讨论这个而来的啊」
「啊,对不起…那个………再让我考虑一下」
在已经成为了政经学生们的集会所的六号馆食堂的最里面的桌旁,今天也充满了年轻人的吵闹声。
「但是,还没有进研讨会的我们为什么会被选为干部啊」
「听说是学长们因为期末考试很忙…」
「我们不也是同一个时间考试吗?」
虽然现在的室外依然被乌云覆盖,寒冷昏暗到似乎马上就会下雪一般,但是谈话中的他们的精神程度就好像冬天早已结束,现在已经是春假了一样。
「而且到去年为止,二年级的学生根本就没有参加过吧」
「不过,今年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在得知我们被分到哪个研讨会以后,学长们不都高兴得疯了一样吗」
「…也就是说,就是那么回事了?」
「果然他们的目的是…」
「………」
「………」
于是,在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并且除了那一个人之外,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那一个人身上。
「哎? 哎? 啊,哦…那么,去泡温泉,怎么样?」
「………」
「………」
「果、果然这提议太像大妈说的了吗?」
「………」
「………」
「哎? 怎、怎么了…?」
然后,在那背负着无论何时都受人瞩目的宿命的她,露出一反常态的反应的瞬间…
「啊~,真是的,认输,我认输了」
「你那时间差完美得过头了的天然呆是怎么回事啊?故意的? 喂你是故意的吧」
「不妙,雪菜真是可爱到能杀人了。虽然她本人就在眼前,虽然我早就被她甩过了,但是还是不得不这么说啊!」
「等等! 你刚才随意暴露的过去实在很让人在意啊!」
「好了雪菜。你不需要担心或者顾虑别人了,只要一起去就好了」
「是啊是啊,只要你在场学长和教授们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啊。连对我们的态度都变好了」
于是好不容易归于寂静的咖啡厅,又不可喜不可贺地取回了刚才的喧嚣。
「…抱歉,啊」
但是,大家其实都不知道。
雪菜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表现出天然呆,并不是因为她天然的可爱,也不是因为计算好的腹黑。
她只是在集中注意力,想办法让自己的耳朵什么都听不到。
在咖啡厅里流淌着『传达不到的爱恋』的期间里…
雪菜进入峰城大学之后,差不多两年了…
自从那数百人心中隐藏的名曲,变成数千人心目中冬季的保留曲目之后,已经过了一年多。
在一年前学园祭的夜里,第一次流淌在校园里的『传达不到的爱恋』,在那之后受到了校内广播站的疯狂追捧,还包括附属时代就知道这首歌的人,以及刚接触到这首歌的人的大力支持,现在已经成了峰城大学生几乎无人不知的名曲。
但是,关于那位唱出这苦恼恋情的歌手的身份,由于乐团发言人的强烈意愿以及附属时代的同级生们些许顾虑,导致真相依然维持在『知之者知之』的状态。
只是,那些『知之者』们的攻势依然猛烈,邀请她参加乐队的人、邀请她参加峰城小姐竞选的人,以及混水摸鱼趁着机会告白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但是,事件的关键人物雪菜的态度却也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对那些不断到访的邀请者们露出暧昧的微笑,却绝对不会答应那些轻薄的邀请。
不过,如果硬要说她有那么一丁点变化的话…
「那么大家担当的工作就这么决定了。雪菜,你这次总听清楚了吧?」
「没问题,我是负责跟学长们联系的。交给我好了」
那就是,她变得会像这样,接受『四人组』以外的友人。
演唱会峰城小姐竞选和约会依然不行。
但是,如果只是联欢会或者茶会等级的活动,她还是会露脸,以免被别人说太不友好,并且也会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义务,也不会忘记干事和同级生的样貌。
总是表现出适当的亲切,适当的礼仪,既不高高在上,也不会显得低俗,但是绝对不会变得感情化。
“平易近人的高岭之花”
这个从附属时代开始就十分擅长扮演的自己的角色,又更上一层楼了。
但是,这到底该说是进步还是退步,雪菜自己也不清楚。
要说为什么的话…
「话说回来友近君…北原君到头来到底会不会参加啊?」
「昨天问他的时候他还是持保留意见…大概很困难了吧」
像这样,在听其他人提起时,才第一次知道春希的近况。
像这样,需要向自己以外的人确认,春希的近况。
这些事情,都在诉说着雪菜在这一年间,不仅只有获得,也有失去。
「其实只要北原君从一开始就担当总负责人的话,我们也就不用聚在一起讨论了啊」
「不要像这样把什么事情都推给春希啊。那家伙在春假期间几乎天天都要打工」
一年多以前的“那一天”,雪菜止步不前了。
她明明已经握住了春希的手,靠在了他的胸口。她本可以将至今为止的寂寞与辛酸,用更胜于以往的爱恋掩埋。
但是,仅仅只是随着电波流传而来的一首歌,便将雪菜那溢出的思念和挤出的勇气全都一扫而光。
「但是啊,学生的本分不是…」
「是学习吧。你在知道那家伙的成绩之后还敢说他忘本了吗?」
「我不是仅仅在说这一点…」
「拜托你们不要这样压榨我们这些苦学生啊。我本来也想在春假一直都打工的,但是和春希商量以后还是决定我们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要来参加…」
从那以来,两人心理上的距离依然遥远,但是物理上的距离却依然是那么近。
但是,雪菜却依然认为,当时那次让她悔恨不已的失败完全是自己的责任,进而像是放弃了一样接受了这不尴不尬的距离。
那简直就像是,她的内心已经四分五裂了一样…
「…友近,我从以前就一直这么觉得了,为什么你要袒护北原到近乎固执的程度啊?」
「你们太有猫腻了…」
「说起来你们也是在一起打工的吧? 而且还是两份都一起」
「…基上了?」
「毕竟你们两个又像,又都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确实有搞头啊」
正是从那个冬天开始,雪菜变得开始和其他友人广泛交流了。
她也许是想靠这样来弥补因为接触不到春希而感到的寂寞。
这也许是雪菜的心为了能够保持自我活下去而自动采取的平衡措施。
…但是,像这样的“逃避”行为,让雪菜对春希的罪恶感更强了,进而陷入了恶性循环。
「愚蠢,简直是愚蠢。你们什么都不明白。北原在校外可是相当受欢迎啊?」
「哎~,是吗?」
「毕竟他在打上一份工的时候差点被人逆推了…」
「哎…!?」
「骗人的吧~! 那个班长君他!?」
那个时候,雪菜吃惊的声音,很幸运的被别人的尖叫声掩盖了。
「都已经是大学生了绰号竟然还是班长…虽然确实很形象」
「然后呢,然后呢? 北原君,和那个女孩子交往了吗?」
「怎么样啊友近君!?」
「你们那么有兴趣的话直接去问他啊…」
「确实,也不是没兴趣…」
「他的确头脑又好又会照顾人也会赚钱长得也还算过关,如果考虑到将来的话,是相当有希望的一支股啊」
「如果他能再对“被人注视”这件事敏感一些的话就很好了」
「什么情况? 其实大家都在关注北原这支股吗?」
「但是他总觉得有时候会散发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不是吗?」
「是啊是啊,总觉得好像刚刚还在照顾人下一个瞬间就把人推开不管了一样,反差太大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总之我不会出卖挚友的…还有,刚才那话我也不该说的。忘了吧」
在最后这么嘀咕了一句之后,自称“挚友”的他,就真的再也没有透露过有关这件事的任何情报。
「友近君」
「小木曾? 咦? 你家是走这边吗?」
在讨论会解散后,一名孤身一人快步走出正门的男学生的耳中,突然传来了随便并不大却十分清澈通透的声音。
「稍微要去御宿办点事…友近君你接下来是去打工吗?」
「嗯,就是那边的Goodies」
这种雪菜主动向男生搭话的情节,对于把她理解成『名为小木曾雪菜的峰城大的偶像』的男生们来说,也许是相当值得震惊的。
但是,被搭话的他,却只是把她当作『同学科的女性朋友』,于是得以用很自然的态度来对待她。
「啊,那很近啊」
「就因为很近于是经常会碰到熟人,所以稍微有点难堪」
「呵呵…我偶尔也会去啊」
他这样虽然普通却又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反应,虽然会让雪菜觉得非常地舒服,但是很遗憾,现在的她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认识这一点了。
「说起来,那里的女生制服很可爱啊」
「是啊,有男性客人就是为了看女生制服而来的,也有人就是为了这个来打工的」
「啊哈哈…难道说友近君也是其中一人吗?」
毕竟,他——友近浩树现在是不是要去打工,要去哪里打工,她都是知道的,从他背后向他搭话也完全不是偶然。
「别这么挖苦我啊…我只是被介绍到那里去的」
「介绍?」
「某个多管闲事的人在知道我因为生活费而发愁之后,就强行说服店长答应雇佣我了…」
「那还真是…多管闲事的人啊」
他口中的『因为生活费而发愁』这话并非谎言,雪菜是知道的。
友近浩树,是一名在高中毕业后第二年才通过普通考试入学的,比雪菜他们要年长一岁的同级生。
他在高中时其实相当优秀,其实在高三的时候本来已经合格了,但是不幸的是他的家庭情况却不允许他在当年入学。
因为就在他即将高中毕业的三年前的冬天,他唯一的亲人——母亲病倒了。
他为了照顾母亲,也为了自己赚取学费而花费了一年时间,在两年前,终于在获得奖学金的情况下和雪菜他们同年跨入了峰城大的校门。
…武也曾经一边抱怨一边说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依绪揶揄地说『他因为春希被其他男人抢走了而悔恨不已』,但是其实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武也,连雪菜也感觉到了,最近一年左右的时间,春希和他非常亲近。
「然后,那个人就是春…北原君?」
「啊,你还真了解啊」
对,现在,雪菜和他说话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想要了解如此努力的他的情况。
「因为刚才不都说了,你们是在同一个地方打工吗…」
而是为了知道介入了他生活的“多管闲事的他”的事情。
「是啊,那家伙,明明只是个打工的,发言权却跟店长一个等级…不过,他工作质量比他的发言权等级更高所以谁也不会抱怨就是了」
「啊,哦,是这样啊?」
「那家店的轮班安排和新人教育全都交给春希去办了啊。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他是将来的干部候补」
「这样啊,所以才会…」
「嗯?」
「所以,才会被店里的女孩子…告白吗?」
她拼命地伪装成自己并不在意。
同时也在拼命地掩藏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和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那个…我刚才也说了,我不太想提这件事」
「啊,对不起。我让你很难堪了吧?」
「不,没那回事」
「真是对不起,我因为兴趣就问了这么失礼的事情」
「所以我都说了,我不在意…」
于是她又露出了一脸抱歉的表情。
同时在心里责备着自己。
「我还真是没礼貌啊…真是,越来越讨厌自己了」
「小木曾…」
…但是,雪菜却绝对不会因此就放弃这个话题。
这是她在被人多次纠缠不休之后学会的战术。
虽然她很清楚,被人这样纠缠会有多么恼怒,但是现在的雪菜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因为她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了。
因为她对春希的情报已经是那么的饥渴…
「…算了,也没什么」
「友近君?」
不知道是因为他对雪菜的那种态度感到同情,还是无奈,友近突然解开了那紧张的态度,对雪菜露出了微笑。
「应该说,小木曾本来就有问这个话题的权利吧?」
「哎…?」
接着,又稍微卖了个关子。
「虽然这只是从其他打工的女生那里听来的绯闻…」
然后,他就像是要掩盖自己刚才说的话一样,迅速地进入了正题。
「虽然确实是被人告白了,但是那家伙好像拒绝了」
「拒绝了…?」
「而且,拒绝的方式还相当地伤人」
「哎…」
当时的雪菜,脸上的表情一定相当奇怪。
苦恼、紧张、安心、疑问、悲痛…这些要素不断地切换,而且还混杂在一起,结果反而导致无法从表情上得知她的感受了。
「从那以后,那个女生就再也不到店里来了…这在店里还稍微引起了一些问题」
春希他猛烈地拒绝了对自己怀有好意而接近自己的女性…
虽然她认为“春希君不是这样的人”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但同时又觉得“现在的春希君的话”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两种想法在心中交错,让雪菜的心更加的痛了。
因为,如果现在的春希君真的变成这样的人了的话,那将他逼到这一步的人“们”,肯定会觉得十分悲痛,十分后悔。
「…他不会被店里裁掉吧?」
「为什么?」
「因为一般情况下,如果在店里引起问题了的话…」
「肯定不至于被裁掉吧。又不是工作上引起的问题,而且那家店本身也不赞成职场恋爱」
「但是…」
「而且,我本来就不相信这个绯闻…虽然我都把这事情告诉你了」
「友近君…?」
但是,眼前这位春希的新的“挚友”,却这样一笑消散了雪菜的担心。
「春希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确实喜欢多管闲事喜欢指挥大局还很罗嗦,有时候还会有些强迫别人…」
他的表情和言语中透露出的,是对那个不懂通融、认真而且一心一意的人的压倒性的信任。
「不过反过来说,他也很会照顾人,很有领导力吧…像他那样努力,而且内心善良的人,我可不认识第二个啊」
「谢,谢谢…」
「为什么小木曾要说谢谢啊?」
「哎,啊,那个…」
雪菜注视着那名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接过本该由自己履行的义务的年长的同级生,不禁感到有一些耀眼。
「…说起来,小木曾和春希一样是附属出身的啊。难道你从以前就很了解那家伙吗?」
「那个…怎么说呢…也没有啦,我们一次也没有同过班…」
「………开玩笑的。抱歉。是我太坏心眼了」
「哎?」
「你跟他在交往吧?」
「………啊」
突然之间,她仿佛感觉到友近那时候的表情,似乎和自己记忆中的某人有些相似。
那稍微有点害羞,有点抱歉,又有点不知所措的笑容。
「事先说明一下,这可不是春希告诉我的啊。那家伙,只要一提到小木曾就绝不开口了」
看穿了自己明明不想隐瞒却又不得不隐瞒的秘密的,男生的表情。
「…不过,虽然不知道这对小木曾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装作不懂察言观色,其实却比谁都懂得照顾别人的,温柔的男生的…
「呐,小木曾」
「哎?」
「你果然,还是无法忘记吗?」
「…」
被他用这样的表情问这样的问题,是那么的痛苦。
因为她很清楚的。
她知道,那份毫无虚伪的真诚的笑容,已经绝对不会再对自己展现了。
「好了,我要走这边了…」
「啊…那个,友近君」
「有空也来店里坐坐吧。春希也许也会很高兴哦?」
「啊…」
于是,他又再次露出了那稍微有点害羞,有点抱歉,又有点不知所措的笑容结束了话题,然后迅速地从雪菜的视野中离开。
那逐渐远去的背影,雪菜只能呆呆地目送着。
『你那么想…抚摸我吗?』
『我想铭刻于心。将雪菜的感触』
『那样的话…你摸,也可以哦?』
『…雪菜』
「啊…」
黑暗之中。
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她依然钻进了被窝里,遮断了一切光和声音。
「嗯…呜,呜…」
即使如此,依然有一丝吐息之声飘了出来,微微地震动着房间里冻结了的空气。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在这小木曾家本应该全都进入熟睡的深夜里…
「哈、啊、啊啊…」
在家人的关爱下健康成长起来了的长女,正在发出那带着妖艳、魅惑、情欲的声音。
第一次,是在差不多一年前。
自从学园祭那一夜的失之交臂,两人再也没有见过对方,再也没有过丝毫的交流……
几十天过去了,为了挽留住春希那相形渐远的身影,雪菜只好求助于过去的记忆。
「哈、啊啊、嗯、嗯…」
在房间里,抑或在浴室里。
用自己的手指,又或是用淋蓬头。
求助于两年前的那段记忆…
求助于春希那几近哭喊、彻底丧失冷静的兴奋的声音。
求助于那被春希隔着衣服揉搓乳房、掐弄乳头的触感。
好痛,但又好开心。
虽然他技术真的好差,但其实又有那么一点点舒服。
雪菜拼命地让自己身体回想起春希那粗鲁的爱抚和疯狂的舌吻。
这是春希的手。
这是春希的指。
这是春希的唇。
这是春希的舌。
明知是掩耳盗铃,却仍不断地暗示自己。
「哈啊啊啊啊啊…啊呜」
自从领略到自慰的美妙,从此便欲罢不能。
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几乎每天,都会情不自禁地沉溺在自慰的快感和后悔的泪水之中。
所以雪菜开始试着克制。
三天一次,七天一次,三十天一次,雪菜静静地等候着欲望褪去的那一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今天…
时隔多日再次获悉春希的近况,雪菜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了。
方才还停留在睡衣上的左手,不知何时已和乳房紧紧贴在一起。
而与此同时,右手也悄悄地钻进了内裤。
一瞬间,湿漉漉的触感从指尖传了回来。
…身体早已完全解放。
「呀、不行…不行啊…呀啊啊…」
雪菜的手指,已经不听从雪菜的指挥了。
自作主张地在游走全身、拂过侧腹、揉搓乳房、挠弄乳头。
挑动阴唇、掐弄阴蒂、插入阴道。
「春希君…」
嘴中呢喃的,是爱慕之人的名字。
「春希…君…呀啊啊啊啊啊」
是那个无法接近,却又无法远离,算不上恋人,却又说不上是陌生人的,爱慕之人的名字。
雪菜自己也明白,这种有头无尾的恋情,拖延下去只会不断带给彼此伤害。
老实说,早就应该大吵一架。
早就应该和盘托出,早就应该做个了断。
可是一想到这个最坏的结果会给自己带来多少痛苦,雪菜便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所以,雪菜选择了扩展社交圈。
为了逃避孤独的追击,像只小兔子似的四处流窜,
采取了这么个和纱做不到的手段来给自己争取时间。
――所以我还是赢不了和纱。
没有办法为了他牺牲一切。
没有办法对他以外的事物漠不关心。
没有办法做到眼里、心里只有他…
没有办法让自己沉浸在这种小学生式的恋爱之中。
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得比和纱更爱他。
「啊、啊、啊…」
――所以春希君、他…才会对和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雪菜迎来了高潮。
这高潮来的太不是时候,可是何时高潮,已经不是雪菜自己能控制的了。
「啊、啊…啊、呜啊…」
在一阵阵抽搐中,全身的力气一点点地散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隔一个月的自慰,让脑子变得一片空白,这感觉真是好极了。
倦意随即席卷而来,看样子,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呜…要去了…」
可是,即便是在自慰得忘我的时候…
也没有办法将一切抛之脑后。
「呜…呜呜呜呜呜…」
所以每当高潮褪去,雪菜便会慢慢地开始啜泣。
一面像高潮前那样压低音量。
「呜啊啊啊啊…不…不要啊………」
一面悄悄地在心中咒骂着悲惨的自己…
在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政经的学生们之间开始流传起了这样的话题。
如果仔细倾听他们的谈话,就会发现传闻不过是『我们学科、不,声名远播的校花级别的偶像,“那个”小木曾雪菜,好像终于有了特定的男性对象了』这种低俗的八卦消息而已。
不过,正因为低俗,所以那份情报的传达速度和内容的暧昧程度实在值得称赞…
『他们两个好像手挽着手在校园里散步啊』
『而且看起来完全是她疯狂地迷上了那男的』
『也有人看见他们一起进了车站前的宾馆』
『那个男人还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征的普通人』
『好像本来准备分手的,结果她哭的一塌糊涂那个男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些,仅仅只是一周之间就广为流传的绯闻的一部分而已…
「这传闻如果是真的,那该是个多见异思迁的人啊。别人又不是武也」
「你不把我拉出来就连牢骚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而对于那些根本就不相信这些情报正确性的<R人们|武也和依绪>来说,这些不过是味道一般的下酒菜而已。
在离大学很近的车站旁的地下酒馆。
相识八年,关系已经到了能够很普通地在晚上一起喝酒的两人面对面盘膝而坐。
…不过这两人却绝对不会错过最后一班电车,也不会在黎明前喝咖啡。
「然后呢,到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99%都是夸张和假消息」
「竟然还剩下了1%的真实…那对方果然是…」
「嗯,是友近啊」
「这还真是~」
其实,武也直接目击到了那个现场。
在人们为了准备期末考试而在复印机前排起了长队的谈话室里。
他看到了那两人围着圆桌,开着笔记本电脑,进行着毫无风趣的对话的两人的身影。
对于知道雪菜和友近浩树同属一个研讨会,同样担当研讨会旅行计划的干部,并且工作内容还相同这些事实的武也来说,从常识上来考虑,只能认为他们是在商量工作内容。
即使如此,“那个难攻不落的”小木曾雪菜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单独和一名男生说话的事实,仅仅这一点就足以在以往被她完美的防御拒之千里的男生之间引起骚动了。
但是…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雪菜偶尔又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了」
「那不是很好吗。之前一段时间总觉得她好像对我们有所顾虑」
「嗯,虽然这确实是好事…」
「那还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聊天没聊起来吗?」
「不,她跟之前比起来已经开朗很多了。都让我感觉她是不是回到高中时代了」
「…难道说,雪菜真的喜欢友近?」
「不,说的话题全都是跟春希有关的。什么在补习班当老师受到表彰了之类的」
「…啥?」
「好象是说他教的班级的合格率是所有人中最高的啊,把正规老师算进去也一样」
「…哈啊」
「而且学生们之间的反响好像也相当好,“春希君的话绝对能成为好老师的!”这样…」
「………」
「她好像真的很高兴啊」
「…呐,也就是说,那些情报的来源是」
「………真是可怜啊,友近君」
连这种事情背后的背后的真实都知道了两人来说,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虽然对某一部分人来说很残酷的假消息而已。
「不、不过,他可是足够跟那个春希叫板的老实人啊。很有可能也只是因为亲切,跟男女关系什么的完全无缘…」
「就算真的是这样…」
依绪这么说着,一口喝完了杯中剩下的水,然后忧郁地仰望着天花板。
「我最近有这种想法了。到了这种地步,对雪菜来说也许换个人更好」
「…那是什么意思」
于是,武也也像是在配合依绪的态度一样,显得有些不高兴地换了个姿势。
「这样做的话,对两人来说反而是幸福啊,肯定。毕竟他们的关系都已经复杂到这个地步了」
「………」
不对,不是显得,而是真的很不高兴。
「武也你怎么想? 果然你还是无法同意让那两人分手吗?」
「那种事情,不该由我们来决定吧」
「但是作为朋友提个意见不也好吗? 我们和她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可以说这种话的地步了吧?」
毕竟,这种话题,至今为止他们两人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而且,他丝毫不记得,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有过结论。
…实际上,他们一次也没有得出过结论。
「但是,就算这样,你觉得那个友近是合适的新对象吗? 那个春希零号机?」
「我觉得已经比武也初号机好太多了」
「因为和前男友很像? 所以对雪菜来说是个很好的替代品吗?」
至于对于依绪再次把自己拉出来挖苦的吐槽,武也一口咽了下去。
「不是那种意思啊。只是冷静下来思考的话…」
「抱歉,我无法做出那么冷静的判断,也不想做」
「虽然你是这么说,但是说到底,春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是…」
…但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无法从这毫无意义的讨论中逃离。
「雪菜一点都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意啊? 她对春希的痴迷简直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
进入大学以后,他们两人单独谈话的次数,其实突然增加了许多。
「但是春希…他,现在真的还喜欢雪菜吗?」
「那个………我也不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吗?」
但是,在见面的时候聊自己的话题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
「他对那件事的罪恶感实在太深刻了啊」
「那是因为…毕竟春希确实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啊」
「他自己对这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总是在还没干杯的时候就直接开始说这种话题,最后总是得不出结论而不了了之。
「所以,即使他现在依然很喜欢雪菜,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口,即使是逞强也不会在态度上表现出来」
「真是麻烦的人啊…」
「他们两个都是啊」
确实,只能说他们两人也差不多。
所以他们才能很自然地接受如此奇怪的关系。
也让他们能理所当然地接受如此长时间都待在彼此身边的事实。
…所以,几乎跟那两人一样复杂的两人,今晚也在一起举杯长谈。
「考试终于结束了啊」
「啊,这次真是危险啊」
被定为后期考试最后一天的二月中旬的星期六。
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传闻仍然在增值一样,传闻中的两人,再次坐在了他们熟悉的六号馆旁的咖啡店里。
在考试结束,大学里弥漫着的放松的氛围中,他们也被比平时更开放的气氛包围着,说着愉快的话题。
「是吗? 我听说你基本全都拿了A啊?」
「那是因为我每次都拼命学习了啊。这次考试中也在打工」
「哎,为什么…啊」
「毕竟我就算能进级,也没有资金能支持啊…」
「这样啊…」
听到他那稍显忧郁的表情和有些自嘲的话语,雪菜突然察觉到了,真正已经解放了的只有自己而已。
她发现他苦战的对象并不是峰城大学的政经学部,而是友近家的经济状况。
「那…那确实不是我可以简单就表示同情的事情啊。但是我还是会祈祷你能平安进级的」
「小木曾…」
「嗯?」
「跟你在一起总觉得很舒服啊」
「哎,那是什么意思啊?」
他那和其他男生完全不同的,却又仿佛和某人重合的赞赏之词,让雪菜忘记了调整自己的表情,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他。
「一般人在听到这些话之后都会马上就表示同情啊,那样不仅我的心情会变得很微妙,还会有点难过,然后气氛就会变得很难堪了」
接着,友近又说着『到头来,还是说起这种谁听了都不会开心的话题的我的错啊』然后很认真地反省了。
「我也完全没什么特别的啊」
这种行为果然也跟某人神似,所以雪菜这次也没有特意调整自己的表情,而是回以普通的微笑。
「能够真心这么觉得,这才是小木曾的优点啊」
「我之所以无法同情友近君,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介入啊」
「那是,什么意思…?」
「有资格打从心底同情别人的,只有那些真的在努力帮对方解决问题的人」
「啊,这样啊…确实,还真有这种人啊」
「嗯,是有啊…呵呵」
然后,无论是言语还是态度,她都不再掩饰,说出了真心话。
因为,在这里,谁都会认同雪菜心中对春希的思念,谁也不会否定。
而且,这也是一个谁都会肯定春希所作所为的,对于雪菜来说很理想的空间。
在这几天里,雪菜不断地从友近那里听说了春希的各种情报。
和友近一起打工时他的模样、态度、言行。
一起搭档实习时他的努力、能力、看法。
还有,工作以外的多管闲事、说教、温柔。
这些话题之中,虽然没有体现出春希对雪菜的感情,但是也足以安慰雪菜的寂寥了。
而且因为他对春希也十分钦佩,所以也感到了一些共鸣。
「好了,明天开始就是春假了,终于到了旅行合宿的时候了」
「今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啊…今天的会谈也拜托你了」
所以雪菜,对这个同盟已经完全安心了。
因为,这不过是研讨会旅行干部们的会面而已。
只会说些共通的朋友们的话题一起闹腾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剩下的工作其实也只要把没有给答复的人的情况解决掉就好了啊」
「还剩多少人?」
「参加的有二十五人不参加的三人,所以还剩下十六个人吧…」
所以,雪菜才会在维持着这种从常人角度来看十分异常的关系的同时,对友近没有一丝的罪恶感与歉意。
因为,他是和那些普通的男生不一样的,没有任何企图和打算的人。
能畅谈春希的话题,他肯定也觉得开心。
而且在雪菜心中,有着『喜欢春希君的人肯定不是坏人』这种,其他人听了只会目瞪口呆的超级理论根据。
「咦? 算错了把。不是十七个人吗?」
「哎? 怎么可能…」
「因为我们的研讨会算上二年级学生的话一共有四十五个人吧? 然后给了答复的是二十八个人吧?」
「啊…」
「你看,果然还剩下十七个人吧。给我看一下没有答复的人的名单」
「那个,等等,小木曾…」
所以,在那个瞬间,友近表情里的动摇,雪菜完全没有看到。
「还剩了一个人啊。连个消息都不告诉他,那个人也太可怜了吧」
「………」
因为她已经完全相信了。
相信他是朋友。
相信他对自己没有友情以外的其他感情。
正因为只是朋友,所以才不会对对方保留任何秘密…
「…咦?」
正在屏幕上检查名单的雪菜的视线,忽然停住了。
那并不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一行,而是正好相反…
「………不在这里」
「…」
她发现了,本应有四十五人的研讨会的名单,在第四十四行就停止了…
「春希君的,名字…」
而且,从那个名单上消失的名字,正是雪菜在最开始就该确认的那个名字。
「啊,哦…那件事啊」
「!? 你说…那件事?」
「呃,不,其实…」
「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声音开始不自然了。
舌头也有些僵硬了。
心跳的间隔已经缩短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春希那家伙,不会参加我们的研讨会的」
「为…为什么!?」
全身的毛孔都开始扩张…
她能够直接感觉到,全身的汗水都在往身体外逃去。
「那家伙他………从四月开始会换专业。转到文学系」
「………哎」
一瞬间,雪菜的表情冻结了。
她将感情从表情里分离了。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肯定会露出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脸色。
「您有一条留言。时间,二十点,三十二分」
「………」
「雪菜? 是我,依绪」
「我刚从春希打工的地方回来。和他稍微聊了一下」
「…抱歉,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那家伙换专业的事情」
「就在刚才,还和他稍微…不对,大吵了一架」
「其实,武也也是相当的火大…」
「他好像因为春希没找他商量就做决定而很受打击」
「他回来以后心情也一直很不好…我费了很大功夫才把他安慰好」
「不过,我们的事情就先不说了…」
「总之,我们和春希说了,要他再和雪菜你谈一次」
「雪菜你啊,是不是跟他说了,『在新专业也要努力哦』这种话?」
「你不要总是无意义地忍耐啊…你也说他几句啊」
「不能够那么简单就原谅春希的自作主张啊?」
「知道了吗? 好好再和他谈一次吧?」
「不,不止一次,直到自己认同为止,谈几次都好啊?」
「只要雪菜你愿意的话,我和武也也会陪你一起的」
「先就这样,之后还会再打给你的。再见」
「………啊,对了」
「你今天就二十岁了吧…生日快乐」
「…!」
听完了语音留言,雪菜就想将手机扔出去…却在就要松手之前停了下来,把手机放到了床上。
她已经能够发现,对手机发火,或者是对依绪发火都完全是搞错了对象的行为,这也许说明她已经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在这里,已经差不多待了整整一天。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锁上门,对于好不容易帮自己准备了生日会的家人的呼喊完全置之不理,一直抱着腿坐在床上,缩成一团…
「………呜」
在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之后,胃突然开始剧痛了起来。
她最后咽入口中的,仅仅是在回家之前的咖啡店里的一杯咖啡。
那是因为,当时自己面前的“<R那个人|春希>”,已经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夺走了…
从友近那里听说了春希换专业的事情之后,她马上为了找他而在校园内徘徊起来。
虽然她明知只要打他的手机就好了,但是一想到也许他会不接,就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也许是因为工作中腾不出手,也许是因为换专业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也许是因为他再也不想跟自己说话而拒接…
在思考着这些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之后,她的心越来越痛了。
那是因为,她害怕那好不容易取回的感情的平衡,又再次化作泡影。
三十分钟后,她终于找到了春希。
…他在正门前,等着雪菜。
春希,好像也已经做好了觉悟。
但是,他好像也已经失去了,用手机给雪菜打电话的勇气。
接着,他们又回到了咖啡厅,开始说起了话。
在三十分钟前和友近一起坐的同一张桌子旁。
虽然从三十分钟前就一直坐在旁边的座位上的同级生都是一脸讶异,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思注意那些了。
明明隔了这么久,才第一次和他说话…
『是,是这样啊。你想去出版社啊。所以才…』
不管是不能不问的事情,还是自己至今为止一直藏在心中的思念,还是现在自己感觉到的激动,雪菜统统都无法说出口。
『哎? 啊,不,我觉得很合适啊。春希君很擅长写文章嘛』
她只是在拼命地装作冷静,听着春希淡淡地叙述着自己换专业的理由。
『是吗…你已经想得这么具体了啊。果然,我还是比不上春希君啊』
一直,保持着笑容…
『…还能见面吧?』
怎么见面?
明明至今都没能见面。
『呐,呐…今后,也可以打电话给你吧?』
怎么打?
明明刚才都没能打成
如果分开了,该怎么样才能有所联系呢。
『没关系的吧?』
怎么可能没关系。
『我,我在说什么啊。我真是,哈哈…』
真是的,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当时自己的话语,断断续续地在头脑中浮现又消失。
但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应付的回答,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记得的,只有两人分开时,自己脸上那扭曲的笑容。
以及,为了守住那几秒钟之后就会完全崩溃的笑容,而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咖啡店的自己的身影。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这是绝对没有答案的问题。是绝对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不要这样。
我不想要这样。
因为,因为,马上就是我的…
――就是我的,生日啊?
二月十四日。
世人在过情人节的那个日子,就是小木曾家为雪菜而定的纪念日。
而且今年,是比平时更加特别的…
「~~~!」
雪,开始飘落。
从房间的窗户仰望那几近冻结的天空,就会发现和两年前的今天一样,背叛的白色印记从天而降…
………不,那只是幻觉。
那个时候,春希也没有来。
那个时候,他也背叛了雪菜。
这些都是那无法消去记忆,让自己看到的过去的残影的碎片。
因为现在的雪菜,根本什么都没有在看。
她只是在黑暗中将头埋在膝盖间,不管是窗外,还是云,还是雪,还是现实,她什么都没有…
「雪菜! 给我下楼来!」
「………」
从楼梯下,传来了母亲越来越严厉的声音。
但是,还是不行。
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家人的脸也不想看。不想和他们说话。
因为现在,如果谁用温柔的声音安慰自己的话…
她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会变得多么暴躁,会如何怒吼,然后会如何向对方撒娇。
「至少也露个脸吧! 有客人来了啊!」
「………哎」
『我们和春希说了,要他再和雪菜你谈一次』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不久前某人刚说过的话语。
「春希君…!」
所以雪菜马上站了起来…
然后,她发现一整天坐着不动的身体已经几乎不听使唤了。
即使她绞尽全身的力量,也只能很蹒跚地行走。
虽然心里无比焦急,但是却只能缓慢地走下楼梯。
接着靠着势头冲到门口,打开门…
「小木曾…」
「………哎?」
在寒冷通透的夜空之下,雪菜再一次僵住了。
那是因为,完全出乎意料的访问者,出现在了眼前。
「抱歉啊,这么晚还来打扰」
「友近…君?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
她的反应,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肯定是十分薄情足以激怒对方。
因为正常情况下,肯定能料到他会来的。
因为,包括同性在内,他是最近见面最多的人了…
「因为你那个时候显得非常痛苦…所以我有些担心你现在怎么样了」
「啊…嗯」
即使如此,雪菜还是无法挥去那缠绕她全身的违和感。
那是因为,他和现在该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个人的“等级”,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啊,小木曾…」
「什么,事」
这就是现在,已经改变了的雪菜心底里孕育着的、傲慢的、自我中心的想法。
但是这种思想,却丝毫不会降低雪菜的人气和评价。
因为雪菜已经是大人了。
因为她绝对不会将心底的想法表现出来。
…这和几年前,几乎和她成为挚友的某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为我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春希换专业的事情」
「那件事…并不是友近君的错」
「即使如此还是让我道歉…对不起」
「我都说了没有必要…」
我真的没有在意。
因为春希做出决定里,并没有他的要素介入的余地。
「还有…小木曾,你准备怎么办? 今后」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已经不要再管我了。
我想要一个人独处。
现在,我已经没有心思想其他人的事情了。
「我现在依然想要保持以往的状态,即使那家伙已经换专业了」
「保持…以往的状态」
「和以往一样,依然是挚友…这个意思」
「…」
能够轻松的说出挚友这个词的他,显得有些耀眼,也让自己有些嫉妒。
打从心底里感到羡慕…
「因为还是会和以往一样,几乎每天都在打工的地方见面…不过,因为上的课不同了所以也许无法向以往那样一起考前复习了」
听着他那些乐观的话语,沉浸在羡慕之中的雪菜…
「所以,你可以像以往一样利用我就好了,不用多做顾虑」
「………哎?」
在一段时间内,都没能理解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不,我不希望你往坏的方面去理解…」
「那,那个…?」
「该怎么说呢,你喜欢春希这件事,我确实很高兴」
「呃,嗯…?」
「而且,你对他如此专一的性格,也让我很有好感」
雪菜终于发现了,自己感觉到的违和感,其中之一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他的称呼不知何时,已经从“小木曾”变成了“你”…
「我之所以被你吸引,并不是因为可爱,也不是因为你那华美的气质…啊,不,当然这些我也是很喜欢的」
「?」
他的言语之中,已经开始混入了其他男人经常对自己说的话。
这样下去的话,称呼马上就要变成“雪菜”了…
「比起这些,我更中意你的本质,而不是外在」
――被表白了!
他说了,被我吸引了。
他说了…喜欢我。
………被骗了!
然而,实际上友近完全没有错。
这只是雪菜在曲解他的好意…
这是由于雪菜的“真正的”“本质”而产生的想法。
「因为,你比谁都更早的发现了春希的优点」
――不对,不对…
不是…比谁都早。
我是第二个。
友近的话语,从雪菜的皮肤上滑过,接着被吸入了地面。
滑过的瞬间,被触碰到的肌肤忽然感到了一阵恶寒。
「完全无视那些接近自己的人,完全根据自己的意志而喜欢上了他,接着自己主动去接近…」
――不对,不对…
这不是只靠自己的意志而行动的。
是因为“第一”太过于强大,所以只能自己主动行动别无他法了。
「所以,春希也因此,喜欢上了大家都认为对他来说不合适的你」
――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评论我和春希君的事情吗?
对于三人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人,现在在说着我们两人的事情吗?
「所以,今后你也只要像以往一样就行了」
友近的话里,没有任何谎言,也没有陷阱和策略。
「所以,今后你还是可以一直利用我」
这是真挚、诚实的、只是想传达到对方心中的、真实的告白。
「我会成为你唯一的、能够毫无保留地谈论春希的一切的,那个朋友」
…只是,如果要说他想错了一件事的话,那就是他那些真诚的话语和感情,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传达到现在的雪菜心中,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无论是真挚,还是敷衍。
无论是诚实,还是轻浮。
对于现在的雪菜来说,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然后,如果即使如此…」
――不要再说。
「如果即使如此,你们还是无法回到从前的话…」
――不要再说。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会取代春希的…」
「啊…」
――他说了。
「生日快乐,小木曾…」
「………」
――被告白了。
让人趁虚而入了。
「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个」
――对不起,春希君。
两年前被他背叛。
一年前开始被他疏远。
然后现在,连待在他身边也不被允许…
――对不起啊。
即使如此,雪菜的脑海中,还是只想着那名<R背叛者|春希>的事情。
『我能够理解,春希想要从你身边逃开的感受』
『因为他是个好人,因为他很真挚,因为他很诚实』
『所以,他才无法原谅背叛过你一次的自己』
『我也想支持你们两人』
『但是另一方面,我也觉得,你们是不是已经走到头了呢』
『所以,我觉得忘掉会更好』
『你其实也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了吧?』
『因为你一直都无法忘记春希,所以反而一直让春希很痛苦啊』
『对,春希很痛苦。而且你也很痛苦』
『所以,能不能让我来缓和你们两人的痛苦呢?』
「………」
在友近离开之后,雪菜依然伫立在门口没有动弹。
不,友近在的时候,她也根本没有动过。
对于他的告白,她并没有表现出那标志性的略带困扰的笑容。
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还是微笑,还是哭泣…她都没有做到。
眼前的地面上,是他留下的礼物包裹。
“谢谢”也没能说出口。
明明今天是<R能够回赠礼物的日子|情人节>,却什么也没能给他。
而且,连收下礼物都做不到。
她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他和天空以外的地方。
即使是递出礼物的友近,也对雪菜那样的态度无所适从。
…不,他肯定被伤到了。
「………」
但是雪菜,却没有心思去关心友近了。
她已经混乱到无法做任何思考了。
因为比起他,自己被伤得更深。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让自己无法充分意识到自己的罪。
而且,还因为…
「你在的吧…」
因为她注意到了。
「………春希君」
在友近离去的时候,一瞬间,街角出现了一个吃惊的人的身影…
雪菜通过街角的反光镜,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雪菜…」
在雪菜叫出他的名字之后,过了足以进行三次深呼吸的时间,街角的人影终于走了出来。
那是和昨天见面时,一模一样的春希。
和昨天分开时,一模一样的春希。
和转告自己说他要换专业时,一模一样的,春希。
「你全都…看到了吧」
「雪菜…我」
「不用再说了」
看到他的表情,她已经全都明白了。
她已经知道了,刚才的对话,春希到底听到了多少。
「没关系的…」
不过,其实最近一年多,他在她面前,只露出过这种表情。
明明总是会教育别人『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却在和雪菜说话的时候总是避开视线低着头。
在他脸上,从来都只有着难堪、后悔和罪恶感这些几乎一成不变的感情。
「为什么,你刚才不现身呢?」
「那是因为…」
不过,春希肯定也是一样,最近一段时间,都只看到过现在这种表情的雪菜。
那种仰视着春希的脸,略带恶作剧般微笑的表情已经被隐藏,剩下的只有那种本人自以为在笑,却连淡淡的、虚幻的笑容都看不出来的表情。
「是因为考虑到了友近君的感受吗?」
好痛苦。
好难堪。
因为被他看到了。
最不想被看到的场面,被最不想被看到的人看到了。
「我觉得…他是真的在为我们担心。为了雪菜,也为了我」
「啊,是…是这样啊」
所以,她想要道歉。
因为她让那个对于春希来说可以称作挚友的人,有了难过的经历。
因为她在不知不觉让他会错了意。让他受到了伤害。
而且…虽然最后这些其实只是期待…
也许,春希也因为这件事而很不愉快。
也许,自己让他感到嫉妒了。
「你和友近君…关系真的很好啊」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她必须要真诚地道歉。
拼命地缠在他身边,哭着说,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他…一直都很努力。比我这样的人要努力多了,所以…」
「嗯,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真的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雪菜…」
然后,以此为契机,让双方都将心中的脓水化出来。
这次,一定要和好…
「所以,你就给他了? 把我,让给他了?」
但是,已经太迟了。
雪菜内心的表面,已经被摩擦殆尽。
「是他的话就能放心了? 觉得他会很珍惜我? 会对我很专一? 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接着,堆积在内的,就如残渣一样漆黑的思想开始四溢而出。
「春希君就可以放下肩头的包袱了? 就可以毫无留恋地忘记我了? 就可以不再痛苦了?」
无论是春希,还是雪菜,还是两人的历史,还是三人的过去,一切都被污染,被掩盖。
「那太好了啊…真是,太好了啊…!」
就算用手拼命地按住心口,黑色的思念还是从指尖喷洒而出。
「不是说给,也不是说让…雪菜你是属于你自己的吧。不是属于别人的吧」
「你难道觉得我现在想听的是这种普通理论吗!?」
「雪菜…」
「…」
春希,终于肯正面面对自己了。
「对不起…」
但是他的脸上,有的只是比低头时更深的绝望。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啊…
我只是,只是想道歉而已。
「我一直,一直都…很对不起你」
在她觉得糟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春希已经伤得比雪菜想象的更深,而这个事实也深深地伤害着雪菜。
于是,又再次陷入了那不变的恶性循环。
「我明明知道,是我让雪菜这么痛苦…」
――不是这样的啊。
错的是我啊!
「但是,我却总是什么都做不到」
――让你这么难过,真是对不起。
让别人趁虚而入,真是抱歉。
「总是无法前进,却又无法后退」
――我的心中,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啊,真是对不起…
「所以,再让我说最后一次」
――所以,拜托你生气吧。
「对不起,雪菜…」
――发火吧。对我怒吼吧。
…打我,也可以的。
「我已经伤害了你那么多次,虽然这些都是无法原谅的事情,但是,还是让我说一声,真的对不起」
――那样,就会有契机了。
我们就会有契机,再一次将真心传达给对方。
「但是我…」
――然后我才终于可以。
终于,可以。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将这事情,做个了断的」
「啊,啊哈…」
雪,开始飘落了。
在这个,除了雪菜以外,再无他人的地方。
「啊哈哈…哈哈…」
在这几乎冻结的寒空之下。
只要抬头,就会看见,和两年前的今天一样,背叛的白色印记从天而降…
………这次,终于是真的了。
那个时候,春希没有来。
然后现在,春希已经离去。
那个时候,他背叛了雪菜。
然后现在,他依然背叛着雪菜,逃走了。
无法消去的过去,又再一次,造成了同样的现实。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内心已经四分五裂的雪菜,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抑制那份现实了。
――这次,终于可以忘记了。
如果会变成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待在他身边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从我身边离开。
――那么,就忘了吧。
把他令人厌恶的缺点堆积在自己心中,将他忘了吧。
让自己变得讨厌他吧。变得非常讨厌他吧。
现在我马上就发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他的缺点。
那就是,我讨厌他这样沉默地离我而去…
――呐,春希君,我们的关系,这次,终于真正的完结了啊。
太好了啊…还有,永别了。
第三章 三年后的,那份思念
四月。
雪菜进入峰城大学的第三年。
现在是校内广播台不再播放<R冬季固定曲目|传达不到的爱恋>的季节…
「雪菜~,下周末的迎新联欢会你可一定要来啊!」
「系里的学长们可是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把你叫来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就是」
新的学年,大家依旧还是围着雪菜转。
「你没什么别的事情吧? 你第四节课要来的吧? 一打下课铃我可就要把你给拐走了哦」
「我会从一早上就开始监视你的。可不要想试图作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哦」
「真是的,我都被这样提醒过五次了。你们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当然信不过……」
「你还好意思说,研讨会合宿的时候不就放我们鸽子~」
「都、都说多少次了…那天我得了流感了…」
从二十岁生日那天开始的一个半月…
一直到新学期开始为止…雪菜整个春假都是在家里度过的。
当然,罹患流感卧病在床只是她为了推掉合宿找的一个借口。每天从早到晚,什么事都不干,只顾一个劲地回避其他人。
『北原哥都不肯约你出去玩了吗。你真是完蛋啦,姐姐』
『春希君春假一直住在打工现场。和某个整天只会窝在家里打游戏的弟弟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某人的姐姐也不一样么…得,再说下去就太寂寞了,还是就此打住吧』
在家里也总是这个样子…
换句话说,她还没有告诉家人自己和春希分手的事实。
于是雪菜又发现了春希一个令她讨厌的地方。
那就是,让她自己撒这种丢人的谎。
「哎,那个时候可真是够呛啊」
「就是就是,毕竟干事组可是缺了两个人呀~」
两位<R施压人员|友人>即便是在缅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时,也不忘给雪菜施压。
但是他们的语气,与其说是恨之入骨,倒不如说兴趣盎然…
「呐雪菜,虽然一次次追问你我也很不好意思,但你能不能老实交代一下」
「…你和友近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你问我多少次,回答都是一样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话题不知不觉中变成这样,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毕竟那时候你们两人在同一天打电话来说不去了呢」
「大家都在议论,说这两个人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一起私奔…错了,溜掉的」
「传闻说到底也只是传闻啊…这种无聊的事,说来说去有什么意思啊」
说到友近,和春希一样,自从生日那天晚上起,雪菜就再也没有见过。
所以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谁都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除了雪菜自己心中。
「但是,那段时间你们关系不是超级好吗,还真以为你们好上了呢」
「而且升到三年级以来就没见到过他啊…」
「就是就是,所以我们一直在想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是吵架了吗?」
「吵架什么的…怎么可能呢」
如果对方不是可以让自己说出真心话的人,那就根本不会吵架。
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再别说这个了…」
「就算你这么说,那时候我们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啊」
「就是就是,还好那时候,已故班长君突然出现力挽狂澜……」
「说的是啊,要是那时候北原君不在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我保证下次绝对不再这样了!所以求你们别说了!」
看样子,雪菜和友近的缺席,似乎促成了一场好戏。
按照她们的话说,当时因为他们两人出乎意料的缺席而导致剩下的干事因为把握不住出席人全貌而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位救世主,代替他们完成了工作。
…这个人就是从春天起确定转系并退出研讨会的北原春希。
他运用他与生俱来的协调能力、吃苦耐劳的意志,以及那不畏惧教授不害怕学长的大无畏精神,把出席者名单整个重做了一份。
不光如此,还亲自参与合宿,把雪菜和友近、甚至其他干事的工作,都全部审了一遍,如有不周之处,则毫不留情地指出并予以解决,最终把所有干事管理得可谓是井井有条。
旅馆房间的分配、滑雪场的接送、宴会的后勤、物资的采购等等,看似不动声色,实则运筹帷幄…
最后还陪着滑雪时摔伤的学长提前返京了。
听那些干事叨叨着这段略有些莫名其妙的传说,雪菜怒气心生,真恨不得骂上一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但考虑到毕竟那天自己“生病”了,也没资格骂什么,所以便一句话也没说。
事后,雪菜开始觉得,春希这种也不知道图个什么就帮别人做这做那的行为是错误的,进而觉得,这不是春希的长处,而是短处。
于是雪菜又发现了春希一个令自己讨厌的地方。
那就是这种令她罪恶感油然而生的、有些挖苦人的助人为乐。
四月差不多过去了一半。
教授们也差不多也结束了自我介绍和课程概况,准备开始讲授正式的内容了。
「果然…没有来吗」
在校园北边第二食堂的入口处,站着一个看起来似乎在等人的女孩。这个女孩,正是雪菜。
虽说近日天气已经转暖,但到了下午第四节课结束的时候,还是有些凉的。于是雪菜就在这样一个略带寒意的傍晚,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着,抱着肩,稍稍有些哆嗦。
她的视线锁定在了眼前三号楼的正门。
时不时,会有那么几个上完了课或者参加完了讨论班的同学从这个门里出来。
顺带一提,这里的第二食堂跟三号楼,和坐落于校园南侧的政经系六号楼是处于截然相反的位置的。
在东西近南北远的峰城校园里,要从南走到北或者从北走到南,没有个十来分钟,恐怕是不行的。
那为什么平常一向懒得出门的雪菜,今天会专门走上这么长一段离呢?
「春希君…究竟是怎么了」
自然,是因为这里是文学部的领土。
前几天,在和依绪通电话的时候。雪菜得知了一件令她十分在意的事情。
这学期刚转到文学部的春希,自开学以来,出勤率一直不怎么乐观。
据说武也一个文学部的<R朋友|女友>称,这星期就在三号楼遇见过春希三次。
对于一个普通的文科大学生来说,这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于曾在政经系一度被大家冠以“资产阶级大学霸”之称的春希来说,这样的出勤率,可以算得上是紧急事态了。
…但话说回来,从依绪还在向雪菜传达春希的传闻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两人所持有的信息并不对称…
换句话说,雪菜还没有告诉朋友自己和春希分手的事。
这保密程度简直到了令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想分手的地步。
「………唉」
越是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就越发地觉得自己可怜,雪菜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自己再这样苦苦守候春希,又能如何呢。
就算春希今天到学校来了,自己也不可能能够跟他说话。
只能先因为他的出现松一口气,然后暗自埋怨春希这种惹人担心的行为。
可是他今天如果真的没来学校,自己又不能打电话确认。
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安,然后更加在意。
她只能承认,自己现在的行为,既极其没有意义,又像极了可怜的跟踪狂。
可是从雪菜的角度来讲,这全都要怪春希。
明明总是叫别人不要翘课,自己却不来上学…
口口声声说转系是为了将来的工作,但实际行动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让人如何能够放心。
她有些讨厌春希害自己专程跑这么远。
她有些讨厌春希害自己做这种可怜兮兮的事。
她有些讨厌春希那害得自己如此担心的胡闹行为。
三个“有些讨厌”撞到一起,于是雪菜又发现了春希一处让自己讨厌的地方。
「啊…!」
虽然内心在为了缓和已经皱起的眉头而进行着激烈的廛战…
但从三号楼走出的某个眼熟的夹克男,雪菜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看漏掉的。
「………诶?」
顺带一提,黏在那个眼熟的夹克男身旁的女孩子,雪菜也是不会看漏掉的。
「啊喂春希~,好久没见到你,今天你可得陪我喝上一杯过过酒瘾啊~」
「谁管你上周的宿醉啊。还有,放开我」
「人家难得给你接个风,你这是什么态度嘛」
「你这说的好像以前有哪次你出了钱似的」
「讨、讨厌啦~,人家这个月手头有点紧嘛」
「真巧啊,我和你一样。所以这个月很多兼职要做,很忙的。再见」
「啊~你这个薄情的家伙~! 你忍心眼睁睁看着人家没酒喝吗!」
「从健康的角度上来讲不是很好吗。行了快松手,衣服要扯坏了!」
「………」
无法主动去接近他,但也没有办法逃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春希和那个黏在他身旁的女孩子,从自己眼前走过。
雪菜躲进暗处,一面给他们让出道来,一面却又不禁因心中的屈辱而微微颤抖。
她看不见那个女孩子的长相,也不想去看。
但是,光听那女孩的声音,光看那女孩的态度,就能明白那女孩和自己不是一种类型的女生。
心直口快。开朗阳光。
最重要的是,女孩被他所接受,这一事实。
…这三者,都是雪菜自己所曾经拥有过,而现在却已经失去的东西。
于是这时,雪菜又发现了春希一处令自己讨厌的地方。
让别人如此担心,却以这样的方式回报。太讨厌了。
「他好像…瘦了些?」
凝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伫立在当场的雪菜,又在心中埋下了一颗挂念的种子。
「那接下来就由我………好,今后还请多多关照,干杯~」
「啊,好…请多多关照…嗯…」
「喔~这感觉不错这感觉不错。不错嘛小木曾同学!」
「等等学长们,你们可别像这样灌她呀? 这孩子平常只喝个一两口的」
「不不,照这情况来看她应该很能喝啊」
「你平常肯定有保留实力吧?」
「不是不是,您说笑了………承蒙您的款待」
「雪、雪菜…?」
「喔~不错啊不错啊~。那接着和我来一杯吧…」
在周末的迎新联谊会上,雪菜举杯的频率比以往快了很多。
平常那保守拘谨的态度已不见了踪影,几乎可以说是“有酒必应,有问必答”,不过对于无聊的话题,她倒也不会故作笑容。
对于平常总是被雪菜放鸽子的那些同学来说,这样的画面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谁都想不到,这竟是因为他们的“偶像”因为某个最近转到文学部的男生而在吃醋…
「这个衬衫好可爱耶,今年刚出的吗?」
「啊,不知道呢…随便买的啦」
如果说在甩卖和特惠市场,同时考虑到价格和外观而仔细甄选的行为可以称作随便的话,那雪菜的说法倒是正确的。
除了在附属时代,雪菜放松了的那半年以外,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在意虚荣的女孩子。
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虚荣和坚持,到底是为了谁。
「你肯定只会对跟自己等级差不多的男生感兴趣吧?」
「你比较喜欢愿意为服装等东西花钱的男人吗?」
「我都说过了,学长们,不可以问雪菜这种问题…」
「怎么说呢…虽然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愿意为服装花钱,但是还是会对讲究外观的人比较有好感啊」
「雪………雪菜?」
「哦~,是吗是吗~,果然是这样啊~」
「不过话说回来,对方可是要走在峰城小姐旁边的男人啊。这必须是最低条件吧」
虽然这只是相当普通的社交词汇…
但是,“那个”小木曾雪菜第一次说到自己对于男人的兴趣,这对于当场的男学生们来说可是相当的大事件。
「呐,小木曾妹妹,能不能给我一个评价? 我今天的这件衣服,配不配得上你啊? 这好歹也是意大利的进口货…」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明白啊。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首先你要把自己这个人的等级提高才行啊~,首先你这个人本身就不够格吧」
在周围的男生们因为自己的发言而躁动不已的时候,雪菜她…
――是啊,你也稍微注意一点啊。
你跟那个女孩子走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穿着去年那一件夹克吧。
你都换女朋友了,衣服也该换了吧…
罪过的是,她现在思考着的,却是和这里的男生们完全不一样的,和自己刚才说的类型完全相反的男生的事情。
总是穿着同样的衣服,从附属时代开始就没有变过发型,从时尚的角度来说除了整洁以外就没有任何优点的,很土气的男生。
而且,虽然自己无法做出冷静的评价,但是要别人来说的话,样貌也只是平均等级…
肯定如果让这里的人来评价他的话,所有人都会断定,他不符合『走在小木曾雪菜身旁的男人』这个要求。
但是,被大家称为峰城小姐的女孩子,却在两年间一直被那个男人左右着。
就算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钱财,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那个时候,雪菜又发现了春希一个令自己讨厌的地方。
她讨厌他那么不注意、不在乎自己的打扮和虚荣。
之后,学生们也以雪菜为中心,在迎新联欢会欢闹着…
即使如此,在过了两个小时以后,学生们也终于因为闹累了相继散去,气氛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于是,大家的话题也逐渐变成了友人的近况这种更贴近生活的内容…
「说起来,不久前我看见友近了啊」
「啊~,在哪里?」
「我家公寓。他和帮我隔壁搬家的工人混在一起」
「说起来那家伙没有在研讨会露过一次脸啊。他还想读大学吗?」
「我也这么问了他,但是他吞吞吐吐的…」
「如果他辍学了我会很困扰的啊,我一直指望抄他笔记的」
「不要因为这么不够朋友的理由担心啊…」
「因为现在北原已经不在了,他就是最终防线了啊」
「啊,对了对了,那个北原也和他一起在工作现场啊」
「又在一起啊…这样的话,他们不就在三个地方一起打工了?」
「不说那个他们基上了的传闻,但是北原转系了以后他们还是在一起啊」
「果然头脑灵光的人之间就会有共通感吗…?」
「什么意思?同志…?」
「………」
「………」
「那个…小木曾?」
「啊…不要管我,你们继续说吧」
「那个,就算你说不要管你…」
「学长们统统都在盯着我们看啊…」
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闹累了的两个男人在悠闲的说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传闻的时候,不知不觉之间,本应独占着所有人注意力的雪菜悄悄地混进了他们中间。
…那正好是在他们说到『那个北原也和他一起在工作现场啊』的时候。
「啊~,真是的,太让人心烦了!」
高跟鞋被她用力地踏在地上,那令人讨厌的咔嚓声意外地响亮,让高跟鞋和雪菜的寿命都稍微缩短了一些。
从末次町车站到家为止徒步十五分钟的归路中,雪菜时而像刚才那样发火,时而消沉,时而兴奋地快步走着。
现在是九点四十分。
在九点结束的一次会后,理所当然地相信雪菜也会陪他们参加二次会的男生们的期待,却被雪菜一句『家里有门限』而简单地背叛。接着她又将想要送她的男生们也轻松地拒之千里,然后迅速地在车站的检票口消失了。
虽然这对于同级的女生们来说,这是让她们感到『啊,又变回平时的雪菜了』而感到放心的展开,但是对于不知道她的保险距离的本系的男生们来说,却是能让他们的气氛一落千丈的悲惨事件。
但是对雪菜来说,这些事情都完全无所谓…
――果然,他还是为了友近君啊。
并不是,为了我啊…
在酒会中,一听到春希的话题,雪菜的表情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但是,在听到了那个传闻的详细内容之后,她却一点一点地暴躁了起来。
春希即使转系了,但是现在依然和友近在同一个地方打工,依然和他有着交流。
但是,他却没有跟自己联系。即使自己到了他附近,他也没有发现。
对于那时的事情,他既没有抱歉,也没有反对,也没有说借口,也没有责备雪菜。
但是,对于出乎他的意料,对雪菜告白了的友近,他却没有断绝联系。
这对雪菜来说,是无法原谅的事情。
因为,这样就清楚地将那件事解释清楚了。
在春假的合宿期间,他想要保护的对象到底是谁…
他之所以多管闲事,只是为了那份以后依然会持续下去的友情…
――你还是对谁都那么温柔,一点都没变啊,春希君。
但是,你却对我一点都不温柔,真是太过分了…
你即使面对女孩子也还是会说教,一点都没变啊,春希君。
但是,你却不肯对我说教,真是太过分了…
你还是会管朋友的闲事,一点都没变啊,春希君。
但是,你却不会管我的事情,真是太过分了…
那个时候,雪菜又发现了,春希两个令自己讨厌的地方。
她讨厌那个,正在和友近以及新的女友,朝着别的世界走去的春希。
她讨厌那个,已经离开了自己永远无法逃离的世界,已经消失不见的春希。
「真是………太让人烦心了啊!」
脑海之中,已经逐渐被春希的身影填满。
越来越多的“讨厌”聚集在一起,让自己对春希的思念更胜以往。
「…啊」
雪菜,从最开始就做错了。
其实她不应该“讨厌”,而是应该贯彻“不关心”。
…但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事实,对于现在正在看着折断的高跟鞋而呆然伫立在路中间的雪菜来说,肯定是无法理解的。
五月。
在黄金周最后一天,阳光明媚的午后。
「呐,姐姐,虽然这话也许不该由我来说…」
「既然这么想就不要说」
「在春假之后,黄金周也一直蹲在家里,你真的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有趣吗?」
「都叫你不要说了…」
雪菜确实是用弟弟指责的方式度过了长假。
她依然从早到晚都无所事事,只是在躲避着别人…
「明天开始又要上课了啊…真是不想去啊」
「…五月病?」
但是,能够逃离现实的日子,也只剩下一天了。
今天结束之后,又要回到那与众多的人接触,却接触不到春希的日子。
明明即使是在同一个专业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明明已经在一直孤独之中度过两年了。
明明已经在春天分手了。
明明已经没有必要再被虚无感侵袭了。
但是雪菜却依然在给自己增添新的伤口的同时,无为地等着明天的到来。
…在雪菜即将更加消沉的时候,门铃突然发出了高音。
「姐姐,有客人」
「姐姐现在穿着睡衣」
「我也穿着睡衣啊」
「我穿成这样出门接客邻居们会很啰嗦的哦。那样怎么行呢?」
「那你就在家里也穿好能见人的衣服啊…」
确实,在邻居们的眼中,小木曾家的长女,不管是样貌上还是人格上,都是“十分不错的女儿”。
但是那样的评价,对于每天都亲眼看着她在家里如此懒惰的<R孝宏|弟弟>来说,实在是无法接受。
「你看,又响了哦」
「我知道了啦…来了~来了,请你稍等~!」
在门铃第二次响起之后,孝宏终于一脸不情愿的以身着睡衣的姿态走向门口。
虽然在客厅里就有录像监控装置可以看到门前是谁,但是在所有人都无忧无虑的小木曾家里,没有人会去使用那个防盗装置。
于是,马上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孝宏和某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又是从走廊走回客厅的脚步声…
「姐姐,客人找你」
「…谁?」
她实在已经没有那种无条件期待来客是春希的积极态度了。
于是,三十分钟后…
在离家步行十分钟的咖啡店的窗边的座位上,出现了两人对面而坐的身影。
「好久不见啊」
「…有那么久吗?」
什么“有那么久吗”,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三个月了。
「在那之后,一直没能和你联系,真是抱歉。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哦」
雪菜身上,也同样发生了很多事。
「你是不是…稍微瘦了一点?」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我足足瘦了八公斤啊…我现在在搬家公司打工,实在是太累人了」
不管他是瘦了还是胖了,不管他是晒黑了还是变白了,她完全都没有注意到。
…毕竟,她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了。
而且,她也没有心情去仔细确认他现在的样子。
「然后,你有什么事? …友近君」
虽说是有条件了,但是她还是稍微有点期待,然后果然还是被背叛了。
「我很在意啊…毕竟像那样不了了之了」
「………」
友近露出了那稍微有些害羞,又有点抱歉,还有点不知所措的笑容。
但是,现在的雪菜的眼中,那表情却不会和任何人重合。
那只是一名自己认识的男性的有些困惑的表情而已。
「然后,那个…长话短说的话,就是」
「那个…」
「嗯?」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必须要快点回去」
「啊,对哦,抱歉。我明明说了长话短说,却一点都没有短说啊」
空余时间还有很多。
这之后的预定,除了回家吃晚饭以外再无其他。
但是,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那个啊,小木曾…关于当时那件事的答复…」
「………」
「………」
「………」
「…这样啊」
在听到了友近那也许是绞尽了勇气才说出的告白之后…
虽然是自己催他快点开口的,雪菜却只是用完全的沉默回答着他。
「抱歉啊,小木曾…让你难过了」
「………」
雪菜很明显地撇开了视线。
她绝不会说『没有那回事』去否定他。
「那我就先走了」
「………」
然后,她依然无言地表示默认。
「啊,对了,还有…」
「………」
雪菜,已经变了。
从三个月前的她的二十岁的生日起,她又微妙地改变了一些。
「这是有关春希的事情…」
「………」
她不再在形式上对谁都平等对待了。
她不再对谁都假装温柔的表情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和他…」
「………」
她不再是那个祈祷谁都能幸福的“好孩子”了。
小木曾家自豪的长女,变得更像坏女人一些了。
「你果然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吧?」
「………」
虽然她依然散发着吸引对方的荷尔蒙。
但是却装备上了刺退接近自己的人的尖锐荆刺。
「你果然,真的…和他分手了吗?」
「………」
如果继续保持这个状态的话,也许会让自己的敌人变得更多。
因为她比普通人的人气要高出很多,所以也许也会变得比普通人更令人讨厌。
「…不,这也是小木曾不想提起的话题啊。忘了吧」
「………」
对,简直就像是<R她|雪菜>仅仅只在一瞬之间成为了挚友的<R她|和纱>一样…
「那么,我这次真的走了…」
「等等」
「哎?」
「春希君,怎么了?」
「………」
这次轮到友近沉默了。
「春希君他,到底怎么了?」
「………噗」
「什、什么? 怎么了?」
然后,这次又像是对她无奈了一般笑了起来。
因为她那无论是说法还是时机都太过自我中心的提问。
「小木曾,还真是残酷啊」
「…哎?」
但是,他却知道这一点。不,从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起,他就知道了。
雪菜那近乎无意识的残酷的行为。
「只要一提到春希的事情,你性格马上就变了啊。别人会怎么想,你完全都不在乎啊」
「哎? 哎?」
但是对于雪菜来说,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指责“残酷”…
仿佛诅咒春希一般一直在自己心中重复着的那个词语,就像是诅咒一样直接弹回到自己身上,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被刺伤。
「亏你这种性格还能得到那么高的人气啊…」
「………春希君,他到底怎么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雪菜,已经变了。
………但是,她最本质的地方,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不管是从好的方面来说,还是从坏的方面来说。
友近之所以从四月起就没来大学,是有原因的。
不,即使回朔到他二月份没有参加合宿,也是有原因的。
…那是因为,他卧病在床的母亲的手术日期终于决定了。
而且,还是在合宿出发的当天住院,第二天就进行手术的紧急日程。
时间、金钱、觉悟、将来…被众多问题压得喘不过气的他,除了依靠那个因为“那天夜里”的见面而使双方都很难堪的春希以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春希在接到电话后,三十分钟就赶到了。
他一如既往地冷静,一如既往地指挥人,一如既往地喜欢说教,那态度就好像那天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在呵斥激励了友近之后,马上就开始了行动。
首先是对马上就要进行的住院手续做准备,调集了资金,然后是收拾合宿的烂摊子。
…也就是说,合宿的时候,春希帮的,果然不是雪菜。
不管友近的事情有多么深的缘故,是多么地无可奈何,也不管春希的做法是多么地符合他的作风,这个事实都是无可动摇的。
在手术可喜可贺的成功,友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的那天晚上,春希从合宿的地方回来了。
在听到喜讯之后,他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为不知为何脚骨折了的学长办住院手续。
友近母亲的病情也逐渐好转,在三月中旬终于出院了。
那段时间里,春希也忙里愉闲,来探访过她几次。
经历了这些之后,友近的夙愿,也就是他母亲的痊愈之日,大大地提前了。
但是他们两人都清楚,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至今为止的手术费、住院费、今后的诊疗、恢复以及药物的费用…
虽然有保险,但是费用已经超过了那个额度,已经让友近没有能力支付学费,也不是他只靠打工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所以,友近就像理所当然一样,决定放弃学业,开始工作。
…但是,对于那份贵重的决心发出了强烈反对的,正是春希。
春希为他的才能感到惋惜,为他以前花费了一年终于取得升学资格的努力感到惋惜,接着花了三天三夜劝说他不要放弃,说只要撑过现在,这段经历将来肯定大有益处。
面对那过于缠人的态度,友近终于放弃了抵抗,马上开始了行动。
将能够同时取得奖学金全部调查出来,作为继续学业的基础。
接着,为了赶上近期的学费的上缴截止日,在已有的两份兼职的基础上,从四月开始又在搬家公司打工。
当然春希也和他一同在现场工作,一直监视着因为不习惯重体力劳动而差点被压垮的友近,并呵斥激励着他。
他的形象、态度和所作所为,让一直坚定不移地把他当作大恩人的友近,差点把他看成了魔鬼…
然后,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
在昨天,友近和春希两人的薪水合起来,终于足够支付学费了。
所以昨晚,两人真诚地举杯庆祝了。
「如果没有春希在的话,我早就放弃读大学了」
「………」
「我从来没有见过会如此介入别人生活的人。即使是会索求回报的人,一般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
「………」
「我觉得他很愚蠢,又很烦人,也觉得他是我最亲密的挚友」
「………」
雪菜又回到了沉默的状态。
她拼命地,将那摇曳不定的视线移向别处。
「所以,我觉得他…」
「………恭喜你」
「小木曾?」
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贯彻不关心的态度了。
「你母亲的事情,恭喜你…我祝她能早日痊愈」
「啊,啊啊…谢谢。然后…」
「嗯,我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这是真的哦?」
「小木曾…」
「抱歉啊友近君。我太拘泥于一些小事,让你有了不快的回忆」
「不,没有那回事。不懂气氛的人是我。还有…」
「所以…我已经要走了。真的对不起」
内心…几乎要崩溃了。
她一直以为,从二月的那天开始,自己的内心已经崩溃了。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她只是把一切都当成别人的错,然后一心以为自己崩溃了而已。
因为,错的并不是春希。残酷的人并不是他。
她充分体会到了,做错的人,残酷的人,其实,都是两人中的另一人…
「不,等等啊小木曾。我还没说完…」
雪菜绝望的理由,和友近的话题的本质并没有关联。
那并不是因为她在知道他为了朋友做的那些事之后,而为自己不知情的憎恨而感到羞愧。
「对不起…放过我吧」
而是因为,在她知道了他真正的坚强、高贵之后…
她依然会嫉妒友近,以及他的母亲。她充分感觉到了,自己的丑陋。
「…你不听的话一定会后悔的哦?」
在听着友近的话的时候,雪菜又高兴,又十分悔恨,一直紧咬着嘴唇。
「不可能再有…让我更后悔的事情了」
春希果然一点都没有变。
但是,在那个时候,比起自己,他果然还是更优先友近。
即使听到了那么无可奈何的原因,女人的自尊还是让她觉得一切都无法原谅。
自己,真的是残酷的“女人”。
「我说了,昨晚我和春希举杯庆祝了吧?」
「不要再说了」
「他说着,这样我就又可以上学了。他高兴得简直就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
「然后…他跟我绝交了」
「那种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哎?」
『等等啊…你在说什么啊春希』
『就是说,我借给你的钱不用还也可以。不用客气放心用吧』
『不,那怎么行啊。正因为是朋友,所以钱的事情要好好…』
『不行的人是我…因为,现在开始,我会对你做出最恶劣的事情』
『到底怎么回事…』
『只要一次就行了…让我揍你一拳』
『………春希?』
『抱歉,虽然事到如今才旧事重提,但是我是一直忍到现在了。
本来有好几次都快爆发出来了,但是还是一直忍到你母亲的手术结束为止了。
接着,又拼了命,一直忍到她出院为止,忍到你能够付得起学费为止。
但是…现在已经可以了吧? 现在开始,即使我不在了,你也有办法能解决了吧?
所以,已经可以了吧………你这混蛋在开什么玩笑啊!
你喜欢上雪菜了吧?
你在我眼前,对雪菜告白了吧?
你想从我手中,把她夺走是吧…!?』
『那是因为,你不是在回避小木曾吗』
『那又如何…』
『你不是…想和她分手吗』
『你明明不清楚我们的情况,不要说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
『春希…』
『我,我…背叛了雪菜。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雪菜。这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让雪菜和我之外的男人…那种事情,我无法接受』
『那对她岂不是太残酷了?』
『是残酷。是很残酷啊!
但是,我还是会这么想啊。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啊!』
『友近,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从一个人的角度来说,你是个比我的挚友更好的人。
你的话,也许能够让雪菜幸福。
但是,我不想看到,除了我之外的男人,在我眼前让雪菜得到幸福…』
『从今以后,如果你有麻烦就跟我说。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
但是,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然后,他真的揍了我一拳。这就是那痕迹」
「………」
「但是那家伙好像从来没有揍过人,所以好像他的拳头受到的伤害反而更严重」
「………」
雪菜双手都紧握成拳,撑在膝盖上。
「说实话,当时我们两人样子都很难看」
接着,又将拳头拉到大腿根部,握得更加紧了。
「但是,春希他是真的非常认真。所以,我也真的非常受打击」
这些行为并不是为了抑制感情,而是因为物理上的原因。
「我一直把他当成挚友。但是,却被他否定了」
因为现在的雪菜,有比感情更需要抑制的部分。
「但是,这毕竟完全是我的错。所以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必须要止住自己生理上的冲动。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那家伙,对小木曾,是如此的…」
「………对不起」
「哎…」
因为,现在已经开始疼了。
「虽然这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她全身都感受到了春希那太过于自我中心的独占欲…
自己的情欲已经几乎要从体内溢出了。
「…你不要再这样了啊,抬起头吧」
「………」
在咖啡厅靠窗的座位,对面而坐的男女两人。
从刚才开始,女孩子就一直深深地低着头。
那种就像外遇被发现了一样的情景,让周围客人的视线都理所当然地聚集了过来。
「这其实不是小木曾该道歉的事情啊…」
「不,是我不对」
但是,雪菜却连他们那讶异的视线也堂堂正正地接受。
「春希之所以会对你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小木曾…」
「是我让春希君做出了那么愚蠢的事情」
――错的是我,都是因为本来属于他的我,却被别的男人告白了。
对,因为我是属于他的,所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原谅。
雪菜现在姿态太过于自豪,简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道歉的意思。
「所以,我道歉也是应该的吧?」
「如果你能通过担起这份责任,而让自己得到喜悦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对于被道歉的一方来说,简直是愚蠢至极。
「………真的,对不起啊?」
雪菜终于抬起了头。
她稍稍低着头,翻眼望着,看起来有些淘气,但又无比的可爱…
而挂在她脸上的,则是三年前的那种无比可爱的,小恶魔般的笑容。
「真是败给你了…」
那份笑容,比起二月的那天晚上,更让友近不知所措。
他深刻体会到了,自己以往还是低估了雪菜的魅力。
不,从大学才开始认识她的人肯定谁都不知道的。
“那个”小木曾雪菜,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种小恶魔般让人无法抗拒的可爱。
但是,那却是只有在她对特定的某人流露出爱恋时才会表现出的魅力…
对于自己来说,那只是如同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一般,永远无法触及的存在。
「我…真是个笨蛋啊」
听到高跟鞋轻轻踏在地上发出的咔嚓声,雪菜慌忙地抬起了脚后跟,确认着高跟鞋是否有损。
在她脚上穿着的,是上个月弄坏了以后刚修好的鞋子。
在附近常去的鞋店里,花了一千日元修好的那双鞋子,虽然材料跟以前有所不同了,但是那和以前一样的舒适感依然在支撑着雪菜全身。
和友近道别以后,从咖啡店徒步回家只需十分钟。
…但是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雪菜才终于在自家附近散步绕圈完了之后才踏上归路。
期间,她时而自嘲,时而反省,但大多时间里,她都是一边窃笑着,一边缓慢地迈出步子。
在道别之前,友近对雪菜说了『有希望的话我想和春希和好』。
然后雪菜微笑着答道『你加油吧』,然后迅速地转身离去了。
…说不定,他是希望自己能给他提供和好的机会,自己却干脆地无视了。
――对不起。
我,是个很过分的女人。
性格实在太扭曲了。
…因为春希君的错,变成这样的。
『…我终于体会到了,只要跟北原君说话,自己的性格就会逐渐被扭曲了』
三年前,雪菜还称呼春希为“北原君”,春希还称呼雪菜为“小木曾”的时候,自己所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的怀念。
那个时候,自己不讲道理闹别扭的样子,连现在的自己也只能一边苦笑一边自嘲说『连我都觉得自己可爱了』。
――因为,你们的友谊已经不如从前了,这件事让我很高兴。
春希君因为我而误入歧途了,这件事让我很高兴。
浮现在以可爱的表情苦笑着的雪菜脑中的这些话语,如果被不怎么了解她的人听到了的话,他们肯定会因为如此阴暗的想法而战栗。
――春希君,使用暴力了。
他做出了他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
…是因为我的缘故。
是因为我,让他迷失了自我。
也许,雪菜是真的有当偶像的才智。
因为,现在的她无论面对谁都能露出笑容。
能够做出发自内心的业务微笑来应对。
…即使在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把那些人当一回事。
即使她的心里,只在想着那并不在场的唯一。
――能够让他疯狂的…
能够让他踏上歧途的,只有我。
只有我,和和纱…
所以,我也被选中了。
被他当作特别的人了。
那已经不再是“小木曾家的雪菜妹子”了。
真正的雪菜,本应是一个被父母的爱情所孕育的、直率的、温柔的、祈祷着所有人都能幸福的好孩子。
――也许他并不爱我。也许他其实是讨厌我的。
但是,他无法对我漠不关心。
但是,雪菜已经想清楚了,『即使现在很过分,也没问题』。
即使会伤害到别人,也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虽然这是不对的,但是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我真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啊…
这样,我就和你没什么区别了啊,和纱…
因为,无论是为所有人祈祷幸福。
还是为周围的人祈祷幸福。
…或是为三人祈祷幸福。
――开玩笑的…你生气了? 和纱。
但是,我并不觉得我说错了哦?
因为我们两人,都已经到了不惜任何代价的地步了啊。
这些,都是在与喜欢的人结合之后,
被爱充满内心之后,
才能第一次发自内心祈祷的愿望…
――呐,春希君…
雪菜仰望着天空,继续向前走着。
那是已经不会再有雪花飘落的,温暖的微风吹过的夜空。
她只是为了不让眼中流出多余的东西,而抬起了头。
――他是一直都让我痛苦的,过分的人。
但是,他却不允许别人让我痛苦。
他是一直都无法接受我的,胆小的人。
但是,他却把我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一样对待。
――先把话说明白了,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哦?
想接近我的男人,可是大有人在的哦?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耿直,却又花心的你。
…不,就是这样一个,本应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的你。
一直发自内心地,爱着一个不是我的女孩子的你。
那样的你,却依然将我紧握在手中,不愿意放弃…
这个时候,雪菜终于发现了,她最讨厌春希的一点。
…那就是,他明明在拼命地让自己讨厌我,却在最后将一切努力都毁掉了,这一点,让雪菜喜欢得不能自拔。
那一夜,雪菜时隔数月再次犒劳自己。
咬着床单,压制着几乎要从嗓子里透出来的声音,将自己的身体蹂躏到极限。
一只手把乳头掐得陷了下去,另一只手则在体内快速地搅拌着。
从下身溢出的汁液溅了一床,脚尖猛地一下绷紧起来。
雪菜不顾双腿的麻痹、全身的痉挛,一次次地将自己推向高潮…
终章 传达不到的声音
五月,长假过后第一天。
换言之,次日。
「啊,早上好啊,依绪,武也君」
「………」
「………」
「…怎么了?」
「没啥,只是被你吓傻了」
「现在都几点了还说早上好…你这时间感真是…」
「啊,啊哈哈…」
…然后现在是十二点二十分。
「今天只有上午的课吧?」
「也就是说,现在都放学了诶」
「啊,啊哈哈哈哈…」
雪菜在校门口遇见这两人,便是很好的证据。
正要出校门的两人,和正要进校门的雪菜撞了个正着。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啊。几点睡的?」
「我、我只是放假放太久了还没适应过来啦。最、最近完全昼夜颠倒了呢!」
怎么可能告诉他们。
昨晚自慰过度结果累得睡过头了什么的…
「不过雪菜,你脸上可是写满了舒畅哦」
「诶!?不,不会吧,难道被发现了…?」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放长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开心事吗?」
「啊~长假的时候啊! 嗯嗯,整天睡觉啊,从早上睡到晚上呢!」
「给您跪下了,您这个校园偶像能别这么毁自己形象么…」
「我们的话倒还好,要是让其他家伙听去了搞不会传网上去哦?」
「啊哈哈,说的是呢,啊哈哈哈哈」
因为昨晚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没脸见人的雪菜,即使听到他们两人那十分普通平常的问题,也会往各种方面进行奇怪的联想,最后导致她内心异常激动,却还是只能敷衍作答。
但是,能够像这样让自己激动起来,也就意味着…
「…哎,算啦」
「嗯…就这样吧」
「…哎~总感觉有点随便呢」
雪菜,已经放下了心中的一些包袱。
虽然步幅也许很小,但是自己已经确确实实地向前进了一步。
「要不现在我们三个一起去吃饭?」
「好建议! 我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呢」
「这还不是因为你现在这时候才起来」
对于自从三年前就自称是挚友的这两人来说,从雪菜的表现看出她这一点心境的变化自然是小菜一碟。
「那就走吧…虽然已经过了特惠早餐的时间了」
「那就去Yoneta咖啡店吧? 那里可以毫无顾虑地一直坐下去哦」
「我只求你不要点那个豆沙的…」
于是在得出结论以后,步幅很大的武也和脚步迅速的依绪又开始抢着走在最前面,导致这移动过程始终不能成为轻松的散步。
而无论春希在不在场都会维持自己步调的雪菜,则不急不忙地跟在他们后面,一边畅想着接下来的午餐时间该聊什么话题。
比如,昨晚友近所说的事情,有多少是可以告诉他们的。
比如,春希依然还是那个春希,没有改变。
又比如,他稍微做了一些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
所以,自己也许也可以稍微花痴一下。
或者,告诉他们春希并没有选友近,而是选了武也当作自己唯一的挚友。
如果把这话说给武也听了的话,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呢。
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午餐时间肯定会很有趣的。
但是如果他显得比自己还高兴,那自己反倒会有些失落了…
――即使心怀着传达不到的爱恋…
「!」
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这一段旋律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是,在出口的瞬间又烟消云散。
所以,到头来,包括雪菜自己在内,谁都没有听到…
「刚才的是…」
这是一到冬天就会在校园里流传的旋律。
但是,这也是这两年间,一直都无法从自己口中流淌而出的旋律。
这是自己一直没有唱过的歌。
是自己不想唱的歌。
可能,也是自己无法再唱的歌。
但是,这也是因为自己现在那稍微有些高兴,就差点脱口而出的歌…
――呐,春希君。
所以雪菜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学校正门。
准确的说,是看着进门以后北边的三号馆的方向。
――呐,春希君。
我果然还是喜欢唱歌的。
我果然还是喜欢…………。
这些,大概也是对着可能在那里的思念之人所说的。
――我其实还想在不久的将来,再次歌唱。
其实,我也想要得到回报。
「喂~,雪菜啊~!」
「你在磨蹭些什么啊,快走啊~!」
「啊,来了~,稍微等等我~!」
雪菜奔跑了起来。
步幅,比这两年间的自己大了许多。
――所以,我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啊…
思念之情,一定能传达到的。
即使我们的羁绊曾经切断过一次。
但是,只要他的本质依然没有改变的话。
然后,我的思念也依然没有改变的话…
雪菜,奔跑了起来。
一边控制着自己躁动的内心,一边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前进着。
――但是现在,我还无法歌唱。
因为现在,我大概还无法得到回报。
但是,总有一天,我想让自己的思念,随着歌声一起解放。
所以,下次我唱歌的时候,就是唱给他听的时候。
就是…追求他的时候。
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呐,冬马……」
「我……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啊」
「我才不管你是怎么想的」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感觉」
「…………………………………我喜欢你」
「不必用那么大力啊。就像这样从前往后轻轻一拉就行了」
「嗯……」
日历翻到了12月。
路边树木的叶子差不多已经落尽,与之相对,车站前却出现了为了特定的日子准备的大树,终于到了整个城市都开始主张冬季的时候了。
「啊,芽的部分不要用刀刃而是用那里去切」
「那里是哪里啊……」
学园生活最后辉煌——学园祭已经告一段落,我们三年级学生,也不得不开始思考剩下四个月的灰色生活。
「啊~,你削得有点多了啊。这样的话能吃的部分都没剩下多少了」
「……」
不过,由于我们学校是大学附属学园,很多学生都已经决定了升学,所以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要面对灰色的人生。
而在这一部分人中,又有些是获得了其他大学录取资格的强者,有些是决定工作的准社会人,剩下的其实也就只有三成。
「嗯,这样也勉强能行吧」
「呼~」
「接下来,土豆还剩下五个,还有两个萝卜以及……」
「……」
现在要讲述的,就是这些不幸中弹的战士们的,壮烈而又绝望的战斗的每一天…
「啊啊~~~~~,我是没那个耐心把它们都削成这样又小又圆的了」
「啊,喂,不能半途而废啊,和纱」
本应持续下去的战斗,在三十分钟前突然中止了。
「料理还真是无聊啊」
「这不才刚刚开始吗……」
这个只用剥皮器剥了一个土豆就飞快地放弃了任务,然后懒洋洋地躺在厨房的椅子上的拥有艳丽黑色长发的少女名叫冬马和纱。
她就读于峰城大学附属学园三年级E班。也许是因为她那经常在教室不起眼的角落沉睡的兴趣,明明眼看着还有三个月就要毕业了,却要前途没前途,要目标没目标。未来一片黑暗,压力巨大。
「说到底,我根本就不适合做这种细活啊。你也知道“适才所用”这个词的吧?」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对细节要求到了极致的钢琴家该说的话啊……」
从刚才起就在和纱身旁一面用菜刀敲着拍子,一面不时对和纱进行准确的指导以及吐槽的双马尾少女,名字叫作小木曾雪菜。
她就读于峰城大学附属学园三年级A班。不论她自己是否这么期望,她总是沐浴在大家憧憬的目光之中,再加上她为了保持她那让大家先入为主的美丽印象而付出的努力,于是她早早地取得了峰城大学的保送资格,前途一片光明。
「有道理啊。我是钢琴家啊,如果被那种刀物割伤了手指那可怎么得了」
「但是,『作为一个妹子,要是连咖喱都不会做,人生岂不是完蛋了』这话是和纱你自己说出来的吧」
「但是真正提出来要做咖喱的是雪菜你吧。而且说到底,今天我们不是为了复习考试才聚到一起的吗……」
「那摆着一副极其严肃的脸紧跟着我到厨房里来的又是谁啊……」
重申一次,已经12月了。
明天开始就是期末考试,本学期最后几天,按理说应该微妙地朝着讨厌的方向变得繁忙起来才对。
但是,为了给那不知能否毕业的懒惰钢琴家研究考试对策而聚到小木曾家的人们,不知为何就发展成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在厨房里准备饭菜的情况了。
「呐,我真的不用来帮忙吗?」
「你别过来。给我老老实实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好好学习」
「……说到底今天这个学习会到底是为谁而开的啊?」
这名因为无事可做而出现在走廊上,有着没有什么值得说明的特征的发型的少年,名叫北原春希。
「总之,晚饭交给我们就好了」
「“我们”,啊……」
「三个人一起做的话能更快准备好吧。我们要快点吃完快点继续学习啊。而且说起来,你连一门都还没复习完吧」
他就读于峰城大学附属学园三年级E班。他用那一视同仁,对谁都很关心也很喜欢说教的态度,长期无差别地支配着学校里明明暗暗各种组织,于是,峰城大学的保送资格自然不在话下,连毕业典礼的致辞资格都早已握在了手中。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你很啰嗦啊,反正你只要一帮忙又会不停地发牢骚吧。明明没怎么做过料理还摆着一副了不起的臭脸」
「就算没做过料理,剥土豆皮这种事情也还是谁都做得到的吧」
「说的是啊~,只要有耐心的话」
「雪菜……你如果有话要说就把嘴巴堵上」
因为春希来到了现场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偷懒的和纱,无可奈何地再一次站到了雪菜的身旁。这次她选择了相对比较容易削的萝卜。
「这些都先不提……刚才的话,绝对不要跟那家伙说啊」
……装作这样,在雪菜耳边小声说。
「刚才的话是指?」
「就,就是『作为一个妹子连咖喱都不会做』这话啊」
「是因为和纱不会做咖喱呢?还是害怕他知道这件事情后会讨厌自己而担心得要死呢?」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是后者啊,我了解了」
「……雪菜你这人性格还真是好啊」
虽然已经重复几遍了,但是,已经到了12月了。
和纱和春希成为恋人以来……的第二个星期,即将过去。
两周前。
学园祭的现场演奏在空前的盛况中落下了帷幕。
展示出了如大家所料的美丽,以及超乎大家预料的歌喉的雪菜,所赢得的称赞和“再来一曲”的呼声不绝于耳。在她身旁贡献了完美支援的键盘手兼萨克斯手兼贝斯手的和纱也受到了毫不吝啬的赞美,顺便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出了最大努力的吉他手春希也获得了一点稀稀拉拉的掌声。
「嗯……」
「怎、怎么样?」
「要说怎么样……这就是爪哇咖喱吧」(一种11区著名的速成咖喱配料)
「……你这家伙,就因为无法分辨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所以更让人恼火啊」
「春希君,味道呢!感想呢!」
「不,那个……这不就是普通的爪哇咖喱吗?」
「够了!本来就不该给这种不认可他人努力的混蛋吃」
「和、和纱……真是的,春希君你啊」
「我很喜欢爪哇咖喱啊。自从进入中学了能吃辣的东西以后,我就一直在吃这个啊」
「哎……」
「那就是说……?」
「还够再来一碗吗?」
「……」
「很好吃啊,这个。与往常的味道一样」
在那最美妙的十五分钟的两个小时之后……
为了让学园偶像high起来而尽了全力的背景乐队的两人,在黄昏中的临时更衣室——第二音乐室中,相互确认了对方的情感。
「……再来一碗」
「呃、啊、啊……雪菜」
「他说再来一碗啊,和纱」
「啊,嗯……现在就去给你盛」
「啊,装满一点啊」
「我知道啊!」
所以现在,背景乐队的女孩,对于背景乐队的男孩那既不亲切又不甜美的褒奖,所显示出的反应甚至有些过敏。
「噗,呵呵……啊哈哈」
「……有什么奇怪的啊?」
「和纱她刚才到底变了几次表情,你看到了吗?」
所以现在,学园偶像的女孩,对于端着咖喱碗走出房间的背景乐队的女孩那过剩的反应所露出的笑容,已经无法遮掩。
「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只是稍~微有点不懂氛围啊。你只要在吃了第一口之后马上说好吃就行了啊」
「但是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爪哇咖喱……不,说的是啊,抱歉」
「不过,多亏了你我才看到了和纱那要哭出来的表情,所以对我来说完全OK啊」
「……我以前就这么觉得了,雪菜你这人的性格还真是不错啊」
就像这样,三个人即使在学园祭结束以后也没有走下舞台,那如梦境般美妙的时间依然在持续着。
成为了恋人的两人,以及成就了两人的丘比特,三个人依然在一起。
两小时后。
「我都说了真的很好吃啊」
「是啊,爪哇咖喱确实很好吃啊。不管谁做出来味道都一样啊」
吃过晚饭,借着休息的名头畅谈人生,想要将轨道修正回学习会的春希被晾在一边,这样乱七八糟的夜也逐渐深了。
「我都吃了三碗了啊。你当时不是也很高兴吗」
「刚才只是被你蒙混过去了。竟然被那种没有丝毫诚意的随口一言就骗到了,看来我也变成花痴了啊」
结果,虽然在学习上没什么收获,营养方面却大补特补,最后带着战利品柑橘一起离开了小木曾家。
「所以说啊,你不要那么纠缠不清嘛……我真的很高兴啊」
「啊~是啊,毕竟那是你喜欢的爪哇咖喱……」
「因为那是……『母亲的味道』啊」
「哎……」
在寒冷的天空之下,话题还是回到了吃咖喱时的反应上。
「每个月大概会有那么一次,她会做一大锅……然后自己热来吃」
「……」
「平时摆在桌上的,只会有现成的家常菜而已」
「只有咖喱,是货真价实的,母亲亲手做出来的……虽然说到底那也只是个爪哇咖喱而已」
「虽然不管是早上中午还是晚上,她从来都不会跟我一起吃……」
「即使这样,在我家的厨房里飘出咖喱味的日子里,我总会比平时要高兴一些啊」
「……」
春希依然在仰望着寒空。漫天的星星,看起来就好像是要化作冰点坠落下来一样。
朝着天空呼出的白色气息飞舞而上,像云朵一样遮住了漫天的星星。
在他的表情之中,确实混杂着开心、怀念,以及些许的寂寞……
「所以说啊,今天,真的是……」
「你啊……」
「嗯?」
「……你现在又想蒙混过去吧。你只是随便找了一堆借口而已吧」
「……啊,被你发现了?」
……虽然他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但是对于仅过了两星期就已被深深打上了“女友”烙印的和纱,这招似乎已经不顶用了。
「别想用这种惹人同情的回忆来逃避。要说母亲亲手做的料理,我母亲可是连吐司都没做给我吃过」
「那真是……真不愧是冬马曜子啊」
「我以前也说过的吧,你的过去在我面前只不过是半调子。说到底……」
「啊,既然这样的话」
「什么啊」
「下次我来做咖喱吧?」
「……………………………………哈?」
所以,面对春希那再次伪装出的表情,和纱虽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并且皱起了眉头……
「作为今天的谢礼,比如在考试考完的时候做给你吃」
「……………………………………做、什么?」
「那个,虽然我也只能做个爪哇咖喱而已。嗯,这样吧,在原料方面下点功夫,去挑战海鲜咖喱吧」
「比起咖喱…………我更想要布丁」
但是在她答应这个提议的时候,那严重的反应延时已经揭示了自己的失败。
「布丁啊……那豪斯布丁可以吗?只用牛奶就能做的那个」(跟前面的爪哇咖喱同一个公司出品的速成布丁配料)
「那就要做三包哦?做可以装满一大盆的量哦?」
「那样的话外形就保不住了吧……」
「没关系的,装在盆里直接用勺子舀着吃就好了」
「……那啥,你不会真打算一次就吃完一盆吧?」
「你今天不是也吃了三碗咖喱吗?从量上面来说差不多吧」
「但是营养的偏差完全不同吧!尤其是糖和乳脂肪」
所以两人在寒风之中,一边畅想着几天后会要面对的作为褒奖的布丁,一边走在路人稀少的住宅区。那欢闹的声音,几乎都要打扰到周围的住民了。
「…………」
「…………」
于是,又过了三十五分钟。
从小木曾家到末次町走了十五分钟,接着搭电车到岩津町花了十分钟,然后又走了十分钟。
在住宅区中,正沿着左侧那一直延伸到远方的白色墙壁走时,两人不觉地陷入了沉默。
「…………」
「…………」
那是因为,那白色的墙壁,是某个世界级钢琴家的大宅邸的围墙,也就是说,在下个拐角处向左拐的话……
「……什么啊」
「不,那个……抱歉」
再走几步,两人继续并肩走下去的理由就会消失不见……
男孩带着十分畏畏缩缩的神色,想用那没有提着柑橘袋的那只手,去握住女孩子那只没有提着柑橘袋的手。
「为什么,你等到现在了才这样啊」
女孩……和纱那稍稍有点怀恨在心的眼神,在街灯那若隐若现的黯淡光辉中闪耀着。
她的视线和言语中,既混杂着对春希突然发情的责备,也有些对于忍耐到了现在才牵手的不满。
「你讨厌这样,吗?」
「嗯,讨厌」
「是,是吗,抱歉……」
「我讨厌你退缩」
「哎?」
在言语交错间,两人的手相触相离,相离然后紧握,如此重复。
「因为我的手,不像女孩子的手」
「啊……」
「我的手指,比你,比许多的男生都要硬,都要粗糙」
一只手主动出击,接着被推开,然后开始犹豫,最后又开始躲闪。
「我怎么可能因此退缩呢」
「但是……」
「因为,这可是我师傅的手啊」
「……」
于是,男孩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斩断了退路……
他的手,终于与女孩那所谓的粗糙的手指,紧紧地缠在了一起。
「我说过吧,我就是喜欢这种努力的痕迹……喜欢你弹钢琴时的音色」
手指,确实很硬。
从儿时就开始艰苦的练习,使得她的手指即使在进入附中荒废了两年之后,硬度依然没有减退……
不,也许所谓的荒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其实她根本无法离开钢琴,而这手指便是她的固执与荣耀的证明。
「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跟你的表情完全不搭调的羞人话啊。你这家伙真让人头疼」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啊,说说也没关系吧?」
「天气已经这么冷了,你也不想想我在听到你这么干冷的话语之后是什么感受」
「所以啊,就像这样取暖吧……」
「啊,喂……」
柑橘袋从两人手中滑落,由此解脱了的另一只手也紧握在了一起。
不只是手心相合,手指也一根一根地紧紧缠在一起。
两人面对着面,至于“这样根本无法行走”这样的借口早已被抛诸脑后。
「……都是因为,你说想要这么做的哦?」
「嗯」
「这全都是因为你的期望哦?」
「嗯」
「所以,所以……如果你主动放手的话,我可绝对不会原谅你啊?」
「嗯」
「在我说『放手』之前,你必须要这样一直紧紧握着啊?」
「我不会放手的,和纱」
「…………春希」
这是两人成为恋人之后的第二个星期。
这是两人能够直呼对方名字的第二个星期。
「……你明明嘴上都那么说了,为什么眼神还是那样啊」
冬马和纱,依旧是个眼神不那么温柔的女孩。
「为什么你的眼神,就跟要哭似的……」
「…………」
只是这种眼神,已经不像以往那种拒绝一切的孤狼一样。如果要举例来说明的话,那就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授予食物的流浪犬的眼神一般……
「我们可是在交往哦? 现在是在亲热哦?」
「为什么你的形容总是那么蹩脚啊」
「因为我希望你多笑一些啊,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那种事情……是我的自由吧」
「但是啊」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失去你,我们什么时候会分开,梦什么时候会醒来……」
「啊……」
「我的脑子里一直都只在思考着这些,所以,笑不笑也是我的自由」
「和纱……」
冬马和纱,已经不再孤高。
「春希,你哪里都不会去吧?」
但是,她依旧很胆小。
「不会像母亲那样,一走了之吧……?」
她明明喜欢上了别人,却依然在踌躇。
脑子里想的事情,全是别人如何背叛自己。
她就是这样一个刚刚明白如何去爱别人,却全身都出现过敏反应的女孩。
「说的也是啊……如果你肯闭上眼睛的话」
「嗯」
「……为什么你闭眼闭得那么直接干脆啊」
「因为,因为啊…………要那个吧?」
「那确实是要的」
「那样的话就快点……快点解决掉」
「为什么你老是要说些这种破坏气氛的话啊」
「因为,因为…………很,很不好意思啊」
但是,她正一点一点地……
尽管速度非常之慢,但她确实正在一点一点地取回自己的纯真。而现在仍是过渡期。
「你这种略带呜咽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可爱啊……」
「笨,笨蛋……嗯,嗯,嗯……」
离冬马家的门口,只有二十来步远了。
明明知道家里更加温暖,但是和纱却一步都没有动。
就好像是在等着主人解开那名为『等着』的魔法一样。
「就像这样,期末眨眼间就结束了~!」
「什么叫『就像这样』啊……」
「好困……」
「…………呜」
『就像这样』……
动荡的考试周转眼之间就已过去,以今天星期六的英语考试为终点,可喜可贺地结束了。
「…你好像又花了很多功夫啊春希。准备善始善终全学科都拿第一名吗?」
「性价比那么低的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啊…我的目标当然是全学科达到平均分了」
「什么啊原来你已经睡着了啊。所以才会很自然地说这种梦话」
「有很多原因啊。毕竟这次考试事关毕业。…另外至少我还醒着」
在比平时人少很多的食堂里,这四人组正围在一张桌前,细细地品味着考完试后解放的感觉。
那是春希,以及“自称”他挚友的饭冢武也,还有“名副其实”的恶友水泽依绪,再加上……
「……嘶~~」
「……你也差不多该起来了吧帕特拉什。会冻死的哦?」
「嗯……?」
坐在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的春希身旁的是,早已在睡梦中与周公相见的和纱。
「冬马同学,你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一点? 而且还是各种意义上的松懈」
「春希,你在学园祭的时候就已经被全校九成的男生当作敌人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强悍到要去跟剩下的一成男生找架吵……」
看着毫无防备,全身放松地把头靠在男友肩膀上的和纱,以及以一副理所当然地态度接受这种行为的春希,旁观的两人只能说出这种无奈的话。
他们两人的样子,即使是在知晓一部分事情经过的武也和依绪眼里,也跟最近E班的学生们眼中的两人别无二致,简直就像是依偎着主人的小狗一样。
「喂,就算困了也别用手去揉眼啊。我借你手帕……」
「谁是帕特拉什啊。而且你这种连吉他都弹不好的艺术白痴怎么可能是奈罗啊。你这家伙即使把帕特拉什的画拿在手里也会翻过来拿反面当草稿纸吧」
而他们那些略带揶揄的话语,对于刚刚起床,头脑比平时更加不灵光的小狗来说,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我即使捡到冬马家的全部财产也不会上交的。我肯定会私吞掉去逍遥快活」
「你就不能不还嘴吗……春希你还真是烦人啊」
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在旁观的两人眼里,也和『呜~呜~』地呜咽着的小狗完全一样,两人不仅因为这份甜蜜而感到更加胸闷,也让他们有些不能开怀。
「好了好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是没问题,不过你们也差不多该停了吧?」
「谁害羞了啊。而且说到底是这家伙……」
「雪菜妹子,差不多就要来了啊……」
「…………」
「…………」
随着武也那句看似无意间想起,其实是精确地计算好了时机才说出的话语,一桌人的氛围一下子回到了集合的时候那样。
「啊~,在这里啊。大家久等了~」
然后果然也像计算好了一样,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雪菜那欢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听说那些艺术家们,感性方面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啊」
「嗯?」
考试结束的庆功会场,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之下,被决定在了<R她的主场|车站前的卡拉OK>。
在朝会场进发的途中,即将进入车站前的商店街的时候,依绪追上了在前头带路的雪菜,用身后的人们都听不到的声音悄悄地说道。
「她啊,该怎么说呢,某些地方非常孩子气啊」
「很可爱啊~」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虽然跟最开始的印象大不相同了」
「那自然是因为……女孩子经常会那样吧」
「啊,确实啊,那样……」
所谓的那样就是指“只要一恋爱的话”……
……虽然两人都因为不好意思没有说出口,但是她们都理解了对方想说的话。
「该怎么说呢,她那样子太让人想捉弄了,反而会让人困扰啊~」
「啊,我懂的。她完全听不懂别人开的玩笑啊……只要一说到特定话题的话」
仅仅一个月,和纱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R某个话题|春希的话题>会立即产生剧烈的反应。举例来说的话,就是她会马上生气,马上害羞,马上固执己见,然后马上就会变得要哭了一样。
在依绪看来,她有一种小学时嘲笑她的那个人以当时的姿态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错觉,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真是,那么纯粹,那么认真……简直让人觉得伟大啊」
「…………啊,啊~,那个啊。我说,你不要消沉啊」
顺带一提,依绪察觉到了,自己现在似乎踩到了另外一个会让人觉得难堪的地雷。
「不要这样说啊,我才没有消沉哦」
虽然不知道哪些人察觉到了,哪些人毫不知情,但是至少自己是知道雪菜的感情的。
「虽然我确实是被甩掉了啦」
「雪菜……」
「我完全没有听依绪的建议……不,即使听了我觉得结果也不会改变,我完全输给了和纱」
『如果你对他是认真的话,也许抓紧一点会比较好』
「即使如此,我也明白,现在这个结果才是最好的」
而事情的结果,就像依绪害怕的那样。
但是,这个结果,似乎和雪菜所期望的一样,大概是。
「因为这才是能让我们三个人待在一起的,最好的选择」
「三人……吗?」
「春希君现在对我很好,我和和纱也终于成为挚友了」
对,雪菜和和纱成为了挚友。
在学园祭过后的第一周,夕阳照耀的屋顶上。
『我可以……叫你和纱吗?』
『小木曾……』
『…………重来』
『…………雪菜……』
「所以呢,对我来说,现在这样就好了」
那个时候,和纱依然像小孩子一样,眼泪仿佛呼之欲出。
那个时候,雪菜的脸上也依然挂着恶作剧般的笑容。
「我的愿望,他们两人会帮我实现的」
「是吗?」
「嗯,是的」
她们两人,定下了三人的誓约。
剩下的一个人,虽然没有进行过任何商量,但是雪菜也很明白。
「那么,今后也要加油啊,雪菜」
「我要怎么加油啊。现在已经是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勉强自己呢?」
她明白,这才是他最希望得到的未来……
「那就好……不过,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来找我们帮忙哦。牢骚什么的我还是可以听你说哦」
「……说的好像跟你自己没关系一样啊,依绪?」
「不,我是……」
「你们之间还有其他需要解决的问题吧? 那可是花了六年还没有一点进展的,十分棘手的问题」
「什……!?」
雪菜的回答,很明了的显示出了,她已经知道了依绪刚才的话中只有指代的『我们之中的另一个人』到底说的是谁。
「如果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就让你加入我们的集团。在此之前你们要两个人好好努力。啊,牢骚什么的我还是可以听你说哦」
「喂,喂,雪菜……」
「春天唯独没有降临到我头上……这样的新学期似乎也不错啊?」
对于止步呆立着的依绪,雪菜以绝对不会给男孩子看的表情,对她送了一个秋波。
「各位~,快点快点! 白天的优惠时间只到六点为止啊~!」
接着,雪菜就那样把依绪丢在了原地,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喂,你准备唱几个小时啊……」
在依绪终于找到了槽点而自言自语时,雪菜已不会再对她露出刚才的表情了。
才过了一月,雪菜身上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再次削弱了自己的心防。举例来说的话,就是她变得有点爱说话了,有点喜欢恶作剧了,有点喜欢多管闲事了,而且不论何时脸上都挂着笑容。
「雪菜,你啊……」
明明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经传达不到对方耳中,依绪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变得,成熟了一些啊」
这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呢,还是因为有变得成熟的必要了呢。
这是成长的证明呢,还是失去了的结果呢。
对于依绪来说,这全是无法解答的问题。
「那么…圣诞快乐!」
「圣,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在三人那温度略显不同的祝语之后,房间里响起玻璃杯相碰的声音,惯例的圣诞聚会开始了。
「哇,看起来好好吃啊……偶尔用生鱼片和天妇罗和火锅来庆祝圣诞节,也是个不错的点子吧?」
「圣诞布丁和蒸鸡蛋羹也有些相似啊…从材料上来说」
「而且也有鸡肉啊…虽然是火锅里的鸡肉团」
温泉旅馆的和风房间的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和风料理,大家身穿带着旅馆标志的浴衣干杯。如果这也能叫“惯例”的话,那么确实是惯例的圣诞聚会。
「话说回来,窗外的雪下得还真是大啊…真是名副其实的白色圣诞啊」
「也是啊」
「毕竟还特意选了这样的地方啊」
不论是『去看雪吧』,还是『寒假一开始马上就去哦』,或者是『我想去温泉啊』,全都是<R雪菜|一个人>的<R强烈|自私>要求。
「说起来,外面的露天浴场也很棒啊!因为没有屋顶,所以雪都飘到浴池里了」
「实在是太冷了…在出浴的瞬间差点就要冻死了」
「虽然确实很冷,但是真的很舒服啊。春希君你也去泡就好了啊」
「我没那力气了…」
在说出了这些不像女孩子想法的野心之后,这位主谋的动作莫名其妙的迅速,先是去跟亲戚经营的旅馆预约,然后又随便又强硬地说服了父母,接着将三人份的学生优惠申请以及日程规划一人包,最后终于到了期待已久的这一天。
「你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却没派上多大用处啊」
「你们还真是有精神啊…」
「因为锻炼的方法和你不同啊。尤其是这两个月几乎没时间睡觉」
「11月虽然是我的错,但是12月就是你自作自受了…」
直到今天为止的几天时间内,为了这个计划在行动的真的只有雪菜而已。
另外的两人就只吐槽了句『温泉……?』,之后就几乎全权交给雪菜负责了。
「回想今年,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啊。好了,喝吧喝吧」
「你好像在过忘年会一样,雪菜」
「现在这个状况显然就是忘年会啊。要是把这说成是圣诞派对的话,欧美人可是会火冒三丈的」
因为那两个人,光是为了应对和纱的补考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对雪菜的所作所为表示信任。
「不管是圣诞还是忘年会都好啊。只要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共度美好时光就足够了」
而且,他们两人……不,他们三人都很明白。
「好的好的,雪菜公主。就如您所愿」
「…算了,也好。圣诞快乐」
雪菜的“这种”想法,他们两人是不可能阻止的。
「那个,今天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聚集于此,真是太感谢了」
然后,就如俗话所说,像这样开心的时间,转瞬即逝才是理所当然……
虽然俗话是这么说,但是快乐的时间依然在三人高昂的兴致下继续着,而他们也不想让这时间结束。
「今天……那个,该庆祝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也许没办法做个简短的总结,但是反正时间有多,这样也没关系吧?」
桌上的菜肴已经全都见底,在服务员把盘子全撤下去以后,他们的聚会才真正开始。
和纱看好了时机在没有大人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了香槟,雪菜也从包里拿出了一大堆点心摆在了桌子上,就这样,第二次干杯的祝词开始了。
「那个……首先再来一次,圣诞快乐!」
雪菜那如同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与同样如银铃一般的碰杯声交织在一次,三人为圣夜献上了祝福。
「然后,再庆祝我们三人的毕业」
「说的是啊,其中一个人竟然能够毕业,那简直就是圣夜的奇迹」
「你给我回去。现在就开始徒步走回东京」
这次的碰杯声中,突然混进了一些不纯的声音。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就像雪菜的祝词所说的那样,在期末考试,以及之后的一星期补考时间过后,三人的毕业都在寒假前可喜可贺地确定了。
与哼着小曲一脸轻松地战到补考最后一天最后一刻的<R本人|和纱>截然相反,<R影武者|春希>那仿佛缩短着三年寿命的憔悴的脸,诉说了这场战斗的惨痛。
「也为了庆祝今天的死里逃生」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坐你开的车了」
「怎么,你还真的想走回东京啊,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以第一次上高速公路为起点,接着是山道,雪道,然后迷路,最后还出了车祸……
撞进雪墙的车被旅馆派出的救援车辆拖到目的地的时候,那一脸轻松哼着小曲的<R驾驶员|和纱>与一脸憔悴的<R导航员|春希>所构成的画面,与考试的时候别无二致。
「还为了庆祝……和纱与母亲重归于好」
「喂,喂……」
「两人和解的历史性的瞬间,我也想见证啊」
「嗯嗯,和纱肯定都泣不成声了吧」
「…………喂」
半年间没有任何音讯的和纱的母亲——冬马曜子,给和纱打电话的时间,是学园祭的舞台表演结束后不久。
这个时间,当然也是在和纱有了男朋友之后不久……
多情而且世界知名的钢琴家曜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劲爆的话题,于是在害羞与口无遮拦与隐瞒与争抢手机的过程之后,母女俩一架吵翻了天。
……是的,到了十八岁,和纱才第一次认真地跟母亲吵架。
对两人诉说这件事的时候,和纱那毫不掩饰的幸福的表情,对于春希和雪菜来说,也是可以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无上幸福。
「更为了庆祝天才钢琴家冬马和纱的复活」
「只不过是久违地够资格出席大赛了,你太夸张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一副“冠军是我囊中之物”的态度啊」
「还有还有,为了保佑和纱能够顺利升入音大」
「只要能够进入正赛就能取得保送资格了,很轻松啊」
「你看吧,就是这个态度」
和纱,以及其他人的幸运并不止于此。
本来已经看透了和纱才能的冬马曜子,似乎就因为和纱在区区一个学园祭的余兴表演而大受感动,接着就提出了要帮助和纱复出。
只要能够在年初的钢琴大赛上留下好成绩,她就可以帮和纱取得音大的保送资格,并且在之后的演奏活动上不遗余力的提供支持……这简直就是把一个只擅长钢琴的家里蹲变成日本古典音乐界希望之星年轻钢琴家的作弊外挂……
「不,不要总是说我的事情啊……还,还要庆祝你们两位成功进入峰城大学」
「谢谢,和纱……」
还没有喝酒就已经满脸通红的和纱,从雪菜的口中抢过了举杯的祝词,接着与大家的酒杯相碰……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只是理所当然地完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啊」
「更正一下……庆祝雪菜进入峰城大学」
的前一瞬间,华丽地忽略掉了春希的酒杯。
「那个,在最后……虽然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似乎是觉得已经到最后了,雪菜再次夺回了主导权,并且将酒杯举得比以往都要高。
「我想把今天这个日子,作为峰城大附中轻音乐同好会的同窗会……」
但是,与她满怀欣喜高高举起的酒杯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的声音逐渐没有了气势。
「那个,该怎么说呢……比如明年,比如后年……」
「………」
「………」
「我希望能再像这样,一起赏雪,泡温泉,通宵畅谈……」
她那银铃般的声音逐渐降调直至声若蚊鸣,不仅如此,她的自信也随着视线一起从天上落到了桌上。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也许让大家很头疼,也许很自作主张」
「也许我只是在给你们两人当电灯泡……」
「雪菜…」
雪菜现在的表情,在春希的记忆中出现过两次。
「但是,但是啊……我还是想要三个人在一起」
「不论是和纱还是春希君,我都不想失去」
第一次,是在学园祭第一天。舞台表演的前一天。
春希直接走进她的教室,为了迎接因为彩排唱不出声而失去自信了的雪菜的时候,他看到了那眼泪仿佛呼之欲出、脸上却又带有些许开心的梦幻般的笑容。
「我也真是的,都在说些什么啊……我果然是一个让别人很头疼的女孩子啊」
然后第二次……
第二次,是在学园祭之后,黄昏中的第二音乐室。
那是雪菜在温柔地叫醒春希,并且将重要的事情传达给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
「即使这样,即使是这样……我,我还是……」
「啊~够了!」
「好痛!?」
「和,和纱?」
对于雪菜来说,和纱是突如其来地弹了记她的额头。
「你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啊! 当初是你这么呵斥我说不要扭扭捏捏的吧? 当时是你在背后推了我一把啊!?」
但是对于和纱来说,这已经是忍耐到极限之后的爆发。
「所以,这是约定啊,雪菜…………我们,一直都会是三个人的」
「啊,啊……」
这是无法忍耐自己恩人时而烦恼时而哭泣的胆小鬼忍耐的极限。
「我们三人的同窗会,不管是明年,还是后年……都会一直继续下去的。是吧,春希?」
「你说我……有什么理由要缺席啊?」
「和纱……春希君……」
「啊~羞人,真是羞人,够了,真想喝个够快点把这事请忘掉」
但是,在这样帮了<R痛苦的人|雪菜>一把之后,和纱也无法忍受自己心中的羞涩,一面用浴衣的袖子遮住越来越红的脸,一面举起了酒杯。
「就这样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了哦,雪菜……要好好收个尾哦?」
「嗯,嗯……嗯」
被自己的挚友这样推了一把,在杯中的酒入口前眼睛就已红肿起来的雪菜,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眼泪如决堤一般顺着脸颊滑下,接着再次将那银铃般的声音从喉咙中硬挤了出来。
「那么……那么,为我们三人」
「干杯……」
「呐」
「嗯?」
凌晨四点,房中的灯火已经熄灭,只有雪地反射出的白光从窗口钻了进来。
「谢谢啊」
「什么事?」
先是抱着香槟酒瓶闹翻了天,接着又因为在露天浴场混浴闹翻了天,最后又为了谁睡在哪里吵翻了天。
「干杯时的事情」
「那是……因为杯子举太久了太累」
「虽然这件事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
在按理说大家都应该睡着了的时候,雪菜却用隔壁的春希听不到、身旁的和纱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着。
「你说了,我们三人会一直在一起的……谢谢」
「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你这样感谢我……那个,我很困扰」
当然,她确信和纱还醒着……顺便,也确信春希已经睡着了。
「能跟和纱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
「雪菜……」
因为,这是一定要说给和纱听的话语。
「能和你成为挚友,我真的好高兴……」
顺便,也因为这是尽量不想让春希听到的话。
「呵,呵呵……呜,呜……啊哈哈……」
「你,你也真是的……」
雪菜现在的状态,依然和几小时前的自己一样。
那就像是想要把喜悦这种感情,用喜怒哀乐各种方式来表现一般乱七八糟。
表情、声音、言语和泪水杂乱地交织在一起,思绪也是混沌得一塌糊涂。但是那思绪也正因为混沌所以才能坦率地直达内心,这让和纱下意识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雪菜。
对于直到几个月之前,都还在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所有人投来的感情拒之门外的和纱来说,雪菜这乱七八糟但是又真诚直接的情感,让她突然不知所措。
「呐,雪菜」
「嗯,嗯?」
「为什么,是我呢?」
「哎?」
即使是对雪菜采取回避的态度,和纱也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为什么不选水泽或者其他人,而是选了我当挚友呢?」
因为,“不知如何应对”和“讨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
「像我这样不讨人喜欢、嘴巴又毒、性格又差、愤世嫉俗、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差劲的人,为什么你还会想要和我当好朋友呢?」
「和纱……」
「而且我脑子也不好使,除了钢琴以外再无长处,偏偏连钢琴都一直没有弹,这样发展下去除了在家里当寄生虫以外再没有路可以走了,我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
「而且,而且……我,把你的……」
「要说理由的话呢……」
不知是为了制止和纱那过于自虐的话语,还是为了不让她把上一句话说完,雪菜以久违了的冷静口吻说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你很可爱吧」
「啊!?」
雪菜一下子紧贴到了和纱的背上。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钻进和纱的被窝里了。
「呵呵呵……和纱~」
「等,等等啊雪菜……你难道还醉着吗」
「怎么可能呢,我早就清醒了」
「那样的话问题反而更严重了吧!」
和纱背部肌肤那温暖柔软的触感在雪菜的手中扩展开来。
接着,她又开始享受着那香皂、温泉、肌肤交织而成的,稍显妖艳的香味。
「呵呵,不要那么害怕啊……我只是想抱抱你亲亲你啊」
「一般人被这么做的时候都会害怕啊!」
雪菜温暖的气息与甜美的话语,一齐飘入了和纱的耳中。
接着,那双手也从背上绕到了和纱的腹部与胸口,开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那不属于自己的柔软肌肤。
「啊~,我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不过你既然这么柔软这么香,让我觉得太舒服了,所以……不过也好啊,如果是和纱的话,我没问题的……」
「我有问题啊!」
「这么大声没问题吗……春希君会被吵醒的哦?」
「啊……不,不要……」
「…………只是被这么一说就真的降低音量的和纱实在是太可爱了」
「…………哎?」
不知何时,抱紧了和纱的双手已经收了回去,贴在和纱背上的感触也消失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报复啊,和纱」
「报,报复什么……」
「就是你说我“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啊”那件事」
「啊……」
取而代之的,是和纱的后脑勺上,有了被拳头轻轻贴上的感觉。
「所以,这是约定啊,和纱……我们,永远都会是挚友哦」
「雪,雪菜……你啊」
「呵呵,吓了一跳吗?」
「你肯定不明白你刚才的行为让人有多么销魂吧」
不知是在掩饰羞涩还是真的快哭了,现在和纱的声音随着感情的动摇而尖锐了起来。
「哎~,我觉得没那回事啊」
「当然有啊! 刚才连身为女生的我都心跳不已了啊」
「呵呵,是吗? 能让和纱有这种感觉,我真是高兴啊……」
「所以说啊……被你紧逼还不投降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不存在的」
「嗯~,我觉得你太抬举我了」
也许是因为感情太过动摇了。
或者是因为,雪菜对于自己的心情太不加遮掩了。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你。我很害怕。同时,也对你有所警戒」
「哎……为什么?」
「…………」
所以和纱,将本想带进坟墓的略带黑暗的想法,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呐……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绝对不可以跟那家伙说啊?」
「……嗯」
「我以为……会被抢走」
「……啊~」
「如果和你竞争的话,我绝对赢不了的……我是这么想的」
『你是冬马同学吧?』
『小木曾…雪菜』
从雪菜第一次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开始。
从自己第一次注视着雪菜眼中事物的时候开始。
「果然,我这个人真是太差劲了」
「………」
和纱就注意到了,雪菜的心情,跟自己是朝同一个方向发展的。
「呐,雪菜……你真的,愿意把我这样的人当挚友……」
「你就是这一点可爱啊~」
「哈,哈?」
但是,这并不完全是和纱单方面的话题。
「就是你这种明明打一开始就昭然若揭却偏偏要拼命隐瞒的性格啊」
从自己第一次跟和纱说话开始。
从和纱第一次注视着自己动摇的瞳孔开始。
「那种跟外表和态度和作风都不合拍的,非常少女的思考回路」
雪菜就注意到了,和纱的感情,比自己更为剧烈。
「雪,雪菜……」
「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
「别,别笑啊,喂……」
「但,但是,但是啊……和纱,你真是,真是……」
「你真的笑得出来吗……」
「哎,为什么?」
对,两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对方和自己,都在关注着同一个男孩。
「雪菜,你已经能笑了吗? 你真的能一笑了之了吗?」
「那是……指什么?」
「我……背叛了你啊?」
但是,两人在学园祭之前,就相互确认过了。
『我最喜欢的男孩,是三年E班,北原春希君……这样行了吗?』
『我,那个,我喜欢的人,是…………才没有那样的人』
那个时候,和纱在胜负未决的时候,就退出了。
她没有接下雪菜的宣战布告。
「我……真的是你的挚友吗? 真的配,当你的挚友吗……?」
但是现在,待在春希身边的却是……
明明没有应战,却不战而胜的是……
「为什么……你会做那种事情呢?」
「那个……因为偷看了所以想要赎罪?」
「别开玩笑了……」
狂欢之后……学园祭演唱会的两个小时之后。
为了让学园偶像high起来而尽了全力的背景乐队的两人,在黄昏中的临时更衣室——第二音乐室中,相互确认了对方的情感。
……但是,其实在这个羞涩的恋爱故事背后,还有另外一个故事。
「对不起,和纱。那个时候,我让你很难堪啊」
「为什么你会退让啊……你不是也喜欢那家伙吗」
在黄昏中的临时更衣室——第二音乐室中,传达了自己感情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给仿佛中了魔法般睡着了的男孩献上吻之后,却慌慌张张地逃走了的十分害羞的女孩。
「那是因为……我相信,对于我们来说,现在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雪菜……」
所以在那个时候,为了让这个无法完结的故事重新走上正轨,另外一个人登场了。
那就是在男孩刚醒来的时候,递给了他玻璃鞋,并且让他去寻找玻璃鞋主人的,多管闲事的女孩。
「因为我相信,相互最喜欢的人,能够一直这样相互最喜欢下去才是最好的」
「……总感觉有些蠢啊,说了这么多“最”」
「如果春希君听到这种乱七八糟的话,肯定会生气的吧」
于是乎,本应有着如“公主大人”和“卫兵A”一般的天壤之别的两位女演员,不知为何,此时正在同一床被窝里凝视着对方……
「为什么我们两个都会不可救药地迷上那样的家伙呢……」
「呵呵,是啊……这~么好的两个女孩子,竟然都喜欢上他了」
「而且还是喜欢上了一个小官吏一样的人啊」
「不,春希君绝对会更有出息的。肯定会成为大官员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没有男人气概啊」
「呵呵,是啊」
「嘛,这不是很像他吗?」
而且,两人都忘记了立场的不同,一同欢笑着。
「呐,和纱」
「嗯?」
「我就这样睡在你被窝里,可以吗?」
「嗯,说的也是啊……一个人的话会有点冷」
「啊,那样的话,不如把春希君也叫来吧?」
「……别得寸进尺啊,雪菜」
「你的意思是说不要开玩笑了?  还是在说不要媚惑你的男人?」
「…………晚安」
这是一个梦。
这是雪菜一直在追求的一个梦。
这是一个,雪菜一直在祈祷,祈祷着不要醒来的梦。
和相互间毫无保留的挚友,一起为中学生般的恋爱而烦恼。
和有着同一个梦想的伙伴,一起为永恒的友情而许下誓言。
然后,当然了,在那之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欢乐……
「晚安」
但是雪菜的内心中,其实很明白。
永不醒来的梦是不存在的。
越是幸福的梦,越是一定会醒来。
「到了啊」
「嗯」
快乐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这是世间的常理,而本来就预定只住一晚的旅行,当然也会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画上休止符。
和纱开着跟出发前相比稍微多了一些伤痕的高级进口车,在春希住的公寓门前停了下来。
「累了吧」
「嗯」
「我也想马上回去,洗个澡,然后睡个痛快」
「我也洗个澡吧……虽然还是想念那宽大的浴场」
「你都回想起了些什么啊你个色鬼」
「……你不说我还真不会想起那事」
雪菜,在十分钟之前,就已经在自己家门口与两人道别了。
直到从车内看不见她的身影为止,她一直在对两人挥手道别。
那就像是仍然沉浸在那欢闹得忘乎所以的旅行的余韵中一样。
……或者说,她是在反抗从<R三人|梦>变回<R一人|现实>。
「那么,再见了」
「嗯……」
接着,现在,稍显冷淡的道别之后,春希也下了车。
「…………」
「…………」
他从后箱中取出了旅行包,慢慢地挂在肩膀上。
「…………」
「…………」
在他朝着驾驶座轻轻挥手之后,和纱也轻轻地挥了手,然后发动了汽车。
「…………」
「…………」
引擎的声音渐渐远去,三个人的圣诞狂欢,就此闭幕。
「……你快点走啊」
「确实应该这样做啊……」
本应是这样的……
「………」
「………」
但是因为春希似乎根本不想下车,所以两人的分别从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
「喂……」
「嗯……」
不,其实说到底,这并不是分别的第一步。
「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我」
「虽然你话是这么说啊」
「你只要自己动手甩开就好了吧。我又没有握那么紧」
「难道就没有你自己放手这个选项吗?」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我说你啊」
在一分钟前,和纱就把车停在了这个地方。
把车靠在到路边,踩上刹车,切断离合器,挂上空档,拉上手刹,把脚从踏板上移开,然后……
和纱的右手突然离开了手刹,握住了春希的左手。
「别开,玩笑了」
「和纱……」
虽然她说了“你只要自己动手甩开就好了吧”,但是自从她说了那句话之后,她的手上就展现出了钢琴家特有的强大握力。
又光滑,又硬,又热,而且还在出汗的,稍微有些颤抖的和纱的手,从刚才开始就在采取与和纱的话完全相反的行动。
「那么,那样的话……如果你不打算放手的话」
「……嗯?」
「到我家,来吧」
春希他,其实已经明白了。
「如果你不打算放手的话……就到我家来啊」
他明白,当和纱的话语和行动相背离的时候,到底哪一方才是她的真心。
在半年间不断的擦肩而过,以及一个月的接触之后,他已经能够明白了。
「……你还真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啊。竟然不会自己决定」
「那我就把你甩开了哦?  我要自主地回家了哦?」
「而且……你还真是冷漠」
「这不是冷漠,只是」
「只是……?」
「我只是一个,不管做多少恶作剧也还是想要看到和纱撒娇的,无可救药的人」
「哼……」
然后,春希那本应胜算很低的赌注,却理所当然到近乎无聊一般地赌中了。
「和纱……」
「啰嗦」
和纱从驾驶席探出身子,扑在了助手席的春希身上。
她将脸完全埋进了春希的胸口,接着就像是想要把上衣翻开一般抖动着,然后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那就像是被禁食了两天终于获得了食物的忠犬一样,在肆意地享受着主人的味道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味道深深地印在了主人身上。
「和纱……你身上真香啊」
所以,面对这种一心一意,却又有点像动物一般的行为,春希还是以人类……或者说,是以饲养她的主人一样宽广的胸怀抱住了她。
「……春希,你很肉麻啊」
「嗯,我不否定」
……那胸怀甚至宽广到了可以忍受和纱因为过度掩饰羞涩而开始啃他的手而产生的疼痛。
「只要碰到跟你有关的事,我也许就会变得很肉麻。也许可以算“和纱宅”了」
「我说啊……你这话真的很恶心啊」
「所以我不是没有否定吗」
「你难道认为,会有女孩子喜欢听你这种故作奉承的话语吗?」
「我又没有这种打算……」
「除了我以外,你以为还有别人会喜欢吗?」
然后,如往常一样,在咬过以后温柔地舔着齿痕撒娇,也是和纱的常用手段。
「那样的人……只有我一个啊」
「和纱……」
和纱本来搭在春希肩膀上的双手已经绕住了他的脖子,接着就像是要让自己的味道更充分地传达给对方一样,让自己的黑发落在了春希脸上。
「不管你有多肉麻,不管你怎么故作奉承,不管你多么难堪……即使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还是会对你撒娇的,只有我啊」
「嗯……」
「所以呢,你只要一直这样诱惑我就好了」
「嗯……」
春希也接受了和纱那样的身体接触,全力地呼吸着她的发香。
虽然没有了昨晚出浴时那种香波的味道,但是和纱自身那淡淡的香味却直接地刺激着春希的大脑,那种快感包围着他,让他感觉像要融化了一样。
因为,自从与和纱邂逅的那个春天开始,他就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
「啊~真是的,你已经满嘴都是肉麻话了啊」
「你不也……」
「我们两个都太肉麻,麻到身上发冷了」
「我说你啊……」
两人一面相互无视着对方的讽刺,一面不断地相互摩擦着对方的脸颊。
「身上确实发冷了啊」
「是吗?」
「难道不是吗……我明明说了很冷吧……」
「所以说啊……你撒娇的方式能不能不要这么麻烦」
两人相互谩骂对方的同时,额头也在不停地轻轻碰撞着。
「我才没有在撒娇」
「好的好的,我懂的我懂的。那我回去了啊」
「你! ……嗯,嗯!?」
就像是要结束这场争吵一样,对着和纱那不饶人的嘴唇,春希强行吻了上去,即使他知道和纱根本不会反抗。
「嗯,嗯……」
于是,和纱闭上了眼,以一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表情,把自己的嘴唇完全交给了春希。
闭上眼睛,堵住耳朵,然后再让春希封住自己的嘴……
和纱把内心清得一片空白,将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到了与恋人的亲热之中。
尤其是,她还在祈祷着,绝对不要让自己想起昨晚与“她”说过的话……
就像这样,在这一段时间内,她将痛苦全部咽入喉咙,只用舌尖去体味着幸福……
「嗯,嗯……」
「嗯……啊,哈啊啊……」
两人终于分开了嘴唇。
「现在不冷了吧?」
「不……还是冷」
「……和纱?」
两人都很清楚,彼此相触的整个身体,以及嘴唇和脸颊上的吐息,都燃烧到了要被灼伤的地步。
「很冷啊,春希……」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但是,和纱依然顽固地不肯从春希身上离开。
「明明已经这么幸福了。明明生活中已经充满了开心的事情了」
不仅是嘴唇,她的眼角也已经湿润了。
「内心,明明都已经温暖起来了……」
不仅是嘴唇,她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春希你不冷吗? 真的一点都不冷吗?」
「我,那个……与其说冷还不如说热」
春希的疑惑,和纱已经感觉到了。
和纱越是焦急,他们之间感情的落差就越难以弥补。
这样下去,她就会察觉到,现在,在这个情况下,追求“结果”的,其实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是吗,原来春希……你觉得热啊」
——为什么我,会喜欢这样的家伙呢。
为什么我,会不愿意把这样的家伙,让给任何人呢。
这样的家伙,这样的家伙,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想要……
和纱的头脑之中,理性正在一步一步地追问着自己。
那是为了冷却占据和纱内心的,如同烈火一般的“寒冷”。
『不,春希君绝对会更出息的。肯定会成为大官员的!』
「呜……」
但是,不论她怎么挣扎,不论她怎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那个女孩子。
为什么,像她那样人见人爱的女孩子,会……
那份纯真率直的恋慕的话语。
那明明很认真却有有点像恶作剧的,清澈的声音。
这些点点滴滴都萦绕在她内心,挥之不去……
「啊……」
所以到了最后,她反而使上了比之前更强的力量,紧紧地抱住了春希。
「我真的很冷啊……跟你刚好相反呢」
但是,两人的身体贴得越紧,春希就越是明白。
这是和纱那拙劣的谎言,那孩子气的撒娇。
他也明白了,和纱到底在追求什么。
「那么,那样的话……」
「和纱……」
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可以用一句“撒娇”一带而过。
称之为“三人中的两人”也没有问题。
但是,现在就是分水岭。
『我们,一直都会是三个人哦』
为了守护自己在仅仅一天前许下的誓言,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悬崖勒马的时候了……
『但是,但是啊……我还是想要三个人在一起』
「就用你的炙热,来温暖我吧……」
那有着相同的含义,却由不同的人说出的话语,唤醒了和纱心中的本能。
那到底是在唆使自己遵从欲望的恶魔的细语呢。
还是因为察觉到了危机而对自己发出的警告呢。
或者说,是两者都有呢……
「那样做的话,你就会凉快起来的……春希」
「和纱……」
——我真是太差劲了。
所以,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于自然了……
和纱就这样,违背了与雪菜的誓言。
仅仅一天之前,她和她还那样的真诚,那样的要好。
——但是……即使是差劲也好。
……不,正是因为如此。
正是因为她亲身感受到了雪菜那女孩特有的魅力,才会觉得只能背叛那份誓言。
因为,她越是喜欢雪菜……
越是感觉到那份魅力……
越是想要和她在一起……
就会对三人能否继续保持“三人”的状态,感到恐惧与担忧。
「我先说明了,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圣人君子啊……」
「在事前特意说这种话的人就已经足够正人君子了……」
于是,就像和纱所期待的那样……
在最后的最后,春希总是会听从“恋人”的任性。
与此同时,他也肯定在拼命地思考着,三人能够继续保持“三人”的方法。
——这家伙,属于我了。
他已经不会再离开了,是只属于我的……
「即使你说痛,我也不会停了哦……?」
「谁会说啊」
所以,之后的事情只要交给春希就好了。
自己只要一直像这样跟他相爱就行了……
——可以吧,雪菜……?
你会承认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吧?
所以,什么问题都没有吧……?
「很痛啊,春希…」
「不过真是太好了啊,这样四个人都在一起了」
「好不容易都当上大学生了,结果还是同一批人混在一起啊」
到了一月了。
正月三天一瞬间就已过去,眨眼间第三学期就开学了,不过对于早已确定能够毕业而且也被大学录取了的人来说,接下来的时间完全是混日子。
「武也君也真是的,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啊,他都到了最后时刻才决定专业」
「啊,那是因为……暂停一下」
「暂停?」
所以,『早已确定能够毕业而且也被大学录取了的』雪菜和春希,在太阳依然高挂空中的时候,就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畅想着将要在四月开始的新生活。
「这事情的背后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能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吗?」
「嗯,嗯……?」
「那家伙,打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选依绪选的专业」
「哎……」
「所以他才假装烦恼一直装到最后」
「这,这样啊」
「不过,依绪的话,不管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听到这事情的反应只怕也就是一句『那又如何』而已了」
「…………」
「那两个人还真是…………怎么了,雪菜?」
「哎? 啊,啊……没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不,我只是觉得以往的雪菜听到这些的时候会更高兴更兴奋一点……应该会说『呐,呐,那两个人,这次肯定能成功了吧』之类的话」
「啊,不……我,我,我才不会有那种围观群众一样的反应哦~」
「是吗……不过,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就算是吧」
「…………」
「……果然,今天的雪菜有点奇怪啊」
重申一次……已经到了一月了。
在正月三天里,三人一起度过的时间,也融入到了三年的回忆之中。毕业之前短短的时间,三人也将在焦急而又悠闲之中一起度过。
这就是,他们三人共同的愿望,没有一人例外……本应是这样的。
「那么,明天再见了」
「啊,还有,那个……」
「嗯?」
走出校门,路过末次町车站的商店街,横穿过公园,进入住宅区。
走过这条和往常完全一样的道路,两人到达雪菜家门口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被黄昏所包围了。
「以后,你不用再送我也没问题了」
「为什么?」
「因为已经不会再像学园祭时那么晚回家了啊」
「有哪条校规说了如果道路安全就不准送人回家了吗?」
「而且送我的话春希君也要绕远路啊」
「不要小看归宅部的脚力哦。即使走到御宿我也没问题」
「而且……和纱她不在啊」
「…………不要每次都说起这个话题啊,雪菜」
到了今年才终于提出要进入音大的另一名考生,现在已经连去学校的时间也舍不得花了,每天都在努力进行“临考复习”。
「不管说多少次都不够啊。因为和纱她现在孤身一人在努力着」
「我知道的。我每天都跟她打了电话」
「电话我也打了……」
直到大赛为止的半个月内,和纱每天都在进行着十六个小时的特训,就连在电话中『对春希的恶语谩骂』,也显得比平时疲惫许多。
「所以啊,我们三人还是在一起嘛。没什么好在意的吧」
「但是……」
「真是的,今天的雪菜简直不像雪菜啊……」
「因为……」
——果然还是很奇怪啊。
我们两个人,并没有在交往啊?
三人不在一起的话……和纱如果不在一起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能成立啊?
「你讨厌和我一起回家吗?」
「没,没有那种事」
「还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很烦人呢?」
「不多管闲事那就不是春希君了啊!」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奖我吗?」
「啊,对不起」
虽然雪菜在形式上道了歉,但是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所失言。
而且,她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认识对他也许是一种贬低……
「总之,雪菜!」
「什,什么?」
「我明天还是会来接你的! 你一定要等我啊」
「哎? 哎?」
于是,在雪菜还在思考的时候,春希就强行下了结论。
「你还会在图书馆吧? 我把事情做完以后就会去接你的」
每次都在最后关头被春希主导了形势,于是一直到今天也没能说服他的雪菜,心里其实很清楚,现在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但是……
「啊,啊哈哈……那么,明天也拜托你了」
结果还是和以往一样,到了最后的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好的,那就明天再见了」
「嗯……再见」
没能贯彻“方针”拒绝他,反而说出了自己的“真心”。
『我绝对不会离开小木曾身边的!』
在逐渐远去的春希的背影中,雪菜仿佛看到自己以前给他背上的十字架。
但是现在,自己却依然在依靠着那句束缚住他的咒语。
「五点…三十二分」
走出附中的校门以后,已经过了二十二分钟。
一个人走的话只要十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如果放松心情走的话就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本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在学校待到那么晚的,但是为了跟一直都因为各种杂物而花费了很多时间的他会合,而不惜撒谎说『有东西要调查』一直待在图书馆消磨时间,才终于得到了这二十二分钟。
「比平时……多了七分钟」
虽然她很清楚,这和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完全矛盾的……
即使如此,能和他在一起比平时多待一会儿,这个事实还是让雪菜感到高兴。
「是吗……结果,我们四个人都进了政经科啊」
「嗯,跟在附中的时候完全一样呢~,我和春希君都这么说」
晚上。
吃过晚饭,和家人在客厅里一起坐了一段时间,洗过澡,回到房间时,正好是晚上十点。
那之后的三十分钟,对于雪菜来说,是唯一能够与和纱说话的时间。
因为,这是为了能够让和纱在大赛上取得好成绩,三个人一起决定的朋友规则。
「啊~啊,你们真是舒服啊,这么早就从考试复习中解放了,而我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啊」
「也就是说,和纱也觉得,自己这三年如果也努力了就好了? 不要这样临时抱佛脚,而是该像春希君那样,每天踏踏实实地练习」
「……饶了我吧。他那种生活习惯,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适应啊」
以往总能毫无压力地谈上三四个小时的雪菜,严格地遵守着三十分钟的规定。
理由之一当然是为了不妨碍和纱的练习……另外一个理由,则是为了不打扰从十点半开始的<R春希与和纱|恋人之间>的时间。
「啊哈哈,但是啊,从今以后,你每天都必须与“那种生活习惯”为伴啊?」
「我才不管那种事」
「啊~,你说这种话没问题吗?」
「而且说到底,从今以后,雪菜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才会增加不是吗?」
「哎……」
「啊,我不是……」
「和纱……」
那个时候,和纱无意中吐出的牢骚,不仅完全不合理,而且还和前后的对话完全没有联系,简直就像找茬一样。
「那,那个……雪菜、部长,还有水泽都是这样吧。不仅进了同一个大学,连专业都一样」
「啊,啊……」
雪菜只要当场生气就好了。或者,只要一笑而过就好了。
「虽然说是和在附中的时候一样,但是我却不在那个圈子里」
但是雪菜却因为和纱那句毫无意义的台词而哑口无言,使得和纱继续说了下去。
「那,那样的话,和纱也在附近上大学就好了。你看,富丘音大的话只要搭一趟公交车就到了。而且也是峰城的姐妹学校……」
「我才不想去那里……在那里的不都是我们学校音乐科的人吗」
「……啊~」
和纱那让双方都看不到终点的毫无意义的对话仍在继续。
那仿佛已经踩上了地雷,不知何时会爆炸一般危险的对话仍在继续。
「不过,你还是好好过吧。我就只能度过四年与钢琴为伴的灰色的大学生活了」
「和纱,不要那么神经过敏啊。周末或者暑假的时候不还是可以见面嘛。而且,反正你每天都会跟春希君打电话啊」
「你不需要安慰我啊。反正我是自作自受」
「你会不安吗? 因为不能和他在一起」
「也不是那样……」
和纱那逞强的声音中,焦躁和偏激表露无遗,让人一听就明白她是在嘴硬。
「啊,对了!」
「什么啊」
「和纱,你会担心吧? 担心他会不会被小三缠上」
「你,你说啥!?」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所以雪菜,用那开朗得过分的声音,想要强行修正对话的方向……
「你在说什么啊雪菜,我什么时候说了那么丢脸的话啊」
「你看啊,我和他是同一个专业的,所以随时都会注意他的行动。然后,如果有什么可疑情况我马上会跟你联系的」
「所以我都说了,我完全没有拜托你这么做啊。而且对那家伙完全不用担这种心」
「啊,对了……只要我装成是他女朋友,把其他女孩子都挡开的话……」
「我都说了要你不要再说了啊!」
「呃!?」
于是……终于还是被唤醒了。
沉睡在和纱心底的,最深的恐惧。
「啊……不,不,不是的……我也没有那么生气」
在那一瞬间,她的嘶吼中,没有一丝娱乐和余裕。
而雪菜的心中,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对,对不起……这么过分的话即使是开玩笑也不应该……」
「我说了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那么回事……」
「…………」
就连“到底是谁让和纱不能从容应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清楚得如同蹭亮的锥子一般,刺在她的心中。
「那就这样,差不多到时间了……」
「嗯……」
房间里的时钟,指着十点二十分……别离的时刻,比平时还早了十分钟。
结果,一直到最后,两人也再没能聊得开心。
不论雪菜那不断变换话题随心所欲的闲聊,还是和纱那心口不一、爱情表露无遗的恶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晚安」
「啊,等等,和纱!」
「嗯?」
「明天,还可以再跟你打电话吧?」
「…………」
「和纱……」
「拜托你了……还要在同样的时间打过来哦」
「啊,嗯」
不过在最后,那安心的叹息,以及明天再会的约定,能稍微抚慰一下自己的心灵。
「…………哈」
挂断手机,雪菜呆呆地抬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啊……」
但是,还是失败了。
那是因为,即使抬头,也已经无法掩饰。
「啊,啊……」
白色的天花板、通亮的荧光灯,在视野中已经模糊了。
凭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了。
「呜……」
不论是眼泪,还是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再掩饰。
——明明才刚过不久。
我们三人,明明都那样山盟海誓过了。
我一直以为,今后也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
「呜……呜,呜……」
雪菜唯一的任性。
那就是,能够三个人在一起。
那两人,能够一直保持三人的状态和她在一起……
「也许……已经不行了啊」
而正是这份任性,不知不觉间将三人腐蚀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Date 2/3 12:26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Re: 现在在哪?
对不起,我在家里。
好像有点感冒了…
Date 2/3 12:30
From 春希君
Sub  没事吧?
烧到多少度了?吃药了吗?去过医院了吗?家里还有谁在?
要不要我现在去你家。
>对不起,我在家里。
>好像有点感冒了…
Date 2/3 12:35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没事的!
只有一点点烧。但是妈妈在家所以没问题的。
比起这种事情,春希君你还是去给和纱加油吧,连我的份一起,拜托了!
Date 2/3 12:38
From 春希君
Sub  Re: 没事的!
我知道了。你注意身体。
虽然说是去加油的,但是除了安静地坐着听她弹以外什么都做不到啊。
Date 2/3 12:40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Re: 没事的!
和纱的演出大概是什么时候?
Date 2/3 12:44
From 春希君
Sub  我看看…
19号,所以是最后一个。
大概会到4点钟左右吧。
>和纱的演出大概是什么时候?
Date 2/3 12:49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Re: 我看看…
是吗…还真是漫长啊
Date 2/3 12:55
From 春希君
Sub  差不多到时间了
我要进大厅了,所以之后再联络。
出结果了我就通知你。
Date 2/3 12:57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Re: 差不多到时间了
加油啊! 和纱!
Date 2/3 12:58
From 春希君
Sub  Re: 差不多到时间了
你去对她本人说啊…
Date 2/3 12:59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Re: 差不多到时间了
在她集中精神的时候不好意思打扰她啊~
Date 2/3 16:20
From 春希君
Sub  刚刚结束
在会场外面等和纱出来。
Date 2/3 16:24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怎么样?
优胜!? 得奖?
Date 2/3 16:28
From 春希君
Sub  Re: 怎么样?
已经公布到第五了,但是还是没有她的名字…
>优胜!? 得奖?
Date 2/3 16:31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这样啊…
和纱明明都那么努力了…
Date 2/3 16:36
From 春希君
Sub  Re: 这样啊…
但是,已经在正赛出场了就意味着已经获得保送资格了,她本人也应该没有太消沉吧?
Date 2/3 16:39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Re: 这样啊…
帮我给和纱带话,说辛苦你了
Date 2/3 16:41
From 春希君
Sub  了解
我待会就跟和纱会合然后一起去探望你。
Date 2/3 16:44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不行
不行啊,如果和纱在这么重要的时期被传染了感冒怎么办啊!
Date 2/3 16:46
From 春希君
Sub  Re: 不行
说的也是啊,抱歉。那就我一个人来。
大概六点钟左右到你家吧。
>不行啊,如果和纱在这么重要的时期被传染了感冒怎么办啊!
Date 2/3 16:47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Re: 不行
不,不用了。我现在就要睡了
Date 2/3 16:50
From 春希君
Sub  Re: 不行
是吗,那你多保重。
Date 2/3 16:53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辛苦你了
今天你就陪和纱在一起吧
要夸她说她好好努力了哦
如果她消沉了的话要安慰她哦
Date 2/3 16:58
From 春希君
Sub  Re: 辛苦你了
嗯,我知道了。
雪菜你也是,如果有精神了就给和纱打电话吧。
晚安。
Date 2/3 17:00
From 小木曾 雪菜
Sub  晚安
嗯,到了晚上再给她发短信
晚安
Date 2/3 22:21
From 和纱
Sub  Re: 辛苦你了
这就是我现在的实力
能够进入正赛已经是奇迹了
Date 2/3 22:25
From 雪菜
Sub  Re: 辛苦你了
但是我还是很想去现场听和纱的演奏啊
没能去成真是抱歉啊?
Date 2/3 22:35
From 和纱
Sub  Re: 辛苦你了
感冒了,那是没办法的事啊
Date 2/3 22:39
From 雪菜
Sub  Re: 辛苦你了
不过,剩下的就只有报送考试了啊。加油哦!
Date 2/3 22:46
From 和纱
Sub  Re: 辛苦你了
别说考试这个词
心情都会沉重起来
Date 2/3 22:49
From 雪菜
Sub  Re: 辛苦你了
啊哈哈,加油吧~
那么,差不多该说晚安了
Date 2/3 22:53
From 和纱
Sub  Re: 辛苦你了
嗯,晚安
Date 2/3 23:23
From 和纱
Sub  我说啊
其实坐在二楼最后一排左边的那个就是你吧
Date 2/3 23:25
From 雪菜
Sub  Re: 我说啊
对不起…
别告诉春希君
Date 2/3 23:31
From 和纱
Sub  Re: 我说啊
我才该说对不起
雪菜你这么做的理由,我大概能明白
是为了我吧,不,是因为我的错吧
Date 2/3 23:35
From 和纱
Sub  Re: 我说啊
其实我只要不说这件事就好了,抱歉
只是…你能来听我的演奏,我想说声谢谢
Date 2/4 0:11
From 雪菜
Sub  对不起
和纱你的演奏很厉害啊
我听得都哭了
即使听不太明白也会觉得很棒,这种事情真的有啊……
「那个,雪菜……」
「…………」
「……小木曾同学在吗?」
「你明明每天都是雪菜雪菜地直呼其名,事到如今了还遮掩什么」
「不管我怎么叫她你都会生气不是吗……」
还没等下课铃响完,春希就冲进了A班教室,而迎接他的却是教室里那已经完全失去了学园生活目的的气氛,以及同学们那种让他感觉如同身处严冬之中一般的“温暖”的态度。
「小木曾妹子她已经回去了哦」
「哎,就已经回去了……?」
但是,春希想要见到的唯一的<R那个人|雪菜>,却不在这里。
「这怎么看都是因为她不想见你吧」
「雪菜在刻意避开我……为什么啊?」
「我才想问你那份自信是从哪来的啊!」
在将同学们的揶揄与责备当作耳边风的同时,春希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再次确认了雪菜不在这里之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避开我呢」
已经到了星期五了,这整整一周,都没能和雪菜好好说上几句话。
最近……不对,从上周末她感冒的时候开始,换句话说,也是从和纱参加大赛以来,雪菜就一直与春希保持着几乎远到过分了的距离。
早上,和每天都第一个到的春希完全相反,在就快迟到的时候她才上学。
不论是下课,还是午休时间,她从来都不出教室。
最后,在回家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在春希来迎接之前……甚至在放学后的班会还没结束前,就已经离开了教学楼,走出了学校。
春希总是隔着空无一人的邻座,在窗外发现她的身影,今天甚至违反了校规兴冲冲地在走廊上冲刺着跑过去,却还是这样…
「哈……咦?」
在他丝毫想不明白原因,不知所措地再一次叹气的时候……
突然间,有人用手指在他的右肩上轻轻敲了两下。
「雪菜……!?」
「……原来现在还有人会被这一招骗到啊」
「<R霁然尼这摸像九憋折磨肝啊|既然你这么想就别这么干啊>」
于是,对着用手指戳着他脸颊的<R自称挚友|武也>,春希这么吐槽了。
「哈,哈,哈……」
在用足以吸引其他学生讶异的眼神的速度全力跑下楼梯冲出教学楼以后,雪菜终于停了下来……她的体力也几乎耗尽,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一样。但是,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奔跑的缘故。
而那个理由,就是迫使她现在必须这样拼命奔跑的原因。
焦燥,恐怖,悲伤……以及不被允许的期望,加上期望变成的失望。
那些过于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已经将雪菜压得喘不过气。
「哈……呼……」
即使如此,雪菜还是想尽了办法调整了呼吸,然后就像是让自己重新振作一样,挺直了腰。
现在安心还太早了……
能让她真正安心的,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而是在出了校门,走过末次町车站的商店街,横穿过公园,通过住宅区,进入自己的家,并把大门关上的时候……
「你太缺乏运动了啊。要不要趁着今年这个时候,为了锻炼体能而去滑雪?」
……本应是这样的。
「为……为什么?」
「不要小瞧前篮球部正选队员的实力啊」
「什么正选队员……你明明是队长啊……」
「不管怎么说,春希怎么样我不管,你想把我甩掉是不科学的哦,雪菜」
在雪菜冲出教室的时候,她明明连回家的准备都还没开始做……
而在以同样的速度跑过同样的距离之后,依绪以一副让雪菜难以置信的绰绰有余的表情,大气不喘一口地笑着。
「听你弹吉他还真是久违了啊。自从学园祭以来就没有过了吧?」
「是吗……」
西斜的太阳,将阳光斜射入第一音乐室,微妙地照在春希与武也身上。
轻音乐同好会成立,召集成员,而正式成员却没怎么练习,接着因为女性主唱的加入而发生了争执,最后直接解散……
在这个微妙地混杂着各种喜怒哀乐的、充满两个男人的回忆的地方,春希缓缓地弹起了在自己心中的曲谱上并不存在的新曲。
「要不在进入大学之后,重新开始练习吧……」
「这次要在大学学园祭上出演吗?」
「像那样的即兴组合还是免了,还是要趁早做准备……武也,你也参加吗?」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领导了」
「……闭嘴你这混蛋」
这首曲子,春希是在动画网站上第一次听到的。
好象是在游戏还是深夜电视剧还是动画中被作为主题歌了,但是春希并不知道详情,也没有去调查。
但是,那美妙而又虚幻的旋律以及歌词,却一直留在了他的脑海中。
「那你有什么事? 还特意把我叫到这个地方来」
「你好像被雪菜妹子讨厌了啊」
「……」
听到了武也那看准了时机的一句话,春希那虽然很笨拙但是好不容易零失误地弹到现在的手指,一瞬间就完全错位了。
「尤其是最近,你完全被她避开了啊……不过,对于除了你以外的三年级男生来说,这种感觉倒是很不错」
「雪菜她也很忙啊……就要毕业升学了所以有很多事……」
「跟我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哦。不久前还跟我一起去咖啡厅聊了三个小时……虽然另外一个人有点多余」
「……」
在那之后,已经不要说失误了,每当想要继续弹下去的时候,就会因为旁边那个人发出的杂音而想不起曲调,所以春希只能无奈地放下了吉他。
「不过,这样不是也挺好吗」
「哪里好了……」
「毕竟,你还有一个绝对不会讨厌你的<R伙伴|女朋友>在啊」
「…………」
「那女孩真是很可爱啊。而且真的已经迷你迷到眼中只有你了」
「我……一直都在被她讨厌着啊」
「呐,春希,你知道傲娇这个词吗?」
「她才不是只有傲跟娇那么简单。她比这复杂很多。即使到了现在也是,明明刚刚还在笑,下一个瞬间突然又生气了,真的很难应对」
「……你好像真的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啊。真不愧是学习家」
在刚见面的时候,对人基本采取无视的态度,很容易就骂人,经常对他无语,只会在偶尔一瞬间将目光转向他的那个女孩,对于那个时候的春希来说,完全是一个未知的生物。
到了现在,她依然还是很容易就骂人,经常对他无语,但是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样的和纱,对于春希来说,依然是一个未知的女孩子。
「总之,我们现在不是在说和纱……」
「那我们就说雪菜妹子吧? 你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被她讨厌过吗? 她的事情你全部都了解了吗?」
「………没有」
在刚见面的时候,对人基本都很友好,一直面带微笑,经常会兴奋,只是偶尔会有点任性的那个女孩……
到了现在,她依然还是一直面带微笑,经常会兴奋,但是却会为了掩饰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其他表情而忍住眼泪强颜欢笑……
「呐,武也……」
「什么啊」
「女孩子,真是难懂啊」
「稍微简单一点的与她们交往的办法,我倒是知道哦。要不要告诉你?」
「……该怎么做?」
「只要自己做了决定就一路走到底。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心有留恋,不要让别人抱有期待」
「……这什么意思啊」
「你不明白吗?」
「啊,完全不明白」
春希以怅然的表情盯着武也,简直就像是他已经完全接受了一样。
「……那个,是春希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吧」
西斜的太阳,将阳光均匀地洒在屋顶上,照亮了雪菜与依绪。
但是,呼啸而过的强劲冷风,却像是想要立即将天空变成灰色一般,虎视眈眈着。
在这强风之中勉强能听到的吉他音色,寂寞得让现在的雪菜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同情,却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不好意思啊,在你有急事的时候叫住你了」
「没关系的,我也没什么大事……」
「那你为什么跑那么急啊……」
「因,因为有想看的电视节目,但是现在想起来觉得也无所谓啦~!」
跟雪菜口中的话比起来,被她的手弄出剧烈声响的金属护网似乎更加如实地体现出了她的心情,于是依绪稍微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呐」
「什,什么?」
「雪菜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你说今后……考试也考过了,出席天数也足够了。啊,但是滑雪可能还是不行……啊,但是如果是去有温泉和卡拉OK的地方滑雪的话也不错」
「我不是在问你毕业或者毕业旅行的事情」
「那,那到底是在问什么……?」
依绪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对雪菜的认识是错误的。
她本以为雪菜是个更会说谎的女孩子。
「『一直都是三个人』什么的……今后你还打算继续吗?」
「我不想你在后面加上『什么的』这样的词啊……总觉得你好像在嘲笑我一样」
而且,她本以为雪菜是个更加明白事理……更加懂得放弃的女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是有点嘲笑吧。那种事情,我觉得只是过家家而已」
「依绪你又能明白多少啊……」
雪菜那颤抖的声音在挣扎着,想要抛开依绪不理。
雪菜那动摇的眼神在努力着,想要把依绪不当一回事。
自己才是正确的,她想让自己这么相信。
「你又没有和我们一起练习,又没有和我们一起通宵努力,也没有跟我们一起站上舞台,你怎么会明白……」
「如果你要这么说,那你现在这种半吊子的态度到底算什么啊!」
「……」
「冬马同学不在的话你就不接近春希。不仅如此,现在你还摆明了在逃避他啊」
「依绪……」
「这种充满了顾虑的关系,就是雪菜你说的『永远持续下去的三人的节日』吗? 我完全无法理解啊!」
虽然依绪肯定不愿意承认。
但是现在这个瞬间,她的语气会这样粗暴,也许并不是因为对雪菜那顽固的态度而生气……
也许是因为,自己之外的那个曾经短时间内与他们一起努力过的男生的态度,让她感到不满。
「我的事情你能明白多少啊」
春希那颤抖的声音在挣扎着,想要抛开武也……
「……我先说明白了,我并不否认你是我的挚友」
「我知道」
……虽然他想这么做,但是他并没有贯彻下去的强硬与勇气。
「我和你之间的有些事情,我是不打算跟和纱或者雪菜说的。所以反过来说……」
「嗯……就算你再怎么主张三人一直都在一起,也有不能对其中一人说的两人独享的秘密啊」
「我都说了,你能明白什么……」
「你在冬马家过夜了吧。在之前那个星期日……就是大赛结束之后」
「……」
正是他的这份理性以及慎重,在这三年间一直支撑着他,并且在这半年间帮他保持住了那微妙而又危险的平衡。
「你以为我会看漏那样的痕迹吗? 如果你不想露馅的话,周一就不该来上学的」
那天的春希,比起平时有一点可疑,极力地避免着抛头露脸,而且还总是在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这种事情即使问了也没有意义了。反正你们两个都已经成了『那种关系』了」
两年半以前,武也第一次从女人的家里来上学的时候,他的表现和那天的春希完全重合了。
「那是因为……她在这之后会因为保送考试而忙碌。所以,有一段时间见不了面啊」
「那些事情,除了你之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
武也的话,跟至今为止春希对这位挚友说了很多次的话是完全一样的。
「对于雪菜妹子来说,这也是与她无关的事。只是你们两人开始了新的关系,仅此而已」
「别对雪菜……」
「别对她说? 你是说我什么都不明白所以不要多嘴?」
所以春希非常明白。
他依然在把自己当挚友。
他依然在真心地为自己操心。
「我自己…………会跟她说的」
所以,即使只是逞强,他也不能做出这位挚友曾经做过的回答。
因为,那是自己留下的,唯一的矜持……
“坦诚相待”这一点,他依然顽固地想要遵守。
「雪菜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半吊子啊。充满了矛盾啊」
「没有……那种事」
「照你现在这样的态度,进了大学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啊? 从今以后每天都会见面的啊? 待在一起的时间,会比现在更长啊?」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不见了。
天空被云朵覆盖,风也越来越冷……
「要不就转专业好了……」
雪菜的感情,也变成同样的颜色与温度。
「这样就行了吗?」
「本来我就不擅长政治和经济啊。也许英语专业更好……」
「我不是在问这个……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
「因为雪菜,你最开始不是说了要去英语专业的吗……直到春希决定去政经专业为止」
「~~~!」
但是现在的雪菜,即使在这片云朵之下,这股寒风之中,也无法感觉到寒冷了。
「你明明是即使改变自己的志愿也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但是最后却还是分开了,这样真的好吗?」
「别……别告诉春希君……」
「我怎么可能对他说得出口啊……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春希」
「对,对不起……对不起……」
那本应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察觉到了,由此产生的羞耻心,已经让她全身都热得滚烫。
「我说啊,可以到此为止了吧……这样的事情,不是小木曾雪菜这个女孩子该做的事情啊」
「依绪……」
「你在后悔吧? 三个人在一起很痛苦吧? 所以,才会因为不知所措而逃避吧?」
被揭穿了。
「其实你很想和他在一起吧。其实你很喜欢春希吧」
自己所厌恶的情绪,正一个接着一个地解封、暴露。
「其实你是想两个人在一起……而不是三个人吧」
「不对……」
「哪里不对?」
好不容易将这些埋藏在美丽的白雪之下了……
「我不是那么专一的人,我没有那么纯粹……」
「“三人”与“两人”,这两方面我都想要啊……」
「我就是这样一个……贪婪的人啊」
然而,埋藏在白雪之下的东西,却又在被践踏之后,变成黑泥出现在了她面前。
「呐,春希……你以后,不要再叫她『雪菜』了」
「你不是也称呼她为『雪菜妹子』吗!」
「我和你不一样吧。我直呼她名字的意义,和你完全不一样啊」
武也的话,跟至今为止春希对这位挚友说了很多次的话是完全一样的。
但是,不,也许正因为如此……
正因为如此,武也这番肺腑之言,反而是春希现在最不想听到的话。
「呐,春希,我再确认一次……你真正喜欢的,到底是谁?」
「那当然是,那当然是…………和纱啊」
「嗯……是啊」
「但是,雪菜也是很重要的……」
「朋友,对吧?」
「…………」
「两人都很重要,但是一个是女友,另一个只是朋友……这不妙吧」
他不想用“朋友”这种概括性的词语,来形容雪菜这个女孩子。
从采访对象变成同伴,从同伴变成同志。然后从同志……变成了三人中的一人。
两人之间的羁绊越来越强,他也越来越能接触到雪菜的真实面目,接着雪菜也变成了越来越有魅力的、特别的女孩子……
「有了这样微妙的差别待遇,你难道认为雪菜妹子不会受伤吗? ……而这种仅仅是微妙的差别对待,你难道认为冬马不会受伤吗?」
虽然对她抱有特别的感情这件事让他有些自我厌恶,但是要他自己从她身边逃开,他却做不到。
「如果要差别对待的话,那就要分得清清楚楚才更好吧」
「但是,雪菜会受伤的……如果被排除到三人的圈子之外,她会更受伤的」
「如果不管怎么做都会让她受伤的话……你觉得怎么做伤痕会更浅?」
「那是…」
「是清清楚楚地分别对待,还是在三人的状态下继续折磨她……你选哪个?」
春希他很明白,武也想让他说出哪个答案。
而且,如果投票来决定的话,这大概也是大多数人会选择的答案。
「三个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这是雪菜的愿望」
春希他也知道,他所选择的答案无疑会被分到少数意见那一类。
「但是你那样顽固维持现状的结果是什么? 雪菜妹子和冬马,大家都受伤了。连你也是……」
「为什么三个人在一起就不行啊。这样的结果我无法接受啊!」
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因为,正是紧抓着那个错误的答案不放的雪菜,让他觉得十分有魅力。
「如果那样做的话……那不就是绝交吗!」
春希喜欢的,正是那个努力地想要抚慰过去的伤口,但是却不顺利,消沉,挣扎,然后再一次以半哭半笑的表情决定再一次努力的身影。
——对我来说,还是当班长时的春希君更好。
我喜欢他对我说教。即使批评我,我也会开心。
不论他是男友,还是朋友,都好。
如果他要用对其他女孩子一样的态度来对待带我的话,我觉得也无所谓。
——我就是喜欢他的普通。
普通地对我说早上好。普通地对我说再见。
普通地听我说话,普通地跟我说话……
普通地,对我抱有好感,这让我觉得很舒服。
他没有像其他男孩子那样对我另眼相看
但是,他还是对我有一点心动,这让我感到很高兴。
——我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也憧憬着能和男生交往。
但是,因为中学时的事情,我有些害怕。
所以,又认真又正经,但是又很温柔的他,正是我的理想。
虽然稍微有点傲慢,但是,也许『这样才刚刚好』。
——但是和纱她和我的价值观完全不一样……
她不希望春希君成为对谁都温柔的班长。
她无法忍受他对任何人都关心。
该怎么说呢……虽然这样形容的话也许和纱会生气
她希望,他能成为只注视着她的王子殿下。
于是,于是呢……他就像和纱所期望的那样,选择了成为王子殿下。
成为了,只属于他心中唯一的公主的,王子殿下……
春希没有选择被大家当成偶像的女孩,而是选择了被大家当成空气的女孩。
他没有选择只有自己将她当普通人对待的女孩,而是选择了只有自己将她当偶像对待的女孩。
一直因为特殊待遇而痛苦,所以才喜欢上了将自己当普通人的春希。对于这样的雪菜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矛盾。
——我,赢不了和纱。
虽然我并不想赢她,但是我也根本赢不了……
那样单纯率直的女孩,谁都赢不了的。
对于雪菜来说,和纱是太过于特异的存在。
身兼小学生的气量、中学生的浪漫,以及成年人般复杂的背景,并且将这些全都不可思议地平衡起来的女孩。
而且雪菜,与这样的和纱比起来,要稍微成熟一些。
——而且,我也不想超过她。
所以,我就与和纱一起,同样地喜欢着他……
然后,我也希望,他能像喜欢和纱一样喜欢我。
但是雪菜却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自己比和纱要“稍微”不成熟一点点。
自己的想法,其实跟和纱的想法并没有多大区别。
只想自己成为他心中第一的和纱。
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心中并列第一的雪菜。
但是,不论是谁,只要落到第二,都会受伤……
——我已经,不会再叫他『春希君』了。
我也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他称为『雪菜』的女孩了。
但是事到如今,我不想再叫他『北原君』了。
如果他叫我『小木曾』的话,我的眼泪肯定会决堤而下。
所以,我不能再见他了。
该怎么称呼他,该怎么被他称呼,我已经弄不明白了……
「我和她约定过了啊」
「春希……」
「我说过了,我绝对不会离开她身边的。除非雪菜提出要绝交,不然我绝对不会离开她身边,我们这么约定过了……」
春希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吉他。
「这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必须要遵守的约定啊……」
「即使冬马会更加受伤,也要遵守吗?」
「………」
他将吉他放在腿上,轻轻地弹着。
冻僵了的手指,被琴弦刮过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但是现在,他却想要感受到一点痛苦。
虽然跟因为自己而痛苦着的她们比起来,这痛苦实在是太轻了……
「呐,武也」
「嗯?」
「我错了吗?」
「谁知道呢」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怎么会知道」
手指的动作逐渐加速,单调的音符们逐渐汇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乐曲。
「……开玩笑的。交给我吧」
「武也……?」
「啊,不……这么说的话好像会造成误会啊。交给我和依绪吧」
「你的意思是……」
「不用急,慢慢来……先成为五个人吧?」
他在弹的,还是刚才那首曲子。
无论是曲调还是歌词,都与这个寒冷的季节十分合拍的,那首梦幻的曲子。
「等冬马的保送资格确定以后,要不要五个人一起去滑雪?」
「滑雪,啊」
「一群人一起狂欢,看雪,喝酒,泡温泉……」
「那是……」
「只要不是三个人就没问题了吧? 只要三人都在一起就行了吧?」
雪,酒,温泉,以及那个誓言……
就像是要打消正在头脑中浮现的记忆一般,琴音变得剧烈了起来。
「那就这样决定了。细节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定好了再跟你联系」
「我说你啊,光顾着担心我们的话,会没时间约会了哦?」
「……比起跟女孩子两人独处,我觉得五个人更好」
「…………」
「那就这样了,四月以后也请多关照啊,春希」
窗外的天空,仿佛泫然欲泣一般,已经沉入了黑暗。
「五人…?」
「我们也在啊,雪菜。我,还有武也」
「依绪……」
她没有阻止雪菜宣泄自己的感情。
也没有阻止雪菜流出眼泪。
在她的呜咽声逐渐减缓,逐渐减小的时候。
依绪轻轻地对雪菜这么说了。
「所以,和以往一样,叫『春希君』就行了哦。他也可以叫你『雪菜』,没关系的哦」
「可,可以吗……?」
「但是呢,要把心情再放轻松,放缓一些」
就像武也对春希做的一样……
这就是武也和依绪在几乎时隔了三年之后,第一次两人单独说话,并且决定的作战计划。
「只要春希也在就行了吧? 只要冬马同学也在就行了吧?」
「嗯,嗯……」
「所以啊,雪菜……不要,再这样了啊」
「…………」
「……呐?」
「………………………………嗯,嗯」
为了做这一个答复,雪菜足足犹豫了数十秒……
「我不会……不会再这样了……我不会再说,想要三个人在一起了」
「雪菜……」
「所以,不要告诉他们……我的心情,不要告诉和纱,也不要告诉春希君」
「怎么可能会跟他们说呢……因为,我们也已经是挚友了吧?」
「嗯,呜……呜~~~~」
于是,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哭泣的她,表情再一次扭曲了。
「啊~啊……看到现在这张脸,谁还相信你是学园偶像啊」
「呜,呜……呜~~~~~……」
雪菜,再次流下了眼泪。
这次,已经不再是呜咽的程度了,而是放开喉咙的嚎哭。
「呜~~~~,依绪,我……啊啊啊~~~!」
但是,这已经不再是后悔的眼泪……
而是下定决心不再回头,要向前走的,誓约的眼泪。
「雪菜……你要成为比现在更优秀的女孩哦。要成为能让任何男人回头的,完美的偶像啊」
不论是『拼命地抓住“三人”不放』。
还是『有“两人”想要从“三人”中偷跑出来』。
或是『为了逃避“两人”在一起,而变成了一个人』。
对于雪菜来说,这些都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吉他的旋律,传到了屋顶上。
那是将第三者的爱、失恋……还有成长,混合在一起的歌。
就像被那梦幻的音色所牵引一般,天空中开始有零星的雪花飘舞而下。
——受了点伤,等待伤口愈合,然后又受了一点伤……
如此重复下去,人就会一点一点地成熟。
雪菜,对着雪许下了愿望。对着雪开始祈祷。
——我会努力的……
在所有的伤口愈合之前,我会慢慢努力的。
所以,雪啊,在那之前,请将我的心意温柔地包裹起来吧。
在那之后,经过了一段时间,到了二月十四日。
冬马和纱,成功地被如月音乐大学录取了……
「呜哇,外面好冷!」
「感觉好像还会下雪啊~」
「真的吗,上周末下的雪,还堆在我家院子里啊?」
走出大门的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对着天空,吐着埋怨以及白色的气息。
人数从一人,变成两人,然后逐渐增加,最后在超过十个人的时候,小木曾家的门前终于再也挤不下了。
「大家没有忘记什么东西吧? 那就这样了,今天真是谢谢大家了」
于是,在最后确定大家都出来了以后,今天的主宾,对大家道了声别。
二月十四日。
小木曾雪菜生日会&毕业庆祝会,就这样平安无事地结束了。
「再见了,雪菜!」
「明天见~」
「啊~……明天还必须要去学校啊,真是烦啊」
「没办法啊,毕竟今天是周四啊」
「你觉得麻烦的话请假不就好了。反正课都已经没什么内容要上了」
「我绝对会去的……能看到小木曾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啊」
「一直贪玩导致保送资格都没拿到的人没资格抱怨啊」
「啊,啊哈哈……那就再见了」
她叫朋友来了。
叫了很多朋友。
像中学的时候那样,对同班同学一个接一个地发出邀请。
像中学的时候那样,小木曾家里挤满了人。
对于雪菜来说,这也许是进入今年以来,第一次打心底里露出笑容的日子。
「呼~,终于结束了~」
「我基本没吃东西啊……」
「辛苦你了……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依绪,武也君」
于是,不论从好的意义还是不好的意义上来说都是处于朋友的中心的、作为发起人兼帮忙打杂的两人,在最后和雪菜说起了话。
「也没有啦~,反正我也想搞个毕业纪念会,能够借你家作为会场我已经觉得谢天谢地了」
「我说啊,你的毕业纪念会不能去你自己班上搞吗。为什么都到现在了还要对我班上的女孩子出手啊」
「那个啊,因为A班虽然头牌太耀眼了所以其他人都不引人注目,但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其他人等级也很高啊……」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啊,那个,不要搞得这么沉重啊……」
「我们只是擅自聚过来擅自狂欢而已啊」
「不,真的谢谢了」
「…………不客气」
比起鞠躬,雪菜那满怀真心的笑容,更能体现雪菜对两人无穷的谢意。
因为,今天的生日会之所以能顺利地进行……
不,说到底,今天的生日会之所以能举办,都是多亏了这两人的鼓励。
「两位,晚安~」
「对了雪菜妹子,下个月就是滑雪了哦,滑雪!」
「这次我想要挑战滑雪板,所以还是去滑雪和滑雪板都行的地方比较好」
「那要不要现在去开作战会议?  就在旁边的家庭餐馆之类的地方」
「哎~,跟你单独两人?」
「你不想吗?」
「……嗯~,算了,也好。那就走吧」
「……今天吹的这是什么风啊」
「明明是你自己提出的邀请,这算什么反应啊……」
即使两人的身影走过转角消失不见,两人欢谈的声音依旧响彻在住宅区中。
「……呼」
然后,在声音也完全消失的时候,雪菜也抬头仰望着天空,吐出了白色的气息。
今天,真的很开心。
很充实。
中学时候,班上无论男生女生,都叫自己『雪菜』的日子,仿佛浮现在了眼前。
所以,明天也要……
「恭喜你合格……和纱」
她将这个唯一的遗憾埋在冬季,接着立下了小小的誓言,要努力撑过毕业前的这几天时间。
因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三人』依然很痛苦。
那依然是最开心,但是又最痛苦的时间。
但是,只要到了春天,肯定……
在新的季节,新的校园里,肯定还会有新的朋友在一起。
肯定能和那『两人』一起,变成『五人』,再加上更多的新朋友……
「好」
在最后,雪菜再一次对着夜空,呼出白色的气息。
她一边想着宴会的善后工作有多么麻烦,一边关上了家门。
「雪菜……」
「…………哎」
自己刚刚才许下誓言,决定要努力了……
「生日快乐」
「春希君……」
但是,那唯一的大憾事……
迟迟没能在聚会上露面的朋友。
自己没能邀请的其中一人,就出现在了面前。
「总算勉强赶上了啊」
「哎,为,为……为什么」
自己明明没有通知他们。
不论是春希,还是另一位挚友。
「来这么晚真是抱歉……为了选这个而花了很多时间」
「啊,嗯……」
春希的手上,吊着一个被巨大的包装纸包裹着的篮子。
「不过,其实也是因为店员的推荐才选了这个的,不管你要褒还是要贬都请说给店员听」
「谢,谢谢……」
他缓缓地将篮子向雪菜递出,并且交到了她双手之上。
“咚”
「呜……」
在久违地与他的手接触的瞬间……
雪菜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
「那个啊,雪菜……」
「啊,啊……对了! 和纱……成功考上了,恭喜啊!」
而为了掩饰自己那样的反应,雪菜又故意用那兴奋异常的声音说着,结果却是羞上加羞。
「……啊,谢谢。不过,你应该去对她本人说啊」
「不用了啊。因为,只要说给春希君听了的话,肯定就能传达给和纱的!」
「哎……」
「你马上就要去和纱那里了吧? 为了去庆祝她成功考上吧?」
「啊,嗯……是啊」
「那,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 谢谢你的礼物,再见!」
哪怕只是一秒也好,她只想快点从这里消失。
哪怕只是一步也好,她只想快点逃出这里。
天明明是那么的寒冷,而她的身体却那么火热。
自己那可疑的态度,已经到了无论是谁都能明白的地步。
而且,因为还很痛苦。
不论是三人一起的时候,还是两人一起的时候。
……或者是,在知道自己之外的两人,已经成为了『两人』的时候。
「等等,雪菜!」
「……」
本应是这样的……
但是为什么,只要一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双脚就会像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了呢。
「那个啊,我说……」
「我还要去收拾东西……有话明白天再说」
「这是必须要在今天说的话啊」
「为,为什么……」
「雪菜的生日……虽然已经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我的,生日?」
「我想要三个人,一起庆祝一下」
「~~~!?」
自己其实早有预感了。
春希他,一定会说出那“禁忌的词语”。
「你…………在说什么啊,春希君」
但是,谁也无法保证,只要预料到了就不会受到冲击。
「你今天应该去庆祝和纱考上大学吧? 今天是你必须要跟和纱待在一起的日子吧!?」
「嗯,是啊」
「那,那样的话……」
「现在,一起去和纱家里吧?」
「和纱家……?」
「在那个地下录音棚里,三个人开个PARTY吧?」
对于三人来说是“圣域”的场所,被春希说出来的瞬间……
雪菜的脑海里,鲜明地浮现出了半年前的光景。
「雪菜的生日,和纱考上大学,一起庆祝吧?」
只有主场、吉他手和键盘手,连鼓手都没有的半吊子乐队。
在人数和技巧和准备时间全都不充足的情况下,过半数的乐天派,在完全依靠少数派的天才的情况下,直接甩客发车。
个人练习,合奏,吃饭,闲聊,吵架,打瞌睡,起床,个人练习,合奏……
三人一起欢笑,一起怒吼,一起以高昂得莫名其妙的激情追逐着青春……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那个房间里。
那些恍如梦幻的日子。
如同至宝一般的回忆。
「那……那不行的」
「为什么……?」
但是雪菜,将自己的理性全部动员起来,切断了那份回忆。
「和纱,会受伤的啊……」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这几天的悲伤和泪水,全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和纱她一直都只想和春希君两个人在一起啊? 尤其是在像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她肯定更加想啊? 她肯定不希望我也在场的……」
我已经放弃了……
「和纱不会受伤的! 我不会让她受伤的……」
已经放弃了,所以无论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
「那是……什么意思」
对和纱献上祝福,对春希献上祝福,然后自己踏上新的道路。
「也就是说……那个……」
踏上虽然会与他相交,但是却不会深交的道路。
对,这样就好了。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也就是说,和纱与我之间,已经在没有任何隔阂了……的意思」
「哎……]
没有了吗……?
联系春希和雪菜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吗?
而且,春希与和纱之间的隔阂也……?
「那就……是说」
「…………嗯」
「……」
比起话语,他那羞涩难耐的态度更说明了一切。
春希与和纱,已经由更强的羁绊联系在了一起。
……结合在了一起。
「我果然还是喜欢和纱的」
「…………」
「但是,我也想要一直都和雪菜在一起」
自己其实早就明白了。
和纱与春希,已经早就成为了『那样的恋人』。
「虽然这么说很卑鄙,也很过分……但是雪菜对我来说,依然是重要的朋友。这样不行吗?」
但是,即使如此,在春希本人亲口宣告的瞬间……
「然后呢,和纱她……又反复无常,又经常会错意,又任性,而且还有点排他,总之性格上很难与人交往」
雪菜身上的热量,还是一点一点地被夺走了。
「即使这样,她还是很喜欢雪菜的,和我一样」
而寒冷慢慢地从身上扩散开来,一直侵蚀到了心里。
「所以呢,虽然暂时可能会有点难堪……但是,今后,我们能不能还是三个人在一起呢?」
就像是要将那仿佛现在就要喷涌而出的不知是何颜色的感情冻结一般,寒冷不停地在身上扩散着。
「雪菜,你今后能不能继续当和纱的挚友呢?」
但是……
雪菜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激动,还是镇定,已经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说不定,我的判断其实是错误的」
——嗯,确实错了……
「但是,能不能先试试看? 如果失败了,那能不能再重新来过呢?」
——不行啊,春希君。
你对我的认识,才是错误的。
雪菜心里很清楚。
春希他是打从心底里相信,他们之间有的只是纯粹的友情。
「不行,吗?」
「…………」
而且,雪菜也明白了。
表面上春希似乎对事情很清楚,但是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雪菜到底哭了多少次,到底有多么痛苦……
她到底做了多大的牺牲才做出了现在的决定,春希全都不知道……
「雪菜,那个……」
「呐,春希君」
「哎……?」
雪菜微笑着,向着春希走近了一步。
「你帮我拿一下这个」
「啊,嗯……?」
接着,将自己刚刚收下的花篮,再一次还给了春希。
「要拿好哦。绝对不能松手哦?」
「雪菜,这到底是……」
于是,春希理所当然地像雪菜说的那样,小心翼翼地拿着从雪菜手中接过的花篮,生怕它掉了下去。
所以,春希的双手就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自由……
「嗯……」
「~!?」
不论是抚上了自己脸颊的雪菜的双手。
还是紧靠着自己的雪菜的身体。
……或者是贴在自己嘴唇上的雪菜的嘴唇,这一切,他都无法阻止了。
「嗯,嗯……」
「嗯,啊……」
——对不起,春希君。
我是真正的骗子啊。是最差劲的坏女人啊。
是一个不懂得放弃的,背叛者啊。
雪菜知道,这是没有胜算的战斗。
——所以,我决定赔上一切。
我要抛弃你我之间的朋友关系,还有三人的关系,然后被你甩掉。
我会从你面前消失的。
她知道,三人的关系即将崩坏。
她知道,大家都会越伤越深。
她也知道,大概自己才是最悲哀的人。
——但是,但是啊?
如果有百万分之一,甚至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虽然是无限接近于零的可能性,但是如果真的有那种可能的话……
但是,她还是有一点点期待……
期待春希会做出最坏最差劲的决定……
「~~~!」
伴随着不成声的悲鸣,她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
睁眼的瞬间,飞入视野之中的,是从东方射入窗口的阳光,和看惯了的天花板。
这是一个一如平常的早晨。
在那个冬天之后已经过了三年的,普通的早晨。
「哈……」
她轻轻地甩了甩头,然后慢慢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反复地思考着刚才那暧昧的记忆。
……不,这也许是他的梦。
……或者说,也许这既是他的梦,也是她的梦。
「又……破坏掉了啊」
那是,和事实不同的,另一个可能性,另一个梦。
是不同于三年前那个『三个人想变成两个人与一个人,最后却变成了一人与一人与一人』的事实的,为了达成『三人都能笑着迎来幸福的未来』而进行的挑战。
虽然这样的梦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即使如此,他,她,还是没能找到三人所追求的答案,就像这样,每晚都在为自己的罪进行着救赎。

 

「你真是一个太过于无聊的人啊…」
「所以,就会让人,想要捉弄你啊…」
——啊!?
那个瞬间……
和纱的身体,稍微向前倾了。
她那秀长的黑发散落下来,盖住了春希的脸。
两人的脸完全重合在一起的那个瞬间。
那副光景,穿过了几米外门缝,深深地印在了雪菜的眼里。
「……啊…啊啊……」
和纱那混着叹息与苦痛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雪菜的耳中。
「抱,抱歉…抱歉北原…我控制不住」
与此同时,直到刚才为止还和身体一样火热的内心,又再次激荡了起来。
「都是…你的错哦?」
那是因为,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挚友,不,是正在逐渐成为挚友的自己最好的朋友……
「………不,不对。抱歉,我真是太差劲了」
和纱,那无法抑制的女孩子的情感。
「春希君?」
几分钟后……
在仿佛是唯一被学园祭的喧嚣所遗忘的角落——第二音乐室中。
「春希、君……」
雪菜正以和刚才的和纱一样的姿势,在春希面前看着他。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隐隐约约地透过窗户射了进来。
但是,大概用不了十分钟,这一丝光辉也会消失,完全隐没于黑暗之中。
「嗯……嘶」
春希完全没有注意到,雪菜那紧盯着他的视线。
但是,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他从昨天开始,不,大概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为了锻炼自己的吉他技巧,为了治好和纱的病,也为了给雪菜打气,一直一个人都在努力着,从未入眠。
不过,没有注意到雪菜的,并不只有他。
还有那就在刚才,如同逃走一般跑出教室的……今天早上,还和雪菜十分要好的一起相拥而眠的……
——冬马,同学。
她没有注意到雪菜,是因为她自己太过动摇了。
是因为她的思考已经完全集中到了一点上。
是因为她完全就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并不是那么坚强』。
…或许,是因为她,其实并不那么在意雪菜。
——不能这样啊…冬马同学。
刚才说出口的话语,现在又蕴含着更强的感情,再一次脱口而出。
「嗯……嗯」
安详地睡在一旁的春希突然显得可恨了。
但是,这也与几分钟前和纱心中的感情一样。雪菜的心中也像是产生了共鸣一般,强烈的动摇传遍了全身。
现在的雪菜,能够理解现在的和纱的心情。
因为今天早上,她们两人还睡在了一起。
吵架吵累了之后,两个人就像是挚友一样相拥而眠了。
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心意应该是相通的。
即使她们两人喜欢的是同一个男生,但是以此为契机,她们应该也已经相互确认过了友情,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感情。
——为什么现在……为什么,是现在呢。
但是,在那之后,过了半天……
仅仅半天之内,雪菜构筑起来的三人之间的平衡就完全崩溃了。
那并不是和纱的错。也不是春希的错。
甚至,也不是雪菜的错……但是,却是雪菜的失误。
那个时候,和纱的心情并不是虚伪的。
那个时候的她,的确是很想珍惜与雪菜的友情。
她的确是想要接受雪菜,成为自己的挚友。
但是,友情和恋情之间的顺序,确实无法改变的。
——是我的错。
虽然并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是雪菜却承认了自己的失策。
都是因为自己提出了那种无理的要求。
『分享喜欢同一个人的心情的挚友关系』这种友情,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如果那真是无法传达给任何人的恋情的话,那么雪菜的愿望可能已经实现了。
如果传达不到的话,那么两人就可以相互倾诉对他的思念,相互奚落、嫉妒、共享对方那热烈的心意,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生气,然后一起加深女生之间的友谊,以及对那个男孩子的思慕之情……
那样的话,就能够充分体会到雪菜所说的『中学生的恋爱』了。
但是讽刺的是,她们所喜欢的他,是一个她们只要伸出手就一定能得到的存在。
因为他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在面对所有人的时候,都是那么真诚。
尤其是在面对她们两人的时候,他会更加诚实,将自己的想法毫不掩饰地传达出来。
不,这个说法里其实有一点点不服输的想法混杂在里面。其实,他对两人的态度稍微有那么一丁点不同,但是毫无疑问,雪菜也是有足够的机会的……
——决定了。
但是雪菜就此打住了那个推论。
她不想得出那个自己根本不想知道的结论。
如果要那样的话,干脆……
——放弃,春希君吧。
为冬马同学加油吧。
「…啊?」
敞开的窗外,是完全的漆黑,混杂着一丝校园里的喧嚣。
来参观游玩的人们差不多都已踏上归路,留下来的应该只有为了附属学园祭最后一天做准备的学生们了。
但是雪菜却完全没有心思注意外面的情况,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那安详的睡脸。
——这样就好了。
冬马同学会这样逐渐与春希君变得更加要好。这样就好了。
两人会逐渐地成为恋人。这样就好了。
……同时,她也在思考着,自己的心意到底该归于何处。
——没关系的,毕竟是这两个人啊。
我们都已经约好了。
春希君,是绝对不会把我排挤在外的。
她在寻找着,最适合三人的……
最适合她自己的归宿。
——说不定冬马同学,其实并不那么喜欢我。
或许,她只是为了春希君,才会想要和我成为朋友的。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好。
因为只要是他说的话,那个女孩什么都听。
即使嘴里会不停地抱怨,但是她绝对会为了他而努力,而忍耐。
……她一定会以跟现在一样的态度对我的。
因为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因为太过于喜欢,所以即使只有他一个人陪在身边,她也绝对不会寂寞。
在这样,除了时间之外一切都静止了的空间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雪菜终于将抬到了眼前的手,重新放回了膝上。
……为什么会把手抬到这个地方,那个理由,已经被她抛出了脑外。
——只要能够三个人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不,这才是我真正的愿望。
所以……即使冬马同学和春希君开始交往了,也没问题的。
而且,他本来就只注视着冬马同学一个人。
所以,她有这样的优先权。
他们之间,有着我不管怎么挣扎都赢不了的羁绊。
所以,所以……
「不要啊……这样」
于是,她向放在膝上的手使力,想要慢慢地站起来……
即使如此,她还是无法站起来。于是,她只能用那带着疑惑的声音鞭挞自己。
——今天就回去吧。把春希君留在这里,就这样回去吧。
然后明天,还是要以开朗的表情对他们两人说『早上好』。
春希君他,应该会说出比以往距离更近的『早上好』吧。
因为今天,我们三人的舞台表演,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记忆之中。
然后冬马同学,肯定会以比以往更生硬的『啊,嗯……』来应对我吧。
…因为今天,她已经将他嘴唇的感触,像那样印在了心中。
「怎么办……」
——所以我呢,就要看着那样苦恼的她露出笑容。
小声地笑着,让她更加不安。
于是,她就会因为我那奇怪的态度而确信。
嗯,或许我直接告诉她也行。
『昨天晚上,我看见了哦?』这样……
「真困扰啊……」
——那样的话,她肯定会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甚至还有可能会露出快哭了的表情。
…嗯,这样的未来构图,不是非常有趣吗?
那个威风凛凛、帅气的和纱,脸上会挂着因为太过害羞而想要躲起来的表情…
那肯定,是非常可爱,可爱到让人受不了的场面啊。
「为什么、呢……」
——虽然对于冬马同学来说,她可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吧。
但是,那也是自作自受哦?
这种程度的恶作剧,是理所当然的吧?
因为那实在太朝令夕改了。
你今天早上才刚说过的啊。
说什么根本没有喜欢的人,这样的弥天大谎。
「你没有说出来吧……你没有回答我吧?冬马同学……」
——我喜欢他的心情,你明明没有阻止。
你明明,没有接受我的宣战布告……
那个瞬间,雪菜终于承认了。
无论多么努力,自己都无法就这样起身离开。
因为咬紧了牙,所以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滴在眼前地板上的水珠,也因为模糊的泪眼而无法看清……
——只要你认真起来,我根本不可能赢你的。
但是,为什么现在,偏偏是今天,你突然认真起来了呢……?
今天明明是那么开心,今天明明发生了那么快乐的事情……
这明明是我想要铭记一生的瞬间,为什么你却继续向前进了呢……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寂静的音乐室里,只有那混杂着悲伤、焦躁与愤怒的啜泣声。
现在,如果春希君醒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最“清楚不过”的雪菜已经想象得到了。但是那小小的情感的爆发,却由于不是那么激烈而无法停止。
——太过分了,冬马同学。
如果要告白的话,你就应该早些说啊。
要在我还能退出的时候就说啊。
那样的话,我就会闹别扭、抱怨,说不定还会小哭一场。
会让你和春希君困扰,会让你们苦恼好一阵子。
但是,最后我会突然自己振作起来,将你们两人一起抱住,让你们大吃一惊……
接着,我就能熄灭心中那小小的恋爱的灯火了。
「不行,不行……为什么……为什么啊……」
身体无法对心中的声音即时作出反应。
不仅如此,身体越是抵抗,心就越会跟随着身体的反应产生变化。
——我,在哭……
因为最喜欢的朋友终于达成了心愿,所以在哭。
在最喜欢的朋友面前,哭着。
也因为无法为自己的两个朋友祝福,而哭泣着。
所以,雪菜她……
——我,真是太过分了。
太差劲了。
只能对自己的身心,都感到厌恶。
「!?啊…咧?」
不知是因为哪间教室里响起的谁的笑声,还是因为进入校园的小卡车的引擎声……
「冬马…?」
刚才无论怎么样都起不来的春希,摇着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在那之后,他呆呆地环顾了整个音乐教室。那大概是因为现在的风景,与他睡着之前稍微有些不一样吧。
比如说,他记忆中的音乐教室,应该是被红色的光辉所笼罩着的,应该是满溢着柔和的音色的,而且……
「回去了吗…」
“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在自己身边的……
「早上好」
「!?」
打断他那像是在回味,又像是依然在做梦一样的视线的话语,到底包含着怎样的感情呢。
「早上好春希君。还有,辛苦你了」
「雪菜…?」
即使是说出这句话的雪菜本人,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她很清楚,眼前的他的瞳孔中,完全没有自己的身影。
她很清楚,这只是因为她的身心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而自然做出的反应。
「哎,那个…你班上呢?」
「早就结束了哦。就快六点了啊」
…也就是说,她其实并不是不清楚。
「…已经这个时候了啊。看来我睡了很久啊」
「是啊。在我来了以后,至少过了三十分钟了」
对,自从雪菜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
「你也叫我起来啊…」
「我才不要啊」
在那段时间里,她拼命地忍住不用手擦眼睛,而是用手帕按住,总算在春希醒来之前让通红的眼睛恢复了原状。
…所以,她不可能叫他起来。
「不用那么在意我也可以嘛。再说,你也应该很累才对…」
「那么做的话,就不能慢慢欣赏春希君的睡脸了。实在太浪费了」
「啥…!?」
「………」
现在,在春希面前绽放的满面的笑容,也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注意到不久之前自己的表情,而拼命做出的演技而已。
「…你开玩笑吧?」
「………」
「拜托你说是在开玩笑啊」
「呵呵」
「所以说!快告诉我你是在捉弄我!」
「啊哈…我~才~不~要」
但是,雪菜这即兴的演技,对于刚睡醒的春希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
所以,在这恶作剧的笑容以及小恶魔一般的台词背后,是雪菜无法抑止的自我厌恶。
「呼啊啊啊啊~…痛痛痛!啊~浑身上下都在痛啊」
「你今天很努力了呢。不,不只今天,这一周都是」
因为自己,对春希说了谎。
因为自己,也许还要对和纱说谎。
…因为自己,正在完全随着自己的欲望做出行动。
「要这么说的话雪菜也是…咦?」
对,比如说,现在披在春希肩膀上的外套,就是一个象征。
「这是…雪菜的?」
「妈妈带过来的。因为昨天没有回家,所以这是新换的衣服」
「………那还真是抱歉啊」
春希肯定以为,这件外套三十分钟前就披在自己肩膀上了。
但是,事实并不是那样。其实是刚刚才披上的。
「还给你。真是抱歉。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男生做的」
因为,雪菜在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关照春希了。
因为哭泣,因为心乱如麻,因为动荡的感情,冷这个感觉已经完全被抛诸脑后了。
「没关系。春希君,已经充分完成了男生应该做的事情了哦?」
所以,帮他披上外套,只是作战的一环。
是为了让他对自己感到愧疚。
为了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
毕竟,从现在起,自己要做的事情,说不定是完全不能被称为『温柔』的,非常背信弃义的行为。
……在雪菜的头脑中,那样黑色的想法一闪而过。
「你给了我勇气。在那么高的地方,面对那么多人,还能开心歌唱的勇气」
「没有…那种事啊」
雪菜慢慢地转过身,于是春希就像她所期待的那样,手搭在她的肩膀,帮她穿上了外套。
在对于这完全符合计算的展开感到高兴的同时,她也对自己心中的黑暗而感到厌恶。
「真的~好开心啊~」
「开心得一塌糊涂啊」
但是,无论怎么责备肮脏的自己,无论怎么轻蔑卑鄙的自己,她也只能继续扮演『仍然沉浸在舞台的余韵中的自己』。
「虽然在众人面前唱歌,我是非常紧张,但是感觉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因为,如果自己现在哭出来的话,那一切都会被破坏掉。
「嗯,现在我依然还记得。我就是在那聚光灯之下歌唱的啊」
但是现在,如果自己放弃了……那么终有一天,一切还是都会破坏掉。
即使视线的前方仿佛有光线在摇曳,但是那里肯定依然是一片黑暗。
「…说起来我们完全没有编舞啊」
「那些都是小问题啊。谁都不会在意的」
「啊~欢呼声仿佛还残留在耳中啊。我肯定暂时是忘不了了。只要一闭上眼睛,仿佛就依然处于梦中」
即使竖起耳朵想要倾听回忆中的赞赏之声,听到的也只是和纱的悲鸣与叹息,以及自己的……怨恨的声音。
「那么,要不要再来一次?先不说我,只要雪菜和冬马在,即使是更大的舞台也…」
「呐,春希君」
「嗯?」
「从今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吧?」
所以,雪菜为了从那些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光与声中逃离出来,而误入了自己坚信是最坏的那条路。
「…只要雪菜你想的话」
「你是去峰城大吧?是文科吧? 你想进哪个专业?」
「哎? 那个,目前是打算选政治经济啊…」
「唔…不去英语专业吗?」
「不,我不擅长英语。相对来说」
「我也很不擅长政治和经济啊。而且是绝对的」
那是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被允许的,充满女孩子气的撒娇。
「没有必要连学科也选到一起吧。就像现在这样都在一个学校,每天都能见面啊」
「虽然每天见面很重要,可一天之内能见几小时也很重要吧?」
就像是为了制造只有他和自己两个人的世界一样,为了将另外一个人排除的结界。
「而且基础课程的话有很多课都在一起啊。你为什么会那么焦急呢?」
「那是…虽然话是这么说…」
她很清楚,自己太过于性急了。
她也很清楚,自己说的话已经支离破碎了。
「现在比起这些遥远的话题,更应该注重眼前的约定啊。即使升学了,我也想三人再一起做些什么啊。雪菜,冬马,还有我…」
「………」
「雪菜?」
「要和我在一起哦,春希君」
「啊? 嗯…」
现在的自己,和平时的自己不同,她打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即使如此,雪菜还是因为春希无法理解自己的支离破碎而感到焦急。
「即使升学了,即使到了二年级,到了三年级,即使学科不一样…」
「雪菜?」
「即使我留级了,成为了春希君的后辈」
「只要正常上课的话是不会留级的…」
为什么他只会用这种暧昧的态度对待我。
为什么他不会斥责我,让我适可而止
为什么他不会拒绝我那无理取闹的要求。
「即使、即使…那个,那个啊…」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都是春希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自己却依然提出了那些没有道理的要求。这样的自己到底算什么,她不禁这么懊恼着……
「冷静一点啊。我现在就去开灯…」
「不行!」
「!?」
充满着懊恼的雪菜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春希。
「不要这样啊…梦会醒来的啊」
即使内心仍然犹豫不决,但是她已经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继续向前了。
「呐,春希君」
「雪菜…?」
雪菜的手指,一只一只地,与春希的手指绕在了一起。
将自己的情热、温柔、温暖全部动员起来,“欺骗”着他。
由雪菜身体中的,“女性”的部分……
「今天的我,想要让梦一直延续下去」
——不行,不行。
不可以做这样的梦。
「沐浴在聚光灯之下,迎着巨大的欢呼声,打从心底里开心地,唱着最喜欢的歌」
——不可以去思考,我想要的未来。
只有这个,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然后,大家也都很开心」
——绝对不可以,背叛自己的朋友。
才刚刚过了半天啊?
那可是自己一直在追求的,也许可以成为自己挚友的人啊?
「被喜欢的人夸奖着…所以就趁机缠着他,索要奖励…」
雪菜头脑中的,“女孩子”的部分,在拼命地抵抗着。
「然后那个人,也微微露出苦笑,温柔地抱住了爱撒娇的我…」
但是,被欲望所驱动着的身体,已经不会再听那些话语了。
「雪…菜…」
「…但是,现实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她将两人缠在一起的双手放在胸前,将自己的头埋入了春希的胸怀之中。
「像这样,自己主动进攻,并没有算在计划里呢」
……外套的滑落,当然也是计算好的。
那是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显得有些冷的话,那就可以减轻春希抱住自己的时候,他所感觉到的罪恶感。
——但是,但是。
如果,我现在不采取行动的话呢?
如果冬马同学的思念,被春希君所接受了的话呢?
那样的话,她还能忍受我待在他们两人的身旁吗?
「我应该只是接受的一方…虽然有点吃惊,但是,因为我一直都在等着,所以也好…」
——不,不会。她肯定会深深地被伤害。
正是因为她那么纯粹,正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他。
所以我待在他们两人身边,肯定会让她觉得痛苦。
然后,她也会开始厌恶,拥有那种想法的自己。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本应该是像这样的,我一厢情愿的梦啊」
——所以,先采取行动的会是春希君。
作为冬马同学的恋人,作为我的朋友。
接受了她的告白,同时也为了守护和我定下的『绝对不会分开』的约定。
……他肯定,会和我稍微拉开距离。
…………为了不分离,而逐渐远离。
「这也是没办法的…都是没能准确掌握自己内心的我不对啊」
「啊…」
——讨厌,讨厌,我讨厌那样啊。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讨厌。
不,是因为讨厌的理由太多了,而不知道哪个才是最主要的理由了。
「呐,春希君…」
终于,心也被身体的行动逐渐侵蚀了。
「你躲开,也可以哦…?」
「雪菜…我…」
将一切交给本能,只是顺从着喷涌而出的欲望……
「………」
「啊…」
然后,在完美计算好的时机,闭上了眼睛。
……那是连自己都不禁要感叹的,让对方无处可逃的绝妙的时机。
「可以…吗?」
即使如此,他还是在犹豫。雪菜不禁对他心中的她,有了强烈的嫉妒。
同时产生的另一种感情,就是对于有着这样丑陋的嫉妒之情的自己的心,开始了第三次的自我厌恶。
「真的和我…?」
「………」
于是,最后……
——为了今后也能三个人在一起,必须要这么做。
虽然自己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是雪菜却对于这个思念会导致的结果没有丝毫的自信,她只是闭上自己的眼睛,封闭自己的耳朵,将自己的心委托于那毫无根据的理论。
「雪菜…」
「唔…唔…」
……只有嘴唇,稍微张开了一丝。
——啊啊,啊啊……
成功……了,成功了……啊。
「………」
「唔、唔…唔」
——真是,太过分了。
我真是太自我中心了。
「哈、啊…唔、啊、唔…」
「哈、啊…啊啊…」
——我明明知道冬马同学的心情……
不,正是因为我知道她的思念有多么强烈,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情。
因为感受到了情敌的感情,自己的心情竟然也高昂了起来。
我真是一个过分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女人啊。
「嗯…嗯…啊、啊…呵呵…」
「啊、啊…」
——但是,但是……
先偷跑的,先说谎的,都是……
「哈啊、哈啊、哈啊啊…啊、啊哈…」
「………」
——啊、啊、啊……
春希君的,吐息。
吹在我脸上。
沉浸在我口中。
与他嘴唇的感触一同。
对于雪菜来说,第一次偷尝的禁果的滋味,是难以置信的甜美。
甜甜的,滑滑的,令她觉得非常舒服。
这甜美的感觉已经深深沁透了她的身心,她不禁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指责嘲笑和纱只吃甜食的习惯了。
——他的呼吸……好急促。
沐浴在他的气息之中,开始兴奋了。
是因为他在兴奋吗?
还是因为,我的兴奋传染到了他身上呢……
是因为自己吞下的是禁忌的果实吗?
还是因为,这是自己打从心底里追求的呢……
——啊啊,为什么、这样……
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我背叛了冬马同学。
我竟然以这样不纯的心理向春希君发起了进攻。
「哈啊啊…呼、唔。啊、啊哈…啊哈哈…」
「哈啊…啊…」
——但是呢、但是……
「对不起…春希君」
「为什么…要道歉?」
——为什么呢?
明明不是。
明明不是因为单纯的喜欢而跟对方接吻的。
「因为………这是初吻啊」
「雪菜…」
——明明不是那样的,为什么,我会这么高兴呢。
我是他的第一次。
我是他心里的第一次。
全身因为欢喜而颤抖着。
雪菜的心中,正因为那强烈的爱意而感到苦闷。
——啊啊,春希君的……
春希君的唾液,喝下去了。
我做了,肯定连冬马同学都还没有做过的事情……
因为喜欢他,因为不想让他离开自己,雪菜已经完全放纵了这两种既强烈又肮脏的心理,让它们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心中的高昂是那么地令人愉快。
脸,好烫。
嘴唇的湿润也很舒服。
……我,是他的,第一次啊。
这个瞬间,雪菜陷入了与和纱一样的境地……
到了现在,她的喜欢已经跟和纱一样强烈了。
到了现在,雪菜已经无法再责骂自己了。
因为如果那么做的话,就相当于否认了拥有同样心情的和纱。
「对不起呢…」
所以现在,她只能够说出这句……
这句包含着对于黑暗的胜利的喜悦以及歉意的,恶魔般的低语。

 

「嗯,嗯……是这样的啊」
「嗯,不过,我也只是把武也告诉我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而已」
午休时间,3年A班的教室里,两人交谈的声音几乎完全淹没在了周围的喧嚣之中,只有对方听得见。
「和他同班,坐他旁边……」
「该说是个相当乖僻的人吧,总之她在班上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春希也相当费心啊」
「唯一会和她说话的人就是北原君,吗……」
这名即使只是陷入沉思也显得十分优美,让周围的女学生们觉得上天十分不公平的少女,名叫小木曾雪菜。
拥有峰城大附属小姐评选二连冠、学园第一偶像、击坠王等等夸张的外号的同时,却也有着“不太”被同性嫉妒的良好为人,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完美得有些恐怖的美少女。
「这些你没从春希那里听说过吗?他不是想把她也拉进来吗?」
而另一个人,则是即使与这样的美少女面对面,也丝毫不会感到不公平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做水泽依绪。
她那让人不会介意性别的性格,以及在下级生中拥有极高人气的容姿,使她成为了现在班上唯一能和雪菜直言不讳的人。
「没有,这种闲谈之类的话题完全没有听过」
「说来也是啊。你们才刚认识一个星期啊」
「唔……我、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北原君不是那种会随便把别人的隐私到处乱说的人啊。即使要说的话,他肯定也会在事前取得本人的允许啊」
「诶,你还真了解他啊。明明是一周前才刚认识的」
「因为……他就是会给我这种感觉嘛」
「……刚认识一个星期就已经受到那个契约社会的洗礼了啊」
雪菜从他那里听说的,并不是闲谈,而是满怀夸耀的话语。
而且,他说话时那发白日梦一般的神情,几乎到了会令人不快的地步……
独占着她们现在谈论的话题的“乖僻的人”,名字叫做冬马和纱。
由于“某件事情”,她成为了雪菜升入三年级后才知道名字的人,并且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与雪菜有更多关联的人……
「所以,就是由于她那个性格,从一年级开始跟周围的人关系就不好了……」
话虽如此,她的存在,雪菜倒是从一年级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从对面教学楼的窗户里,或是在上下学的路上,她曾数次见过那道身影。
不仅如此,在第一次看见她之后,她的印象就在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毕竟,她的容姿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那足以吸引任何人目光的身高以及艳丽的黑色长发。
他人无法比拟的,出类拔萃的完美身段。
以及那细长清秀的眼眸所表现出的锐利之美。
如果说有同年级的人不知道她的存在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对女性没有兴趣,或是美感十分扭曲的人。
「所以我觉得她是不可能加入你们的。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你们」
「不可能……吗」
「那样的女孩子,即使加入了,之后肯定也会引发麻烦事的。我觉得又会引起骚动啊?」
「会引起骚动……吗」
「因为,她跟谁都亲近不起来的话,就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真的无论是谁……都不行吗」
雪菜想起了几天前,她和她曾经有过几乎算不上对话的三言两语的交会。
冬马和纱……似乎并不是那么孤高的女孩子。
如果算上她对当时在场的同班同学所说的恶言,那么她也实在算不上沉默寡言。她那无论对谁都很冰冷的态度,如果从当时在场的同班同学的反应来看,那也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吵嘴而已。
说不定,就是因为有那位同班同学在场,所以她才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怎么,从刚才开始你就话里有话啊。难道你有拉她入伙的自信吗?」
不……
「我到底……是不是想叫她加入呢」
「你问我也没用啊……」
她和那位同班同学……和北原春希在一起的时候的态度,说不定,才是真正的她。
5401
「春希,那是真的吗!」
「你让那个小木曾雪菜加入你们乐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到底怎么哄骗她的啊?」
「而且话说回来,你和小木曾同学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能说上话的关系啊!」
「我……要对你表示敬意,尤其是那绝不放过任何机会,事先做好一切准备的才能」
「……各位,拜托了,给我个机会让我吃饭吧」
午休时间的3年E班的教室里,响彻着能够完全淹没周围的喧嚣,如雷贯耳的怒号。
「但是,那实在是太惊天动地了啊」
「我说你啊,那是小木曾啊? 那可是峰城大附属小姐三连冠啊?」
「不,第三年的投票还没结束啊」
「你到底是怎么把她骗到手的啊……」
「我都说了那是……不对我才没有骗她。不要趁乱说人坏话」
这位即使言语上穷于应对也不忘说教别人的,一直被周围的男生嫌亲切的少年,他的名字是北原春希。
另外,这个『嫌亲切』的评价,是某位亲友为他量身订造的,但是对于春希来说,比起这个评价的内容这个词的语法问题更加让他受不了。
「还说什么是想着反正没有希望随随便便地问了一声结果她也随随便便地答应了? 你不是打一开始就已经全都放弃了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我说你啊,你知道至今为止被她一击秒杀的英灵的数量有多少吗?」
「不,我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这干什么」
「确实,因为死者太多了所以谁都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是正在静观的英雄的数量地球人都知道,是零」
「所以说你们那是求婚啊,我不一样啊……」
暂且不提那个评价,现在,独占着他们话题的“那个小木曾雪菜”,名字……自然是叫小木曾雪菜。
由于“某件事情”,春希在升入三年级以后第一次和她说话,并且以后还有可能会有更深的关系……
直白地说,她就是春希所属的乐队的新成员。
那是为了一个月之后的学园祭临时成立的乐队里,更加临时的主唱。
而且还像周围的人说的那样,是一个有着峰城大附属小姐二连冠、学园第一偶像、击坠王等等夸张的外号的完美的美少女。
「总之啊,我们想听的不是你说的那种“那个小木曾在我眼前笑着毫不犹豫地点头了”不可能的妄想啊」
「不,她真的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啊……」
这当然是谎话。
在雪菜点头同意春希的请求之前,确实有各种艰难险阻各种意外的展开接踵而至。
但是,这大概和周围的人们编造出来的事情经过截然不同,所以即使想说明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毕竟春希认识的雪菜,和大家印象中的雪菜完全不同,是一个想很朴素地生活却不被世间允许,反而由于各种原因站到了聚光灯前无法脱身,这样一个不禁让人有些同情的饱尝艰辛的女孩子。
「而且,现在就高兴还太早了吧」
「为什么? 小木曾她答应唱歌了啊?」
「这样不就已经不战而胜了嘛。你们出场的时候绝对会人山人海啊」
「确实主唱那方面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但是其他方面……」
「……」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春希偷偷朝旁边瞟了一眼。他视线的前方,是一个坐在窗边,趴在桌子上的女孩子。
这位从上学开始一直酣睡到放学为止,被大部分同班同学当成空气对待的少女……对,她的名字正是冬马和纱。
拥有奇人异士、落落寡合、高傲的孤狼等等微妙的称号,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被人们敬而远之的美少女。
现在,她正像人们所评价的那样,将周围的喧闹当成耳边风,仿佛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熟睡着。
……不过,之所以人们都会相信这种说法,也是由于她常有的不良少女一般的言行。
「……」
其实,从刚才起她根本就没有睡。或者说,是睡不着。
那是因为从刚才起,旁边的男生们口中的『小木曾雪菜』这个名字,一直在刺痛着和纱的神经。
那是由于“某件事情”,和纱在升入三年级后如此这般这样那样的对象……
话虽如此,对于她的存在,和纱还是……不,同一个学校的人想不知道她的名字都难。
在对面教学楼的窗里,或是在上下学的路上……或者说,只要朝人群所在的方向看去,她基本都在正中央。
即使想要移开视线,也难以如愿,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同一个方向。
那份笑容,让任何人都难以抗拒地对她抱有好意。
只要有她在,就能让周围的人感到安详,也能让周围平添上几分色彩。
还有她那一对眼角微微下垂的大眼睛所代表的温柔可爱。
在同年级,不,在同一个学校里,如果说有人对她毫无兴趣的话……那肯定只有冬马和纱这样厌世的逃课帝。
不,不对。
——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女孩子。
因为现在,连那个和纱也被逼到了不得不对她留心注意的地步了。
她想起了几天前,她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几乎算不上对话的三言两语的交会。
小木曾雪菜……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偶像。
她就像他人形容的那样,用完全符合她形象的可爱的脸庞、声音、以及那言行中透漏出来的爽朗的态度,与和纱以及当时在场的她乐队里的朋友交谈着。
只是,那种距离感,却和传闻有所不同。
这当然不是指她与和纱之间的距离感,而是指她和乐队里那位朋友的……
「……」
直觉告诉了当时的和纱,她们两个是绝对无法相容的人。
从内到外都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阳光、纯白、太阳一般的属性。
一直受到出于好意的特别待遇,简直就像强大的勇者一般。
能够将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的,那率直的心灵。
所以,对于和纱来说,她是今年开始以来遇到的第二个难以应对的人。
本来对他人毫无兴趣的和纱,是不应该有任何难以应对他人的理由才对的,不过……
「咦,冬马,你要去哪?」
「切……」
当和纱想要让焦躁起来的头脑冷却一下而站起身来的时候,却有人马上向她提问了,仿佛就像是一直都在观察她一般。而那人正是刚才还处于骚动中心的,今年开始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难以应对的人。
「午休马上就要结束了啊? 你不吃午饭吗?」
「……原来班长连同学的营养状况都要关心吗,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
「虽然不是这样,但是如果不每天吃好三餐的话,会更加困啊」
「对啊。我很困所以别和我说话,真烦」
「冬马……」
和纱就像这样,用比平时更加冷淡的视线和声音款待着他。
虽然这毫无疑问只是和纱风格的蛮不讲理,但是对于和纱来说,她现在正处于不发泄一下就受不了的情绪之中。
因为他正是导致和纱现在心情郁闷的万恶之源。
正是他把与自己水火不相容的雪菜带到了自己面前。
正是他用那兴奋得有些奇怪的语气说了雪菜的事情。
他说,是雪菜拯救了他自己,拯救了乐队。
他说,只有雪菜肯帮他。
他说,只有,雪菜……
「? 你脸色很不好啊,冬马。难道你身体不……」
「……什、什么事都没有所以不要靠近我!」
「啊……」
和纱将因为担心自己而伸出的春希的手挥开,然后像是逃跑一样逃离了教室。
因为她所思考的事情,总觉得有些痒痒的,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明明已经习惯了别扭,但是别扭的内容和平时的太背离了。
「啊……」
甩手将门关上走进走廊的瞬间,和纱就将刚刚吐出的叹息咽了回去。
「啊……」
正想走进3年E班教室的雪菜,也在咽了一口气的同时停下了脚步。
「……」
「……」
相隔约十步的两人,都被对方吸引了视线。
―—冬马,同学
―—小木曾,雪菜
两人都意识到了对方正在看着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也在看着对方。
所以,她们两人都深信着自己的举动十分普通随意,接着再次迈出了缓慢而笨拙的脚步。
朝着对方走去。
――果然,很帅气啊
雪菜开始下意识地比较起了和纱与自己。
自己总是想着如果能再长高三公分就好了,但是眼前的同级生却比自己高了五公分。
自己总想着,如果头发再留长一些就会开叉了,但是眼前那柔顺秀丽的黑发,却比自己长了十公分。
至于自己总想着的,要是能再大上只要一个尺寸就好了的胸围……
――可爱,这个词形容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吧
和纱对于雪菜的言行举止,感到了无法言喻的不公平。
相对于全身都比一般人大一号的自己,雪菜身体的平衡就像是在炫耀一般的黄金比例。
相对于自己那只能恐吓别人的眼神,雪菜那清澈的瞳孔中透露出来的却是惹人怜爱的视线。
而最重要的,就是从某情报源那里听过无数次的,她那光从外表无法估算的,她真正的魅力……
她们两人都在感受着这无论怎么想都很冒昧的视线,却又同时装作漠不关心。
「……」
「……」
不足十秒,却又恍若十小时的十步,终于走过了。
而在擦肩而过之时,不知为何,两人的表情上都浮现了一丝败者的失落。
之后,和纱就那样走上了尽头的阶梯……
「……哈」
雪菜将手伸向了E班教室的门……
「……嗯~」
在两人都从走廊上消失的一瞬间。
最后回头的时候,对方都没有在看自己。
但是,那只是一丝的时间差。
谁会先回头,谁会一直看到最后,对于两人来说,这都只是一胜一负的比试。
但是,由于判定胜负的裁判并不存在,所以那毫无意义的失败感以及毫无理由的疲劳,让两人的心情同时变得更加沉重。
但是,总不能一直因为这种原因不明的心情而懊恼,所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了。
「决定了」
雪菜,用力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决定了」
和纱抬起了头,从窗口仰望天空。
――试着去和她说说话吧
――还是不要和她扯上关系吧
两个人,都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旁白:是的差不多快从到达口出来了
曜子:「不可以用接机牌之类的哦弄不好会被媒体发现的。努力用自己的眼睛去找到他们吧」
美代子:「包在我身上因为我对他们两个人的面孔记得很清楚啦!」
曜子:「可是对方弄不好已经忘记小美代的长相了啊」
美代子:「真是的,社长你不要说这么让人寂寞的话啦」
曜子:「嘛,先不说这些,因为是圣诞节,人流会很密,所以别错过了哦」
美代子:「的确呢,人好像是比平时多了。可是,主要是离境那边的登机口很挤啦。有全家一起的,还有像是情侣,朋友结伴的…」
曜子:「这样啊……那还真抱歉,说了和小美代这种既没有男人也没有朋友,连圣诞节都沉浸在工作中的独身女无缘的话呢」
美代子:「您觉得到底是谁的原因才让我跟那些事情无缘的!」
曜子:「不过,对于为你提供了这么便利的借口的雇主真希望你能有几分谢意啊」
美代子:「……什,啊,找到了!我先失陪一下啦」
美代子:「和纱小姐~!北原先生~!来这边~!」
春希:「给我适可而止啊,和纱……这种没意义的逞强你要做到什么时候」
和纱:「应该适可而止的是春希那边吧!我都说了只要道个歉就原谅你的,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呢!」
春希:「为什么做不到,我这就告诉你吧……这是因为,关于这次的事情,我可是连一点错都没有」
美代子:「那,那个~……和纱小姐~……」
和纱:「好啊,那就离婚,离婚!来个成田离婚啊~!」
春希:「你的用词出现错误啦。成田离婚是闪电离婚的派生语。我们结婚已经好几年了,根本不适用这个概念」
和纱:「所以说你这种既吹毛求疵又爱刁难人还专抓别人话柄的态度我最讨厌了!」
春希:「啊~那还真是荣幸之至。不过我呀,可不是为了受你青睐才变成这种人的啊~」
和纱:「别出声! 别向我搭话! 闭嘴!我再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了!」
春希:「所以说那不都是同一个意思吗。既然回到日本了,就请正确地真用日语」
和纱:「啊~吵死了,吵死了啦!」
美代子:「……社长」
曜子:「汇合了吗?」
美代子:「在跟我汇合以前他们二位没有汇合。嗯,从精神上的角度」
曜子:「哎呀呀呀呀」
和纱:「那,我就睡这边的房间。……你可绝对不许进来哦?」
春希:「你才是,就算你之后哭着来道歉,说什么还是好寂寞啊,我也不会让你上床的」
和纱:「不会,绝对不会!那种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做!」
春希:「再见吧! 晚安!」
和纱:「吵死了!」
春希:「……呼」
旁白:最后,和纱丢下这句不知听过多少次的台词,重重地关上屋门,消失在隔壁的房间。
旁白:……说起来订了套房真是太好了。要是只有一个房间的话,可就不止是不融洽的程度了。
美代子:「那,那个……那个那个那个」
春希:「……抱歉啊工藤小姐。在最不该出事的关头捅娄子了」
旁白:然后,这已经不是仅仅道个歉就能解决的程度了。
旁白:那位被我们弄傻了眼,但还是一路把我们带到房间的前辈或者说,冬马曜子工作室日本支部的工藤美代子小姐,正在用非常尴尬的眼神窥视着我。
美代子:「总之,今天就请先这样好好休息吧。明天上午我会再来接您的」
春希:「真的是,非常抱歉。请代我向曜子女士致歉」
美代子:「啊,社长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所以不要紧。……毕竟在电话里还尽情地大笑来着」
春希:「哈,哈哈,哈……」
旁白:嗯,刚才的话里有着两重涵义。
旁白:既有曜子女士到现在为止还很精神的意思。
旁白:也有工藤小姐这边,对我们吵架的事非常担心的意思……
美代子:「那么,晚安」
春希:「啊,晚安……」
美代子:「可能是我多虑了,在日本的这段时间,不会一直吵架的吧?很快就能和好的吧!?」
春希:「啊哈,哈哈,哈……」
旁白:工藤小姐直到关上房门的最后一刻,都用悲壮的表情注视着我,然后离去了。
旁白:嘛,虽说完全能理解那个人的心情,也感到很过意不去但对于这次的事情,我果然还是没法简单地做出让步。
旁白:就算我是一个仅仅为和纱服务的员工,仅仅是她的男人,我也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那份蛮不讲理的任性。
旁白:可是……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次的日本之行,也是从一开始就麻烦不断。
旁白:说起来,最初的确是我的原因。
旁白:出发前,被当地的一场洽谈会拖延,没能赶上预定的航班,结果让和纱被困在机场整整五个小时。
旁白:但是直到那个时候,那家伙还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问题出在坐上飞机以后,包括转机过程中发生的种种过分的事。
旁白:在飞机上『因为睡不着所以想吃布丁』,然后开始死乞白赖地强人所难那家伙。
旁白:转机时,在机场的小卖部嚷嚷着掉了钱包(那家伙)。
旁白:一觉醒来,为打发时间看起了恋爱电影,却因为看到相爱的二人最后天各一方的结局乱发了一通脾气(那家伙)。
旁白:……看吧,果然我的错误仅仅在最初,之后就全都是那家伙不好了吧。
旁白:……粗略地倾吐一下怒气,我拧开了淋浴的龙头,让热水流过全身。
春希:「……呼」
旁白:感到连续几个小时坐着不动后变得?硬的肌肉,终于渐渐舒缓了。
春希:「……对不起啊」
旁白:还有,自己那直到刚才还一直顽固不化的心情,也感觉慢慢变得柔和了。
旁白:嗯,果然所有的错都怪始作俑者。而一开始让和纱生气的理由正是我造成的。
旁白:对和纱来说,久违的日本之行。
旁白:……在和我一起逃走的数年之后。终于再次踏上的故乡的土地。
旁白:在那具有特殊意义的瞬间,要她显出一如平日的样子,本来就是强人所难。
旁白:而且,问题也不仅仅在回乡这件事上。
旁白:因为在此之上,还有着让我们不能保持平常心的事情,在等待着如今的我们。
春希:「……嗯」
旁白:好,果然还是由我来主动道歉吧。
旁白:关掉淋浴,稍微冷静下心情之后,就去打电话,敲门,然后低下头……
和纱:「呜哇啊啊啊,春希~~~~!还是好寂寞啊~!」
春希:「哇啊啊啊啊!?」
旁白:……搞什么啊,连自省的时间都没有。
和纱:「你,你啊,怎么还能在这里悠闲地冲澡啊!对我的事情不管不顾也没关系吗!」
春希:「还没把你放置到能称得上不管不顾的程度吧!」
和纱:「不要啊,别说这么悲伤的话啊……都是我不好! 我道歉! 让我做什么都行!所以,别这样对我弃之不顾啊」
春希:「好歹请你把火气维持一个小时左右吧。至少给我点反省的时间啊……」
和纱:「不要……我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春希」
旁白:和纱就这样抱住了光着身子,而且全身湿漉漉的我。
旁白:热水从还没关闭的喷头里涌出,散落在我们周身。
春希:「要被淋湿了哦?」
和纱:「没关系」
春希:「如果就这么着凉了,会感冒哦」
和纱:「不要紧,春希会温暖我」
春希:「和纱……」
和纱:「……对吧?」
旁白:只因为这种不像样的理由就弄得全身湿透的和纱,却显得如此美丽,可爱,让人情不自禁……
春希:「嗯……」
和纱:「嗯,嗯……春,春希,嗯……」
旁白:在酒店的浴室这样狭小的地方,浑身被热水淋湿我们就在这蠢到家的状况下,用力地,激烈地拥抱在一起。
旁白:…………
美代子:「北原先生~,和纱小姐~,差不多该起床了~」
春希:「嗯……」
美代子:「啊,早安」
春希:「啊,啊啊,早安。……抱歉,现在是几点了?」
美代子:「那个,差不多快到点了……」
春希:「诶,已经到这个钟点了?抱歉,我马上起床……呜哇!?」
美代子:「……北原先生?」
春希:「抱,抱歉,没事……喂,喂,你要睡迷糊到什么时候啊」
和纱:「没有啊,我从刚才开始就醒了。嗯,唔……」
春希:「你正在做的事情明明是睡迷糊了吧!啊,我说,别这么激烈……」
和纱:「唔……再来」
春希:「工藤小姐已经到门口了啊!」
和纱:「小美代的话会稍微再等我们会儿的啦」
春希:「不,那可不行……话说回来,再拖延下去的话,我们在做的事情就要露馅了吧」
和纱:「有什么关系,好不容易才和好的嘛。……春希你不也一直到天亮都兴致满满的吗」
春希:「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都在要……啊,都说了,和纱,停下……」
和纱:「不要啦,才不要停。嗯,嗯……春希,嗯,呜……呜啊」
美代子:「……还是把这工作辞了吧」
曜子:「把久别重逢的母亲丢在一边,优先和双宿双飞的老公做日常的亲热……还真是无以复加的不孝女儿啊」
和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因为人家的每一寸身体都被调教得离开春希就活不下去了啊」
春希:「不要胡说啊喂!」
旁白:在今天,虽然也发生了各种事情,不过在下午结束了和日本支部(工藤小姐)的商谈后,赴日的所有工作就都完成了。
旁白:……话虽如此,但是从公司的角度说,现在这个活动或许也该被归真为『与社长聚餐』之类了不起的工作呢。
旁白:虽说当事的女主人和客人,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
和纱:「说起来,从我还是孩子的时候起,妈妈你就完全没做过身为母亲该做的事情吧。这是当然的报应啦」
曜子:「和,和纱……竟然这么毫不留情。难道对你来说,让我一个人在社会的角落里孤独地死去也无所谓吗。啊……我还真是教子无方啊」
春希:「嗯嗯,这倒是一点也没错」
曜子:「……吉他君也毫不留情呢」
和纱:「本来,出发来这边的前一天,不是还在视频里聊了个小时吗」
曜子:「好像也有这么回事呢~」
春希:「和纱,好好工作啊,工作……」
旁白:倒不如说,这单纯只是关系亲密的母女的聚餐。
旁白:虽说两个人平素里天各一方,可从最近开始,和纱也马马虎虎地学会了真用电脑软件,专心跟曜子女士交流。
曜子:「嘛,郑重其事的寒暄先放一边,差不多该干杯了哦」
春希:「到现在为止的对话到底哪里包含了郑重其事的要素这点无论如何都希望您不吝赐教」
和纱:「有春希在的话,多么和乐融融的一家人也会变得拘束起来,真受不了呢」
曜子:「比起像我一样地自由自在地活着,你却选了被严格管束的生活你该去诅咒自身的选择啊」
和纱:「由你说去」
旁白:简直就像要把过去的空隙填满一样,她们比住在一起的时候联系得更密切。
曜子:「呐,说起来他还是那么死硬到底?」
和纱:「你以为我们几岁啊。每天都必然是硬挺得很啦」
春希:「你们母女都请克制这种令人误会的发言!」
旁白:……只不过,她们过分要好了,让不得不陪着一起的我也有点受不了。
春希:「又点这种特别贵的酒啊……」
曜子:「有什么不好?毕竟是久违的家庭聚会啦」
旁白:曜子女士点的,是上布里昂酒庄19年产红葡萄酒。
旁白:之前我也在杂志上的葡萄酒特集里稍稍做过研究,那应该是价值能轻松突破十万大关的东西。
曜子:「呐,和纱,还记得吗?这个,我们第一次来这家店吃饭的时候也点过同样的酒哦?」
和纱:「怎么可能记得住啊。因为就看你一个人在那咕嘟咕嘟地喝了」
旁白:而且,说起1989年,很偶然地还是我出生的年份。
旁白:……不,曜子女士选了这个年份的酒,应该还有着其他微妙的理由。
曜子:「啊,对啊,那个时候你还没成年呢。第一次被男人甩了,哭得泪水涟涟……」
春希:「诶?」
和纱:「要是再继续说的话我就回去了。可不是指酒店哦?是回维也纳去」
旁白:然后,关于通过那个葡萄酒回忆起来的故事,看起来多半是害怕被我深究的内容。
春希:「嘛,嘛,价格的事情姑且不论,有好好地得到医生的许可吧?」
曜子:「嗯,他们说少喝一点问题不大啦。即便是我,也不会随便挥霍生命」
春希:「……那么说来,最近身体怎么样?」
和纱:「…………」
曜子:「嘛,一直在努力康复啊。治疗上很用心,用药也不间断。医生交代的事情,全都忠实遵守了」
旁白:曜子女士的白血病,是在大约三年前发病的。
旁白:虽说最初的症状,就像曜子女士自己说的一样,已经到了『连明天会怎么样都不知道』的地步,但由于一直顽强地接受治疗,现在总算保持着小康状态。
曜子:「是呢,至少要活到能给长孙起名字,参加入学式,把成人式上盛装的样子尽收眼底,在葬礼上致辞的程度给你们看看」
春希:「不,那就已经是妖怪的级别了。倒不如说,请别让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子一下子死去」
曜子:「……那么,为了不让我变成妖怪就早点让我见到孙子啊?」
春希:「嘛,那个……我会考虑的」
旁白:就在这搞不清有没有实质意义的对话之间,和纱突然一改刚才口无遮拦的态度,只是默默地把料理送入口中。
旁白:其实直到现在,和纱同曜子女士讲话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俏皮话无论多少都能说,但只要稍稍提起病情的事,就会马上沉默下去。
旁白:就连平日里跟曜子女士视频聊天的时候也是,好像绝对不会触及关于病情的事情。
旁白:嘛,这种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倒不如说我非常明白那种感觉……
旁白:不过尽管如此,有些事情我这边必须弄清楚。
旁白:因为,万一曜子女士发生什么的时候,在精神上守护好和纱就是我的任务。
旁白:因为这是和曜子女士约定好的,我的,最重要的真命。
曜子:「那么……就为了我们大概即将出生的,新的亲人干杯。喂,和纱你也要好好努力啊?」
和纱:「我可是一次都没不乐意过。只是不知哪个唯利是图的经纪人总是从中作梗」
春希:「都说了,那个……我会考虑的啦」
旁白:我不马上跟和纱要孩子的理由之一,就是为了避免和“那个时候”撞上。
旁白:因为我不想让和纱,同时背负起相逢与别离这双重的重担。
旁白:结果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和纱……为此我不惜牺牲曜子女士的幸福。
旁白:但这一点,对曜子女士来说,也是同样的……
旁白:曜子女士知道,我已经在冷静地计算,“那个时候”降临的时间。
旁白:她也知道,我已经为了随时能从她的手中收下接力棒而做着觉悟。
旁白:因为我们……早已成为了能够如此坦诚相见的『母子』。
曜子:「说起来,关于日程安排的事情……」
和纱:「你是认真的吗? 事到如今还让我们举办婚礼什么的」
曜子:「可~是,你们不是还没正式举办过仪式吗?」
旁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大家的嘴巴都变得比平时更加健谈的时候。
旁白:曜子女士终于开始提起了将我们叫回日本的真正目的。
和纱:「现在这个年代,不举办仪式之类的也不稀奇吧」
旁白:对,那就是,我与和纱的婚礼。
旁白:对于曾经背叛了一切,两个人逃出日本的我们来说,绝对不会被允许的,祝福的仪式。
曜子:「不行哦。还没向母亲献上花束呢?」
和纱:「这种由母亲来死乞白赖要求送花的家庭,到哪去找啊」
曜子:「我啊,可是为了看到你边哭边捧着信,读出『妈妈,迄今为止真的是太感谢了』的那一天,不惜用金钱和生命去换取长寿哦?」
和纱:「为什么你的爱会那么扭曲啊……」
旁白:三年前,来到了维也纳以来,我们就一直,背叛了曾经爱过的人们生活着。
旁白:而让我们看到积雪消融的征兆,则是在大约半年前。
旁白:带病来到了维也纳的曜子女士,以及……
曜子:「你们两个,也差不多下定决心吧。……你们不是尽管心里清楚会变成这样,也还是来到了日本么?」
和纱:「…………」
春希:「…………」
旁白:是的,我们明白的。这其实并不是出其不意。
旁白:虽说确实有曜子女士强行要求这个因素,但我们,在最后的最后也没有拒绝。
旁白:和因为自己而变得不幸的人们待在同一场所的罪恶感。厚脸皮去面对对方时的内疚。还有那用最差劲的方式告别的记忆。
旁白:诸如此真返回日本的艰辛,明明还大量残留在我们心中。
旁白:可是,再次和曾经爱过的人们站在同一场所的喜悦。对生养自己的祖国无法消除的憧憬。以及对能获得些许原谅的,淡淡的期待。
旁白:这种过于天真的心情,也在我们的心中,切实地存在着。
曜子:「日程和场所呢,在眼下还是秘密。……到时候会告诉你们的」
旁白:虽说只是个完全行不通的,乱七八糟的计划。
旁白:即便这样,我们也没法去责备曜子女士的乱来,只是注视着那副得意的表情。
曜子:「到那天为止,好好享受久违的日本之行吧。……去和朋友们见见面,如何?」
春希:「和纱」
和纱:「嗯,呼……」
春希:「喂,和纱……差不多该起床了」
和纱:「嗯,嗯~……?」
旁白:阳光从高层酒店巨大的窗间洒落,散逸在卧室中。
旁白:就在这每个角落都充满光明的房间里,有着一位还躺在床上双目微阖的睡美人。
旁白:……嘛,不论在哪个国家都能看到这一成不变的光景就是了。
和纱:「呼啊啊啊~……现在是,几点?」
春希:「快要11点了」
旁白:嘛,事到如今也不会惊讶或是叹息了。除了弹钢琴的时候以外,和纱无论何时都是这样一副样子。
和纱:「为什么在这种不前不后的时间叫我起来啊……让我睡到吃午饭为止啦」
春希:「我可是已经饿了啊。我想马上就吃午饭」
旁白:总之,从我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五个小时了。一直看着这家伙的睡颜,我也差不多……不,虽说怎么也看不腻,但饿着肚子的感觉真的很难忍。
和纱:「那,让他们来送餐不就好了嘛~」
春希:「不行赶快起床。也差不多要出门了」
和纱:「去哪啊~」
春希:「不知去向何方」
和纱:「你是诗人啊」
春希:「不是说了要好好享受久违的日本之行么?……昨天晚上,跟曜子女士约好了的吧」
和纱:「…………」
旁白:嘛,虽说把那个称为约定什么的确实有点微妙,但尽管如此,和纱在那个时候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
旁白:……嘛,虽然也没一口答应就是了。
春希:「饭就在休息室吃,然后商量下要去哪吧?来,总之先换衣服……」
和纱:「不去。我要一直睡觉」
春希:「……真的没什么事可做哦?难得我们已经奇迹般地完成了全年的工作啊?」
和纱:「出门什么的只会劳累。一直含着春希的……就好了啊」
春希:「……那不是比出门更累了吗」
和纱:「总之我说不去就不去。所以说啊,春希你也留在这啊。一起来看重真的无聊恐怖片吧?」
春希:「既然你都知道无聊了就别看啊……」
旁白:虽说到现在为止都在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但和纱绝不会说出『你一个人去好了』之类的话。
和纱:「因为,我既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要见的人」
旁白:『去和朋友们见见面,如何?』
旁白:曜子女士最后吐露的话语,究竟是有目的的呢,还是蓄意的呢,还是说在真坏呢。
旁白:……嘛,首先毫无疑问,她很清楚我们的心理才说出那些话的吧。
春希:「可是啊,可是……你已经」
旁白:应该,已经被原谅了。
旁白:就在半年前的维也纳。
旁白:随着出乎意料的来客。还有本不可能发生的再会。以及奇迹般的和解。
和纱:「所以说,啊……」
春希:「不想见面吗?」
和纱:「想见面啊!只是,做不到自己主动去见啊」
春希:「和纱……」
和纱:「就算她已经原谅我了,我也没法原谅自己」
和纱:「我喜欢她啊。真心地,憧憬着她啊」
旁白: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旁白:因为,就连我也,曾经爱过她。可是,那样的……
和纱:「你又是怎么想的啊,春希。做得到去见面吗?」
春希:「那个,嘛……」
旁白:我想要和纱得到救赎。但我,不能被救赎。
旁白:真的是,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没有成长啊。不论是我,还是和纱。
旁白:…………
和纱:「所以啊,我不是都说不去了吗?」
春希:「只是散散步而已啊。这样总可以了吧?」
旁白:结果,光是把闹别扭的和纱带出来,又花了足足分钟……
旁白:吃过简单的午餐,离开酒店的时候,冬日微弱的阳光,已从正南方偏离。
和纱:「要是撞见了谁该怎么办啊?」
春希:「你以为这里是哪儿啊?这可是一千万人的都会哦? 是花之都大东京哦?你真以为会发生那种偶然的事情吗?」
和纱:「可,可是,你看……上次来日本的时候,不是总被认出来吗」
春希:「没关系啦,冬马和纱热已经过去了啊。可别小瞧日本人转移兴致的速度哦?」
和纱:「不过对于经纪人来说,这也算吗?」
春希:「我也有考虑对策啦。总之,先稍微陪陪我吧」
和纱:「不~要~啦~」
旁白:和纱虽说已经完全清醒,肚子也填饱了,可即便这样还是讨厌动起来,她就这样抓着我的袖子拖拖拉拉地被拽着走。
旁白:尽管如此,我还是相当强硬地,把和纱带到了外面,带上了日本的土地。
旁白:因为……
春希:「你看,到了哦,首先是最初的观光景点」
和纱:「哈? 这里……不就在酒店面前吗」
春希:「呐,和纱……你还能想起,这里的景色么?」
和纱:「景色的话……只不过是,御宿的车站前啊……」
春希:「……还在啊,这个电话亭」
和纱:「诶?」
春希:「你从取材的记者身边逃走的时候,把钱包呀手机呀全都弄丢了」
和纱:「……啊!?」
旁白:『真是的啊…我唯一记得的,居然只有这个号码而已,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春希:「用捡到的百元硬币,你,就从这个电话亭给我的手机打了电话……」
和纱:「哇~,哇~,哇~!回去了! 果然还是回去了~!」
春希:「同时啊,还拖着一副好像弃犬一样,让人觉得快要死掉的声音……」
和纱:「你,你的声音也像快要死了一样呢!」
春希:「那是当然的啊。因为你发出了快要死掉一般的声音啊」
和纱:「唔……」
春希:「等我慌慌张张赶到现场一看,你已经浑身湿透,哆哆嗦嗦地打着颤,怎么说呢,还真是和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呢」
和纱:「丢弃我的饲主在说什么啊!」
春希:「所以说你怎么还将错就错了……」
和纱:「我们彼此彼此啦你这笨蛋……事到如今别再说这么肉麻的话啦笨蛋」
春希:「那个啊,是因为有个不管过去多久,都还会被这么老套的甜言蜜语骗到的笨蛋在啊」
和纱:「因为是你啊笨蛋……」
旁白:是啊,我相当强硬地,把和纱带到了外面,带上了日本的土地。
旁白:因为我们,已经不再像那个时候一样两个人一起在颓废中堕落了。
旁白:不管遭受怎样的重击,也不管要经历何等的辛酸我们都要接触外面的世界,生活下去……
旁白:即使会受到伤害,即使会伤害别人,今后也要生活下去,因为我们,已经下定决心。
旁白:…………
春希:「来,镜子在这边啦」
和纱:「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对策”啊……不论是品味还是手段,都和过去一模一样呢」
春希:「我特地全部选择了和过去相似的款式」
春希:「怎么样啊……东野和美小姐?」
旁白:梳子形状的发饰和平光眼镜。还有围巾和帽子。
旁白:以及化名。
旁白:那是在三年前,我给予和纱的东西。而且除了化名以外,另外的几件都是在这里带给她的。
旁白:从酒店出发稍稍走一会,就到了御宿购物中心。
旁白:虽说店面的布局配置稍微有些改变,但那时买过东西的几家店铺,全都留了下来。
和纱:「不过,现在回过头看一看,果然我和眼镜完全不搭啊」
春希:「诶~,是吗?我倒是觉得连发型在内,都相当适合你呢」
和纱:「你那是身为老公的有色眼镜而已。不太能当真啦」
春希:「那还真是,谢谢了」
旁白:和纱虽然狠狠地贬低着我的审美品味,但实际上,却似乎愉快地接受了我那有色眼镜下的赞美。
旁白:显出一副看上去就很开心的样子,把我买的饰品全都戴在身上,在商场里迈开步伐走在我的前面。
和纱:「呐,春希,差不多该去吃点甜食了吧?这里的地下,的确有家a来着」
春希:「既然好不容易回到日本了,就吃点年糕红豆汤之类的如何?」
和纱:「好啊,第二家就去吃那个。那,还不赶快走?」
春希:「不,等一下,也别连着去好几家啊。布丁的话回国以后也能吃啊」
和纱:「……我说你啊,可别小看了Rascal的布丁啊。那个舌尖的感触,在欧真也不是随便就能尝到的哦?」
春希:「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暂且不说,现在很冷啊。先吃点暖和的东西吧?」
和纱:「所以不是说了还会去第二家店吗。你这家伙还真是任性啊」
春希:「这个台词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你,要不这样,把布丁打包带回去不就好了」
和纱:「不行啊。现在就想吃。绝对不会让步的。在店里吃3个,然后打包带走12个」
春希:「……那你可就吃不下晚饭了哦?」
和纱:「甜食和正餐用的根本不是同一个胃吧。你在胡说什么啊」
春希:「……算了,我知道了。随你喜欢吧」
和纱:「啊,对了,等吃完年糕红豆汤暖起来的时候,吃点冰激凌又会……」
春希:「为什么要没完没了地想让我挨冻啊!?」
旁白:真的是,看起来就很兴高采烈……不过也有点太得意忘形了吧。
旁白:…………
和纱:「嗯~,总算是尽兴了。来,来这边啊春希」
春希:「唔……」
旁白:到了走出购物中心,在御宿的街道上漫步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主动权已经完全逆转了。
和纱:「什么嘛,真是不像样啊。才吃这么点就食物中毒了?」
春希:「只是因为连续摄入同一种成分……」
旁白:话说,如果现在去做尿糖检查绝对会完蛋的。
旁白:不过,和纱那边不仅如此,而且多半是摄取了比我多出一倍的砂糖。到底有着怎样的消化器官啊……
春希:「呐,我说,差不多该回酒店了吧?一起去看无聊的综艺节目年末特辑吧?」
和纱:「明明知道无聊了干嘛还要去看啊?」
旁白:和纱对按着肚子的我提出的告急请求视而不见,不断地登上漫长的混凝土台阶。
春希:「都,都说了,稍微,等一下……」
和纱:「来,就快要到了。加油啊春希」
春希:「到底是快到哪了……啊」
旁白:然后,在台阶的尽头仰视着前方的建筑物……
和纱:「这个会场,还是一如既往地巨大,高高在上,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传统的氛围呢」
春希:「这样啊……说起来的确在这个方向」
旁白:这里就是,御宿艺术文化馆。
和纱:「诶? 春希你也知道这个地方啊?我却还以为你一次都没来过呢」
春希:「唔……」
旁白:是啊,这是冬马和纱第一次日本公演的……
旁白:而且是,在一个月后马上就举办了的追加公演的会场。
和纱:「明明在这里演奏了两次,你却连一次都没来听过」
春希:「这是因为……对不起,抱歉」
旁白:两次公演的门票都迅速售空,特别是追加公演至今被奉为传说。
旁白:如此贵重的音乐会,结果,我却一次都没能到场。
和纱:「已经,没关系了」
春希:「不,可是」
和纱:「因为啊……正是由于你在那时没来我的音乐会,才有了今天的我们」
春希:「……嗯,的确是呢」
旁白:对于并不在未来的其他分支中的我们来说,讨论“如果那个时候那样做了”之类的事,已经毫无意义。
旁白:因为现在,我正跟和纱在一起。
旁白:并且,我们能再一次回到了,曾一度被我们舍弃的日本之地。
旁白:不论是比这更好的结果,还是除此以外的结果,我们都已经不需要了。
和纱:「说起来,妈妈也在这里开过音乐会哦?」
春希:「啊,我知道」
旁白:而且连票都拿到过呢。结果,那个时候也没去听……
和纱:「嘛,跟我开音乐会时比起来,话题性差得远就是了」
春希:「有关这个评价的事情,下次,由你们母女自己做个裁定吧」
旁白:…………
旁白:表针,已经快要指向夜晚的10点了。
和纱:「…………」
旁白:今天一天,真是没少走路。
旁白:一次都没乘坐电车或者巴士,只是在御宿的街道上,只是跟随着记忆,怀念着,嬉闹着,然后欢笑着。
春希:「…………」
旁白:但是,在这个最后的场所。
旁白:同回酒店的路只相隔了一条街,就在站前的出租车站附近。
旁白:我们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很快,连对话也变少了。
和纱:「……呐」
春希:「嗯?」
和纱:「在想,什么呢?」
春希:「没什么……」
和纱:「骗人」
春希:「…………」
旁白:浮现在我们脸上的,是苦涩的笑容。
旁白:是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在笑的,扭曲,苦恼,又像眺望着远方一样的表情。
和纱:「我们……就好像笨蛋一样呢」
春希:「不,说错了呢。应该说就是笨蛋。超笨的」
旁白:明明没有打算来这里。
旁白:过于令人怀念,又过于令人痛苦。只有这里,明明是想要避开的。
和纱:「……呵」
春希:「怎么了啊,突然」
和纱:「因为,因为啊……现在回想起来,啊哈哈,啊哈……」
春希:「别笑啊」
和纱:「你啊,在那个时候也这么说过呢。那时也是,用像哭一样的声音呢……啊哈哈」
春希:「你是,一边笑一边哭来着」
和纱:「啊哈哈哈哈……别说啊」
春希:「啊哈哈……」
旁白:对,这里就是让我们织满泪水的地方。
旁白:以及经历了,很多第一次的,地方。
旁白:第一次,真正地吵架的地方。
旁白:第一次,让我宣泄出自己思念的地方。
旁白:第一次,让和纱流露出感情的地方。
旁白:以及……
和纱:「喂」
春希:「嗯?」
和纱:「都说喂了啊」
春希:「所以说,什……」
旁白:蓦然回首,一直和我看着同样的方向……望向马路那边的和纱,不知从何时,开始凝视着我。
旁白:不,不仅仅是凝视……
和纱:「嗯」
春希:「你,啊」
旁白:在索求着。
和纱:「现在,比起那个时候来,已经更加熟练了吧?……和我」
旁白:『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
旁白:这里,是我们二人第一次,双唇重合的地方……
旁白:不,后来听说了,其实应该是第二次。
旁白:那个时候的我们,虽说总是犯下错误……
旁白:可尽管如此,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从那时起,我们就共同怀抱着,对彼此的思念。
和纱:「所以啊……再来一次,在这里」
春希:「大家都在看啊」
和纱:「那个时候不也在看么。但你还是,做了」
春希:「那是年轻的缘故啦」
和纱:「可现在不也很年轻么。所以说啊,春希」
春希:「别像小孩子一样说任性的话啦。都是大人了多不像样」
和纱:「什么嘛,我也还……嗯!?嗯,嗯……嗯,啊」
春希:「嗯,嗯……和纱……」
和纱:「春,春希……嗯唔,嗯,啾……」
旁白:然后……
旁白:虽然道路上的行人与行驶的车辆,都已进入了我与和纱的视野中。
旁白: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用足以让他们错开视线的热度,亲吻着。
旁白:就在第一次建立起共犯关系的,这个地方。
和纱:「日本的电车还是老样子……为什么总是这么挤啊」
春希:「说得好像能货比三家一样,可你在那边压根不怎么坐电车吧。基本都宅在家里,出去也是叫出租车」
和纱:「不是有好好地要发票吗。你这个经纪人没什么理由发牢骚吧」
春希:「就算是必要经费也并非取之不尽吧……你们这对母女也稍微克制下浪费癖啊」
和纱:「没关系啦,你和小美代会解决好啊。只要有你们两个人在,冬马曜子工作室就能长治久安啦」
旁白:……我们就这样,一边进行着早已离题万里的对话,一边看着车窗外久违的风景出神。
旁白:现在是距我们回到日本已有数日,今年也将在两天后结束的12月30日。
旁白:我们依旧在继续着这段突然降临的休假,如同漂浮在空中一样,不知道会迎来怎样的展开。
车内广:「岩津町,岩津町到了。请准备下车的乘客小心车门」
和纱:「来,下车了哦。快点啦」
春希:「知道了。都说知道了就别拽我的领带啊?那样很危险的」
和纱:「连那么久远的事情你居然都记得啊」
春希:「能说出这种话的你不是也没忘吗?」
和纱:「…………」
春希:「怀念么?」
和纱:「毕竟是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在这一站坐车啊。」
旁白:这样的我们在今天所要到访的,就是出现在电车广真中的岩津町。
旁白:是和纱到高中毕业为止都一直居住的街道。
和纱:「啊,对了。礼物要买点什么好啊?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去吧」
春希:「虽说你能有这份心意很值得赞赏,但请你在御宿的时候就说啊。这一带可就只有便利店之类的了」
和纱:「春希,你啊,是不是太小看便利店的甜点了?现在可跟过去不同,连正式场合能拿出手的东西也有卖哦?」
春希:「你只是想买甜食吧。是这么回事吧」
旁白:然后,现在……
旁白:…………
和纱:「…………」
春希:「…………」
旁白:虽说心里早就有数……
旁白:但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旁白:毕竟,我们曾经目睹过,这个家几乎变成废墟的样子。
旁白:姓名牌不见了,门口张贴着出售的广告,庭院无人照料,一片荒芜。
和纱:「真的是,完全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呢」
春希:「……是啊」
旁白:可是,现在的这个地方,却唤醒了我心中比那时更为古早的记忆。
旁白:是在那一天,我仰视这过于庞大的宅邸,只能呆若木鸡的记忆。
旁白:是在那一天,面对这份豪华,带着困惑踏进房门的记忆。
旁白:以及在那一天,对孤身一人住在这豪宅中的少女,感到憧憬,尊敬与共鸣的记忆。
春希:「走吧」
和纱:「嗯」
旁白:抱怀着这些令人眷恋的记忆,我们在她曾经的家门前,按下了门铃。
旁白:……连门铃的音色,都和从前一样。
曜子:「你们两个总算来了啊,好久不见~」
和纱:「昨天和前天不都在一起吃了饭吗」
曜子:「和纱真是的,这不是社交辞令么,这不是固定仪式么,这不是规矩么~」
旁白:在玄关迎接我们的,是这个家“现在”的主人。
旁白:不对,从过去也一直是主人就是了。
春希:「果真,回到这里了呢」
曜子:「嘛,结果过了多少年都卖不出去啊」
旁白:曜子女士决定再一次住进这个家是在半年前。
旁白:从那时开始一直到上个月都在装修,今天终于到了,在我们面前展示的日子。
旁白:要是换做平时,应该会说着『请不要浪费经费』之类的话报以激烈反对的我和工藤小姐这次都唯独对这份任性,没法加以苛责。
和纱:「还真是,什么都没变啊……」
曜子:「完全没改啊,一切都没有。这样反而花了更多钱」
旁白:连内部装修,都完全和过去一样。
旁白:虽然我上次来到这个家时,仅仅待了几天。
旁白:即便这样,这个家原来的景致,也在我的记忆深处留存着,鲜明到能让眷恋的感情一口气涌上。
曜子:「虽说其实小美代也一起住在这里,但她说今天『请亲人间好好聚聚』,就回自己老家了」
和纱:「其实不用这么顾忌也没关系啦」
曜子:「真的是这样呢~。明明那孩子只要一回到家里,就只会被父母不停念叨『赶快结婚』之类的话呢」
春希:「也请您稍稍有所顾忌吧。在言行上」
旁白:嘛,在当初的这个家里,根本听不到这样愉快的亲子相声就是了。
旁白:…………
曜子:「如何?」
和纱:「……不行啊,一点也不甜」
曜子:「奇怪了啊。明明已经放这么多砂糖进去了」
和纱:「试着放点枫糖浆怎么样?」
曜子:「哎呀,怎么好像变成糖稀一样的东西啦。嘛,这样也不错……」
春希:「不,煮黑豆的话,应该再把火调弱一点,然后多煮一会……总之,如果像现在那样煮干的话,皮就会破掉……」
和纱:「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别废话」
曜子:「没错,男人就是这样……明明平时从不做饭,却唯独在纸上谈兵的时候显得很了不起呢~」
春希:「我可比你们会做饭哦!所以说让我来帮忙啊!?」
旁白:现在,刚被装饰一新的厨房,正在遭受着蹂躏。
旁白:刺鼻的甜味弥散开去,粘糊糊的白色蒸汽漂浮在房间中。
旁白:食材和调味料杂乱无章地遍布在桌子上,恐怕不论凭借谁的手,都不可能复原了。
曜子:「你别掺乱。因为所谓年节饭,是必须由母亲传承给女儿的东西」
春希:「原本就什么都没继承的母亲又准备传承给女儿些什么呢……」
和纱:「说回来,最初不是你说想在正月吃年节饭的吗。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啊」
春希:「虽然我是说过想吃,但是想要你做给我吃之类的话可是一次都没讲过吧……」
旁白:因为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旁白:等到收拾残局的时候那两个人一定已经玩腻了吧……
和纱:「不管怎么说,你先去睡个午觉吧。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会叫你起来的」
春希:「知道了啦……」
旁白:总之,继续在这里提心吊胆也不利于身心健康,我决定姑且把绝望的心情留给之后,就离开了客厅。
曜子:「哎呀? 做板栗团子用的甘露煮没了……喂,和纱!」
和纱:「最后一个吃的可不是我哦。我有好好剩下两个的」
曜子:「可我也只吃了五个左右啊?」
春希:「…………」
旁白:本以为她们至少能做出点成品出来,但我恐怕要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认知了。
旁白:…………
春希:「啊……」
旁白:沿着通往地下的楼梯,推开比正常情况厚出好几倍的门后……
旁白:在那里,一如往昔的光景展现在我的眼前。
旁白:宽敞的录音室有着完善的隔音设备,放在房间一角的钢琴,是和纱至今也很喜欢的品牌。
旁白:吉他,架子鼓,萨克斯……大量的乐器,紧凑地摆放在一起。
旁白:用巨大的隔音玻璃窗隔出的控制室里,似乎也好好地布设了新的设备。
旁白:……明明连会不会真的真用都还不清楚呢。
旁白:面对那过分拘泥于复原往昔的布置,不知不觉间,我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笑容。
旁白:几年前,在我还只是个附中学生的时候。
旁白:在这个家里,这个房间中,独自一人住着一个乖僻孤单的少女。
旁白:那个少女,虽然摆出一副对他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却唯独对一个弹奏技巧拙劣的家伙,表现出不同的态度。
旁白:她把那个用半吊子的心态对待音乐的,胡来的家伙带到了这个房间,为他演奏,教他弹奏,还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旁白:然后,直到他能拿出独当一面的演奏为止,片刻不离左右地锻炼着他。
旁白:所以,那个乱来的我,就这样一边撒娇,一边依赖,纠缠着严厉的她。
旁白:多少次来到这个房间,多少次在这里弹奏,多少次在这里打瞌睡,多少次在这里迎来早晨。
旁白:然后我用了超过五年的时间,终于实现了梦想。
旁白:能同那个乖僻的少女变得亲密的,过于遥不可及的,梦想。
和纱:「什么嘛,原来在这里啊」
春希:「啊……」
旁白: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我笨拙地把手中的吉他放回架子。
和纱:「嘿诶……竟然真能再现到这个程度啊」
春希:「是,是啊」
旁白:但是和纱,却对我那不自然的举动视而不见。
旁白:大概是因为……理解了,我不再在和纱面前弹起吉他的理由吧。
和纱:「嘿诶,有在好好调音啊。那个人较真也要适可而止啊」
旁白:而和纱完全没有显出担心我的样子,只是用怀念的神情抚摸着钢琴。
春希:「果然,对这里也觉得怀念么?」
和纱:「嘛,虽说到处都很让人怀念,但这里,可是我在日本时待得最久的地方啊」
春希:「是啊……的确是这样呢」
旁白:曾经摆放在这里的那台钢琴,现在正在维也纳,至今仍陪伴在和纱身边。
旁白:即便这样,和纱依然会用面对那台钢琴时同样的表情,向新的钢琴轻轻打着招呼。
和纱:「啊,对了春希,差不多要吃晚饭了哦。比萨刚刚送到了,所以才来叫你的」
春希:「……到刚才为止不是都在做什么东西吗?」
和纱:「你一点都不懂啊。年节菜是正月吃的料理吧。在过年前怎么能随便吃呢」
春希:「不过,稍微尝尝味道也没关系吧」
和纱:「那个等明天以后吧。……我还会再次挑战的」
春希:「……不,还是算了吧」
春希:「那,我就在客房睡觉了」
旁白:在冬马家的客厅,三个人围着饭桌落座,一边吐槽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一边滔滔不绝地扯着无聊的话题。
旁白:过去的我,根本无法想象,会像现在这样,与这些人一起,安稳地消磨时间……
旁白:即便如此,或者说,正因为这样,宝贵的快乐时光很快就过去了,钟表的指针,差不多指向了日期变换的时刻。
旁白:今年的最后一天,终于要来临了。
曜子:「什么嘛,睡这里不就行了吗。困了的话大家挤在一起睡就好」
春希:「不,今天就请好好享受久违的母女团聚吧」
曜子:「诶~,真要走啊。你不论夜袭哪边都没关系的说~」
和纱:「我可觉得有关系,妈妈……」
曜子:「哇~认真啦。我家女儿还真会破坏气氛~」
旁白:再者说来,不管年关已经迫近到什么程度,冬马家的亲子相声也还是无休无止。
春希:「那,和纱,明天见」
和纱:「早上我会去你那边」
春希:「知道了,晚安」
和纱:「嗯」
旁白:用美酒和美食,以及如此和乐融融的舌战填饱肚子后,我带着安心,苦笑,以及混杂着些许的嫉妒离开了客厅。
旁白:终于就要来临了,为了今年最后的一天。也为了…………。
旁白:…………
曜子:「真的是,关系好到让人不爽的夫妇……你还真是抓到了个好男人啊」
和纱:「根本不是这样吧?明明是个过分的家伙,精打细算,喜欢说教,性格阴沉」
曜子:「哼?」
和纱:「只是……对我来说,是个独一无二的男人罢了」
曜子:「……我可从没做过像这样,把手里的牌全都亮给男人的行为啊」
和纱:「为什么?」
曜子:「不,所以说恋爱啊……哈,果然是养真女儿的方法出错了呢」
旁白:…………
和纱:「……呼」
曜子:「再喝点?」
和纱:「妈妈也差不多该停了」
曜子:「那么,差不多睡觉吧?在一个被窝里」
和纱:「……在我小时候,不是连一次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吗。怎么现在倒摆出一副好母亲的面孔啊」
曜子:「错了吧……这个可是,『明明一直都对孩子放着不管,只是为了养老才展现亲情的腹黑面孔』啊」
和纱:「我……」
曜子:「是啊,我可是很腹黑的啊。所以,才会准备了这个让你们回来的家」
和纱:「果然是为了这个吗……你回到这个家」
曜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都好。我可是认真的啊?」
和纱:「妈妈……」
曜子:「而且,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个机会哦?」
和纱:「什么意思啊」
曜子:「因为,就算这病真能痊愈,我会比你们先走一步也是可以确定的事情……这么说来的话,你们可是完全不用努力就能得到这个家啊?」
和纱:「我只能看到,面对巨额遗产税债台高筑的未来呢」
曜子:「这点事情,就让你心爱的丈夫,好好地养鸬鹚赚钱吧」
和纱:「那个,为了慎重起见我确认一下,这个所谓的『鸬鹚』是指……」
旁白:…………
和纱:「……果然,还是不行啊」
曜子:「为什么?这里,可是你出生的地方啊?」
和纱:「你知道的吧?我们真的有不能回到这里的理由……」
曜子:「没有!……已经,没有了」
和纱:「妈妈……?」
曜子:「不论是你还是他,都已经,没有那样的理由了。你们早就,得到原谅了」
和纱:「可,可是,我……」
曜子:「我去找过那一家好几次」
和纱:「诶……」
曜子:「虽说一开始对方完全不想见面,但是到了第五次,终于能够登门了」
和纱:「妈妈……?」
曜子:「从那时起,虽然不记得见过多少次面……但是,那家的女儿也一起参与到说服之中。然后,现在……」
和纱:「你在做什么啊……」
曜子:「『在做什么』之类的,其实,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
和纱:「为什么妈妈,要这样……」
曜子:「这个嘛,对孩子做出的事情,父母没有不去道歉的理由吧」
和纱:「那样的事情,不能让妈妈去做吧。因为,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啊?」
曜子:「不管到了几岁,孩子就是孩子。而且是你的话,就精神年龄而言,对吧?」
和纱:「……呜」
曜子:「呀,真是久违的感触,不如说,这个瞬间弄不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啊~终于为人父母啦~』」
和纱:「笨蛋……笨蛋」
曜子:「嘛,就是这么一回事……在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的野望了」
和纱:「呜,呜呜……」
曜子:「所以说,和纱……什么时候都行,回到这边来吧……?」
曜子:「在日本办个音乐会,在盂兰节和正月回个家,或者只在跟朋友聚会的时候回来下就好」
曜子:「还有,还有啊……哪怕是只犯起一点思乡病,也要毫无顾虑地,马上赶回来啊」
和纱:「妈妈……妈妈……」
曜子:「什么啊? 已经困了吗?那就一起睡吧?」
和纱:「不……不,在此之前」
曜子:「诶?」
和纱:「妈妈……」
曜子:「诶,诶?」
和纱:「多年以来……承蒙照顾了」
曜子:「…………」
和纱:「…………」
曜子:「…………噗,呵,呵呵……啊哈哈」
和纱:「什,什么嘛……」
曜子:「因,因为,因为啊!和纱,那个和纱啊……竟然一边三指下拜一边说着『承蒙照顾~』啊!」
和纱:「是你先做出了不像你会做的事情吧!」
曜子:「因为因为因为~!啊,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和纱:「吵死了,吵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为我做的事的!」
曜子:「我也,我也……,一辈子都忘不了,刚才的和纱啊~,啊哈哈哈哈~,唔,啊哈哈哈……」
和纱:「笨,笨蛋妈妈……,呜诶诶诶……呜,啊哈哈哈哈哈……」
春希:「到了这个季节,太阳落山果然很早啊~」
和纱:「……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啊。一个月前才是东京日落最早的时候」
春希:「哦哦,还真是博学啊。这么说的话,现在天已经黑得比之前晚了吗。……可就算这样还是够暗的啊,真是的」
和纱:「……你也差不多别挖苦人了」
春希:「诶~我可是没有责备你之类的意思哦?只不过啊,说实话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超过下午三点才起床又算怎么回事呢~」
和纱:「吵死了!」
旁白:12月31日,除夕。
旁白:尽管是今年最后的纪念日,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足八小时了。
旁白:虽然夸口说了『早晨我会去叫你』,但和纱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
春希:「你好像尽情地撒娇了一回啊」
和纱:「所以我都说你吵死了啦」
旁白:我在跟往常一样的钟点起床时,和纱与曜子女士,正在客厅里甜美地相拥而眠。
旁白:因为不忍心破坏这令人欣慰的光景,我在附近的咖啡店用了早茶,一边消磨时间,一边等着她们醒来。
旁白:……但那时我还没想到,最后会落到连午饭都要在店里解决的地步。
和纱:「发生了很多事情啊。体谅一下吧」
春希:「所以,我并没有在责备你啊」
和纱:「我可完全没有同感啊,从你的态度上」
春希:「那个啊……是天性啦」
旁白:对,我并没有在责备和纱。只是,有一些嫉妒罢了。
旁白:而且……
春希:「呐,和纱……你们,不论何时都要做一对要好的母女啊」
旁白:我希望从今以后,曜子女士也能一直真强地活下去。希望和纱,能永远爱着她。
和纱:「那是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的」
春希:「啊哈哈……的确是呢」
旁白:然后,嘛,如果那两个人……把她们相互之间倾注的亲情,也稍稍倾注给我,哪怕只有一点,我就感到很高兴了。
旁白:那是,我作为这个家庭的新人,所怀抱的愿望。
和纱:「那么,现在开始要去哪啊?今天不是应该吃荞麦面,看红白,听除夕夜的钟声,然后去新年参拜吗?」
春希:「虽说这个提案也很有魅力,但在此之前,你得稍微陪我一下呢」
和纱:「可是你啊,那边是……」
春希:「拜托了」
旁白:因为……
旁白:因为还有一个,我们在今天非去不可的地方。
旁白:…………
和纱:「果然是,这里吗……」
春希:「啊啊……我们,在三年间往返的地方」
旁白:峰城大学附中。
和纱:「只不过我在这里实际上只读了两年半就是了」
春希:「那是因为你翘课了啊」
和纱:「啊~,怎么搞的,想起班上那个总是纠缠不休的班长的事了,真让人不爽让我踢一脚」
旁白:我们两人,自从回到日本后就一直在意着,却直到今天为止无论如何都没能踏入的“圣地”。
旁白:我们,初次相逢的地方……
和纱:「说起来,这里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春希:「嘛,毕竟是除夕夜」
旁白:同大学的校园共用一块用地的那个地方,即便在除夕夜的今天,也没有关闭正门。
旁白:不过,校园里完全没有人影,只有像是要沉入夕阳之中的校舍孤独地矗立着。
春希:「那,走吧,和纱」
和纱:「什么嘛,已经要回去了吗?」
春希:「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到怀念的母校啊?」
和纱:「啊,喂……」
旁白:是因为对我迈步的方向感到异样吧,和纱发出了略微带着踌躇的声音。
春希:「稍微待一会再走吧?」
和纱:「不,等等,这是擅自闯入吧?」
春希:「放心放心,反正也没人在。明明是个不良少女,还会为这种小事害怕啊?」
和纱:「什……你明明还是班长呢,只是已经闹过头了吧!」
旁白:不过最后,不知是出于不良的自尊,还是因为要在班长面前逞强,和纱终于下定决心,用强有力的步伐赶超过我。
旁白:走进,附中的校园。
旁白:………
和纱:「哇,偏偏还是3年班啊……」
春希:「总比1年班强吧」
和纱:「吵死了」
旁白:鞋柜也没有上锁,我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或制止,就进入了校舍内部。
旁白:……虽说可能会觉得管理者有点粗心吧,但今天,一定是特别的。
和纱:「话说回来,这里也一点都没变啊」
旁白:就像和纱刚才轻语的那样,教室的班牌上写着3年E班。
春希:「这里是我的座位,这里,是你的位子吧……」
和纱:「啊,没错……从这里看向窗外的景色,我还有印象呢」
旁白:而且,如果我的记忆正确的话,这个地方毫无疑问,就是我们读书时的那个3年E班。
春希:「对了,看看有没有涂鸦留下来啊?比如乐谱啦,对老师的坏话啦之类的……」
和纱:「『北原这个混蛋』之类的话,说不定会留下来呢」
春希:「……你还写过这些啊?」
旁白:仅有我们两人的这间夕阳下的教室,让那些一直被我们遗忘,封印的淡淡的记忆,在比那阳光更为明亮的白日下浮现出来。
和纱:「啊啊,都数不清写过多少次了。那时的我,对你烦得不得了,你可是我排行前五的讨厌对象」
春希:「我啊……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最喜欢你了」
和纱:「我知道啊。你可是个只为脸蛋就能喜欢上女孩子的轻薄的家伙呢」
春希:「所以啊,我那个时候……就喜欢在窗边看你睡觉的样子」
和纱:「嘴上这么说,你还不是老把我敲起来」
春希:「那是当然的啦。因为叫你起来就能看到你的面容啊?……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和纱:「…………啊~,吵死了,真恶心,听不下去了。你这个人,还真是变得没羞没臊了」
旁白:虽然口中说着如此过分的话,但和纱却不断拉近了和我的距离,她的额头,咚地撞上了我的前胸。
春希:「那是因为和一个想让我一直说没羞没躁的话的家伙,朝夕相处的缘故」
和纱:「那个家伙也够恶心呢。真是够了」
旁白:我们之间的对话,是如果放在平时,一定会是哪个人大笑起来,然后半途含糊过去的内容。
旁白:安静,血红,寒冷,昏暗,伤感的黄昏,冰封和保存了,我们那青涩而含羞的记忆。
旁白:…………
和纱:「这里也完全没有变化呢」
春希:「是啊……」
旁白:在这个峰城大学附中里,不知为什么有着三个音乐教室。
旁白:其中一个,是给普通科的学生真用的第一音乐室。
旁白:在对面的新校舍里,则设有音乐科专用的宽敞的第三音乐室。
旁白:还有一处,就是这里的第二音乐室。是只提供给音乐科里最优秀的学生个人练习真用的教室。
旁白:……虽然这么说,一直到几年前为止,这个地方还是某个不良少女的专用教室。
旁白:这里是,今天最后的……
旁白:不,也是我们这次日本之行,最后所要抵达的场所。
春希:「好冷……」
旁白:打开窗户,稍微有些强劲的风,一下子给教室中带来寒意。
和纱:「那是当然的吧。毕竟是除夕嘛」
春希:「嗯,真冷啊。比学园祭那天还要冷呢」
和纱:「春希……」
旁白:从窗户探身出去,窥向右边的教室。
旁白:理所当然地,那边的窗户牢牢关闭着,里边也没有漏出吉他的声音。
春希:「嗯,嗯,咳,咳……那,那个,和纱」
和纱:「你看,要感冒了吧。赶紧把窗子关上吧」
春希:「不,不,这不是感冒……」
和纱:「那,是什么啊」
旁白:只是,觉得紧张而已。
春希:「比起这个啊……这个,那个」
和纱:「你看起来有点奇怪啊?」
旁白:连我自己都觉得,现在的举动看起来很可疑。
旁白:明明好不容易都来到这里了,之后的台词却变得吞吞吐吐。
春希:「啊,那个啊……这个,怎么说呢?」
和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春希:「……我想听,和纱的钢琴」
和纱:「……在这里,吗?」
春希:「啊,啊啊,就在这里」
旁白:可是,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旁白:因为凡事,都要有个顺序。
旁白:…………
旁白:和往常一样,和纱虽然满口牢骚地嘟囔着『你不是一直有在听吗』,『这么冷手指都不灵活了』之类……
旁白:但最后,也和往常一样,说着『下不为例』,答应了下来,然后,和纱开始静静地弹起了钢琴。
旁白:在附中读书的三年间,一直都在弹着的钢琴。
旁白:三年间,一直伴随着和纱,但也因此让和纱远离了朋友的,既是祝福,同时也意味着诅咒的钢琴。
春希:「呐,和纱」
和纱:「嗯~?」
春希:「你从什么时候知道,隔壁弹吉他的人是我的?」
和纱:「那么久的事情,早想不起来了」
旁白:八年前,引导我那笨拙的吉他,引导我们的新人组合,引导我们的学园祭走向成功的钢琴。
旁白:然后,在Live结束的夜晚……我与和纱,仅仅片刻间心意相通,随后便再次错过的时候,也奏响着的钢琴。
春希:「因为弹吉他的人是我,所以你才会跟我合奏的么?还是说对其他的家伙,你也会瞎操心?」
和纱:「我不是说了想不起来了吗。而且啊,现在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跟什么时候注意到之类的,已经没关系了啊」
春希:「没关系了,吗」
旁白:和纱对三年前的背叛依然带着悔恨。
旁白:……但是,面对八年前的错过,已经没有后悔的神色。
旁白:对自己迎来的现在的结果,无论是辛酸还是快乐,和纱都欣然接受,并报以淡淡的微笑。
春希:「呐,和纱」
旁白:正因为如此,我……
和纱:「这次又是什么啊?好不容易给你弹了,就别一直捣乱……」
春希:「让我们……再一次,从这里开始吧?」
旁白:再也不会,离开她的笑颜。
和纱:「……诶」
旁白:在钢琴上……在和纱的眼前放上了小小的盒子。
春希:「然后,从今以后,让这一刻永远延续吧?」
旁白:在盒子里,闪烁着柔和的银色光辉。
和纱:「什么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旁白:那是,直到现在……和纱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未曾有过的东西。
春希:「对不起啊……其实,我稍稍背叛了你。……和曜子女士,串通好了」
和纱:「那个,难道说……」
春希:「这里,是我们婚礼的会场。今天,就是婚礼的日子」
旁白:…………
春希:「明天……?第二音乐室……?」
曜子:「对。这就是北原家和冬马家婚宴的日程」
春希:「除夕夜,在学校……这个有好好得到许可吧?」
曜子:「嘛,我和峰城大从来都是相互帮助的,用了很多手段哦?」
春希:「可是,为什么……」
曜子:「这个啊,因为那个地方,对那孩子而言,是个特别的场所。……真正是,有好也有坏呢」
春希:「不,不是指这个……为什么,要安排在除夕夜?」
曜子:「这个么,嘛……算是我自己的,反击?」
春希:「这,怎么讲……」
曜子:「为了再现,我在那一天的作战。……玩笑啦,就算是我的一点真持吧」
旁白:结果,曜子女士直到最后都没告诉我,这所谓的『真持』究竟是指什么就是了……
和纱:「你们还真是恶趣味啊……」
旁白:尽管如此,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仪式上,能感受到曜子女士的爱与执念,以及淘气的心态绝妙地混杂在一起。
和纱:「你们是不是觉得,如果把婚礼放在这里,我就会感动不已了?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哭啊?」
春希:「不哭吗?」
和纱:「哭什么啊笨蛋!我不是早就明白说过婚礼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了吗!」
春希:「是这样吗……?」
旁白:只是,我记得在床上听到的意思,和现在稍微有所不同。
和纱:「用婚礼,让我因为奇怪的惊喜而痛哭流涕之类的……什么嘛,你们是打算拍下我哭泣的样子,然后把我当成笑柄吧?」
春希:「不,我倒是没这么想过……」
和纱:「变成现在这样的话,我硬撑着也不会哭的!说誓词的时候也要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只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春希:「没关系啦,不哭也不要紧」
旁白:话虽这样说,但这家伙一边在这里不断发着脾气,一边却打算好好地回答誓词呢。
春希:「这个,只是我和曜子女士的自我满足罢了。你只要勉强配合下就好」
旁白:总之,得到和纱的同意了。
旁白:所以,我从口袋里拿出了电话,按下了发送的按键。
和纱:「你要联络谁啊?」
春希:「这个嘛,新娘的全体亲戚友人啊」
旁白:因为,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等在外面了。
旁白:……手中还抱着新娘的服饰。
旁白:…………
春希:「……那个,抱歉。所以说,还没好吗?」
美代子:「啊~,抱歉啊北原先生。虽然衣服其实早就换好了」
春希:「哈……」
旁白:正在隔壁第一音乐室的工藤小姐,用听起来有些为难的声音回答着我。
旁白:从和纱被拖出去换衣服到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小时了。
美代子:「那个,和纱小姐她,从刚才开始就在走廊里发牢骚……」
春希:「啊~」
曜子:「你也差不多该下定决心了吧。其实你,非常非常想让他看吧」
和纱:「没,没那回事!我是讨厌,讨厌得不得了!」
曜子:「那样的话你为什么害羞成这样啊?你以为你几岁了啊?不管怎么说,作为母亲的我很没面子啊」
和纱:「可是,可是……妈妈~」
曜子:「啊~真麻烦!赶紧给我进去!」
和纱:「不,不要……不要啊」
春希:「啊……」
旁白:虽说,对此也做过想象……
和纱:「你们大家,都这么恶趣味……」
春希:「…………」
旁白:和纱如果打扮成这样的话,我十有八九,会被正中靶心吧。
和纱:「我,我……我啊……我,这样……」
旁白:会连话,都说不出来吧。
春希:「……从说要举办婚礼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会被打扮成这样了吧」
和纱:「可,可是,可是!这,这样,这样的」
旁白:可是,嘛,怎么说呢……虽然已是心醉神迷,但嘴巴还是动了起来。
旁白:大概是因为,对方比我更加动摇的缘故,所以激起了我必须让对话推进下去的义务感吧。
春希:「很美啊,和纱」
和纱:「别说」
旁白:……其实我明明想要大声喊出『美爆啦』的。明明想要把这纯白的和纱紧紧抱在怀里的。
旁白:可是,和纱却还没有做好精神准备。
和纱:「因,因为,我,我……」
旁白:明明,已经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年。明明就算从入籍的时候算起,也已过去相当长的时间。
旁白:可不知为什么,和纱看上去,却唯独没有想象过让自己披上婚纱的仪式。
和纱:「我,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并没有,想要成为新娘的……」
春希:「不过,这不是也很好嘛。成为披上婚纱的新娘」
和纱:「可,可是,可是啊」
旁白:是不是,还在哪里残留着罪恶感呢……
旁白:直到今天,除了登台的服饰以外,和纱从没考虑过装扮自己。
旁白:嘛,跟这家伙原本就懒得很,多少也有点关系吧。
春希:「真的是,非常美……合适到让人不敢相信」
和纱:「春希……呜,呜呜,呜诶诶……」
春希:「这样好吗? 你哭了啊?曜子女士会快乐地录下来哦?」
和纱:「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春希:「那个奇怪的惊喜,大获成功了啊……」
旁白:我们已经不会,为了什么如果之类,或者当初若是怎样之类的事情,感到后悔了。
旁白:我们绝对不会否定今天站在这里的自己。
旁白:而且,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肯定现在的自己。
旁白:从这曾令我们最快乐,以及最悲伤的地方,重新开始。
旁白:因此,虽然迟来了很久……今天,从现在起,我们将开始自己的婚礼。
春希:「呐,和纱……我发誓,我会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和纱:「这种誓言,我都已经发过一百万回了」
春希:「是吗……」
和纱:「……嘛,再说一百万零一回,也绝不会嫌多就是了」
春希:「嗯……」
曜子:「啊~! 等等~!这个不是说好要在我的见证下做吗~!」
旁白:…………
友人1:「……准备,都做好了的样子」
友人2:「那,差不多该去了啊?」
友人3:「嗯」

 

旁白:是的差不多快从到达口出来了
曜子:「不可以用接机牌之类的哦弄不好会被媒体发现的。努力用自己的眼睛去找到他们吧」
美代子:「包在我身上因为我对他们两个人的面孔记得很清楚啦!」
曜子:「可是对方弄不好已经忘记小美代的长相了啊」
美代子:「真是的,社长你不要说这么让人寂寞的话啦」
曜子:「嘛,先不说这些,因为是圣诞节,人流会很密,所以别错过了哦」
美代子:「的确呢,人好像是比平时多了。可是,主要是离境那边的登机口很挤啦。有全家一起的,还有像是情侣,朋友结伴的...」
曜子:「这样啊......那还真抱歉,说了和小美代这种既没有男人也没有朋友,连圣诞节都沉浸在工作中的独身女无缘的话呢」
美代子:「您觉得到底是谁的原因才让我跟那些事情无缘的!」
曜子:「不过,对于为你提供了这么便利的借口的雇主真希望你能有几分谢意啊」
美代子:「......什,啊,找到了!我先失陪一下啦」
美代子:「和纱小姐〜!北原先生〜!来这边〜!」
春希:「给我适可而止啊,和纱......这种没意义的逞强你要做到什么时候」
和纱:「应该适可而止的是春希那边吧!我都说了只要道个歉就原谅你的,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呢!」
春希:「为什么做不到,我这就告诉你吧......这是因为,关于这次的事情,我可是连一点错都没有」
美代子:「那,那个〜......和纱小姐〜......」
和纱:「好啊,那就离婚,离婚!来个成田离婚啊〜!」
春希:「你的用词出现错误啦。成田离婚是闪电离婚的派生语。我们结婚已经好几年了,根本不适用这个概念」
和纱:「所以说你这种既吹毛求疵又爱刁难人还专抓别人话柄的态度我最讨厌了!」
春希:「啊〜那还真是荣幸之至。不过我呀,可不是为了受你青睐才变成这种人的啊〜」
和纱:「别出声! 别向我搭话! 闭嘴!我再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了!」
春希:「所以说那不都是同一个意思吗。既然回到日本了,就请正确地使用日语」
和纱:「啊〜吵死了,吵死了啦!」
美代子:「......社长」
曜子:「汇合了吗?」
美代子:「在跟我汇合以前他们二位没有汇合。嗯,从精神上的角度」
曜子:「哎呀呀呀呀」
和纱:「那,我就睡这边的房间。......你可绝对不许进来哦?」
春希:「你才是,就算你之后哭着来道歉,说什么还是好寂寞啊,我也不会让你上床的」
和纱:「不会,绝对不会!那种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做!」
春希:「再见吧! 晚安!」
和纱:「吵死了!」
春希:「......呼」
旁白:最后,和纱丢下这句不知听过多少次的台词,重重地关上屋门,消失在隔壁的房间。
旁白:......说起来订了套房真是太好了。要是只有一个房间的话,可就不止是不融洽的程度了。
美代子:「那,那个......那个那个那个」
春希:「......抱歉啊工藤小姐。在最不该出事的关头捅娄子了」
旁白:然后,这已经不是仅仅道个歉就能解决的程度了。
旁白:那位被我们弄傻了眼,但还是一路把我们带到房间的前辈或者说,冬马曜子工作室日本支部的工藤美代子小姐,正在用非常尴尬的眼神窥视着我。
美代子:「总之,今天就请先这样好好休息吧。明天上午我会再来接您的」
春希:「真的是,非常抱歉。请代我向曜子女士致歉」
美代子:「啊,社长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所以不要紧。......毕竟在电话里还尽情地大笑来着」
春希:「哈,哈哈,哈......」
旁白:嗯,刚才的话里有着两重涵义。
旁白:既有曜子女士到现在为止还很精神的意思。
旁白:也有工藤小姐这边,对我们吵架的事非常担心的意思......
美代子:「那么,晚安」
春希:「啊,晚安......」
美代子:「可能是我多虑了,在日本的这段时间,不会一直吵架的吧?很快就能和好的吧!?」
春希:「啊哈,哈哈,哈......」
旁白:工藤小姐直到关上房门的最后一刻,都用悲壮的表情注视着我,然后离去了。
旁白:嘛,虽说完全能理解那个人的心情,也感到很过意不去但对于这次的事情,我果然还是没法简单地做出让步。
旁白:就算我是一个仅仅为和纱服务的员工,仅仅是她的男人,我也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那份蛮不讲理的任性。
旁白:可是......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次的日本之行,也是从一开始就麻烦不断。
旁白:说起来,最初的确是我的原因。
旁白:出发前,被当地的一场洽谈会拖延,没能赶上预定的航班,结果让和纱被困在机场整整五个小时。
旁白:但是直到那个时候,那家伙还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问题出在坐上飞机以后,包括转机过程中发生的种种过分的事。
旁白:在飞机上『因为睡不着所以想吃布丁』,然后开始死乞白赖地强人所难那家伙。
旁白:转机时,在机场的小卖部嚷嚷着掉了钱包(那家伙)。
旁白:一觉醒来,为打发时间看起了恋爱电影,却因为看到相爱的二人最后天各一方的结局乱发了一通脾气(那家伙)。
旁白:......看吧,果然我的错误仅仅在最初,之后就全都是那家伙不好了吧。
旁白:......粗略地倾吐一下怒气,我拧开了淋浴的龙头,让热水流过全身。
春希:「......呼」
旁白:感到连续几个小时坐着不动后变得?硬的肌肉,终于渐渐舒缓了。
春希:「......对不起啊」
旁白:还有,自己那直到刚才还一直顽固不化的心情,也感觉慢慢变得柔和了。
旁白:嗯,果然所有的错都怪始作俑者。而一开始让和纱生气的理由正是我造成的。
旁白:对和纱来说,久违的日本之行。
旁白:......在和我一起逃走的数年之后。终于再次踏上的故乡的土地。
旁白:在那具有特殊意义的瞬间,要她显出一如平日的样子,本来就是强人所难。
旁白:而且,问题也不仅仅在回乡这件事上。
旁白:因为在此之上,还有着让我们不能保持平常心的事情,在等待着如今的我们。
春希:「......嗯」
旁白:好,果然还是由我来主动道歉吧。
旁白:关掉淋浴,稍微冷静下心情之后,就去打电话,敲门,然后低下头......
和纱:「呜哇啊啊啊,春希〜〜〜〜!还是好寂寞啊〜!」
春希:「哇啊啊啊啊!?」
旁白:......搞什么啊,连自省的时间都没有。
和纱:「你,你啊,怎么还能在这里悠闲地冲澡啊!对我的事情不管不顾也没关系吗!」
春希:「还没把你放置到能称得上不管不顾的程度吧!」
和纱:「不要啊,别说这么悲伤的话啊......都是我不好! 我道歉! 让我做什么都行!所以,别这样对我弃之不顾啊」
春希:「好歹请你把火气维持一个小时左右吧。至少给我点反省的时间啊......」
和纱:「不要......我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春希」
旁白:和纱就这样抱住了光着身子,而且全身湿漉漉的我。
旁白:热水从还没关闭的喷头里涌出,散落在我们周身。
春希:「要被淋湿了哦?」
和纱:「没关系」
春希:「如果就这么着凉了,会感冒哦」
和纱:「不要紧,春希会温暖我」
春希:「和纱......」
和纱:「......对吧?」
旁白:只因为这种不像样的理由就弄得全身湿透的和纱,却显得如此美丽,可爱,让人情不自禁......
春希:「嗯......」
和纱:「嗯,嗯......春,春希,嗯......」
旁白:在酒店的浴室这样狭小的地方,浑身被热水淋湿我们就在这蠢到家的状况下,用力地,激烈地拥抱在一起。
旁白:............
美代子:「北原先生〜,和纱小姐〜,差不多该起床了〜」
春希:「嗯......」
美代子:「啊,早安」
春希:「啊,啊啊,早安。......抱歉,现在是几点了?」
美代子:「那个,差不多快到点了......」
春希:「诶,已经到这个钟点了?抱歉,我马上起床......呜哇!?」
美代子:「......北原先生?」
春希:「抱,抱歉,没事......喂,喂,你要睡迷糊到什么时候啊」
和纱:「没有啊,我从刚才开始就醒了。嗯,唔......」
春希:「你正在做的事情明明是睡迷糊了吧!啊,我说,别这么激烈......」
和纱:「唔......再来」
春希:「工藤小姐已经到门口了啊!」
和纱:「小美代的话会稍微再等我们会儿的啦」
春希:「不,那可不行......话说回来,再拖延下去的话,我们在做的事情就要露馅了吧」
和纱:「有什么关系,好不容易才和好的嘛。......春希你不也一直到天亮都兴致满满的吗」
春希:「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都在要......啊,都说了,和纱,停下......」
和纱:「不要啦,才不要停。嗯,嗯......春希,嗯,呜......呜啊」
美代子:「......还是把这工作辞了吧」
曜子:「把久别重逢的母亲丢在一边,优先和双宿双飞的老公做日常的亲热......还真是无以复加的不孝女儿啊」
和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因为人家的每一寸身体都被调教得离开春希就活不下去了啊」
春希:「不要胡说啊喂!」
旁白:在今天,虽然也发生了各种事情,不过在下午结束了和日本支部(工藤小姐)的商谈后,赴日的所有工作就都完成了。
旁白:......话虽如此,但是从公司的角度说,现在这个活动或许也该被归类为『与社长聚餐』之类了不起的工作呢。
旁白:虽说当事的女主人和客人,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
和纱:「说起来,从我还是孩子的时候起,妈妈你就完全没做过身为母亲该做的事情吧。这是当然的报应啦」
曜子:「和,和纱......竟然这么毫不留情。难道对你来说,让我一个人在社会的角落里孤独地死去也无所谓吗。啊......我还真是教子无方啊」
春希:「嗯嗯,这倒是一点也没错」
曜子:「......吉他君也毫不留情呢」
和纱:「本来,出发来这边的前一天,不是还在视频里聊了个小时吗」
曜子:「好像也有这么回事呢〜」
春希:「和纱,好好工作啊,工作......」
旁白:倒不如说,这单纯只是关系亲密的母女的聚餐。
旁白:虽说两个人平素里天各一方,可从最近开始,和纱也马马虎虎地学会了使用电脑软件,专心跟曜子女士交流。
曜子:「嘛,郑重其事的寒暄先放一边,差不多该干杯了哦」
春希:「到现在为止的对话到底哪里包含了郑重其事的要素这点无论如何都希望您不吝赐教」
和纱:「有春希在的话,多么和乐融融的一家人也会变得拘束起来,真受不了呢」
曜子:「比起像我一样地自由自在地活着,你却选了被严格管束的生活你该去诅咒自身的选择啊」
和纱:「由你说去」
旁白:简直就像要把过去的空隙填满一样,她们比住在一起的时候联系得更密切。
曜子:「呐,说起来他还是那么死硬到底?」
和纱:「你以为我们几岁啊。每天都必然是硬挺得很啦」
春希:「你们母女都请克制这种令人误会的发言!」
旁白:......只不过,她们过分要好了,让不得不陪着一起的我也有点受不了。
春希:「又点这种特别贵的酒啊......」
曜子:「有什么不好?毕竟是久违的家庭聚会啦」
旁白:曜子女士点的,是上布里昂酒庄19年产红葡萄酒。
旁白:之前我也在杂志上的葡萄酒特集里稍稍做过研究,那应该是价值能轻松突破十万大关的东西。
曜子:「呐,和纱,还记得吗?这个,我们第一次来这家店吃饭的时候也点过同样的酒哦?」
和纱:「怎么可能记得住啊。因为就看你一个人在那咕嘟咕嘟地喝了」
旁白:而且,说起1989年,很偶然地还是我出生的年份。
旁白:......不,曜子女士选了这个年份的酒,应该还有着其他微妙的理由。
曜子:「啊,对啊,那个时候你还没成年呢。第一次被男人甩了,哭得泪水涟涟......」
春希:「诶?」
和纱:「要是再继续说的话我就回去了。可不是指酒店哦?是回维也纳去」
旁白:然后,关于通过那个葡萄酒回忆起来的故事,看起来多半是害怕被我深究的内容。
春希:「嘛,嘛,价格的事情姑且不论,有好好地得到医生的许可吧?」
曜子:「嗯,他们说少喝一点问题不大啦。即便是我,也不会随便挥霍生命」
春希:「......那么说来,最近身体怎么样?」
和纱:「............」
曜子:「嘛,一直在努力康复啊。治疗上很用心,用药也不间断。医生交代的事情,全都忠实遵守了」
旁白:曜子女士的白血病,是在大约三年前发病的。
旁白:虽说最初的症状,就像曜子女士自己说的一样,已经到了『连明天会怎么样都不知道』的地步,但由于一直顽强地接受治疗,现在总算保持着小康状态。
曜子:「是呢,至少要活到能给长孙起名字,参加入学式,把成人式上盛装的样子尽收眼底,在葬礼上致辞的程度给你们看看」
春希:「不,那就已经是妖怪的级别了。倒不如说,请别让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子一下子死去」
曜子:「......那么,为了不让我变成妖怪就早点让我见到孙子啊?」
春希:「嘛,那个......我会考虑的」
旁白:就在这搞不清有没有实质意义的对话之间,和纱突然一改刚才口无遮拦的态度,只是默默地把料理送入口中。
旁白:其实直到现在,和纱同曜子女士讲话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俏皮话无论多少都能说,但只要稍稍提起病情的事,就会马上沉默下去。
旁白:就连平日里跟曜子女士视频聊天的时候也是,好像绝对不会触及关于病情的事情。
旁白:嘛,这种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倒不如说我非常明白那种感觉......
旁白:不过尽管如此,有些事情我这边必须弄清楚。
旁白:因为,万一曜子女士发生什么的时候,在精神上守护好和纱就是我的任务。
旁白:因为这是和曜子女士约定好的,我的,最重要的使命。
曜子:「那么......就为了我们大概即将出生的,新的亲人干杯。喂,和纱你也要好好努力啊?」
和纱:「我可是一次都没不乐意过。只是不知哪个唯利是图的经纪人总是从中作梗」
春希:「都说了,那个......我会考虑的啦」
旁白:我不马上跟和纱要孩子的理由之一,就是为了避免和“那个时候”撞上。
旁白:因为我不想让和纱,同时背负起相逢与别离这双重的重担。
旁白:结果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和纱......为此我不惜牺牲曜子女士的幸福。
旁白:但这一点,对曜子女士来说,也是同样的......
旁白:曜子女士知道,我已经在冷静地计算,“那个时候”降临的时间。
旁白:她也知道,我已经为了随时能从她的手中收下接力棒而做着觉悟。
旁白:因为我们......早已成为了能够如此坦诚相见的『母子』。
曜子:「说起来,关于日程安排的事情......」
和纱:「你是认真的吗? 事到如今还让我们举办婚礼什么的」
曜子:「可〜是,你们不是还没正式举办过仪式吗?」
旁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大家的嘴巴都变得比平时更加健谈的时候。
旁白:曜子女士终于开始提起了将我们叫回日本的真正目的。
和纱:「现在这个年代,不举办仪式之类的也不稀奇吧」
旁白:对,那就是,我与和纱的婚礼。
旁白:对于曾经背叛了一切,两个人逃出日本的我们来说,绝对不会被允许的,祝福的仪式。
曜子:「不行哦。还没向母亲献上花束呢?」
和纱:「这种由母亲来死乞白赖要求送花的家庭,到哪去找啊」
曜子:「我啊,可是为了看到你边哭边捧着信,读出『妈妈,迄今为止真的是太感谢了』的那一天,不惜用金钱和生命去换取长寿哦?」
和纱:「为什么你的爱会那么扭曲啊......」
旁白:三年前,来到了维也纳以来,我们就一直,背叛了曾经爱过的人们生活着。
旁白:而让我们看到积雪消融的征兆,则是在大约半年前。
旁白:带病来到了维也纳的曜子女士,以及......
曜子:「你们两个,也差不多下定决心吧。......你们不是尽管心里清楚会变成这样,也还是来到了日本么?」
和纱:「............」
春希:「............」
旁白:是的,我们明白的。这其实并不是出其不意。
旁白:虽说确实有曜子女士强行要求这个因素,但我们,在最后的最后也没有拒绝。
旁白:和因为自己而变得不幸的人们待在同一场所的罪恶感。厚脸皮去面对对方时的内疚。还有那用最差劲的方式告别的记忆。
旁白:诸如此类返回日本的艰辛,明明还大量残留在我们心中。
旁白:可是,再次和曾经爱过的人们站在同一场所的喜悦。对生养自己的祖国无法消除的憧憬。以及对能获得些许原谅的,淡淡的期待。
旁白:这种过于天真的心情,也在我们的心中,切实地存在着。
曜子:「日程和场所呢,在眼下还是秘密。......到时候会告诉你们的」
旁白:虽说只是个完全行不通的,乱七八糟的计划。
旁白:即便这样,我们也没法去责备曜子女士的乱来,只是注视着那副得意的表情。
曜子:「到那天为止,好好享受久违的日本之行吧。......去和朋友们见见面,如何?」
春希:「和纱」
和纱:「嗯,呼......」
春希:「喂,和纱......差不多该起床了」
和纱:「嗯,嗯〜......?」
旁白:阳光从高层酒店巨大的窗间洒落,散逸在卧室中。
旁白:就在这每个角落都充满光明的房间里,有着一位还躺在床上双目微阖的睡美人。
旁白:......嘛,不论在哪个国家都能看到这一成不变的光景就是了。
和纱:「呼啊啊啊〜......现在是,几点?」
春希:「快要11点了」
旁白:嘛,事到如今也不会惊讶或是叹息了。除了弹钢琴的时候以外,和纱无论何时都是这样一副样子。
和纱:「为什么在这种不前不后的时间叫我起来啊......让我睡到吃午饭为止啦」
春希:「我可是已经饿了啊。我想马上就吃午饭」
旁白:总之,从我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五个小时了。一直看着这家伙的睡颜,我也差不多......不,虽说怎么也看不腻,但饿着肚子的感觉真的很难忍。
和纱:「那,让他们来送餐不就好了嘛〜」
春希:「不行赶快起床。也差不多要出门了」
和纱:「去哪啊〜」
春希:「不知去向何方」
和纱:「你是诗人啊」
春希:「不是说了要好好享受久违的日本之行么?......昨天晚上,跟曜子女士约好了的吧」
和纱:「............」
旁白:嘛,虽说把那个称为约定什么的确实有点微妙,但尽管如此,和纱在那个时候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
旁白:......嘛,虽然也没一口答应就是了。
春希:「饭就在休息室吃,然后商量下要去哪吧?来,总之先换衣服......」
和纱:「不去。我要一直睡觉」
春希:「......真的没什么事可做哦?难得我们已经奇迹般地完成了全年的工作啊?」
和纱:「出门什么的只会劳累。一直含着春希的......就好了啊」
春希:「......那不是比出门更累了吗」
和纱:「总之我说不去就不去。所以说啊,春希你也留在这啊。一起来看重播的无聊恐怖片吧?」
春希:「既然你都知道无聊了就别看啊......」
旁白:虽说到现在为止都在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但和纱绝不会说出『你一个人去好了』之类的话。
和纱:「因为,我既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要见的人」
旁白:『去和朋友们见见面,如何?』
旁白:曜子女士最后吐露的话语,究竟是有目的的呢,还是蓄意的呢,还是说在使坏呢。
旁白:......嘛,首先毫无疑问,她很清楚我们的心理才说出那些话的吧。
春希:「可是啊,可是......你已经」
旁白:应该,已经被原谅了。
旁白:就在半年前的维也纳。
旁白:随着出乎意料的来客。还有本不可能发生的再会。以及奇迹般的和解。
和纱:「所以说,啊......」
春希:「不想见面吗?」
和纱:「想见面啊!只是,做不到自己主动去见啊」
春希:「和纱......」
和纱:「就算她已经原谅我了,我也没法原谅自己」
和纱:「我喜欢她啊。真心地,憧憬着她啊」
旁白: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旁白:因为,就连我也,曾经爱过她。可是,那样的......
和纱:「你又是怎么想的啊,春希。做得到去见面吗?」
春希:「那个,嘛......」
旁白:我想要和纱得到救赎。但我,不能被救赎。
旁白:真的是,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没有成长啊。不论是我,还是和纱。
旁白:............
和纱:「所以啊,我不是都说不去了吗?」
春希:「只是散散步而已啊。这样总可以了吧?」
旁白:结果,光是把闹别扭的和纱带出来,又花了足足分钟......
旁白:吃过简单的午餐,离开酒店的时候,冬日微弱的阳光,已从正南方偏离。
和纱:「要是撞见了谁该怎么办啊?」
春希:「你以为这里是哪儿啊?这可是一千万人的都会哦? 是花之都大东京哦?你真以为会发生那种偶然的事情吗?」
和纱:「可,可是,你看......上次来日本的时候,不是总被认出来吗」
春希:「没关系啦,冬马和纱热已经过去了啊。可别小瞧日本人转移兴致的速度哦?」
和纱:「不过对于经纪人来说,这也算吗?」
春希:「我也有考虑对策啦。总之,先稍微陪陪我吧」
和纱:「不〜要〜啦〜」
旁白:和纱虽说已经完全清醒,肚子也填饱了,可即便这样还是讨厌动起来,她就这样抓着我的袖子拖拖拉拉地被拽着走。
旁白:尽管如此,我还是相当强硬地,把和纱带到了外面,带上了日本的土地。
旁白:因为......
春希:「你看,到了哦,首先是最初的观光景点」
和纱:「哈? 这里......不就在酒店面前吗」
春希:「呐,和纱......你还能想起,这里的景色么?」
和纱:「景色的话......只不过是,御宿的车站前啊......」
春希:「......还在啊,这个电话亭」
和纱:「诶?」
春希:「你从取材的记者身边逃走的时候,把钱包呀手机呀全都弄丢了」
和纱:「......啊!?」
旁白:『真是的啊...我唯一记得的,居然只有这个号码而已,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春希:「用捡到的百元硬币,你,就从这个电话亭给我的手机打了电话......」
和纱:「哇〜,哇〜,哇〜!回去了! 果然还是回去了〜!」
春希:「同时啊,还拖着一副好像弃犬一样,让人觉得快要死掉的声音......」
和纱:「你,你的声音也像快要死了一样呢!」
春希:「那是当然的啊。因为你发出了快要死掉一般的声音啊」
和纱:「唔......」
春希:「等我慌慌张张赶到现场一看,你已经浑身湿透,哆哆嗦嗦地打着颤,怎么说呢,还真是和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呢」
和纱:「丢弃我的饲主在说什么啊!」
春希:「所以说你怎么还将错就错了......」
和纱:「我们彼此彼此啦你这笨蛋......事到如今别再说这么肉麻的话啦笨蛋」
春希:「那个啊,是因为有个不管过去多久,都还会被这么老套的甜言蜜语骗到的笨蛋在啊」
和纱:「因为是你啊笨蛋......」
旁白:是啊,我相当强硬地,把和纱带到了外面,带上了日本的土地。
旁白:因为我们,已经不再像那个时候一样两个人一起在颓废中堕落了。
旁白:不管遭受怎样的重击,也不管要经历何等的辛酸我们都要接触外面的世界,生活下去......
旁白:即使会受到伤害,即使会伤害别人,今后也要生活下去,因为我们,已经下定决心。
旁白:............
春希:「来,镜子在这边啦」
和纱:「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对策”啊......不论是品味还是手段,都和过去一模一样呢」
春希:「我特地全部选择了和过去相似的款式」
春希:「怎么样啊......东野和美小姐?」
旁白:梳子形状的发饰和平光眼镜。还有围巾和帽子。
旁白:以及化名。
旁白:那是在三年前,我给予和纱的东西。而且除了化名以外,另外的几件都是在这里带给她的。
旁白:从酒店出发稍稍走一会,就到了御宿购物中心。
旁白:虽说店面的布局配置稍微有些改变,但那时买过东西的几家店铺,全都留了下来。
和纱:「不过,现在回过头看一看,果然我和眼镜完全不搭啊」
春希:「诶〜,是吗?我倒是觉得连发型在内,都相当适合你呢」
和纱:「你那是身为老公的有色眼镜而已。不太能当真啦」
春希:「那还真是,谢谢了」
旁白:和纱虽然狠狠地贬低着我的审美品味,但实际上,却似乎愉快地接受了我那有色眼镜下的赞美。
旁白:显出一副看上去就很开心的样子,把我买的饰品全都戴在身上,在商场里迈开步伐走在我的前面。
和纱:「呐,春希,差不多该去吃点甜食了吧?这里的地下,的确有家a来着」
春希:「既然好不容易回到日本了,就吃点年糕红豆汤之类的如何?」
和纱:「好啊,第二家就去吃那个。那,还不赶快走?」
春希:「不,等一下,也别连着去好几家啊。布丁的话回国以后也能吃啊」
和纱:「......我说你啊,可别小看了Rascal的布丁啊。那个舌尖的感触,在欧洲也不是随便就能尝到的哦?」
春希:「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暂且不说,现在很冷啊。先吃点暖和的东西吧?」
和纱:「所以不是说了还会去第二家店吗。你这家伙还真是任性啊」
春希:「这个台词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你,要不这样,把布丁打包带回去不就好了」
和纱:「不行啊。现在就想吃。绝对不会让步的。在店里吃3个,然后打包带走12个」
春希:「......那你可就吃不下晚饭了哦?」
和纱:「甜食和正餐用的根本不是同一个胃吧。你在胡说什么啊」
春希:「......算了,我知道了。随你喜欢吧」
和纱:「啊,对了,等吃完年糕红豆汤暖起来的时候,吃点冰激凌又会......」
春希:「为什么要没完没了地想让我挨冻啊!?」
旁白:真的是,看起来就很兴高采烈......不过也有点太得意忘形了吧。
旁白:............
和纱:「嗯〜,总算是尽兴了。来,来这边啊春希」
春希:「唔......」
旁白:到了走出购物中心,在御宿的街道上漫步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主动权已经完全逆转了。
和纱:「什么嘛,真是不像样啊。才吃这么点就食物中毒了?」
春希:「只是因为连续摄入同一种成分......」
旁白:话说,如果现在去做尿糖检查绝对会完蛋的。
旁白:不过,和纱那边不仅如此,而且多半是摄取了比我多出一倍的砂糖。到底有着怎样的消化器官啊......
春希:「呐,我说,差不多该回酒店了吧?一起去看无聊的综艺节目年末特辑吧?」
和纱:「明明知道无聊了干嘛还要去看啊?」
旁白:和纱对按着肚子的我提出的告急请求视而不见,不断地登上漫长的混凝土台阶。
春希:「都,都说了,稍微,等一下......」
和纱:「来,就快要到了。加油啊春希」
春希:「到底是快到哪了......啊」
旁白:然后,在台阶的尽头仰视着前方的建筑物......
和纱:「这个会场,还是一如既往地巨大,高高在上,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传统的氛围呢」
春希:「这样啊......说起来的确在这个方向」
旁白:这里就是,御宿艺术文化馆。
和纱:「诶? 春希你也知道这个地方啊?我却还以为你一次都没来过呢」
春希:「唔......」
旁白:是啊,这是冬马和纱第一次日本公演的......
旁白:而且是,在一个月后马上就举办了的追加公演的会场。
和纱:「明明在这里演奏了两次,你却连一次都没来听过」
春希:「这是因为......对不起,抱歉」
旁白:两次公演的门票都迅速售空,特别是追加公演至今被奉为传说。
旁白:如此贵重的音乐会,结果,我却一次都没能到场。
和纱:「已经,没关系了」
春希:「不,可是」
和纱:「因为啊......正是由于你在那时没来我的音乐会,才有了今天的我们」
春希:「......嗯,的确是呢」
旁白:对于并不在未来的其他分支中的我们来说,讨论“如果那个时候那样做了”之类的事,已经毫无意义。
旁白:因为现在,我正跟和纱在一起。
旁白:并且,我们能再一次回到了,曾一度被我们舍弃的日本之地。
旁白:不论是比这更好的结果,还是除此以外的结果,我们都已经不需要了。
和纱:「说起来,妈妈也在这里开过音乐会哦?」
春希:「啊,我知道」
旁白:而且连票都拿到过呢。结果,那个时候也没去听......
和纱:「嘛,跟我开音乐会时比起来,话题性差得远就是了」
春希:「有关这个评价的事情,下次,由你们母女自己做个裁定吧」
旁白:............
旁白:表针,已经快要指向夜晚的10点了。
和纱:「............」
旁白:今天一天,真是没少走路。
旁白:一次都没乘坐电车或者巴士,只是在御宿的街道上,只是跟随着记忆,怀念着,嬉闹着,然后欢笑着。
春希:「............」
旁白:但是,在这个最后的场所。
旁白:同回酒店的路只相隔了一条街,就在站前的出租车站附近。
旁白:我们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很快,连对话也变少了。
和纱:「......呐」
春希:「嗯?」
和纱:「在想,什么呢?」
春希:「没什么......」
和纱:「骗人」
春希:「............」
旁白:浮现在我们脸上的,是苦涩的笑容。
旁白:是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在笑的,扭曲,苦恼,又像眺望着远方一样的表情。
和纱:「我们......就好像笨蛋一样呢」
春希:「不,说错了呢。应该说就是笨蛋。超笨的」
旁白:明明没有打算来这里。
旁白:过于令人怀念,又过于令人痛苦。只有这里,明明是想要避开的。
和纱:「......呵」
春希:「怎么了啊,突然」
和纱:「因为,因为啊......现在回想起来,啊哈哈,啊哈......」
春希:「别笑啊」
和纱:「你啊,在那个时候也这么说过呢。那时也是,用像哭一样的声音呢......啊哈哈」
春希:「你是,一边笑一边哭来着」
和纱:「啊哈哈哈哈......别说啊」
春希:「啊哈哈......」
旁白:对,这里就是让我们织满泪水的地方。
旁白:以及经历了,很多第一次的,地方。
旁白:第一次,真正地吵架的地方。
旁白:第一次,让我宣泄出自己思念的地方。
旁白:第一次,让和纱流露出感情的地方。
旁白:以及......
和纱:「喂」
春希:「嗯?」
和纱:「都说喂了啊」
春希:「所以说,什......」
旁白:蓦然回首,一直和我看着同样的方向......望向马路那边的和纱,不知从何时,开始凝视着我。
旁白:不,不仅仅是凝视......
和纱:「嗯」
春希:「你,啊」
旁白:在索求着。
和纱:「现在,比起那个时候来,已经更加熟练了吧?......和我」
旁白:『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
旁白:这里,是我们二人第一次,双唇重合的地方......
旁白:不,后来听说了,其实应该是第二次。
旁白:那个时候的我们,虽说总是犯下错误......
旁白:可尽管如此,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从那时起,我们就共同怀抱着,对彼此的思念。
和纱:「所以啊......再来一次,在这里」
春希:「大家都在看啊」
和纱:「那个时候不也在看么。但你还是,做了」
春希:「那是年轻的缘故啦」
和纱:「可现在不也很年轻么。所以说啊,春希」
春希:「别像小孩子一样说任性的话啦。都是大人了多不像样」
和纱:「什么嘛,我也还......嗯!?嗯,嗯......嗯,啊」
春希:「嗯,嗯......和纱......」
和纱:「春,春希......嗯唔,嗯,啾......」
旁白:然后......
旁白:虽然道路上的行人与行驶的车辆,都已进入了我与和纱的视野中。
旁白: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用足以让他们错开视线的热度,亲吻着。
旁白:就在第一次建立起共犯关系的,这个地方。
和纱:「日本的电车还是老样子......为什么总是这么挤啊」
春希:「说得好像能货比三家一样,可你在那边压根不怎么坐电车吧。基本都宅在家里,出去也是叫出租车」
和纱:「不是有好好地要发票吗。你这个经纪人没什么理由发牢骚吧」
春希:「就算是必要经费也并非取之不尽吧......你们这对母女也稍微克制下浪费癖啊」
和纱:「没关系啦,你和小美代会解决好啊。只要有你们两个人在,冬马曜子工作室就能长治久安啦」
旁白:......我们就这样,一边进行着早已离题万里的对话,一边看着车窗外久违的风景出神。
旁白:现在是距我们回到日本已有数日,今年也将在两天后结束的12月30日。
旁白:我们依旧在继续着这段突然降临的休假,如同漂浮在空中一样,不知道会迎来怎样的展开。
旁白:车内广播
旁白:「岩津町,岩津町到了。请准备下车的乘客小心车门」
和纱:「来,下车了哦。快点啦」
春希:「知道了。都说知道了就别拽我的领带啊?那样很危险的」
和纱:「连那么久远的事情你居然都记得啊」
春希:「能说出这种话的你不是也没忘吗?」
和纱:「............」
春希:「怀念么?」
和纱:「毕竟是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在这一站坐车啊。」
旁白:这样的我们在今天所要到访的,就是出现在电车广播中的岩津町。
旁白:是和纱到高中毕业为止都一直居住的街道。
和纱:「啊,对了。礼物要买点什么好啊?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去吧」
春希:「虽说你能有这份心意很值得赞赏,但请你在御宿的时候就说啊。这一带可就只有便利店之类的了」
和纱:「春希,你啊,是不是太小看便利店的甜点了?现在可跟过去不同,连正式场合能拿出手的东西也有卖哦?」
春希:「你只是想买甜食吧。是这么回事吧」
旁白:然后,现在......
旁白:............
和纱:「............」
春希:「............」
旁白:虽说心里早就有数......
旁白:但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旁白:毕竟,我们曾经目睹过,这个家几乎变成废墟的样子。
旁白:姓名牌不见了,门口张贴着出售的广告,庭院无人照料,一片荒芜。
和纱:「真的是,完全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呢」
春希:「......是啊」
旁白:可是,现在的这个地方,却唤醒了我心中比那时更为古早的记忆。
旁白:是在那一天,我仰视这过于庞大的宅邸,只能呆若木鸡的记忆。
旁白:是在那一天,面对这份豪华,带着困惑踏进房门的记忆。
旁白:以及在那一天,对孤身一人住在这豪宅中的少女,感到憧憬,尊敬与共鸣的记忆。
春希:「走吧」
和纱:「嗯」
旁白:抱怀着这些令人眷恋的记忆,我们在她曾经的家门前,按下了门铃。
旁白:......连门铃的音色,都和从前一样。
曜子:「你们两个总算来了啊,好久不见〜」
和纱:「昨天和前天不都在一起吃了饭吗」
曜子:「和纱真是的,这不是社交辞令么,这不是固定仪式么,这不是规矩么〜」
旁白:在玄关迎接我们的,是这个家“现在”的主人。
旁白:不对,从过去也一直是主人就是了。
春希:「果真,回到这里了呢」
曜子:「嘛,结果过了多少年都卖不出去啊」
旁白:曜子女士决定再一次住进这个家是在半年前。
旁白:从那时开始一直到上个月都在装修,今天终于到了,在我们面前展示的日子。
旁白:要是换做平时,应该会说着『请不要浪费经费』之类的话报以激烈反对的我和工藤小姐这次都唯独对这份任性,没法加以苛责。
和纱:「还真是,什么都没变啊......」
曜子:「完全没改啊,一切都没有。这样反而花了更多钱」
旁白:连内部装修,都完全和过去一样。
旁白:虽然我上次来到这个家时,仅仅待了几天。
旁白:即便这样,这个家原来的景致,也在我的记忆深处留存着,鲜明到能让眷恋的感情一口气涌上。
曜子:「虽说其实小美代也一起住在这里,但她说今天『请亲人间好好聚聚』,就回自己老家了」
和纱:「其实不用这么顾忌也没关系啦」
曜子:「真的是这样呢〜。明明那孩子只要一回到家里,就只会被父母不停念叨『赶快结婚』之类的话呢」
春希:「也请您稍稍有所顾忌吧。在言行上」
旁白:嘛,在当初的这个家里,根本听不到这样愉快的亲子相声就是了。
旁白:............
曜子:「如何?」
和纱:「......不行啊,一点也不甜」
曜子:「奇怪了啊。明明已经放这么多砂糖进去了」
和纱:「试着放点枫糖浆怎么样?」
曜子:「哎呀,怎么好像变成糖稀一样的东西啦。嘛,这样也不错......」
春希:「不,煮黑豆的话,应该再把火调弱一点,然后多煮一会......总之,如果像现在那样煮干的话,皮就会破掉......」
和纱:「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别废话」
曜子:「没错,男人就是这样......明明平时从不做饭,却唯独在纸上谈兵的时候显得很了不起呢〜」
春希:「我可比你们会做饭哦!所以说让我来帮忙啊!?」
旁白:现在,刚被装饰一新的厨房,正在遭受着蹂躏。
旁白:刺鼻的甜味弥散开去,粘糊糊的白色蒸汽漂浮在房间中。
旁白:食材和调味料杂乱无章地遍布在桌子上,恐怕不论凭借谁的手,都不可能复原了。
曜子:「你别掺乱。因为所谓年节饭,是必须由母亲传承给女儿的东西」
春希:「原本就什么都没继承的母亲又准备传承给女儿些什么呢......」
和纱:「说回来,最初不是你说想在正月吃年节饭的吗。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啊」
春希:「虽然我是说过想吃,但是想要你做给我吃之类的话可是一次都没讲过吧......」
旁白:因为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旁白:等到收拾残局的时候那两个人一定已经玩腻了吧......
和纱:「不管怎么说,你先去睡个午觉吧。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会叫你起来的」
春希:「知道了啦......」
旁白:总之,继续在这里提心吊胆也不利于身心健康,我决定姑且把绝望的心情留给之后,就离开了客厅。
曜子:「哎呀? 做板栗团子用的甘露煮没了......喂,和纱!」
和纱:「最后一个吃的可不是我哦。我有好好剩下两个的」
曜子:「可我也只吃了五个左右啊?」
春希:「............」
旁白:本以为她们至少能做出点成品出来,但我恐怕要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认知了。
旁白:............
春希:「啊......」
旁白:沿着通往地下的楼梯,推开比正常情况厚出好几倍的门后......
旁白:在那里,一如往昔的光景展现在我的眼前。
旁白:宽敞的录音室有着完善的隔音设备,放在房间一角的钢琴,是和纱至今也很喜欢的品牌。
旁白:吉他,架子鼓,萨克斯......大量的乐器,紧凑地摆放在一起。
旁白:用巨大的隔音玻璃窗隔出的控制室里,似乎也好好地布设了新的设备。
旁白:......明明连会不会真的使用都还不清楚呢。
旁白:面对那过分拘泥于复原往昔的布置,不知不觉间,我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笑容。
旁白:几年前,在我还只是个附中学生的时候。
旁白:在这个家里,这个房间中,独自一人住着一个乖僻孤单的少女。
旁白:那个少女,虽然摆出一副对他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却唯独对一个弹奏技巧拙劣的家伙,表现出不同的态度。
旁白:她把那个用半吊子的心态对待音乐的,胡来的家伙带到了这个房间,为他演奏,教他弹奏,还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旁白:然后,直到他能拿出独当一面的演奏为止,片刻不离左右地锻炼着他。
旁白:所以,那个乱来的我,就这样一边撒娇,一边依赖,纠缠着严厉的她。
旁白:多少次来到这个房间,多少次在这里弹奏,多少次在这里打瞌睡,多少次在这里迎来早晨。
旁白:然后我用了超过五年的时间,终于实现了梦想。
旁白:能同那个乖僻的少女变得亲密的,过于遥不可及的,梦想。
和纱:「什么嘛,原来在这里啊」
春希:「啊......」
旁白: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我笨拙地把手中的吉他放回架子。
和纱:「嘿诶......竟然真能再现到这个程度啊」
春希:「是,是啊」
旁白:但是和纱,却对我那不自然的举动视而不见。
旁白:大概是因为......理解了,我不再在和纱面前弹起吉他的理由吧。
和纱:「嘿诶,有在好好调音啊。那个人较真也要适可而止啊」
旁白:而和纱完全没有显出担心我的样子,只是用怀念的神情抚摸着钢琴。
春希:「果然,对这里也觉得怀念么?」
和纱:「嘛,虽说到处都很让人怀念,但这里,可是我在日本时待得最久的地方啊」
春希:「是啊......的确是这样呢」
旁白:曾经摆放在这里的那台钢琴,现在正在维也纳,至今仍陪伴在和纱身边。
旁白:即便这样,和纱依然会用面对那台钢琴时同样的表情,向新的钢琴轻轻打着招呼。
和纱:「啊,对了春希,差不多要吃晚饭了哦。比萨刚刚送到了,所以才来叫你的」
春希:「......到刚才为止不是都在做什么东西吗?」
和纱:「你一点都不懂啊。年节菜是正月吃的料理吧。在过年前怎么能随便吃呢」
春希:「不过,稍微尝尝味道也没关系吧」
和纱:「那个等明天以后吧。......我还会再次挑战的」
春希:「......不,还是算了吧」
春希:「那,我就在客房睡觉了」
旁白:在冬马家的客厅,三个人围着饭桌落座,一边吐槽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一边滔滔不绝地扯着无聊的话题。
旁白:过去的我,根本无法想象,会像现在这样,与这些人一起,安稳地消磨时间......
旁白:即便如此,或者说,正因为这样,宝贵的快乐时光很快就过去了,钟表的指针,差不多指向了日期变换的时刻。
旁白:今年的最后一天,终于要来临了。
曜子:「什么嘛,睡这里不就行了吗。困了的话大家挤在一起睡就好」
春希:「不,今天就请好好享受久违的母女团聚吧」
曜子:「诶〜,真要走啊。你不论夜袭哪边都没关系的说〜」
和纱:「我可觉得有关系,妈妈......」
曜子:「哇〜认真啦。我家女儿还真会破坏气氛〜」
旁白:再者说来,不管年关已经迫近到什么程度,冬马家的亲子相声也还是无休无止。
春希:「那,和纱,明天见」
和纱:「早上我会去你那边」
春希:「知道了,晚安」
和纱:「嗯」
旁白:用美酒和美食,以及如此和乐融融的舌战填饱肚子后,我带着安心,苦笑,以及混杂着些许的嫉妒离开了客厅。
旁白:终于就要来临了,为了今年最后的一天。也为了............。
旁白:............
曜子:「真的是,关系好到让人不爽的夫妇......你还真是抓到了个好男人啊」
和纱:「根本不是这样吧?明明是个过分的家伙,精打细算,喜欢说教,性格阴沉」
曜子:「哼?」
和纱:「只是......对我来说,是个独一无二的男人罢了」
曜子:「......我可从没做过像这样,把手里的牌全都亮给男人的行为啊」
和纱:「为什么?」
曜子:「不,所以说恋爱啊......哈,果然是养育女儿的方法出错了呢」
旁白:............
和纱:「......呼」
曜子:「再喝点?」
和纱:「妈妈也差不多该停了」
曜子:「那么,差不多睡觉吧?在一个被窝里」
和纱:「......在我小时候,不是连一次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吗。怎么现在倒摆出一副好母亲的面孔啊」
曜子:「错了吧......这个可是,『明明一直都对孩子放着不管,只是为了养老才展现亲情的腹黑面孔』啊」
和纱:「我......」
曜子:「是啊,我可是很腹黑的啊。所以,才会准备了这个让你们回来的家」
和纱:「果然是为了这个吗......你回到这个家」
曜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都好。我可是认真的啊?」
和纱:「妈妈......」
曜子:「而且,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个机会哦?」
和纱:「什么意思啊」
曜子:「因为,就算这病真能痊愈,我会比你们先走一步也是可以确定的事情......这么说来的话,你们可是完全不用努力就能得到这个家啊?」
和纱:「我只能看到,面对巨额遗产税债台高筑的未来呢」
曜子:「这点事情,就让你心爱的丈夫,好好地养鸬鹚赚钱吧」
和纱:「那个,为了慎重起见我确认一下,这个所谓的『鸬鹚』是指......」
旁白:............
和纱:「......果然,还是不行啊」
曜子:「为什么?这里,可是你出生的地方啊?」
和纱:「你知道的吧?我们真的有不能回到这里的理由......」
曜子:「没有!......已经,没有了」
和纱:「妈妈......?」
曜子:「不论是你还是他,都已经,没有那样的理由了。你们早就,得到原谅了」
和纱:「可,可是,我......」
曜子:「我去找过那一家好几次」
和纱:「诶......」
曜子:「虽说一开始对方完全不想见面,但是到了第五次,终于能够登门了」
和纱:「妈妈......?」
曜子:「从那时起,虽然不记得见过多少次面......但是,那家的女儿也一起参与到说服之中。然后,现在......」
和纱:「你在做什么啊......」
曜子:「『在做什么』之类的,其实,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
和纱:「为什么妈妈,要这样......」
曜子:「这个嘛,对孩子做出的事情,父母没有不去道歉的理由吧」
和纱:「那样的事情,不能让妈妈去做吧。因为,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啊?」
曜子:「不管到了几岁,孩子就是孩子。而且是你的话,就精神年龄而言,对吧?」
和纱:「......呜」
曜子:「呀,真是久违的感触,不如说,这个瞬间弄不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啊〜终于为人父母啦〜』」
和纱:「笨蛋......笨蛋」
曜子:「嘛,就是这么一回事......在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的野望了」
和纱:「呜,呜呜......」
曜子:「所以说,和纱......什么时候都行,回到这边来吧......?」
曜子:「在日本办个音乐会,在盂兰节和正月回个家,或者只在跟朋友聚会的时候回来下就好」
曜子:「还有,还有啊......哪怕是只犯起一点思乡病,也要毫无顾虑地,马上赶回来啊」
和纱:「妈妈......妈妈......」
曜子:「什么啊? 已经困了吗?那就一起睡吧?」
和纱:「不......不,在此之前」
曜子:「诶?」
和纱:「妈妈......」
曜子:「诶,诶?」
和纱:「多年以来......承蒙照顾了」
曜子:「............」
和纱:「............」
曜子:「............噗,呵,呵呵......啊哈哈」
和纱:「什,什么嘛......」
曜子:「因,因为,因为啊!和纱,那个和纱啊......竟然一边三指下拜一边说着『承蒙照顾〜』啊!」
和纱:「是你先做出了不像你会做的事情吧!」
曜子:「因为因为因为〜!啊,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和纱:「吵死了,吵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为我做的事的!」
曜子:「我也,我也......,一辈子都忘不了,刚才的和纱啊〜,啊哈哈哈哈〜,唔,啊哈哈哈......」
和纱:「笨,笨蛋妈妈......,呜诶诶诶......呜,啊哈哈哈哈哈......」
春希:「到了这个季节,太阳落山果然很早啊〜」
和纱:「......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啊。一个月前才是东京日落最早的时候」
春希:「哦哦,还真是博学啊。这么说的话,现在天已经黑得比之前晚了吗。......可就算这样还是够暗的啊,真是的」
和纱:「......你也差不多别挖苦人了」
春希:「诶〜我可是没有责备你之类的意思哦?只不过啊,说实话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超过下午三点才起床又算怎么回事呢〜」
和纱:「吵死了!」
旁白:12月31日,除夕。
旁白:尽管是今年最后的纪念日,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足八小时了。
旁白:虽然夸口说了『早晨我会去叫你』,但和纱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
春希:「你好像尽情地撒娇了一回啊」
和纱:「所以我都说你吵死了啦」
旁白:我在跟往常一样的钟点起床时,和纱与曜子女士,正在客厅里甜美地相拥而眠。
旁白:因为不忍心破坏这令人欣慰的光景,我在附近的咖啡店用了早茶,一边消磨时间,一边等着她们醒来。
旁白:......但那时我还没想到,最后会落到连午饭都要在店里解决的地步。
和纱:「发生了很多事情啊。体谅一下吧」
春希:「所以,我并没有在责备你啊」
和纱:「我可完全没有同感啊,从你的态度上」
春希:「那个啊......是天性啦」
旁白:对,我并没有在责备和纱。只是,有一些嫉妒罢了。
旁白:而且......
春希:「呐,和纱......你们,不论何时都要做一对要好的母女啊」
旁白:我希望从今以后,曜子女士也能一直坚强地活下去。希望和纱,能永远爱着她。
和纱:「那是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的」
春希:「啊哈哈......的确是呢」
旁白:然后,嘛,如果那两个人......把她们相互之间倾注的亲情,也稍稍倾注给我,哪怕只有一点,我就感到很高兴了。
旁白:那是,我作为这个家庭的新人,所怀抱的愿望。
和纱:「那么,现在开始要去哪啊?今天不是应该吃荞麦面,看红白,听除夕夜的钟声,然后去新年参拜吗?」
春希:「虽说这个提案也很有魅力,但在此之前,你得稍微陪我一下呢」
和纱:「可是你啊,那边是......」
春希:「拜托了」
旁白:因为......
旁白:因为还有一个,我们在今天非去不可的地方。
旁白:............
和纱:「果然是,这里吗......」
春希:「啊啊......我们,在三年间往返的地方」
旁白:峰城大学附中。
和纱:「只不过我在这里实际上只读了两年半就是了」
春希:「那是因为你翘课了啊」
和纱:「啊〜,怎么搞的,想起班上那个总是纠缠不休的班长的事了,真让人不爽让我踢一脚」
旁白:我们两人,自从回到日本后就一直在意着,却直到今天为止无论如何都没能踏入的“圣地”。
旁白:我们,初次相逢的地方......
和纱:「说起来,这里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春希:「嘛,毕竟是除夕夜」
旁白:同大学的校园共用一块用地的那个地方,即便在除夕夜的今天,也没有关闭正门。
旁白:不过,校园里完全没有人影,只有像是要沉入夕阳之中的校舍孤独地矗立着。
春希:「那,走吧,和纱」
和纱:「什么嘛,已经要回去了吗?」
春希:「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到怀念的母校啊?」
和纱:「啊,喂......」
旁白:是因为对我迈步的方向感到异样吧,和纱发出了略微带着踌躇的声音。
春希:「稍微待一会再走吧?」
和纱:「不,等等,这是擅自闯入吧?」
春希:「放心放心,反正也没人在。明明是个不良少女,还会为这种小事害怕啊?」
和纱:「什......你明明还是班长呢,只是已经闹过头了吧!」
旁白:不过最后,不知是出于不良的自尊,还是因为要在班长面前逞强,和纱终于下定决心,用强有力的步伐赶超过我。
旁白:走进,附中的校园。
旁白:.........
和纱:「哇,偏偏还是3年班啊......」
春希:「总比1年班强吧」
和纱:「吵死了」
旁白:鞋柜也没有上锁,我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或制止,就进入了校舍内部。
旁白:......虽说可能会觉得管理者有点粗心吧,但今天,一定是特别的。
和纱:「话说回来,这里也一点都没变啊」
旁白:就像和纱刚才轻语的那样,教室的班牌上写着3年E班。
春希:「这里是我的座位,这里,是你的位子吧......」
和纱:「啊,没错......从这里看向窗外的景色,我还有印象呢」
旁白:而且,如果我的记忆正确的话,这个地方毫无疑问,就是我们读书时的那个3年E班。
春希:「对了,看看有没有涂鸦留下来啊?比如乐谱啦,对老师的坏话啦之类的......」
和纱:「『北原这个混蛋』之类的话,说不定会留下来呢」
春希:「......你还写过这些啊?」
旁白:仅有我们两人的这间夕阳下的教室,让那些一直被我们遗忘,封印的淡淡的记忆,在比那阳光更为明亮的白日下浮现出来。
和纱:「啊啊,都数不清写过多少次了。那时的我,对你烦得不得了,你可是我排行前五的讨厌对象」
春希:「我啊......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最喜欢你了」
和纱:「我知道啊。你可是个只为脸蛋就能喜欢上女孩子的轻薄的家伙呢」
春希:「所以啊,我那个时候......就喜欢在窗边看你睡觉的样子」
和纱:「嘴上这么说,你还不是老把我敲起来」
春希:「那是当然的啦。因为叫你起来就能看到你的面容啊?......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和纱:「............啊〜,吵死了,真恶心,听不下去了。你这个人,还真是变得没羞没臊了」
旁白:虽然口中说着如此过分的话,但和纱却不断拉近了和我的距离,她的额头,咚地撞上了我的前胸。
春希:「那是因为和一个想让我一直说没羞没躁的话的家伙,朝夕相处的缘故」
和纱:「那个家伙也够恶心呢。真是够了」
旁白:我们之间的对话,是如果放在平时,一定会是哪个人大笑起来,然后半途含糊过去的内容。
旁白:安静,血红,寒冷,昏暗,伤感的黄昏,冰封和保存了,我们那青涩而含羞的记忆。
旁白:............
和纱:「这里也完全没有变化呢」
春希:「是啊......」
旁白:在这个峰城大学附中里,不知为什么有着三个音乐教室。
旁白:其中一个,是给普通科的学生使用的第一音乐室。
旁白:在对面的新校舍里,则设有音乐科专用的宽敞的第三音乐室。
旁白:还有一处,就是这里的第二音乐室。是只提供给音乐科里最优秀的学生个人练习使用的教室。
旁白:......虽然这么说,一直到几年前为止,这个地方还是某个不良少女的专用教室。
旁白:这里是,今天最后的......
旁白:不,也是我们这次日本之行,最后所要抵达的场所。
春希:「好冷......」
旁白:打开窗户,稍微有些强劲的风,一下子给教室中带来寒意。
和纱:「那是当然的吧。毕竟是除夕嘛」
春希:「嗯,真冷啊。比学园祭那天还要冷呢」
和纱:「春希......」
旁白:从窗户探身出去,窥向右边的教室。
旁白:理所当然地,那边的窗户牢牢关闭着,里边也没有漏出吉他的声音。
春希:「嗯,嗯,咳,咳......那,那个,和纱」
和纱:「你看,要感冒了吧。赶紧把窗子关上吧」
春希:「不,不,这不是感冒......」
和纱:「那,是什么啊」
旁白:只是,觉得紧张而已。
春希:「比起这个啊......这个,那个」
和纱:「你看起来有点奇怪啊?」
旁白:连我自己都觉得,现在的举动看起来很可疑。
旁白:明明好不容易都来到这里了,之后的台词却变得吞吞吐吐。
春希:「啊,那个啊......这个,怎么说呢?」
和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春希:「......我想听,和纱的钢琴」
和纱:「......在这里,吗?」
春希:「啊,啊啊,就在这里」
旁白:可是,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旁白:因为凡事,都要有个顺序。
旁白:............
旁白:和往常一样,和纱虽然满口牢骚地嘟囔着『你不是一直有在听吗』,『这么冷手指都不灵活了』之类......
旁白:但最后,也和往常一样,说着『下不为例』,答应了下来,然后,和纱开始静静地弹起了钢琴。
旁白:在附中读书的三年间,一直都在弹着的钢琴。
旁白:三年间,一直伴随着和纱,但也因此让和纱远离了朋友的,既是祝福,同时也意味着诅咒的钢琴。
春希:「呐,和纱」
和纱:「嗯〜?」
春希:「你从什么时候知道,隔壁弹吉他的人是我的?」
和纱:「那么久的事情,早想不起来了」
旁白:八年前,引导我那笨拙的吉他,引导我们的新人组合,引导我们的学园祭走向成功的钢琴。
旁白:然后,在Live结束的夜晚......我与和纱,仅仅片刻间心意相通,随后便再次错过的时候,也奏响着的钢琴。
春希:「因为弹吉他的人是我,所以你才会跟我合奏的么?还是说对其他的家伙,你也会瞎操心?」
和纱:「我不是说了想不起来了吗。而且啊,现在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跟什么时候注意到之类的,已经没关系了啊」
春希:「没关系了,吗」
旁白:和纱对三年前的背叛依然带着悔恨。
旁白:......但是,面对八年前的错过,已经没有后悔的神色。
旁白:对自己迎来的现在的结果,无论是辛酸还是快乐,和纱都欣然接受,并报以淡淡的微笑。
春希:「呐,和纱」
旁白:正因为如此,我......
和纱:「这次又是什么啊?好不容易给你弹了,就别一直捣乱......」
春希:「让我们......再一次,从这里开始吧?」
旁白:再也不会,离开她的笑颜。
和纱:「......诶」
旁白:在钢琴上......在和纱的眼前放上了小小的盒子。
春希:「然后,从今以后,让这一刻永远延续吧?」
旁白:在盒子里,闪烁着柔和的银色光辉。
和纱:「什么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旁白:那是,直到现在......和纱左手的无名指上还未曾有过的东西。
春希:「对不起啊......其实,我稍稍背叛了你。......和曜子女士,串通好了」
和纱:「那个,难道说......」
春希:「这里,是我们婚礼的会场。今天,就是婚礼的日子」
旁白:............
春希:「明天......?第二音乐室......?」
曜子:「对。这就是北原家和冬马家婚宴的日程」
春希:「除夕夜,在学校......这个有好好得到许可吧?」
曜子:「嘛,我和峰城大从来都是相互帮助的,用了很多手段哦?」
春希:「可是,为什么......」
曜子:「这个啊,因为那个地方,对那孩子而言,是个特别的场所。......真正是,有好也有坏呢」
春希:「不,不是指这个......为什么,要安排在除夕夜?」
曜子:「这个么,嘛......算是我自己的,反击?」
春希:「这,怎么讲......」
曜子:「为了再现,我在那一天的作战。......玩笑啦,就算是我的一点坚持吧」
旁白:结果,曜子女士直到最后都没告诉我,这所谓的『坚持』究竟是指什么就是了......
和纱:「你们还真是恶趣味啊......」
旁白:尽管如此,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仪式上,能感受到曜子女士的爱与执念,以及淘气的心态绝妙地混杂在一起。
和纱:「你们是不是觉得,如果把婚礼放在这里,我就会感动不已了?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哭啊?」
春希:「不哭吗?」
和纱:「哭什么啊笨蛋!我不是早就明白说过婚礼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了吗!」
春希:「是这样吗......?」
旁白:只是,我记得在床上听到的意思,和现在稍微有所不同。
和纱:「用婚礼,让我因为奇怪的惊喜而痛哭流涕之类的......什么嘛,你们是打算拍下我哭泣的样子,然后把我当成笑柄吧?」
春希:「不,我倒是没这么想过......」
和纱:「变成现在这样的话,我硬撑着也不会哭的!说誓词的时候也要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只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春希:「没关系啦,不哭也不要紧」
旁白:话虽这样说,但这家伙一边在这里不断发着脾气,一边却打算好好地回答誓词呢。
春希:「这个,只是我和曜子女士的自我满足罢了。你只要勉强配合下就好」
旁白:总之,得到和纱的同意了。
旁白:所以,我从口袋里拿出了电话,按下了发送的按键。
和纱:「你要联络谁啊?」
春希:「这个嘛,新娘的全体亲戚友人啊」
旁白:因为,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等在外面了。
旁白:......手中还抱着新娘的服饰。
旁白:............
春希:「......那个,抱歉。所以说,还没好吗?」
美代子:「啊〜,抱歉啊北原先生。虽然衣服其实早就换好了」
春希:「哈......」
旁白:正在隔壁第一音乐室的工藤小姐,用听起来有些为难的声音回答着我。
旁白:从和纱被拖出去换衣服到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小时了。
美代子:「那个,和纱小姐她,从刚才开始就在走廊里发牢骚......」
春希:「啊〜」
曜子:「你也差不多该下定决心了吧。其实你,非常非常想让他看吧」
和纱:「没,没那回事!我是讨厌,讨厌得不得了!」
曜子:「那样的话你为什么害羞成这样啊?你以为你几岁了啊?不管怎么说,作为母亲的我很没面子啊」
和纱:「可是,可是......妈妈〜」
曜子:「啊〜真麻烦!赶紧给我进去!」
和纱:「不,不要......不要啊」
春希:「啊......」
旁白:虽说,对此也做过想象......
和纱:「你们大家,都这么恶趣味......」
春希:「............」
旁白:和纱如果打扮成这样的话,我十有八九,会被正中靶心吧。
和纱:「我,我......我啊......我,这样......」
旁白:会连话,都说不出来吧。
春希:「......从说要举办婚礼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会被打扮成这样了吧」
和纱:「可,可是,可是!这,这样,这样的」
旁白:可是,嘛,怎么说呢......虽然已是心醉神迷,但嘴巴还是动了起来。
旁白:大概是因为,对方比我更加动摇的缘故,所以激起了我必须让对话推进下去的义务感吧。
春希:「很美啊,和纱」
和纱:「别说」
旁白:......其实我明明想要大声喊出『美爆啦』的。明明想要把这纯白的和纱紧紧抱在怀里的。
旁白:可是,和纱却还没有做好精神准备。
和纱:「因,因为,我,我......」
旁白:明明,已经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年。明明就算从入籍的时候算起,也已过去相当长的时间。
旁白:可不知为什么,和纱看上去,却唯独没有想象过让自己披上婚纱的仪式。
和纱:「我,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并没有,想要成为新娘的......」
春希:「不过,这不是也很好嘛。成为披上婚纱的新娘」
和纱:「可,可是,可是啊」
旁白:是不是,还在哪里残留着罪恶感呢......
旁白:直到今天,除了登台的服饰以外,和纱从没考虑过装扮自己。
旁白:嘛,跟这家伙原本就懒得很,多少也有点关系吧。
春希:「真的是,非常美......合适到让人不敢相信」
和纱:「春希......呜,呜呜,呜诶诶......」
春希:「这样好吗? 你哭了啊?曜子女士会快乐地录下来哦?」
和纱:「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春希:「那个奇怪的惊喜,大获成功了啊......」
旁白:我们已经不会,为了什么如果之类,或者当初若是怎样之类的事情,感到后悔了。
旁白:我们绝对不会否定今天站在这里的自己。
旁白:而且,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肯定现在的自己。
旁白:从这曾令我们最快乐,以及最悲伤的地方,重新开始。
旁白:因此,虽然迟来了很久......今天,从现在起,我们将开始自己的婚礼。
春希:「呐,和纱......我发誓,我会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和纱:「这种誓言,我都已经发过一百万回了」
春希:「是吗......」
和纱:「......嘛,再说一百万零一回,也绝不会嫌多就是了」
春希:「嗯......」
曜子:「啊〜! 等等〜!这个不是说好要在我的见证下做吗〜!」
旁白:............
友人1:「......准备,都做好了的样子」
友人2:「那,差不多该去了啊?」
友人3:「嗯」

 

春希:「……呼」
旁白:因热水淋浴而绷紧的身体,终于适应了冬日的空气。
旁白:今天,也是个寒冷的好天气。
旁白:洗衣机的声音、照进窗口的阳光,昭示着今天一天的开始。
旁白:不,说是开始的话,时间已经稍微晚了点。算了,星期日的今天的话这点误差还在允许范围之内。
旁白:然后接下来,该开始星期日的惯例战斗了。
春希:「雪菜」
雪菜:「…………」
春希:「差不多该起床了」
雪菜:「嗯嗯唔唔唔~……再睡一会」
春希:「已经是“上午的”10点半了」
雪菜:「就是说啊,才“早上的”10点半不是吗~」
旁白:……对,这是两人关于『到哪里算是早上』的允许范围互相扯皮的激烈战斗。
春希:「再过30分钟早餐特惠就该结束了吧?接下来都要算午餐时段了」
雪菜:「也就是说,早晨时段还有30分钟吧~」
春希:「如果是30分钟以内可以好好起床的人,这样的解释才行得通吧……」
雪菜:「这是既没有活动也没有特卖的久违的真正的星期日。拜托了就让我再多睡一会吧」
旁白:我们的低血庄公主,早上起床很弱,早上(任性)却很强。
旁白:这种时候的她,正是抵抗北风的旅人。半吊子的强制措施,没法让她动起来。
旁白:没办法……
春希:「知道了……你睡吧,雪菜」
雪菜:「谢谢春希君。所以我才爱你……」
春希:「那么,我,现在就去做个午饭。到我做好为止你就慢慢继续睡好了」
雪菜:「…………不行」
春希:「嗯? 你说什么?」
旁白:对,直到她被阳光照到为止。
雪菜:「不行,春希君不能自己去做饭……那是,关系到我作为妻子的面子的事」
春希:「既然咱们都要上班,那让我来做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吧。毕竟雪菜工作繁忙累坏了嘛」
雪菜:「不想被每天比我早出门,比我晚回家的人这么说……」
春希:「平常这些都交给了雪菜,周日就让我回报下吧」
雪菜:「可是春希君,洗衣也好扫除也好不是一有空隙就会抢去做的吗。不要让我丢人到连做饭这块阵地都守不住啊~」
春希:「那就起床,我肚子饿了。再被放置下去我就自己动手给自己做饭了哦?」
雪菜:「呜呜,鬼,恶魔,里之实行委员长~」
春希:「作为峰城大附属选美的公主小姐,请一定谨言慎行不让这名字蒙羞」
旁白:像这样,一到周末就会贪图幸福的懒觉,可即便如此也还会高声主张主妇权利的,我的妻子。
旁白:小木曾雪菜,现名,北原雪菜。
旁白:前真完成峰城大付属选美三连霸的学院偶像,现真NightsRecord的广告科偶像。
春希:「好了,既然约好了就起来吧?」
雪菜:「……春希君,拉我起来」
旁白:那样的雪菜,用绝对不会让他人看见的,像撒娇的小孩子一样的……
旁白:不,是像公主一样在床上向我伸出双手。
春希:「我知道了……呜哇啊!?」
雪菜:「诶嘿嘿,抓到~了」
旁白:在我这么以为时,自己的手被突然抓住,然后身体被拉上了床。
雪菜:「反正要睡回笼觉,春希君也一起来吧?今天,并不会有人来责怪我们哟?」
春希:「你说是这么说,其实已经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没错吧」
旁白:这很明显,是不会让人进入安稳睡眠的,而是更加积极的动作。
雪菜:「呐,呐,春希君……嗯」
旁白:例如,那嘴唇正在接触我的脖子的动作。
春希:「做这种事,肚子会更饿的吧」
雪菜:「午饭会吃起来更美味了哦。嗯,啾……」
春希:「……不,现在是早上吧? 不行的」
雪菜:「这边……好像并没有说不行的哟?」
旁白:例如,那手指正在触摸我的……的动作。
春希:「本来那里就不会说话的吧,啊……雪,雪菜……不行,那样……」
雪菜:「嗯,呵呵,春希君……嗯,唔,嗯,咕」
春希:「啊,啊……真是,喂,嗯……」
雪菜:「……嗯,嗯……嗯……」
春希:「…………」
雪菜:「…………」
旁白:最开始时就说了,现在的时间是午前10点30分。
旁白:客人在这种时间段来访,并不是什么失礼的事情……
雪菜妈妈:「我说雪菜,你差不多也该起床了~!」
春希:「……啊~,说起来,妈妈她说过早上要过来帮忙来着」
雪菜:「不是! 说的是中午会过来!真是的,难得气氛这么好~!」
旁白:……就这样,我们边再次开始『早晨时段到底到哪里』的争论,边慌张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旁白:时间是12月下旬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候。
旁白:距离小木曾雪菜的,名字中的几个字发生了改变后,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旁白:那样的冬日中,住在这房间的,最后数天里的故事。
春希:「那个,请用茶……妈妈」
雪菜妈妈:「没事,别麻烦了。……比起这些,真的很抱歉春希先生。我这女儿太赖床了」
春希:「啊啊,没有,平时她会好好努力起床的。今天是赶上假日才……」
雪菜:「对啊~!妈妈你不要说不必要的话!」
春希:「雪菜你也不要在不必要的时机跑出来露脸了……」
雪菜妈妈:「对啊,好好穿上衣服吹干头发再来。真是没规矩」
雪菜:「真是不好意思~,这是父母教养的结果啊~!」
春希:「哈哈,哈……」
雪菜妈妈:「真的很对不起哦。我丈夫养真女儿时太娇惯她了」
春希:「不……很感谢二位。那么娇惯地把雪菜养真成人」
雪菜妈妈:「诶,春希先生,难不成是受到虐待时会感觉愉悦,的那种真型……?」
春希:「不,并不是那样……不是,您就别再提那些东西了」
旁白:岳母带着点惊讶,又稍微有点拉开距离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我。
旁白:可是我,只拿出暧昧的笑容回应她的反应。虽然可能让她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但我心中还是浮现出了感谢之意。
旁白:真的,很感谢你们。
旁白:把雪菜养真得任性、温柔、普通、真强。
旁白:因为……她不管被我的过错伤害几次,内心都绝不会折服,一直保持原样。
旁白:即便稍微折服一下,也可以回复原状。
旁白:岳父先生,岳母女士,还有弟弟君,你们没有做错。
旁白:…………
雪菜妈妈:「话说回来,你们怎么偏偏选在繁忙的跨年时期搬家啊」
雪菜:「您说什么呢妈妈。将搬家和年底大扫除一起做了很有效率的嘛」
春希:「而且,迁居的荞麦面和跨年的荞麦面也能共用了,对各位邻居来说也很效率的」
雪菜妈妈:「再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不好么。两个人的话这房间已经很足够了吧」
春希:「爸爸他倒是说『你打算让我女儿在这种狭窄房间里窝到什么时候』而且还生气了……」
旁白:下周五……
旁白:如岳母所说,在年关逼近的周末,我们将离开这间从大学时代居住至今的房间,移居到距离这里五个车站,2LDK的公寓里去。
旁白:就这样,我们还有一周就要搬家。今天岳母来就是帮我们做相关的准备。
雪菜:「啊~,妈妈! 别把餐具全都包装起来,不然从明天开始我们怎么吃饭?」
雪菜妈妈:「用纸杯纸盘先凑合吧。比起直到搬家前一天才慌慌张张打包结果最后也没完成的情况,这么做好得多吧?」
雪菜:「离搬家还有一周时间吧?先把平时用不到的东西打包啦。啊~,电视也不行我还要看呢」
雪菜妈妈:「真是的,你很啰嗦诶。要不然全交给雪菜你自己一个人收拾吧」
春希:「哈哈……」
旁白:『我会全部收拾您不用特意来一趟也可以』
旁白:像这样,本是理所当然的推辞话语,只会招惹小木曾家众人的反感。说出来后,包括雪菜在内的所有人都会生气。
旁白:『你这古板的态度想持续到什么时候』之类的,『关系生分也要有个限度』之类的,『说起来结婚式前一天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哟?』之类的……
旁白:不,好像有什么不对题的情感掺进来了,虽然那也无妨……
旁白:大家当然都不是坏人,我也很喜欢他们,但那家人和我的思考方式,还是有些让人会心一笑的差别存在。
雪菜妈妈:「……哎呀? 这个是,雪菜」
雪菜:「什么事妈妈。我现在正一个人收拾全部物品忙得很呢」
雪菜妈妈:「比起那些你看看这个!看,是你初中时的相册」
雪菜:「啊~,原来在这里啊。我就觉得肯定是拿来这边了,一直都没找到啊~」
雪菜妈妈:「这么小的房间却拿进来这么多东西,难怪会感觉这么狭窄」
春希:「……房间这么小真的很抱歉」
旁白:虽然强硬地主张『直到存够一定钱为止住这里就好』的,是您家的女儿就是了……
雪菜妈妈:「哦,哎呀哎呀,真怀念呢。看,初中时代的雪菜。春希先生你看你看」
春希:「我看过很多次了」
旁白:还有,和同班的哪个同学要好,和哪个同学交恶,和哪个同学后来又复合了我全都知道。
旁白:……还有,那个啥。曾向她告白的足球部王牌学生的班级姓名长相我也知道。
旁白:其实,她也没必要那么详细地告诉我。
雪菜妈妈:「真是的,那时的雪菜坦率又可爱呢。到底什么时候起成了这种一点不听父母话的顽固的女儿嘛」
雪菜:「啊,长崎!这是修学旅行时的」
雪菜妈妈:「啊啊,记得记得。当时雪菜,在出发前一天发了38度的高烧」
雪菜:「对对!然后爸爸就说不许我去旅行了」
雪菜妈妈:「你就大哭起来,说无论如何都要去……话说,仔细想想从那时候起你就完全不听父母的话了呢」
雪菜:「没有那种事哟~。当时第二天早上我的体温有好好降至3度以下嘛」
雪菜妈妈:「你在体温计上动了手脚,我可知道哟?量体温时你没好好把体温计夹在腋下吧?」
雪菜:「诶~,是那样吗?」
雪菜妈妈:「你看这张照片,脸不是又红又肿的吗。这就是烧一点都没退的证据哟」
雪菜:「呜哇,好奇怪的脸~。讨厌,这是什么,感觉好羞人~。等等,春希君你绝对不能看这个!」
春希:「……比起看不看,能请二位快点继续收拾吗?」
旁白:…………
旁白:……今天就这么过去了。
春希:「今天真的是,非常感谢您。帮了大忙了」
雪菜妈妈:「可是果然一天没法全弄完呢。我会再来的」
雪菜:「真是的,到搬家当天为止我们二人都要工作的,就算来也没有任何人在哟」
雪菜妈妈:「诶~,是那样吗?可是,现在连一半都还没收拾好……」
雪菜:「几乎是一点都没收拾呢。真是的,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雪菜妈妈:「雪菜你不是也一起偷懒了嘛」
旁白:就像二人总结的一样,本日的搬家准备,漂亮的停滞不前。
旁白:从相册开始,旧小说和漫画,到现在已经不再穿的洋装和饰品。
旁白:这类『房间这么小你还真敢拿来』的东西不断出土,每到这时候二人就会停下手头工作,兴冲冲地开始聊天。
旁白:而且麻烦的是,二人还不许我置身事外……结果,我也好多次被卷入了那些『休息时间』中。
旁白:可就算如此,『我一个人收拾说不定更快』这样的真理我还是不能说出口。
雪菜:「话说,这就回去了?在我们这吃晚饭也可以的嘛。可以吧春希君?」
春希:「当然。请您务必留下来吃饭」
雪菜妈妈:「虽然我是很想那么做,但是不行呢」
雪菜:「爸爸和孝宏,让他们在外面随便吃点不就行了。呐? 再多留下来一会吧?」
旁白:我说,这么为自己男性家人安排,我那句『务必』岂不是多余了……
雪菜妈妈:「不是啦,我还有别的事。晚上我要去看戏,和北原太太一起呢」
春希:「诶……」
雪菜:「什么啊,那你早点说嘛。我就能给你们做便当了」
雪菜妈妈:「那也不用。看完戏我们就会去御宿,已经预约好一家法国料理店的位子了。……当然这些要对你爸爸他们保密」
旁白:岳母说的『北原』,当然既不是指我也不是指雪菜。
旁白:那么,冠有那个名字的人,我们能想到的,就只剩下一个了。
雪菜妈妈:「那就这样,我先告辞了」
春希:「那,那个……」
雪菜妈妈:「嗯?」
春希:「……不,谢谢您」
雪菜妈妈:「下次就是在你们新家见面了吧?再见」
春希:「……是」
旁白:是从我的表情和态度中读到了什么呢,还是说,因为全知道才故意轻描淡写呢……
旁白:岳母她,用和平时一样的态度,平平淡淡地从我们面前离去了。
旁白:不知不觉中,不仅是我,连我的母亲也被卷进了小木曾家的圈子里。
旁白:我办不到的事、我没有干劲的事,被轻松完成了。
雪菜:「好了,那么,咱们也去吃晚饭吧?」
春希:「……雪菜,你都知道的吗?」
雪菜:「一点都不知道哦~?」
旁白:不管怎么扮无知,那眼中都带着明显的恶作剧笑意。
旁白:这家人,真的是……
旁白:都不是坏人,我也很喜欢他们,但和我的思考方式,有着让人会心一笑的差别存在。
旁白:让我一直逃避至今的顽固和障碍,他们轻易就涉足其中。
旁白:然后,无论如何都要将其转化成『可喜可贺』的情况。
旁白:将我,无法想象的结果,周到地准备好。
雪菜:「差不多该进去了吧?变得冷起来了」
春希:「嗯……」
旁白:真的是,连想都没想过的。
旁白:要我,周日晚上必定和家人一起度过。
旁白:看着一点都不想看的无意义电视节目,擅自端出做好的饭,擅自为我倒满一杯啤酒让我品尝。
旁白:对方不断聊起无关痛痒的话题,要是随口敷衍对方就会闹别扭,事后还得去很麻烦地安抚对方。
旁白:这样热闹的,这样无意义非效率的,这样让人不习惯的……
旁白:然后,这样我做梦才会见到的日常生活。
旁白:这就是,将所有的负转为正,好像梦一样的完结……
旁白:不,并不是梦,也不是完结。
旁白:幸福的现实,还在继续。
春希:「那么,我走了」
雪菜:「记住? 刚才的约定,是绝对的哦?」
春希:「知道了啦。10点之前我绝对会回来的」
雪菜:「只有今天,不管谁来邀请喝酒你都不可以去哦?」
春希:「不,再怎么说今天也不会有人约有家室的人出来吧」
雪菜:「就算晚上突然来了大新闻要你去取材也不行哦?要把工作推给前辈和主编赶回来哦?」
春希:「呃……我,我会妥善处理的」
雪菜:「绝对哦?你要是今天不回来,我就回娘家去了哦?」
春希:「那个……我知道了。绝对会回来的」
雪菜:「那么,一路顺风老公」
春希:「啊啊……我走了」
旁白:…………
旁白:做完比平时长一点的『出门打招呼』,和平时一样,我的嘴唇轻轻碰了碰雪菜的嘴唇。
旁白:今天雪菜,和平时相比叮嘱得相当仔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不讲理任性模式的一种。
旁白:……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这和丈夫的度量之类的事无关。
旁白:雪菜会进入这个模式,每年只有三次。
旁白:其一,是雪菜的生日,2月14日。这个日子,嘛,她会这样是当然的当然。
旁白:其二,是4月的我的生日。虽然对我来说是怎么样都好的普通一天。估计,她是要在这天准备一顿一年中最好的大餐吧。
旁白:然后其三……
旁白:就是今天……12月24日,平安夜。
旁白:对普通的夫妇或恋人来说,是交换礼物或约会的,顺便掺杂了各种商业成分的纪念日。
旁白:但是对我们来说……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因缘之日。
旁白:在北方的温泉,立下永保友情的誓言。在沿海的旅馆,迎来决定性的危机。在欧真的小城市,再次擦肩而过。
旁白:这样,主要是强调我的罪孽的,嘛,某种意义上也算很重要的纪念日。
旁白:所以我,唯有今天,不能再次打破,和雪菜的约定。
旁白:要在今天,和雪菜见面。要在今天,对她说圣诞快乐。然后要在今天,向她宣言我只有雪菜。
春希:「……好嘞!」
旁白:所以,到达职场前,我又给自己鼓了一次劲。
旁白:为了贯彻和平时的『努力工作』主旨完全相反,作为社会人非常不合格的顽固的誓言。
旁白:…………
松冈:「北原,我这边弄完了,检查就拜托了」
铃木:「啊,之后我这边的排版也拜托了哦~」
春希:「这两件工作,我都接受了!……接下来很遗憾地通知各位。本人本日受理的业务就到刚才接受的为止了哦」
旁白:抬头看看编辑部的时钟,不知不觉已经指向了晚上8点。
旁白:正好是想要遵守和雪菜的『22点之前回家』约定,就差不多该开始给工作做收尾的时间段。
松冈:「啊~,那是什么态度?作为最新的新人太嚣张了」
铃木:「偏偏在这个平安夜里摆出这样一幅态度,真让人不爽呢~」
旁白:……可是,这二位前辈,今天的圣诞节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或者应该说,今年各种各样的事都没能发生的样子。
松冈:「什么啊~北原?那么急着回去和那个美人太太过一个甜甜蜜蜜的圣诞节吗?」
铃木:「有点太过嚣张了呢~北原君的太太,作为NightsRecord的美女广告员在业内很有名啊?为什么会被这么古板顽固的男人拿下的」
松冈:「果然是因为其他某些地方也很顽固吧」
铃木:「松酱,如果我会告你(性骚扰)的话,可以得到一大笔慰问金哦?」
春希:「……二位,有闲聊这些的功夫,赶快回家去如何?说起来松冈不是和女朋友有约的吗?」
松冈:「就是这样啊!呐,帮我出出主意吧北原……」
春希:「诶,可是我,是最新的新人啊」
松冈:「我是想听持家者前辈的主意啊!拜托了!」
春希:「不,我的主意什么的……」
松冈:「其实我现在,被女朋友施加了很大压力的啊,现在见面的话,就会变成非下某种决心不可的状况了啊」
春希:「……我的意见能不能派上用场说实话有点微妙,话说这种紧急情况我插话好吗?」
松冈:「她邀请我,新年一起去她老家了哟?这很不妙吧?去了的话各种各样的事情就会成定局了吧?」
春希:「不,老家什么的一起回去就好了。你们说不定会一直交往下去,应该想办法别给人家留下坏印象……」
松冈:「可是我一点都没有那方面的打算啊!到30岁为止都准备独身的啊……」
铃木:「……啊~有呢有呢这种不干脆的男人。我对自己还没有自信~什么的,但是,绝对不是对你感到腻了~什么的」
松冈:「……铃木小姐,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吗?」
铃木:「原本啊,自信什么的最开始不可能有的嘛?飞扑进未知的领域,拼命地努力后,经历过各种事之后才会具备的吧?」
旁白:确实铃木小姐的意见是正确的。
铃木:「啊~火大!没勇气没那方面意思的男人什么的毁灭就好了!」
春希:「铃木小姐,你难道和男友……」
松冈:「……嗯,是我不好。别再聊这个话题了」
旁白:但是,接在那虽然没法认同是正确的、但却散发着实际体验气息的话语后面出现的内容把一切都搞砸了。
铃木:「……二位,有闲聊这些的功夫,不如来一起干个,忙到今年一次家都回不了的大工作吧?」
春希:「我今天的业务受理已经终止!」
松冈:「我,我也和女友有约了!那就再见……」
旁白:就在那个,铃木小姐发出负之气场、我和松冈先生一起抓起公文包从座位上站起的瞬间……
旁白:让人产生某种预感的声音,在编辑部中响起。
松冈:「……我说北原,你知道,什么是『松冈法则』吗?」
春希:「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松冈:「我总是这样的啊。有重要私事的时候、绝对不回去不行的时候,就像看准这类时机一样地被派发了新的工作……」
铃木:「松酱的情况,是偷懒积累起来的工作被发觉了而已吧」
松冈:「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接这个电话的!这绝对是紧急工作的派发没错啊。所以这里就让我以外的人来接……」
旁白:不,电话铃一直没停的话,那不管谁接内容都不会有不同的吧……
春希:「铃,铃木小姐……」
铃木:「啊~好忙好忙。明明是圣诞节可我工作还没做完啊被男人抛弃了啊,繁忙到没有接什么电话的时间呢~」
旁白:被男人抛弃不能成为繁忙的理由吧……
春希:「总之我来接吧……松冈先生,请不要逃走哟?」
旁白:于是,我带着各种各样的悲壮觉悟,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电话话筒。
春希:「您好,开樱画报编辑部……」
松冈:「…………」
铃木:「…………」
旁白:然后……
春希:「是的,是的……诶诶,我知道了。那么我先挂了……」
松冈:「北,北原……?」
铃木:「结果,如何?」
春希:「……上周,关于违法献金问题,有个建设大臣被咱们盯上了吧?」
松冈:「诶,不,那个……」
铃木:「那种级别的话……」
春希:「……就在刚才他发表辞职声明了。接下来要召开记者会」
松冈:「那种规模现在留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起上也搞不定啊!」
春希:「总之先联络编辑部所有成员吧!求大家一起回来帮忙!」
松冈:「我、我们的圣诞节啊~!」
春希:「太好了呢松冈先生!这样就能堂堂正正拒绝女友的邀请了!」
铃木:「呵,呵呵,呵呵呵……看起来神接受了我请求呢。对嘛,圣诞节什么的毁灭掉就好啦~」
旁白:看,果然吧。『松冈法则』只要发动了就停不下来……
旁白:……不过,到底怎么办好呢。
旁白:…………
春希:「对不起!真的~请原谅我!」
旁白:晕头转向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终于和雪菜联络上的时间,正好就在日期交替的瞬间。
旁白:啊啊,平安夜……现在,消失了。
春希:「记者会刚才才结束,接下来要开始写报道,换上原来的……那个,多半,3点左右才能回去了」
旁白:而且这通电话,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到雪菜那里了。
春希:「所以那个,今天的……要是把晚饭就覆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然后雪菜能自己睡的话就帮大忙了」
旁白:毕竟,自从接通以来电话那边还没说过一句话。
旁白:只是,听我不停的赔罪和辩解而已……不,其实对方是不是真的在听我都不知道。
雪菜:「哼嗯」
春希:「雪、雪菜!」
旁白:就在我感觉走投无路的瞬间,从电话中,终于传来了我等得心焦的声音。
雪菜:「按照约定,我回娘家去了」
春希:「雪菜啊啊啊啊啊啊~!?」
旁白:……和我无论如何都想回避的台词一起。
雪菜:「……呵呵,开玩~笑的?」
春希:「诶……?」
雪菜:「『连前辈和主编都全体出动的特大新闻』之类的,超出咱们的预想太多了嘛」
春希:「不,虽然是这样没错……?」
雪菜:「可是,『去给都内所有大型商家赔罪一遍』被派发了这样的工作也是预想之外呢」
春希:「怎么回事……?」
雪菜:「我们昨天发售的软件发现问题了呢,结果得全部回收~,啊哈哈哈哈~」
春希:「……不,等等」
旁白:这可不是像刚才雪菜那样笑笑就能了事的事态吧……
雪菜:「这种时间,哪里的店家都已经关门了啊,想赔罪都没地方可去,直到刚才才好不容易回到本部……很好笑吧?」
春希:「……实在太惨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雪菜:「啊~,别再说下去了。我这边也要笑不出来了啊~」
春希:「哈哈……」
旁白:做了今天绝对要早回家的约定,结果哪边都赶上了一年才会发生一次的大事件……
雪菜:「呐,春希君」
春希:「嗯~?」
雪菜:「今天,就一起回家去吧。你那边工作结束了给我个电话吧」
春希:「说不定要等到电车始发时间哦?」
雪菜:「我这里也差不多啊。所以,一起坐出租车回家吧?」
春希:「……嗯,我知道了」
旁白:真是,何等合拍的夫妇啊……
旁白:…………
旁白:然后,凌晨三点。
旁白:报道写好,给浜田先生检查完毕,精疲力尽走出公司的时候,室外已经被不得了的寒气覆盖。
雪菜:「欢迎回来,春希君」
旁白:可是,在那样的寒空中,站在空无一人的人行道边等着我的雪菜,不知怎么的,却带着一副微妙的有点开心的表情。
春希:「……真的是做工作啊」
雪菜:「诶~,什么意思?请好好说明一下?不然会成为大纠纷哦」
春希:「不是,会不会其实是因为顾虑我才说了个谎,曾经这么想了一下」
雪菜:「说谎?」
春希:「其实,雪菜早就自己回了家,正寂寞地看着变冷的晚餐,要是这样可怎么办」
旁白:这可能,是在某种意义上很失礼的,将对手看做傻瓜的残酷说法。
旁白:但是……
雪菜:「对呢,以前的我会说吧,那样的谎」
旁白: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牵绊很脆弱,彼此为了对方,担着错误的心的时候。
旁白:我刚才想象中的雪菜的谎言,过后一定会让我苦恼。然后,把雪菜自己推落绝望之底吧。
雪菜:「但是现在,我不会说那种谎了。因为,没必要了嘛」
春希:「嗯」
旁白:那之后,我们,还会一直错下去。
旁白:因为错误的担心,立下错误的誓言。
旁白:立起绝对要遵守的约定,然后当那个约定打破时我们就会坏掉。用这样的强迫观念互相束缚。
雪菜:「不过要怪的话,还是让春希君一个人把罪孽全承担了吧」
春希:「罪孽……」
雪菜:「逐渐变冷的饭菜。等多久都不来一声联络的丈夫。一直等待的妻子的不安越积越多……」
春希:「不,我联络了吧!下跪道歉了吧!」
雪菜:「诶~,真的做了? 下跪」
春希:「真想让你亲眼看到呐……我的诚意都从全身渗出来了」
旁白:所以下一次,我们要把所有错误纠正。
旁白:立起绝对要遵守的约定,然后当那个约定打破时……
旁白:我们,依旧还是我们原本的样子,像那样立下誓言……不,是做出适当的决定。
雪菜:「嘛,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办法,差不多该走了吧」
春希:「那么,我去叫出租车……」
雪菜:「呐,春希君……现在回去也很麻烦,不如去旅店住吧?」
春希:「诶,可是有空房间么?因为,今天……」
旁白:对,今天是平安夜,是各种住宿设施一年里最混乱的日子。
雪菜:「你看,差不多该到6小时开房结束的时间了吗?可能会有人退房了不是吗?」
春希:「不,可是,要现在开始找吗?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咨询?」
雪菜:「诶嘿嘿,其实……」
春希:「雪菜,难道你」
雪菜:「这后面不远就有一家旅店吧?刚才我打过电话了,正好有一间房间空出来」
春希:「…………」
雪菜:「怎样? 因为已经预约了,所以只能接受这个哦……」
春希:「……明天还有工作哦? 我们都是」
雪菜:「想睡的话光是去睡觉也行哟?我也会忍耐的」
春希:「办不到! 绝对不行!我忍不住的!」
雪菜:「诶嘿嘿……那,就去吧」
旁白:我们一定,以后每年,都会做同样的约定。
旁白:拼了命去遵守,可是偶尔还是会出现,打破约定的时候。
旁白:就算如此,我们也马上会和好。第二天开始就和平常一样,过着没有纠结的日子。
旁白:圣诞节也好,雪菜的生日也好,我的生日也好,我们都会继续这样度过。
雪菜:「嘛,结束之后估计还能睡个两小时左右。好了,快点快点」
旁白:当然,二人不会有睡着的机会。我是这么打算的。
春希:「啊啊够了,我知道了别再按了!」
武也&依绪&朋:「圣诞快乐!」
旁白:前去迎击突然袭来的巨大声音。结果门后面,还有更加巨大的声音等着我。
春希:「……会打扰周围人家的安静一点。快进来」
武也:「心情很差呢~」
依绪:「明明是难得的圣诞节呐~」
朋:「呐~」
春希:「其实刚才还不错的。……直到在搬家前忙得要死的时候,突然来了群不请自来不会看气氛的客人为止!」
旁白:堆满了搬家用箱子、原本只有两人都显得窄的房间里,现在有了5个人……
旁白:……算了,这样一来暖气断掉也不再是问题了。
武也:「你~说什么呢,事先我有和你联络的吧?」
春希:「啊啊……就在今天,而且是一小时前呐!」
旁白:收到武也发来紧急袭来警报的时候,我也好雪菜也好,别说做接客准备了,连家门都还没迈入呢。
旁白:……算了,再倒这方面的苦水也没用,这个家已经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旁白:毕竟,这家的另一位住户……
依绪:「雪菜~! 还好吗~?」
雪菜:「依绪~! 好久不见~!啊咧,剪头发了? 变回以前的样子了呢~!」
旁白:看吧,基本和我预想的一样。
朋:「雪菜~♪」
雪菜:「啊~,你也在啊朋」
朋:「好过分!?」
雪菜:「诶~,因为和你每个月都会见一次的不是吗」
朋:「今天和那个完全不一样吧?伙伴们齐聚一堂时的感动也不一样的嘛!」
旁白:嘛,二人彼此这样毫无顾忌的讽刺也罢,如同强调毫不顾忌的不请自来也罢,都代表我们的关系会一直要好下去吧……
旁白:我可没原谅他们。在这种忙死的时候……
武也:「不,因为要来只能今天了吧。明天你们要搬家,昨晚是平安夜。……反正你们昨晚也做了个昏天黑地吧?」
春希:「啰嗦。昨晚我们俩可是都没回成家啊?」
旁白:嘛,我可没说没做到昏天黑地。
依绪:「呜哇,果然干媒体很辛苦呢。虽然朋看上去完全不是这样」
朋:「天鹅给别人展现优雅身姿时下面可是在拼命划水哦。……我这边可是年末年初无休的啊?」
春希:「既然如此,至少你们等我们移居到新房子,一切安顿下来后再来啊」
武也:「要多久才能安顿下来?」
春希:「我想想,半年左右吧?」
武也:「你根本是讨厌我了吧」
旁白:嘛,像平时一样用坏话敲打这家伙的同时,武也巧妙地隐藏在话语中的一个信息也被我看破了。
依绪:「呐~呐~,来开火锅宴啦!材料我们都买好了哦」
春希:「刚才你们不才说完圣诞快乐吗?」
朋:「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特意选择了鸡肉火锅哟~圣诞快乐!」
春希:「火锅我们刚才都打包了现在就在那堆搬家箱子小山中……」
旁白:就在刚才,武也他,说我们“也”怎么怎么了来着。
旁白:…………
春希:「雪菜,这边的鸡肉煮好了……白菜和豆腐你也吃点」
雪菜:「谢谢春希君」
武也:「哦,这里的口蘑也煮的差不多了吧……」
春希:「那是我1分种前放进去的。再等2分种。还有,那个不是口蘑,是平菇」
武也:「……你还是那么烦人诶」
朋:「真的呢,不管什么时候来这饭桌都没变化~。这么大男子主义」
依绪:「真亏雪菜你能和这样的人每天脸对脸~。你差不多也该觉得他烦人了吧?」
雪菜:「没有哦?春希君的火锅掌勺能力对我家来说也很宝贵哟?孝宏对他言听计从呢」
春希:「因为,孝宏君他只会一个劲挑肉吃吧?就算来硬的也得让他吃点蔬菜」
武也:「餐桌被女儿的老公给支配了,这样好吗小木曾家哟……」
旁白:…………
武也:「话说,终于要和这房间说再见了吗……」
依绪:「回想一下,果然觉得寂寞……才怪呢」
武也:「每次来玩都会被说教嘛」
依绪:「喝个酒就会被发火呢」
武也:「对对,要是喝多了想吐就会被轰出门去哦?真是过分的房主~」
春希:「不那个,我这边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吧。不如说全是我来圆场啊?善后也好收拾也好全都是我做的啊?」
雪菜:「…………」
依绪:「诶~,有这回事?我记得每次走的时候,都能看见武也躺在走廊里……」
武也:「你就是这样你确实是这样啊!我喝醉的时候一次也没来照顾过我」
春希:「那是每次来都喝醉的人的错吧」
依绪:「而且每次都微妙地保有意识呢,真是下流呢~。那时候要是一时可怜你不知道接着就会发生什么」
雪菜:「…………」
武也:「没办法的吧!因为那时候!」
依绪:「嗯~? 那时候的你会怎样?……那时候的我,又怎么样了~?」
武也:「那个,你……啊」
雪菜:「嗯? 什么?」
依绪:「……啊」
武也:「不,抱歉,我们这边有点闹过头了」
依绪:「对雪菜来说是无聊的话题呢~」
旁白:于是,二人将热烈起来的话题干脆地中断,然后对雪菜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
朋:「这方面的话题我也是一点都跟不上呢,对我的谢罪呢?」
旁白:……嘛,柳原姑且不论,我对二人突然住口的理由明白得心疼。
旁白:因为刚才的话题,是这里成为『雪菜的住处』之前发生的事。
旁白:我和雪菜远离彼此,武也和依绪……成为这房间为数不多的来访者时期发生的事。
旁白:可是……
雪菜:「不,我想听」
依绪:「雪菜……」
旁白:雪菜,笑了。
旁白:不是那时候悲伤又寂寞的笑容,也不是硬让自己的感情热烈起来、让气氛强制活跃起来的笑容。
雪菜:「我所不知道的春希君,只有你们二人知道让我很不甘心」
春希:「雪菜……」
旁白:因为,已经决定了。
旁白:那时的事,我们不会去探寻。
旁白:比起哀叹过去的不幸,将全部心力注入今后的幸福。
旁白:因为我们二人,是这么决定的。
雪菜:「另外,在那些情报中,说不定有抓住春希君弱点的提示嘛」
春希:「雪菜?」
武也:「可怕!?」
依绪:「雪菜,成熟了呐?……向着让人讨厌的方向」
旁白:不,决定了吧? 应该……
雪菜:「呐呐,那时候的春希的事,多说一点给我听吧。当时他的性格很恶劣吧?有什么惹人嫌的事迹吗?」
春希:「不,不,那个……」
朋:「等等~,比起那种支线剧情来听我的故事啦~」
依绪:「那才真是只有一部分人才会产生兴趣的话题吧」
朋:「嘛嘛别这么说嘛~。让我把东亚TV乱七八糟的内幕都告诉你吧~」
武也:「……那虽然确实会让人感兴趣,但说出来真的可以吗?」
旁白:…………
春希:「好吧,我就稍微问得深一点,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旁白:啤酒和酒都喝了不少,火锅也进入煮粥的阶段。
旁白:自然而然地,我们分成了男子聚会和女子聚会两拨人。
武也:「那个啊,正在激烈的冷战中」
春希:「不冷战的话应该是冰冷的吧,激烈不起来的吧」
旁白:话题的中心,不再围绕着我和雪菜,而是到现在也还没得出结果的一组展开……
旁白:有比我们还漫长的因缘,从初中时代一直延续至今的麻烦的两人。
春希:「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进入结婚倒计时了……」
武也:「是进入倒计时了没错啊」
春希:「已经见过双亲了?」
武也:「还说什么见没见,从初中开始包括叔叔阿姨都全见过了」
春希:「那是不承认你?『才不会把女儿交给你这样轻浮的家伙』之类的」
武也:「哭着感谢我呢。别小瞧我的亲和力」
春希:「那,到底为什么?难不成你,又花心……」
武也:「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事了。另外你有资格说我吗」
雪菜:「诶,诶诶? 你说什么?」
依绪:「所以说啊……我们正为有了孩子以后,到底该谁休职真儿这事吵架」
雪菜:「……再怎么说,这也有点太超前了吧?」
朋:「对对,这种事等结完婚再去烦恼啦~」
依绪:「不不,这种事很重要的吧?我现在已经加入公司第三年了,正好开始明白现在工作的有趣之处了啊」
朋:「不就是已经开始掌握局面的实权而已了吗?」
雪菜:「嘛,某种意义上,依绪很适合当领导呢」
依绪:「不没有啦。嘛,就是这么回事,产假先不论,生完小孩后我希望能早点回去工作」
雪菜:「哈~……」
依绪:「可是,武也却不同意我那种边上班边真儿的计划,明明我这都是做出最大让步和他交涉了」
朋:「那叫让步? 我说,你管那叫让步?」
雪菜:「真难办啊……武也君好像也相当顽固的样子」
依绪:「就是说啊……虽然不甘心,但不管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是他那边更高」
朋:「那么,暂时别要孩子不就行了吗?」
依绪:「……那我不要」
武也:「果然,还是想早点要孩子。这方面我们二人意见完全一致」
春希:「……是吗?」
朋:「总感觉啊,争这种事完全不符合你们的风格」
依绪:「是吗?嘛,也许吧」
朋:「因为你看嘛,万一你们分手了,小孩子不是很可怜么?」
依绪:「不,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如果是会分手的关系,我们也不会花10年走到今天这一步」
雪菜:「依绪……」
朋:「既然你都说得那么干脆了,那就赶快得出结论来啦」
春希:「……不后悔吗?」
武也:「说什么呢,不可能后悔的吧!」
春希:「不,没想到你会对我说这么青涩的话题。……要是我的话明天一定后悔得抱头」
武也:「……我也肯定会抱头的吧。绝对会发『忘掉我昨天说的』的邮件给你」
春希:「啊哈,啊哈哈……」
旁白:人的想法,是非常相似的东西。
旁白:但是,每个人之间又有微妙的不同。然后,不管程度如何,不管为了谁,都是无可替代的。
旁白:我们的事情也好,我们身边发生的事情也好,总有一天会和时间一起被收藏。
旁白:总有一天,不论好坏都会升华为记忆。然后,不论好坏都会成为通向未来道路的维系。
春希:「那么,再干一杯吧」
武也:「哦」
春希:「敬你们二人」
武也:「敬你们二人」
春希:「啊~……柳原该怎么办?」
武也:「那家伙不用管吧。就算没有我们的祝福,她肯定也会擅自幸福起来的」
春希:「……说的没错呢」
武也:「啊啊……干杯」
旁白:所以,为了祝福那不可见的未来,我们重新饮下新的灌装啤酒。
雪菜:「……做到了,吧?」
春希:「……啊啊」
雪菜:「做到了!做到了啊春希君!」
春希:「啊…」
雪菜:「看,我就说嘛!只要我们想做就能做到的!」
春希:「哈,哈哈……」
旁白:现在是,上午6点。屋外天空差不多开始变白的时刻。
旁白:在这样,除了报纸配送员的摩托车声外什么都听不到的清晨里,回荡着雪菜如同顺利无失误弹完一首曲子般的欢呼声。
旁白:……不,其实就是把搬家行李装完箱了而已。
雪菜:「接下来就全交给搬家公司了~」
春希:「虽然还要等3小时他们才来,真是」
旁白:不过嘛,这确实算是壮举一件。
旁白:星期一得知直到搬家当天为止连一次休假都没有的时候,我们二人都只能叹气认定『绝对不行了』。
旁白:可是星期三两人还都没回成家,星期四又遭到了火锅宴席的袭击,作业进程一连停滞了两天。
旁白:……嘛,也许就是靠这样那样的结果,才造就了现在这个成就就是了。
雪菜:「接下来怎么办? 睡到搬家公司来?吃早饭? 洗澡?还是,要真吃真我?」
春希:「……………………雪菜」
雪菜:「啊~,对不起。刚才的发言就当我没问~。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兴奋啊~」
春希:「哈哈……」
旁白:话说回来,不假思索地选了最后一个的我,也和雪菜一样,现在明显莫名的很兴奋。
雪菜:「但是,现在去睡觉也很不妙呢……绝对没法在9点左右醒来啊」
春希:「也对……」
旁白:其实就是现在,如果不这样一直说话,都没法好好保持清醒了。
旁白:现在,不仅仅是今天,感觉这一周来积累的疲劳都要一口气爆发了。
旁白:这样下去,难得在新居中度过周末的我们,估计,会连行李都不拆开就倒下大睡了吧。……一直睡到星期一。
旁白:因此,就算行李已经整理好了,跨年后的头三天会很糟这最差的情况估计还是没变。不,多半已经必定会那样了……
雪菜:「真的该怎么办……?现在不管是吃饭,还是去洗澡都挺危险的……」
春希:「……我说,雪菜」
雪菜:「嗯~……?」
春希:「这样的话,不一起去散个步吗?」
雪菜:「要去~」
春希:「不,别马上回答啊。再稍微犹豫犹豫考虑考虑吧。自己这个提议相当奇怪,这自信我可是有的啊?」
旁白:就像刚才说的,我们二人,都已经迎来了体力的极限。
雪菜:「不,没关系……就算春希君不说,我也正好要说同样的提议呢」
春希:「这样啊……」
雪菜:「嗯,对」
旁白:可是雪菜,对我那疯狂的提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赞成。
旁白:…………
雪菜:「好冷!」
春希:「说起来现在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段」
旁白:现在正是转明的瞬间。没有一丝云真的天空,被仿佛冻结一切的冷气支配。
旁白:像是在昭告一日开始的鱼肚白,浮现在南末次的街道上空。
雪菜:「呜~,我好冷哦~,春希君」
春希:「知道啦」
旁白:雪菜,理所当然地握住我的手。
旁白:稍微有点低血压(自称)的她的手,感觉比我的手还要凉一些。
旁白:就算如此,等到这场散步结束的时候,她手的温度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的吧。
旁白:今天……我们,要离开这间自大学时代起一直居住的房间,移居五个车站之外的,2LDK的公寓中去。
旁白:然后多半,搬过去后,我们就不能像这样,频繁地造访南末次了……
旁白:像这样将眼前这些风景尽收眼底,也办不到了。
旁白:所以,要将其铭刻于心。为了能够,任何时候都马上回忆起来。
旁白:…………
雪菜:「啊~,视野终于清晰了呢~」
旁白:逐渐升起的晨曦在河面上反射过来,耀眼的光辉射入我们瞳孔深处。
旁白:因熬夜和散步的疲劳而变沉重的身体,稍微取回了少许活力。
雪菜:「总觉得很怀念呢,这一带」
春希:「……是很多事的起点嘛」
旁白:从我们的公寓到这里,只需要徒步走10分钟。
旁白:但对雪菜来说,这是她在附属和大学的7年里,每天都会走过的道路。
雪菜:「因为上班后就不走了嘛。公司在南末次正相反的方向」
春希:「嘛,是这样的」
旁白:就算靠得这么近,特意去接近,用眼睛去看,也没什么可看的,也没什么可留意的。
旁白:所以,必须自己主动去发现,去接触……不过,我到底是对什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先放在一边吧。
雪菜:「附属的时候,一起走过好几次这条路呢」
春希:「嗯」
旁白:说是这么说,但也就是,高三毕业之前的半年,这很短的一段时期罢了。
旁白:但我们,就在那短短的半年中,多次肩并肩走过这条道路。
旁白:最开始拉开一点距离,马上就接近到肩膀相抵,最后就像现在这样手牵在一起。
旁白:……然后随着毕业典礼,我从这条道路上逃走了。
旁白:不顾就读的大学就在高中的隔壁。
雪菜:「搬走后,对这里的怀念感觉会不会比现在更强烈呢……」
春希:「别那么夸张……从新家坐15分钟电车就到这里了,就算打出租车也只需要不超过5000日元」
雪菜:「真是的~,那是什么不解风情的辩解。春希君真是没有伤感呢~」
春希:「虽然你嘴上那么说,但你从娘家回来时绝对会绕道经过这里吧」
雪菜:「谁知道呢~」
春希:「因为雪菜,最喜欢回娘家了嘛。现在也是,每月都会回那边吃晚饭2、3次吧」
雪菜:「照你那种说法,总觉得我成了离不开父母的小孩子了」
春希:「反正没有离开的必要吧」
雪菜:「嘛,那倒也是」
旁白:就这样,伴随着无关痛痒的对话,我将这河岸沿途的风景,一点点沉积进记忆的深处。
旁白:川面反射过来的闪闪生辉的晨曦,走过时发出沙沙声的霜柱,
旁白:引出了和雪菜的众多记忆,以及那之外的,其他少许记忆……
春希:「……说起来,雪菜」
雪菜:「嗯? 什么?」
春希:「因为伤感是一个形容词,所以『没有伤感』这种用法是病句哦」
雪菜:「真是的~! 你这个抓人话柄的委员长~!」
旁白:………
旁白:离开河岸,再继续走上5分种,就到了末次町站。这样就差不多,走满一站的距离了。
旁白:因为是年末,周围毫无人的气息。静悄悄的小站的早晨,让我们产生了和多年前相同的感想。
雪菜:「没变,这里完全没变」
春希:「大概吧」
旁白:看起来,抱有和过去相同感想的并非只有我而已。
雪菜:「店长还在不在呢?打小时工的阿姨们一定换了一批吧」
旁白:雪菜,曾在这个车站前的超市工作过,从入学到毕业半年前为止的两年里。
旁白:当年,选择了和我一起走上河岸沿途的雪菜,作为代价当时她所放弃的,就是这个职场。
雪菜:「春希君,对于我在这里打工这件事,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吧?」
春希:「算是吧」
旁白:在这里,向梳着麻花辫子的雪菜搭话的大约一年之前,我就知道她秘密地在这里打工了。
旁白:嘛……不过是为了『守住别人错加给自己的印象』这种白痴一样的理由我并不知道就是。
雪菜:「……从以前开始,我的事情就被你看在眼里了呢」
春希:「不,那时我并没关注到那种程度」
雪菜:「……那种话你居然就这么看着我说出来啊,春希君。真的是,直截了当呢」
旁白:雪菜带着稍微闹别扭的表情,用稍稍加快的速度把我落在身后。
春希:「因为高2时的雪菜,是备受好评的学院偶像嘛。我做梦都没想过会和你有接触」
旁白:对,高2时期的雪菜,是完美无缺的学院偶像。
旁白:因为评价升得太高,结果被卷进了意料之外的骚动,甚至发展到了要辞退当年峰城大附属小姐名号的程度。
旁白:另外,要说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背地里发生的事嘛……
旁白:不,这件事的详情,我还是一直带进坟墓里去吧。
旁白:毕竟,如果我现在再说出来『为什么那时你什么都不说!』之类,不讲理的怒火一定会向我袭来。
旁白:另外,那个,还会让雪菜和犯人现在的朋友关系产生风波。
旁白:……你要谢谢我啊,柳原。
雪菜:「喜欢上那样的春希君的我,真的,是个笨蛋呢。不然也就不用经历那么多多余的辛苦了」
春希:「那个,嘛……就请诅咒自己的恶趣味吧」
雪菜:「而且,同一个年级居然有两个有那样恶趣味的女孩子呢,对吧?」
春希:「……喂」
旁白:这样追着过去的记忆回想下去,接下来必定会有各种不光是属于雪菜的记忆一一浮现出来。
雪菜:「现在想想,那时的春希君真是走桃花运呢,让人无法接受啊~。我先不论,另一位可是那么漂亮的美女」
春希:「别用那种看透一切的自虐口气。明明在心里其实觉得自己也不输给对方」
旁白:但是,现在的我们之间,飘荡的却是,那些记忆说出来也罢保密也罢都不要紧的气氛。
旁白:那种互相抱着对彼此的猜疑心,会轻易动摇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雪菜:「那因为,再怎么说也是前真峰城大附属小姐嘛~」
春希:「虽然大学时代再也没参加过选拔就是了」
雪菜:「我有那个意思的话,随时都能得到优胜的哦~」
春希:「这话,你敢对着柳原说吗?」
旁白:因为我们,直到结为普通的夫妇为止遭遇了太多的事,而且还越过了那些遭遇数量一倍以上的试炼。
旁白:所以,关系破坏彼此分别之类,那种不管多么后悔也要做出的决断,现在再不会出现了。
旁白:………
雪菜:「嗯,这里也完全没变」
旁白:从峰城大学附中正门出发,一路聊着学生时代记忆(含有稍微不妙的成分)……
旁白:当我们,踏入这小小的公园之内时,正好是终于开始可以感觉到阳光带来的温暖的时候。
旁白:是因为位于住宅街之中,还是原本已破旧的缘故呢,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场所里只有我们二人。
旁白:但对雪菜来说,对我来说,这里是想忘也忘不掉的、最深刻的记忆沉睡的场所。
雪菜:「是真正的我暴露给春希君的场所,呢」
春希:「不,所以说在来这里的一年之前就暴露了啊。……除了卡啦OK狂这件事以外」
旁白:……直到现在雪菜也时不时会去南末次的卡啦OK店。
雪菜:「看,这秋千!那时,一起乘过呢~」
春希:「不要再乘比较好哦。屁股可能已经坐不下了呢」
雪菜:「真是的~! 我的体型没变那么多啦!」
旁白:在这里,雪菜把自己普通人的真面目尽情暴露出来,让我一边轻轻苦笑着,一边产生了巨大的亲近感。
雪菜:「那天之后,我加入了轻音乐同好会,与过去不一样的日常就开始了呢」
春希:「因为某个强推硬来的委员长的缘故」
雪菜:「……和之前不一样的人生,就开始了呢」
春希:「……嗯」
雪菜:「呐,北原同学」
春希:「嗯……?」
旁白:突然,雪菜的口中自然而然地传来了让人怀念的称呼……
雪菜:「这样一来,小木曾雪菜的秘密,就一个也不剩了。……全都,被你知道了哦」
春希:「…………」
旁白:一股让我全身上下以及脸热得不行的让人羞耻的热风吹过。
雪菜:「还,记得吗?」
春希:「雪菜,你……现在说那台词不觉得羞人吗?」
雪菜:「嗯! 超羞人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真是个特别爱装模作样的人呢~!」
春希:「啊哈哈……」
旁白:对,怎么忘得了。
旁白:让我知道因为是个普通人所以抱有亲近感的对方,其实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超级偶像的魔法的话语。
旁白:从那时开始,名为小木曾雪菜的女孩子,一直都被我视作朋友、偶像、以及充满魅力的女性……
旁白:憧憬她,想与她在一起,背叛她,逃离她,和她擦肩而过,和她接近,再次和她擦肩而过,有爱,有迷茫,有爱,有动摇,然后还是爱……
旁白:这样的漫长历史,全从那一句话开始。
旁白:………
春希:「好了,那么该回去了吧?」
旁白:这样学生情侣一样羞人的对话让我们二人不好意思起来。不知不觉中时针已经指向8点。
旁白:走过各种场所,想起什么就聊什么,一边脚踏着地面,一边回味着记忆……
旁白:就这样,悠闲地,悠闲地转了一圈。
雪菜:「呐,要不顺道去小木曾家吃早饭怎么样?从这里出发很近哟?」
春希:「也不先联络一下突然就上门去不好吧」
雪菜:「反正现在这个时间,妈妈已经起床做便当去了吧」
春希:「妈妈她,要去哪里吗?」
雪菜:「不,是来帮咱们搬家。估计我家人会全体出动不会错的」
春希:「啊,啊哈哈……」
旁白:这么说来……我『当天会叫搬家公司来所以我们自己搬也没问题的』这样客气时,被狠狠说教过来着。
旁白:估计如果现在到那个家去,绝对会有5个人一起吃也吃不完的饭团、鸡蛋烧、味增汤等着我们吧。
春希:「嘛,小木曾家,就是这个样子吧」
雪菜:「这才叫家族哟」
春希:「家族的其中一种,而已。并不是所有家族都是这样的」
雪菜:「这样的家族,讨厌吗?」
春希:「……过去,可能稍微有点讨厌吧」
旁白:直率的感想,从我嘴中脱口而出。
旁白:因为太过直率,如果当着面对那家人这么说,他们多半又会对我发火吧。
旁白: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后悔不会订正。
旁白:因为多半,他们对我发完火,尽情说教完后,就会原谅我……现在的我,是这样真信着。
雪菜:「春希君,明明那么会照顾别人,但却讨厌自己被照顾呢」
春希:「……很扭曲吧。我,是个满身错误的人啊」
雪菜:「春希君……」
旁白:而雪菜,将我带着些许否定自己家族意思的话语,用并非反抗或者共鸣而是坦率的态度接受了下来。
旁白:就算我是扭曲的,就算因此我犯下一次次过错也会接受。然后,自然而然地面对这样的我。
春希:「所以,这样满身错误的我拥有家庭,是不是又是个错误呢,我曾经对此很迷茫」
雪菜:「用的是过去式呢」
春希:「是,吧」
雪菜:「那么,现在呢?」
旁白:对,现在呢……?
旁白:我,依旧很扭曲吗?还是说,变成了正确的大人了吗?
旁白:现在的我,能让名为家族的『组织』获得幸福吗?
旁白:能做到并不是去管理,也不是去培养,而是一起欢笑,一起哭泣,一起成长吗……
春希:「……谁知道?果然,还是想不明白」
旁白:不管怎么样自问自答,结果我还是没法自信地确信自己可以。
春希:「不光是雪菜,就算再添加家族,也能让大家幸福快乐地生活这种事,不试试看是不知道能不能行的」
雪菜:「……春希君」
旁白:雪菜,用平静的微笑看着我。
旁白:……将这别扭的竭尽全力的兜圈子宣言,一字不落地听了下去。
春希:「对,不试试看就不知道。所以,我想试试看……」
雪菜:「嗯……」
旁白:对,我想试试看。
旁白:新选的家,有2LDK大。
旁白:除了我和雪菜外,再多加一个住人也绰绰有余。
春希:「我,想要孩子……雪菜和我,两个人的」
雪菜:「嗯」
旁白:雪菜,马上答应了。
旁白:根本不在乎我一直犹豫了很久。
春希:「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养大,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养养看」
旁白:说不定我没法像雪菜爸爸那样。
旁白:说不定,我会变成自己父亲那样。
雪菜:「没问题的,是春希君的话」
春希:「我也……那么希望」
旁白:但是,我有雪菜的帮助……
旁白:那样的我,会被雪菜,还有小木曾家拉回正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会。
雪菜:「嗯,嗯……」
旁白:雪菜用双臂环绕过我的身体,用力地抱住。
雪菜:「真让人期待呐。要是个像春希君的男孩就好了」
春希:「我的分身只会很烦人而已吧?是像雪菜的女孩才好」
雪菜:「我的分身也只会任性而已哟?」
春希:「那么……是男是女,都好」
雪菜:「嗯……不管哪边,都好」
旁白:在早晨,没有旁人的公园中,我们执行了稍微有点羞人的夫妇的仪式。
旁白:定下非常平凡的、非常自然的、原本不会在外面定下的约定。
雪菜:「嘛,这些都先放在一边吧……?」
春希:「嗯?」
旁白:雪菜用力踮起脚,把嘴唇凑近我的耳朵。
雪菜:「其实呢……」
旁白:然后,带着吐息,在最恰当不过的时机告诉了我一个新闻。
春希:「……诶?」
旁白:呈阳性。去了医院。就像她想象的一样。
旁白:昨天,知道的……
雪菜:「我就想可能会是那样。要是真的,那时机就太让人高兴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去确认一下……」
旁白:不惜白天偷偷溜出会社,也要仔细确认明白。
春希:「……我的思想,被透视了?」
雪菜:「你才是,难不成是窥视我的脑子后,才做出刚才的宣言的吗?」
春希:「哈,哈哈……」
雪菜:「呵呵」
旁白:我也紧紧抱住了雪菜。当然,用的是不会压迫到腹部的抱法。
春希:「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旁白:明明一直迷茫的。明明终于下定决心的。
旁白:可是,突然之间就被告知实现了,这是多么的滑稽,像笨蛋一样,有问题……不,这全都是一个意思吧。
雪菜:「那个,春希君……」
旁白:然后,为什么明明被捉弄了,却感到这么的开心……
雪菜:「再过些日子,就不能再叫你『春希君』了哦。因为得称呼你,『孩子他爸』了嘛」
旁白:因为,这世界上,我的家族,又增加了。因为,新的房子里,将有一位新的住人,来到。
雪菜:「所以,现在就让我拼命叫个够吧?春希君,春希君,春希君……恭喜你。还有,谢谢你」
春希:「雪菜,雪菜……」
旁白:惯例中的那个,稍微有点让人感到害羞的仪式,仍在继续着。而且状况还变的,越发的让人害羞起来了。
旁白:尽管这样,我也已经不再去在意那些东西了,羞耻心已经不复存在。
旁白:所以现在,我只顾得上怜爱地紧抱住眼前的这个人。
春希:「雪菜………」
旁白:这位不久之后我就要把对她的称呼改为『孩子他妈』的女性……
旁白:…………
雪菜妈妈:「喂雪菜,该出发了哦~?快点下来」
雪菜:「是~!稍等一下~!」
旁白:于是,正午。
旁白:结果,家族成员全体出动搬完了行李,搬家公司的卡车现在已经走了。
旁白:接下来,就只剩下住人离开而已。
雪菜:「什么都,没有了呢」
春希:「啊啊……」
旁白:到刚才为止,纸箱子还堆成小山。到一周前为止,还满是生活气息。
旁白:可是现在,只剩下空无一物的空旷空间的,前真我们的房间。
旁白:出去走下楼,乘上车去往新居后,多半,就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旁白:七年里一直居住的、再也不会见到的地方。
雪菜:「那么,走吧?」
春希:「嗯……」
旁白:虽然事到如今还沉浸于伤感有点丢人,但这里,真的是发生过很多事……
旁白:不仅仅是和雪菜一起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各种各样的时间曾在这里流过。
春希:「走吧」
旁白:最后一次,环视一遍什么也没有的房间,然后小心地关上房门。
旁白:接下来上好锁,把钥匙还给不动产商,就……
邻居:「啊,北原先生。稍微打搅一下」
雪菜:「是?」
邻居:「这个,是送到我们家的搞错了地址的一封信……」
雪菜:「啊啊,不好意思」
春希:「麻烦您了……非常感谢」
旁白:可是,在告别流程最后的最后,一声很亲切的但稍微有点破坏气氛的不和谐音插了进来。
旁白:我露出了一丝苦笑,那么接下来,就是关于这个地方最后的记忆……
雪菜:「……春希君」
春希:「什么?」
旁白:转过头来看到的,是雪菜举到我眼前的……明信片。
旁白:带着欧真古风的……传统气息街道的照片,一下子就暴露了,寄件人的真面目。
雪菜:「……维也纳公演,大获成功了!好像过完年后就会回来了」
春希:「事到如今还寄明信片……发个邮件不就行了」
雪菜:「诶~,不是很有和纱风格嘛。我都想模仿她了」
春希:「一点都没有她的风格吧。真亏那个怕麻烦专家能特意去拍照再印刷成卡寄过来」
雪菜:「啊哈哈……春希君真坏心眼」
旁白:不,坏心眼的是那边吧。
旁白:明明知道我们房间的门牌号,还故意写上我们隔壁的门牌号寄来。
旁白:在我,留在这个地方的最后的日子,送到那间,充满回忆的房间里……
春希:「……那么,这次真的该走了。光是做饭的话,今天好像还来得及」
雪菜:「诶~,去外面吃啦。就算是妈妈今天也会点头的吧」
春希:「这样啊,既然雪菜这么累就没办法了。那么,就让我来发挥发挥准备大家的饭菜……」
雪菜:「等等! 不要让我在家人面前丢脸啊!真是的,春希君坏心眼~!」
旁白:就这样,我们二人。不,该说很快就是三个人,不能再说是二人……
旁白:从明天开始,将在新的场所,刻下新的历史。

 

春希:「......呼」
旁白:因热水淋浴而绷紧的身体,终于适应了冬日的空气。
旁白:今天,也是个寒冷的好天气。
旁白:洗衣机的声音、照进窗口的阳光,昭示着今天一天的开始。
旁白:不,说是开始的话,时间已经稍微晚了点。算了,星期日的今天的话这点误差还在允许范围之内。
旁白:然后接下来,该开始星期日的惯例战斗了。
春希:「雪菜」
雪菜:「............」
春希:「差不多该起床了」
雪菜:「嗯嗯唔唔唔〜......再睡一会」
春希:「已经是“上午的”10点半了」
雪菜:「就是说啊,才“早上的”10点半不是吗〜」
旁白:......对,这是两人关于『到哪里算是早上』的允许范围互相扯皮的激烈战斗。
春希:「再过30分钟早餐特惠就该结束了吧?接下来都要算午餐时段了」
雪菜:「也就是说,早晨时段还有30分钟吧〜」
春希:「如果是30分钟以内可以好好起床的人,这样的解释才行得通吧......」
雪菜:「这是既没有活动也没有特卖的久违的真正的星期日。拜托了就让我再多睡一会吧」
旁白:我们的低血庄公主,早上起床很弱,早上(任性)却很强。
旁白:这种时候的她,正是抵抗北风的旅人。半吊子的强制措施,没法让她动起来。
旁白:没办法......
春希:「知道了......你睡吧,雪菜」
雪菜:「谢谢春希君。所以我才爱你......」
春希:「那么,我,现在就去做个午饭。到我做好为止你就慢慢继续睡好了」
雪菜:「............不行」
春希:「嗯? 你说什么?」
旁白:对,直到她被阳光照到为止。
雪菜:「不行,春希君不能自己去做饭......那是,关系到我作为妻子的面子的事」
春希:「既然咱们都要上班,那让我来做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吧。毕竟雪菜工作繁忙累坏了嘛」
雪菜:「不想被每天比我早出门,比我晚回家的人这么说......」
春希:「平常这些都交给了雪菜,周日就让我回报下吧」
雪菜:「可是春希君,洗衣也好扫除也好不是一有空隙就会抢去做的吗。不要让我丢人到连做饭这块阵地都守不住啊〜」
春希:「那就起床,我肚子饿了。再被放置下去我就自己动手给自己做饭了哦?」
雪菜:「呜呜,鬼,恶魔,里之实行委员长〜」
春希:「作为峰城大附属选美的公主小姐,请一定谨言慎行不让这名字蒙羞」
旁白:像这样,一到周末就会贪图幸福的懒觉,可即便如此也还会高声主张主妇权利的,我的妻子。
旁白:小木曾雪菜,现名,北原雪菜。
旁白:前・完成峰城大付属选美三连霸的学院偶像,现・NightsRecord的广告科偶像。
春希:「好了,既然约好了就起来吧?」
雪菜:「......春希君,拉我起来」
旁白:那样的雪菜,用绝对不会让他人看见的,像撒娇的小孩子一样的......
旁白:不,是像公主一样在床上向我伸出双手。
春希:「我知道了......呜哇啊!?」
雪菜:「诶嘿嘿,抓到〜了」
旁白:在我这么以为时,自己的手被突然抓住,然后身体被拉上了床。
雪菜:「反正要睡回笼觉,春希君也一起来吧?今天,并不会有人来责怪我们哟?」
春希:「你说是这么说,其实已经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没错吧」
旁白:这很明显,是不会让人进入安稳睡眠的,而是更加积极的动作。
雪菜:「呐,呐,春希君......嗯」
旁白:例如,那嘴唇正在接触我的脖子的动作。
春希:「做这种事,肚子会更饿的吧」
雪菜:「午饭会吃起来更美味了哦。嗯,啾......」
春希:「......不,现在是早上吧? 不行的」
雪菜:「这边......好像并没有说不行的哟?」
旁白:例如,那手指正在触摸我的......的动作。
春希:「本来那里就不会说话的吧,啊......雪,雪菜......不行,那样......」
雪菜:「嗯,呵呵,春希君......嗯,唔,嗯,咕」
春希:「啊,啊......真是,喂,嗯......」
雪菜:「......嗯,嗯......嗯......」
春希:「............」
雪菜:「............」
旁白:最开始时就说了,现在的时间是午前10点30分。
旁白:客人在这种时间段来访,并不是什么失礼的事情......
雪菜妈妈:「我说雪菜,你差不多也该起床了〜!」
春希:「......啊〜,说起来,妈妈她说过早上要过来帮忙来着」
雪菜:「不是! 说的是中午会过来!真是的,难得气氛这么好〜!」
旁白:......就这样,我们边再次开始『早晨时段到底到哪里』的争论,边慌张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旁白:时间是12月下旬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候。
旁白:距离小木曾雪菜的,名字中的几个字发生了改变后,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旁白:那样的冬日中,住在这房间的,最后数天里的故事。
春希:「那个,请用茶......妈妈」
雪菜妈妈:「没事,别麻烦了。......比起这些,真的很抱歉春希先生。我这女儿太赖床了」
春希:「啊啊,没有,平时她会好好努力起床的。今天是赶上假日才......」
雪菜:「对啊〜!妈妈你不要说不必要的话!」
春希:「雪菜你也不要在不必要的时机跑出来露脸了......」
雪菜妈妈:「对啊,好好穿上衣服吹干头发再来。真是没规矩」
雪菜:「真是不好意思〜,这是父母教养的结果啊〜!」
春希:「哈哈,哈......」
雪菜妈妈:「真的很对不起哦。我丈夫养育女儿时太娇惯她了」
春希:「不......很感谢二位。那么娇惯地把雪菜养育成人」
雪菜妈妈:「诶,春希先生,难不成是受到虐待时会感觉愉悦,的那种类型......?」
春希:「不,并不是那样......不是,您就别再提那些东西了」
旁白:岳母带着点惊讶,又稍微有点拉开距离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我。
旁白:可是我,只拿出暧昧的笑容回应她的反应。虽然可能让她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但我心中还是浮现出了感谢之意。
旁白:真的,很感谢你们。
旁白:把雪菜养育得任性、温柔、普通、坚强。
旁白:因为......她不管被我的过错伤害几次,内心都绝不会折服,一直保持原样。
旁白:即便稍微折服一下,也可以回复原状。
旁白:岳父先生,岳母女士,还有弟弟君,你们没有做错。
旁白:............
雪菜妈妈:「话说回来,你们怎么偏偏选在繁忙的跨年时期搬家啊」
雪菜:「您说什么呢妈妈。将搬家和年底大扫除一起做了很有效率的嘛」
春希:「而且,迁居的荞麦面和跨年的荞麦面也能共用了,对各位邻居来说也很效率的」
雪菜妈妈:「再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不好么。两个人的话这房间已经很足够了吧」
春希:「爸爸他倒是说『你打算让我女儿在这种狭窄房间里窝到什么时候』而且还生气了......」
旁白:下周五......
旁白:如岳母所说,在年关逼近的周末,我们将离开这间从大学时代居住至今的房间,移居到距离这里五个车站,2LDK的公寓里去。
旁白:就这样,我们还有一周就要搬家。今天岳母来就是帮我们做相关的准备。
雪菜:「啊〜,妈妈! 别把餐具全都包装起来,不然从明天开始我们怎么吃饭?」
雪菜妈妈:「用纸杯纸盘先凑合吧。比起直到搬家前一天才慌慌张张打包结果最后也没完成的情况,这么做好得多吧?」
雪菜:「离搬家还有一周时间吧?先把平时用不到的东西打包啦。啊〜,电视也不行我还要看呢」
雪菜妈妈:「真是的,你很啰嗦诶。要不然全交给雪菜你自己一个人收拾吧」
春希:「哈哈......」
旁白:『我会全部收拾您不用特意来一趟也可以』
旁白:像这样,本是理所当然的推辞话语,只会招惹小木曾家众人的反感。说出来后,包括雪菜在内的所有人都会生气。
旁白:『你这古板的态度想持续到什么时候』之类的,『关系生分也要有个限度』之类的,『说起来结婚式前一天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哟?』之类的......
旁白:不,好像有什么不对题的情感掺进来了,虽然那也无妨......
旁白:大家当然都不是坏人,我也很喜欢他们,但那家人和我的思考方式,还是有些让人会心一笑的差别存在。
雪菜妈妈:「......哎呀? 这个是,雪菜」
雪菜:「什么事妈妈。我现在正一个人收拾全部物品忙得很呢」
雪菜妈妈:「比起那些你看看这个!看,是你初中时的相册」
雪菜:「啊〜,原来在这里啊。我就觉得肯定是拿来这边了,一直都没找到啊〜」
雪菜妈妈:「这么小的房间却拿进来这么多东西,难怪会感觉这么狭窄」
春希:「......房间这么小真的很抱歉」
旁白:虽然强硬地主张『直到存够一定钱为止住这里就好』的,是您家的女儿就是了......
雪菜妈妈:「哦,哎呀哎呀,真怀念呢。看,初中时代的雪菜。春希先生你看你看」
春希:「我看过很多次了」
旁白:还有,和同班的哪个同学要好,和哪个同学交恶,和哪个同学后来又复合了我全都知道。
旁白:......还有,那个啥。曾向她告白的足球部王牌学生的班级姓名长相我也知道。
旁白:其实,她也没必要那么详细地告诉我。
雪菜妈妈:「真是的,那时的雪菜坦率又可爱呢。到底什么时候起成了这种一点不听父母话的顽固的女儿嘛」
雪菜:「啊,长崎!这是修学旅行时的」
雪菜妈妈:「啊啊,记得记得。当时雪菜,在出发前一天发了38度的高烧」
雪菜:「对对!然后爸爸就说不许我去旅行了」
雪菜妈妈:「你就大哭起来,说无论如何都要去......话说,仔细想想从那时候起你就完全不听父母的话了呢」
雪菜:「没有那种事哟〜。当时第二天早上我的体温有好好降至3度以下嘛」
雪菜妈妈:「你在体温计上动了手脚,我可知道哟?量体温时你没好好把体温计夹在腋下吧?」
雪菜:「诶〜,是那样吗?」
雪菜妈妈:「你看这张照片,脸不是又红又肿的吗。这就是烧一点都没退的证据哟」
雪菜:「呜哇,好奇怪的脸〜。讨厌,这是什么,感觉好羞人〜。等等,春希君你绝对不能看这个!」
春希:「......比起看不看,能请二位快点继续收拾吗?」
旁白:............
旁白:......今天就这么过去了。
春希:「今天真的是,非常感谢您。帮了大忙了」
雪菜妈妈:「可是果然一天没法全弄完呢。我会再来的」
雪菜:「真是的,到搬家当天为止我们二人都要工作的,就算来也没有任何人在哟」
雪菜妈妈:「诶〜,是那样吗?可是,现在连一半都还没收拾好......」
雪菜:「几乎是一点都没收拾呢。真是的,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雪菜妈妈:「雪菜你不是也一起偷懒了嘛」
旁白:就像二人总结的一样,本日的搬家准备,漂亮的停滞不前。
旁白:从相册开始,旧小说和漫画,到现在已经不再穿的洋装和饰品。
旁白:这类『房间这么小你还真敢拿来』的东西不断出土,每到这时候二人就会停下手头工作,兴冲冲地开始聊天。
旁白:而且麻烦的是,二人还不许我置身事外......结果,我也好多次被卷入了那些『休息时间』中。
旁白:可就算如此,『我一个人收拾说不定更快』这样的真理我还是不能说出口。
雪菜:「话说,这就回去了?在我们这吃晚饭也可以的嘛。可以吧春希君?」
春希:「当然。请您务必留下来吃饭」
雪菜妈妈:「虽然我是很想那么做,但是不行呢」
雪菜:「爸爸和孝宏,让他们在外面随便吃点不就行了。呐? 再多留下来一会吧?」
旁白:我说,这么为自己男性家人安排,我那句『务必』岂不是多余了......
雪菜妈妈:「不是啦,我还有别的事。晚上我要去看戏,和北原太太一起呢」
春希:「诶......」
雪菜:「什么啊,那你早点说嘛。我就能给你们做便当了」
雪菜妈妈:「那也不用。看完戏我们就会去御宿,已经预约好一家法国料理店的位子了。......当然这些要对你爸爸他们保密」
旁白:岳母说的『北原』,当然既不是指我也不是指雪菜。
旁白:那么,冠有那个名字的人,我们能想到的,就只剩下一个了。
雪菜妈妈:「那就这样,我先告辞了」
春希:「那,那个......」
雪菜妈妈:「嗯?」
春希:「......不,谢谢您」
雪菜妈妈:「下次就是在你们新家见面了吧?再见」
春希:「......是」
旁白:是从我的表情和态度中读到了什么呢,还是说,因为全知道才故意轻描淡写呢......
旁白:岳母她,用和平时一样的态度,平平淡淡地从我们面前离去了。
旁白:不知不觉中,不仅是我,连我的母亲也被卷进了小木曾家的圈子里。
旁白:我办不到的事、我没有干劲的事,被轻松完成了。
雪菜:「好了,那么,咱们也去吃晚饭吧?」
春希:「......雪菜,你都知道的吗?」
雪菜:「一点都不知道哦〜?」
旁白:不管怎么扮无知,那眼中都带着明显的恶作剧笑意。
旁白:这家人,真的是......
旁白:都不是坏人,我也很喜欢他们,但和我的思考方式,有着让人会心一笑的差别存在。
旁白:让我一直逃避至今的顽固和障碍,他们轻易就涉足其中。
旁白:然后,无论如何都要将其转化成『可喜可贺』的情况。
旁白:将我,无法想象的结果,周到地准备好。
雪菜:「差不多该进去了吧?变得冷起来了」
春希:「嗯......」
旁白:真的是,连想都没想过的。
旁白:要我,周日晚上必定和家人一起度过。
旁白:看着一点都不想看的无意义电视节目,擅自端出做好的饭,擅自为我倒满一杯啤酒让我品尝。
旁白:对方不断聊起无关痛痒的话题,要是随口敷衍对方就会闹别扭,事后还得去很麻烦地安抚对方。
旁白:这样热闹的,这样无意义非效率的,这样让人不习惯的......
旁白:然后,这样我做梦才会见到的日常生活。
旁白:这就是,将所有的负转为正,好像梦一样的完结......
旁白:不,并不是梦,也不是完结。
旁白:幸福的现实,还在继续。
春希:「那么,我走了」
雪菜:「记住? 刚才的约定,是绝对的哦?」
春希:「知道了啦。10点之前我绝对会回来的」
雪菜:「只有今天,不管谁来邀请喝酒你都不可以去哦?」
春希:「不,再怎么说今天也不会有人约有家室的人出来吧」
雪菜:「就算晚上突然来了大新闻要你去取材也不行哦?要把工作推给前辈和主编赶回来哦?」
春希:「呃......我,我会妥善处理的」
雪菜:「绝对哦?你要是今天不回来,我就回娘家去了哦?」
春希:「那个......我知道了。绝对会回来的」
雪菜:「那么,一路顺风老公」
春希:「啊啊......我走了」
旁白:............
旁白:做完比平时长一点的『出门打招呼』,和平时一样,我的嘴唇轻轻碰了碰雪菜的嘴唇。
旁白:今天雪菜,和平时相比叮嘱得相当仔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不讲理任性模式的一种。
旁白:......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这和丈夫的度量之类的事无关。
旁白:雪菜会进入这个模式,每年只有三次。
旁白:其一,是雪菜的生日,2月14日。这个日子,嘛,她会这样是当然的当然。
旁白:其二,是4月的我的生日。虽然对我来说是怎么样都好的普通一天。估计,她是要在这天准备一顿一年中最好的大餐吧。
旁白:然后其三......
旁白:就是今天......12月24日,平安夜。
旁白:对普通的夫妇或恋人来说,是交换礼物或约会的,顺便掺杂了各种商业成分的纪念日。
旁白:但是对我们来说......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因缘之日。
旁白:在北方的温泉,立下永保友情的誓言。在沿海的旅馆,迎来决定性的危机。在欧洲的小城市,再次擦肩而过。
旁白:这样,主要是强调我的罪孽的,嘛,某种意义上也算很重要的纪念日。
旁白:所以我,唯有今天,不能再次打破,和雪菜的约定。
旁白:要在今天,和雪菜见面。要在今天,对她说圣诞快乐。然后要在今天,向她宣言我只有雪菜。
春希:「......好嘞!」
旁白:所以,到达职场前,我又给自己鼓了一次劲。
旁白:为了贯彻和平时的『努力工作』主旨完全相反,作为社会人非常不合格的顽固的誓言。
旁白:............
松冈:「北原,我这边弄完了,检查就拜托了」
铃木:「啊,之后我这边的排版也拜托了哦〜」
春希:「这两件工作,我都接受了!......接下来很遗憾地通知各位。本人本日受理的业务就到刚才接受的为止了哦」
旁白:抬头看看编辑部的时钟,不知不觉已经指向了晚上8点。
旁白:正好是想要遵守和雪菜的『22点之前回家』约定,就差不多该开始给工作做收尾的时间段。
松冈:「啊〜,那是什么态度?作为最新的新人太嚣张了」
铃木:「偏偏在这个平安夜里摆出这样一幅态度,真让人不爽呢〜」
旁白:......可是,这二位前辈,今天的圣诞节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或者应该说,今年各种各样的事都没能发生的样子。
松冈:「什么啊〜北原?那么急着回去和那个美人太太过一个甜甜蜜蜜的圣诞节吗?」
铃木:「有点太过嚣张了呢〜北原君的太太,作为NightsRecord的美女广告员在业内很有名啊?为什么会被这么古板顽固的男人拿下的」
松冈:「果然是因为其他某些地方也很顽固吧」
铃木:「松酱,如果我会告你(性骚扰)的话,可以得到一大笔慰问金哦?」
春希:「......二位,有闲聊这些的功夫,赶快回家去如何?说起来松冈不是和女朋友有约的吗?」
松冈:「就是这样啊!呐,帮我出出主意吧北原......」
春希:「诶,可是我,是最新的新人啊」
松冈:「我是想听持家者前辈的主意啊!拜托了!」
春希:「不,我的主意什么的......」
松冈:「其实我现在,被女朋友施加了很大压力的啊,现在见面的话,就会变成非下某种决心不可的状况了啊」
春希:「......我的意见能不能派上用场说实话有点微妙,话说这种紧急情况我插话好吗?」
松冈:「她邀请我,新年一起去她老家了哟?这很不妙吧?去了的话各种各样的事情就会成定局了吧?」
春希:「不,老家什么的一起回去就好了。你们说不定会一直交往下去,应该想办法别给人家留下坏印象......」
松冈:「可是我一点都没有那方面的打算啊!到30岁为止都准备独身的啊......」
铃木:「......啊〜有呢有呢这种不干脆的男人。我对自己还没有自信〜什么的,但是,绝对不是对你感到腻了〜什么的」
松冈:「......铃木小姐,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吗?」
铃木:「原本啊,自信什么的最开始不可能有的嘛?飞扑进未知的领域,拼命地努力后,经历过各种事之后才会具备的吧?」
旁白:确实铃木小姐的意见是正确的。
铃木:「啊〜火大!没勇气没那方面意思的男人什么的毁灭就好了!」
春希:「铃木小姐,你难道和男友......」
松冈:「......嗯,是我不好。别再聊这个话题了」
旁白:但是,接在那虽然没法认同是正确的、但却散发着实际体验气息的话语后面出现的内容把一切都搞砸了。
铃木:「......二位,有闲聊这些的功夫,不如来一起干个,忙到今年一次家都回不了的大工作吧?」
春希:「我今天的业务受理已经终止!」
松冈:「我,我也和女友有约了!那就再见......」
旁白:就在那个,铃木小姐发出负之气场、我和松冈先生一起抓起公文包从座位上站起的瞬间......
旁白:让人产生某种预感的声音,在编辑部中响起。
松冈:「......我说北原,你知道,什么是『松冈法则』吗?」
春希:「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松冈:「我总是这样的啊。有重要私事的时候、绝对不回去不行的时候,就像看准这类时机一样地被派发了新的工作......」
铃木:「松酱的情况,是偷懒积累起来的工作被发觉了而已吧」
松冈:「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接这个电话的!这绝对是紧急工作的派发没错啊。所以这里就让我以外的人来接......」
旁白:不,电话铃一直没停的话,那不管谁接内容都不会有不同的吧......
春希:「铃,铃木小姐......」
铃木:「啊〜好忙好忙。明明是圣诞节可我工作还没做完啊被男人抛弃了啊,繁忙到没有接什么电话的时间呢〜」
旁白:被男人抛弃不能成为繁忙的理由吧......
春希:「总之我来接吧......松冈先生,请不要逃走哟?」
旁白:于是,我带着各种各样的悲壮觉悟,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电话话筒。
春希:「您好,开樱画报编辑部......」
松冈:「............」
铃木:「............」
旁白:然后......
春希:「是的,是的......诶诶,我知道了。那么我先挂了......」
松冈:「北,北原......?」
铃木:「结果,如何?」
春希:「......上周,关于违法献金问题,有个建设大臣被咱们盯上了吧?」
松冈:「诶,不,那个......」
铃木:「那种级别的话......」
春希:「......就在刚才他发表辞职声明了。接下来要召开记者会」
松冈:「那种规模现在留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起上也搞不定啊!」
春希:「总之先联络编辑部所有成员吧!求大家一起回来帮忙!」
松冈:「我、我们的圣诞节啊〜!」
春希:「太好了呢松冈先生!这样就能堂堂正正拒绝女友的邀请了!」
铃木:「呵,呵呵,呵呵呵......看起来神接受了我请求呢。对嘛,圣诞节什么的毁灭掉就好啦〜」
旁白:看,果然吧。『松冈法则』只要发动了就停不下来......
旁白:......不过,到底怎么办好呢。
旁白:............
春希:「对不起!真的〜请原谅我!」
旁白:晕头转向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终于和雪菜联络上的时间,正好就在日期交替的瞬间。
旁白:啊啊,平安夜......现在,消失了。
春希:「记者会刚才才结束,接下来要开始写报道,换上原来的......那个,多半,3点左右才能回去了」
旁白:而且这通电话,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到雪菜那里了。
春希:「所以那个,今天的......要是把晚饭就复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然后雪菜能自己睡的话就帮大忙了」
旁白:毕竟,自从接通以来电话那边还没说过一句话。
旁白:只是,听我不停的赔罪和辩解而已......不,其实对方是不是真的在听我都不知道。
雪菜:「哼嗯」
春希:「雪、雪菜!」
旁白:就在我感觉走投无路的瞬间,从电话中,终于传来了我等得心焦的声音。
雪菜:「按照约定,我回娘家去了」
春希:「雪菜啊啊啊啊啊啊〜!?」
旁白:......和我无论如何都想回避的台词一起。
雪菜:「......呵呵,开玩〜笑的?」
春希:「诶......?」
雪菜:「『连前辈和主编都全体出动的特大新闻』之类的,超出咱们的预想太多了嘛」
春希:「不,虽然是这样没错......?」
雪菜:「可是,『去给都内所有大型商家赔罪一遍』被派发了这样的工作也是预想之外呢」
春希:「怎么回事......?」
雪菜:「我们昨天发售的软件发现问题了呢,结果得全部回收〜,啊哈哈哈哈〜」
春希:「......不,等等」
旁白:这可不是像刚才雪菜那样笑笑就能了事的事态吧......
雪菜:「这种时间,哪里的店家都已经关门了啊,想赔罪都没地方可去,直到刚才才好不容易回到本部......很好笑吧?」
春希:「......实在太惨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雪菜:「啊〜,别再说下去了。我这边也要笑不出来了啊〜」
春希:「哈哈......」
旁白:做了今天绝对要早回家的约定,结果哪边都赶上了一年才会发生一次的大事件......
雪菜:「呐,春希君」
春希:「嗯〜?」
雪菜:「今天,就一起回家去吧。你那边工作结束了给我个电话吧」
春希:「说不定要等到电车始发时间哦?」
雪菜:「我这里也差不多啊。所以,一起坐出租车回家吧?」
春希:「......嗯,我知道了」
旁白:真是,何等合拍的夫妇啊......
旁白:............
旁白:然后,凌晨三点。
旁白:报道写好,给浜田先生检查完毕,精疲力尽走出公司的时候,室外已经被不得了的寒气覆盖。
雪菜:「欢迎回来,春希君」
旁白:可是,在那样的寒空中,站在空无一人的人行道边等着我的雪菜,不知怎么的,却带着一副微妙的有点开心的表情。
春希:「......真的是做工作啊」
雪菜:「诶〜,什么意思?请好好说明一下?不然会成为大纠纷哦」
春希:「不是,会不会其实是因为顾虑我才说了个谎,曾经这么想了一下」
雪菜:「说谎?」
春希:「其实,雪菜早就自己回了家,正寂寞地看着变冷的晚餐,要是这样可怎么办」
旁白:这可能,是在某种意义上很失礼的,将对手看做傻瓜的残酷说法。
旁白:但是......
雪菜:「对呢,以前的我会说吧,那样的谎」
旁白: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牵绊很脆弱,彼此为了对方,担着错误的心的时候。
旁白:我刚才想象中的雪菜的谎言,过后一定会让我苦恼。然后,把雪菜自己推落绝望之底吧。
雪菜:「但是现在,我不会说那种谎了。因为,没必要了嘛」
春希:「嗯」
旁白:那之后,我们,还会一直错下去。
旁白:因为错误的担心,立下错误的誓言。
旁白:立起绝对要遵守的约定,然后当那个约定打破时我们就会坏掉。用这样的强迫观念互相束缚。
雪菜:「不过要怪的话,还是让春希君一个人把罪孽全承担了吧」
春希:「罪孽......」
雪菜:「逐渐变冷的饭菜。等多久都不来一声联络的丈夫。一直等待的妻子的不安越积越多......」
春希:「不,我联络了吧!下跪道歉了吧!」
雪菜:「诶〜,真的做了? 下跪」
春希:「真想让你亲眼看到呐......我的诚意都从全身渗出来了」
旁白:所以下一次,我们要把所有错误纠正。
旁白:立起绝对要遵守的约定,然后当那个约定打破时......
旁白:我们,依旧还是我们原本的样子,像那样立下誓言......不,是做出适当的决定。
雪菜:「嘛,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办法,差不多该走了吧」
春希:「那么,我去叫出租车......」
雪菜:「呐,春希君......现在回去也很麻烦,不如去旅店住吧?」
春希:「诶,可是有空房间么?因为,今天......」
旁白:对,今天是平安夜,是各种住宿设施一年里最混乱的日子。
雪菜:「你看,差不多该到6小时开房结束的时间了吗?可能会有人退房了不是吗?」
春希:「不,可是,要现在开始找吗?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咨询?」
雪菜:「诶嘿嘿,其实......」
春希:「雪菜,难道你」
雪菜:「这后面不远就有一家旅店吧?刚才我打过电话了,正好有一间房间空出来」
春希:「............」
雪菜:「怎样? 因为已经预约了,所以只能接受这个哦......」
春希:「......明天还有工作哦? 我们都是」
雪菜:「想睡的话光是去睡觉也行哟?我也会忍耐的」
春希:「办不到! 绝对不行!我忍不住的!」
雪菜:「诶嘿嘿......那,就去吧」
旁白:我们一定,以后每年,都会做同样的约定。
旁白:拼了命去遵守,可是偶尔还是会出现,打破约定的时候。
旁白:就算如此,我们也马上会和好。第二天开始就和平常一样,过着没有纠结的日子。
旁白:圣诞节也好,雪菜的生日也好,我的生日也好,我们都会继续这样度过。
雪菜:「嘛,结束之后估计还能睡个两小时左右。好了,快点快点」
旁白:当然,二人不会有睡着的机会。我是这么打算的。
春希:「啊啊够了,我知道了别再按了!」
旁白:武也&依绪&朋
旁白:「圣诞快乐!」
旁白:前去迎击突然袭来的巨大声音。结果门后面,还有更加巨大的声音等着我。
春希:「......会打扰周围人家的安静一点。快进来」
武也:「心情很差呢〜」
依绪:「明明是难得的圣诞节呐〜」
朋:「呐〜」
春希:「其实刚才还不错的。......直到在搬家前忙得要死的时候,突然来了群不请自来不会看气氛的客人为止!」
旁白:堆满了搬家用箱子、原本只有两人都显得窄的房间里,现在有了5个人......
旁白:......算了,这样一来暖气断掉也不再是问题了。
武也:「你〜说什么呢,事先我有和你联络的吧?」
春希:「啊啊......就在今天,而且是一小时前呐!」
旁白:收到武也发来紧急袭来警报的时候,我也好雪菜也好,别说做接客准备了,连家门都还没迈入呢。
旁白:......算了,再倒这方面的苦水也没用,这个家已经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旁白:毕竟,这家的另一位住户......
依绪:「雪菜〜! 还好吗〜?」
雪菜:「依绪〜! 好久不见〜!啊咧,剪头发了? 变回以前的样子了呢〜!」
旁白:看吧,基本和我预想的一样。
朋:「雪菜〜♪」
雪菜:「啊〜,你也在啊朋」
朋:「好过分!?」
雪菜:「诶〜,因为和你每个月都会见一次的不是吗」
朋:「今天和那个完全不一样吧?伙伴们齐聚一堂时的感动也不一样的嘛!」
旁白:嘛,二人彼此这样毫无顾忌的讽刺也罢,如同强调毫不顾忌的不请自来也罢,都代表我们的关系会一直要好下去吧......
旁白:我可没原谅他们。在这种忙死的时候......
武也:「不,因为要来只能今天了吧。明天你们要搬家,昨晚是平安夜。......反正你们昨晚也做了个昏天黑地吧?」
春希:「啰嗦。昨晚我们俩可是都没回成家啊?」
旁白:嘛,我可没说没做到昏天黑地。
依绪:「呜哇,果然干媒体很辛苦呢。虽然朋看上去完全不是这样」
朋:「天鹅给别人展现优雅身姿时下面可是在拼命划水哦。......我这边可是年末年初无休的啊?」
春希:「既然如此,至少你们等我们移居到新房子,一切安顿下来后再来啊」
武也:「要多久才能安顿下来?」
春希:「我想想,半年左右吧?」
武也:「你根本是讨厌我了吧」
旁白:嘛,像平时一样用坏话敲打这家伙的同时,武也巧妙地隐藏在话语中的一个信息也被我看破了。
依绪:「呐〜呐〜,来开火锅宴啦!材料我们都买好了哦」
春希:「刚才你们不才说完圣诞快乐吗?」
朋:「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特意选择了鸡肉火锅哟〜圣诞快乐!」
春希:「火锅我们刚才都打包了现在就在那堆搬家箱子小山中......」
旁白:就在刚才,武也他,说我们“也”怎么怎么了来着。
旁白:............
春希:「雪菜,这边的鸡肉煮好了......白菜和豆腐你也吃点」
雪菜:「谢谢春希君」
武也:「哦,这里的口蘑也煮的差不多了吧......」
春希:「那是我1分种前放进去的。再等2分种。还有,那个不是口蘑,是平菇」
武也:「......你还是那么烦人诶」
朋:「真的呢,不管什么时候来这饭桌都没变化〜。这么大男子主义」
依绪:「真亏雪菜你能和这样的人每天脸对脸〜。你差不多也该觉得他烦人了吧?」
雪菜:「没有哦?春希君的火锅掌勺能力对我家来说也很宝贵哟?孝宏对他言听计从呢」
春希:「因为,孝宏君他只会一个劲挑肉吃吧?就算来硬的也得让他吃点蔬菜」
武也:「餐桌被女儿的老公给支配了,这样好吗小木曾家哟......」
旁白:............
武也:「话说,终于要和这房间说再见了吗......」
依绪:「回想一下,果然觉得寂寞......才怪呢」
武也:「每次来玩都会被说教嘛」
依绪:「喝个酒就会被发火呢」
武也:「对对,要是喝多了想吐就会被轰出门去哦?真是过分的房主〜」
春希:「不那个,我这边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吧。不如说全是我来圆场啊?善后也好收拾也好全都是我做的啊?」
雪菜:「............」
依绪:「诶〜,有这回事?我记得每次走的时候,都能看见武也躺在走廊里......」
武也:「你就是这样你确实是这样啊!我喝醉的时候一次也没来照顾过我」
春希:「那是每次来都喝醉的人的错吧」
依绪:「而且每次都微妙地保有意识呢,真是下流呢〜。那时候要是一时可怜你不知道接着就会发生什么」
雪菜:「............」
武也:「没办法的吧!因为那时候!」
依绪:「嗯〜? 那时候的你会怎样?......那时候的我,又怎么样了〜?」
武也:「那个,你......啊」
雪菜:「嗯? 什么?」
依绪:「......啊」
武也:「不,抱歉,我们这边有点闹过头了」
依绪:「对雪菜来说是无聊的话题呢〜」
旁白:于是,二人将热烈起来的话题干脆地中断,然后对雪菜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
朋:「这方面的话题我也是一点都跟不上呢,对我的谢罪呢?」
旁白:......嘛,柳原姑且不论,我对二人突然住口的理由明白得心疼。
旁白:因为刚才的话题,是这里成为『雪菜的住处』之前发生的事。
旁白:我和雪菜远离彼此,武也和依绪......成为这房间为数不多的来访者时期发生的事。
旁白:可是......
雪菜:「不,我想听」
依绪:「雪菜......」
旁白:雪菜,笑了。
旁白:不是那时候悲伤又寂寞的笑容,也不是硬让自己的感情热烈起来、让气氛强制活跃起来的笑容。
雪菜:「我所不知道的春希君,只有你们二人知道让我很不甘心」
春希:「雪菜......」
旁白:因为,已经决定了。
旁白:那时的事,我们不会去探寻。
旁白:比起哀叹过去的不幸,将全部心力注入今后的幸福。
旁白:因为我们二人,是这么决定的。
雪菜:「另外,在那些情报中,说不定有抓住春希君弱点的提示嘛」
春希:「雪菜?」
武也:「可怕!?」
依绪:「雪菜,成熟了呐?......向着让人讨厌的方向」
旁白:不,决定了吧? 应该......
雪菜:「呐呐,那时候的春希的事,多说一点给我听吧。当时他的性格很恶劣吧?有什么惹人嫌的事迹吗?」
春希:「不,不,那个......」
朋:「等等〜,比起那种支线剧情来听我的故事啦〜」
依绪:「那才真是只有一部分人才会产生兴趣的话题吧」
朋:「嘛嘛别这么说嘛〜。让我把东亚TV乱七八糟的内幕都告诉你吧〜」
武也:「......那虽然确实会让人感兴趣,但说出来真的可以吗?」
旁白:............
春希:「好吧,我就稍微问得深一点,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旁白:啤酒和酒都喝了不少,火锅也进入煮粥的阶段。
旁白:自然而然地,我们分成了男子聚会和女子聚会两拨人。
武也:「那个啊,正在激烈的冷战中」
春希:「不冷战的话应该是冰冷的吧,激烈不起来的吧」
旁白:话题的中心,不再围绕着我和雪菜,而是到现在也还没得出结果的一组展开......
旁白:有比我们还漫长的因缘,从初中时代一直延续至今的麻烦的两人。
春希:「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进入结婚倒计时了......」
武也:「是进入倒计时了没错啊」
春希:「已经见过双亲了?」
武也:「还说什么见没见,从初中开始包括叔叔阿姨都全见过了」
春希:「那是不承认你?『才不会把女儿交给你这样轻浮的家伙』之类的」
武也:「哭着感谢我呢。别小瞧我的亲和力」
春希:「那,到底为什么?难不成你,又花心......」
武也:「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事了。另外你有资格说我吗」
雪菜:「诶,诶诶? 你说什么?」
依绪:「所以说啊......我们正为有了孩子以后,到底该谁休职育儿这事吵架」
雪菜:「......再怎么说,这也有点太超前了吧?」
朋:「对对,这种事等结完婚再去烦恼啦〜」
依绪:「不不,这种事很重要的吧?我现在已经加入公司第三年了,正好开始明白现在工作的有趣之处了啊」
朋:「不就是已经开始掌握局面的实权而已了吗?」
雪菜:「嘛,某种意义上,依绪很适合当领导呢」
依绪:「不没有啦。嘛,就是这么回事,产假先不论,生完小孩后我希望能早点回去工作」
雪菜:「哈〜......」
依绪:「可是,武也却不同意我那种边上班边育儿的计划,明明我这都是做出最大让步和他交涉了」
朋:「那叫让步? 我说,你管那叫让步?」
雪菜:「真难办啊......武也君好像也相当顽固的样子」
依绪:「就是说啊......虽然不甘心,但不管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是他那边更高」
朋:「那么,暂时别要孩子不就行了吗?」
依绪:「......那我不要」
武也:「果然,还是想早点要孩子。这方面我们二人意见完全一致」
春希:「......是吗?」
朋:「总感觉啊,争这种事完全不符合你们的风格」
依绪:「是吗?嘛,也许吧」
朋:「因为你看嘛,万一你们分手了,小孩子不是很可怜么?」
依绪:「不,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如果是会分手的关系,我们也不会花10年走到今天这一步」
雪菜:「依绪......」
朋:「既然你都说得那么干脆了,那就赶快得出结论来啦」
春希:「......不后悔吗?」
武也:「说什么呢,不可能后悔的吧!」
春希:「不,没想到你会对我说这么青涩的话题。......要是我的话明天一定后悔得抱头」
武也:「......我也肯定会抱头的吧。绝对会发『忘掉我昨天说的』的邮件给你」
春希:「啊哈,啊哈哈......」
旁白:人的想法,是非常相似的东西。
旁白:但是,每个人之间又有微妙的不同。然后,不管程度如何,不管为了谁,都是无可替代的。
旁白:我们的事情也好,我们身边发生的事情也好,总有一天会和时间一起被收藏。
旁白:总有一天,不论好坏都会升华为记忆。然后,不论好坏都会成为通向未来道路的维系。
春希:「那么,再干一杯吧」
武也:「哦」
春希:「敬你们二人」
武也:「敬你们二人」
春希:「啊〜......柳原该怎么办?」
武也:「那家伙不用管吧。就算没有我们的祝福,她肯定也会擅自幸福起来的」
春希:「......说的没错呢」
武也:「啊啊......干杯」
旁白:所以,为了祝福那不可见的未来,我们重新饮下新的灌装啤酒。
雪菜:「......做到了,吧?」
春希:「......啊啊」
雪菜:「做到了!做到了啊春希君!」
春希:「啊...」
雪菜:「看,我就说嘛!只要我们想做就能做到的!」
春希:「哈,哈哈......」
旁白:现在是,上午6点。屋外天空差不多开始变白的时刻。
旁白:在这样,除了报纸配送员的摩托车声外什么都听不到的清晨里,回荡着雪菜如同顺利无失误弹完一首曲子般的欢呼声。
旁白:......不,其实就是把搬家行李装完箱了而已。
雪菜:「接下来就全交给搬家公司了〜」
春希:「虽然还要等3小时他们才来,真是」
旁白:不过嘛,这确实算是壮举一件。
旁白:星期一得知直到搬家当天为止连一次休假都没有的时候,我们二人都只能叹气认定『绝对不行了』。
旁白:可是星期三两人还都没回成家,星期四又遭到了火锅宴席的袭击,作业进程一连停滞了两天。
旁白:......嘛,也许就是靠这样那样的结果,才造就了现在这个成就就是了。
雪菜:「接下来怎么办? 睡到搬家公司来?吃早饭? 洗澡?还是,要・吃・我?」
春希:「........................雪菜」
雪菜:「啊〜,对不起。刚才的发言就当我没问〜。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兴奋啊〜」
春希:「哈哈......」
旁白:话说回来,不假思索地选了最后一个的我,也和雪菜一样,现在明显莫名的很兴奋。
雪菜:「但是,现在去睡觉也很不妙呢......绝对没法在9点左右醒来啊」
春希:「也对......」
旁白:其实就是现在,如果不这样一直说话,都没法好好保持清醒了。
旁白:现在,不仅仅是今天,感觉这一周来积累的疲劳都要一口气爆发了。
旁白:这样下去,难得在新居中度过周末的我们,估计,会连行李都不拆开就倒下大睡了吧。......一直睡到星期一。
旁白:因此,就算行李已经整理好了,跨年后的头三天会很糟这最差的情况估计还是没变。不,多半已经必定会那样了......
雪菜:「真的该怎么办......?现在不管是吃饭,还是去洗澡都挺危险的......」
春希:「......我说,雪菜」
雪菜:「嗯〜......?」
春希:「这样的话,不一起去散个步吗?」
雪菜:「要去〜」
春希:「不,别马上回答啊。再稍微犹豫犹豫考虑考虑吧。自己这个提议相当奇怪,这自信我可是有的啊?」
旁白:就像刚才说的,我们二人,都已经迎来了体力的极限。
雪菜:「不,没关系......就算春希君不说,我也正好要说同样的提议呢」
春希:「这样啊......」
雪菜:「嗯,对」
旁白:可是雪菜,对我那疯狂的提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赞成。
旁白:............
雪菜:「好冷!」
春希:「说起来现在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段」
旁白:现在正是转明的瞬间。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被仿佛冻结一切的冷气支配。
旁白:像是在昭告一日开始的鱼肚白,浮现在南末次的街道上空。
雪菜:「呜〜,我好冷哦〜,春希君」
春希:「知道啦」
旁白:雪菜,理所当然地握住我的手。
旁白:稍微有点低血压(自称)的她的手,感觉比我的手还要凉一些。
旁白:就算如此,等到这场散步结束的时候,她手的温度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的吧。
旁白:今天......我们,要离开这间自大学时代起一直居住的房间,移居五个车站之外的,2LDK的公寓中去。
旁白:然后多半,搬过去后,我们就不能像这样,频繁地造访南末次了......
旁白:像这样将眼前这些风景尽收眼底,也办不到了。
旁白:所以,要将其铭刻于心。为了能够,任何时候都马上回忆起来。
旁白:............
雪菜:「啊〜,视野终于清晰了呢〜」
旁白:逐渐升起的晨曦在河面上反射过来,耀眼的光辉射入我们瞳孔深处。
旁白:因熬夜和散步的疲劳而变沉重的身体,稍微取回了少许活力。
雪菜:「总觉得很怀念呢,这一带」
春希:「......是很多事的起点嘛」
旁白:从我们的公寓到这里,只需要徒步走10分钟。
旁白:但对雪菜来说,这是她在附属和大学的7年里,每天都会走过的道路。
雪菜:「因为上班后就不走了嘛。公司在南末次正相反的方向」
春希:「嘛,是这样的」
旁白:就算靠得这么近,特意去接近,用眼睛去看,也没什么可看的,也没什么可留意的。
旁白:所以,必须自己主动去发现,去接触......不过,我到底是对什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先放在一边吧。
雪菜:「附属的时候,一起走过好几次这条路呢」
春希:「嗯」
旁白:说是这么说,但也就是,高三毕业之前的半年,这很短的一段时期罢了。
旁白:但我们,就在那短短的半年中,多次肩并肩走过这条道路。
旁白:最开始拉开一点距离,马上就接近到肩膀相抵,最后就像现在这样手牵在一起。
旁白:......然后随着毕业典礼,我从这条道路上逃走了。
旁白:不顾就读的大学就在高中的隔壁。
雪菜:「搬走后,对这里的怀念感觉会不会比现在更强烈呢......」
春希:「别那么夸张......从新家坐15分钟电车就到这里了,就算打出租车也只需要不超过5000日元」
雪菜:「真是的〜,那是什么不解风情的辩解。春希君真是没有伤感呢〜」
春希:「虽然你嘴上那么说,但你从娘家回来时绝对会绕道经过这里吧」
雪菜:「谁知道呢〜」
春希:「因为雪菜,最喜欢回娘家了嘛。现在也是,每月都会回那边吃晚饭2、3次吧」
雪菜:「照你那种说法,总觉得我成了离不开父母的小孩子了」
春希:「反正没有离开的必要吧」
雪菜:「嘛,那倒也是」
旁白:就这样,伴随着无关痛痒的对话,我将这河岸沿途的风景,一点点沉积进记忆的深处。
旁白:川面反射过来的闪闪生辉的晨曦,走过时发出沙沙声的霜柱,
旁白:引出了和雪菜的众多记忆,以及那之外的,其他少许记忆......
春希:「......说起来,雪菜」
雪菜:「嗯? 什么?」
春希:「因为伤感是一个形容词,所以『没有伤感』这种用法是病句哦」
雪菜:「真是的〜! 你这个抓人话柄的委员长〜!」
旁白:.........
旁白:离开河岸,再继续走上5分种,就到了末次町站。这样就差不多,走满一站的距离了。
旁白:因为是年末,周围毫无人的气息。静悄悄的小站的早晨,让我们产生了和多年前相同的感想。
雪菜:「没变,这里完全没变」
春希:「大概吧」
旁白:看起来,抱有和过去相同感想的并非只有我而已。
雪菜:「店长还在不在呢?打小时工的阿姨们一定换了一批吧」
旁白:雪菜,曾在这个车站前的超市工作过,从入学到毕业半年前为止的两年里。
旁白:当年,选择了和我一起走上河岸沿途的雪菜,作为代价当时她所放弃的,就是这个职场。
雪菜:「春希君,对于我在这里打工这件事,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吧?」
春希:「算是吧」
旁白:在这里,向梳着麻花辫子的雪菜搭话的大约一年之前,我就知道她秘密地在这里打工了。
旁白:嘛......不过是为了『守住别人错加给自己的印象』这种白痴一样的理由我并不知道就是。
雪菜:「......从以前开始,我的事情就被你看在眼里了呢」
春希:「不,那时我并没关注到那种程度」
雪菜:「......那种话你居然就这么看着我说出来啊,春希君。真的是,直截了当呢」
旁白:雪菜带着稍微闹别扭的表情,用稍稍加快的速度把我落在身后。
春希:「因为高2时的雪菜,是备受好评的学院偶像嘛。我做梦都没想过会和你有接触」
旁白:对,高2时期的雪菜,是完美无缺的学院偶像。
旁白:因为评价升得太高,结果被卷进了意料之外的骚动,甚至发展到了要辞退当年峰城大附属小姐名号的程度。
旁白:另外,要说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背地里发生的事嘛......
旁白:不,这件事的详情,我还是一直带进坟墓里去吧。
旁白:毕竟,如果我现在再说出来『为什么那时你什么都不说!』之类,不讲理的怒火一定会向我袭来。
旁白:另外,那个,还会让雪菜和犯人现在的朋友关系产生风波。
旁白:......你要谢谢我啊,柳原。
雪菜:「喜欢上那样的春希君的我,真的,是个笨蛋呢。不然也就不用经历那么多多余的辛苦了」
春希:「那个,嘛......就请诅咒自己的恶趣味吧」
雪菜:「而且,同一个年级居然有两个有那样恶趣味的女孩子呢,对吧?」
春希:「......喂」
旁白:这样追着过去的记忆回想下去,接下来必定会有各种不光是属于雪菜的记忆一一浮现出来。
雪菜:「现在想想,那时的春希君真是走桃花运呢,让人无法接受啊〜。我先不论,另一位可是那么漂亮的美女」
春希:「别用那种看透一切的自虐口气。明明在心里其实觉得自己也不输给对方」
旁白:但是,现在的我们之间,飘荡的却是,那些记忆说出来也罢保密也罢都不要紧的气氛。
旁白:那种互相抱着对彼此的猜疑心,会轻易动摇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雪菜:「那因为,再怎么说也是前・峰城大附属小姐嘛〜」
春希:「虽然大学时代再也没参加过选拔就是了」
雪菜:「我有那个意思的话,随时都能得到优胜的哦〜」
春希:「这话,你敢对着柳原说吗?」
旁白:因为我们,直到结为普通的夫妇为止遭遇了太多的事,而且还越过了那些遭遇数量一倍以上的试炼。
旁白:所以,关系破坏彼此分别之类,那种不管多么后悔也要做出的决断,现在再不会出现了。
旁白:.........
雪菜:「嗯,这里也完全没变」
旁白:从峰城大学附中正门出发,一路聊着学生时代记忆(含有稍微不妙的成分)......
旁白:当我们,踏入这小小的公园之内时,正好是终于开始可以感觉到阳光带来的温暖的时候。
旁白:是因为位于住宅街之中,还是原本已破旧的缘故呢,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场所里只有我们二人。
旁白:但对雪菜来说,对我来说,这里是想忘也忘不掉的、最深刻的记忆沉睡的场所。
雪菜:「是真正的我暴露给春希君的场所,呢」
春希:「不,所以说在来这里的一年之前就暴露了啊。......除了卡啦OK狂这件事以外」
旁白:......直到现在雪菜也时不时会去南末次的卡啦OK店。
雪菜:「看,这秋千!那时,一起乘过呢〜」
春希:「不要再乘比较好哦。屁股可能已经坐不下了呢」
雪菜:「真是的〜! 我的体型没变那么多啦!」
旁白:在这里,雪菜把自己普通人的真面目尽情暴露出来,让我一边轻轻苦笑着,一边产生了巨大的亲近感。
雪菜:「那天之后,我加入了轻音乐同好会,与过去不一样的日常就开始了呢」
春希:「因为某个强推硬来的委员长的缘故」
雪菜:「......和之前不一样的人生,就开始了呢」
春希:「......嗯」
雪菜:「呐,北原同学」
春希:「嗯......?」
旁白:突然,雪菜的口中自然而然地传来了让人怀念的称呼......
雪菜:「这样一来,小木曾雪菜的秘密,就一个也不剩了。......全都,被你知道了哦」
春希:「............」
旁白:一股让我全身上下以及脸热得不行的让人羞耻的热风吹过。
雪菜:「还,记得吗?」
春希:「雪菜,你......现在说那台词不觉得羞人吗?」
雪菜:「嗯! 超羞人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真是个特别爱装模作样的人呢〜!」
春希:「啊哈哈......」
旁白:对,怎么忘得了。
旁白:让我知道因为是个普通人所以抱有亲近感的对方,其实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超级偶像的魔法的话语。
旁白:从那时开始,名为小木曾雪菜的女孩子,一直都被我视作朋友、偶像、以及充满魅力的女性......
旁白:憧憬她,想与她在一起,背叛她,逃离她,和她擦肩而过,和她接近,再次和她擦肩而过,有爱,有迷茫,有爱,有动摇,然后还是爱......
旁白:这样的漫长历史,全从那一句话开始。
旁白:.........
春希:「好了,那么该回去了吧?」
旁白:这样学生情侣一样羞人的对话让我们二人不好意思起来。不知不觉中时针已经指向8点。
旁白:走过各种场所,想起什么就聊什么,一边脚踏着地面,一边回味着记忆......
旁白:就这样,悠闲地,悠闲地转了一圈。
雪菜:「呐,要不顺道去小木曾家吃早饭怎么样?从这里出发很近哟?」
春希:「也不先联络一下突然就上门去不好吧」
雪菜:「反正现在这个时间,妈妈已经起床做便当去了吧」
春希:「妈妈她,要去哪里吗?」
雪菜:「不,是来帮咱们搬家。估计我家人会全体出动不会错的」
春希:「啊,啊哈哈......」
旁白:这么说来......我『当天会叫搬家公司来所以我们自己搬也没问题的』这样客气时,被狠狠说教过来着。
旁白:估计如果现在到那个家去,绝对会有5个人一起吃也吃不完的饭团、鸡蛋烧、味增汤等着我们吧。
春希:「嘛,小木曾家,就是这个样子吧」
雪菜:「这才叫家族哟」
春希:「家族的其中一种,而已。并不是所有家族都是这样的」
雪菜:「这样的家族,讨厌吗?」
春希:「......过去,可能稍微有点讨厌吧」
旁白:直率的感想,从我嘴中脱口而出。
旁白:因为太过直率,如果当着面对那家人这么说,他们多半又会对我发火吧。
旁白: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后悔不会订正。
旁白:因为多半,他们对我发完火,尽情说教完后,就会原谅我......现在的我,是这样坚信着。
雪菜:「春希君,明明那么会照顾别人,但却讨厌自己被照顾呢」
春希:「......很扭曲吧。我,是个满身错误的人啊」
雪菜:「春希君......」
旁白:而雪菜,将我带着些许否定自己家族意思的话语,用并非反抗或者共鸣而是坦率的态度接受了下来。
旁白:就算我是扭曲的,就算因此我犯下一次次过错也会接受。然后,自然而然地面对这样的我。
春希:「所以,这样满身错误的我拥有家庭,是不是又是个错误呢,我曾经对此很迷茫」
雪菜:「用的是过去式呢」
春希:「是,吧」
雪菜:「那么,现在呢?」
旁白:对,现在呢......?
旁白:我,依旧很扭曲吗?还是说,变成了正确的大人了吗?
旁白:现在的我,能让名为家族的『组织』获得幸福吗?
旁白:能做到并不是去管理,也不是去培养,而是一起欢笑,一起哭泣,一起成长吗......
春希:「......谁知道?果然,还是想不明白」
旁白:不管怎么样自问自答,结果我还是没法自信地确信自己可以。
春希:「不光是雪菜,就算再添加家族,也能让大家幸福快乐地生活这种事,不试试看是不知道能不能行的」
雪菜:「......春希君」
旁白:雪菜,用平静的微笑看着我。
旁白:......将这别扭的竭尽全力的兜圈子宣言,一字不落地听了下去。
春希:「对,不试试看就不知道。所以,我想试试看......」
雪菜:「嗯......」
旁白:对,我想试试看。
旁白:新选的家,有2LDK大。
旁白:除了我和雪菜外,再多加一个住人也绰绰有余。
春希:「我,想要孩子......雪菜和我,两个人的」
雪菜:「嗯」
旁白:雪菜,马上答应了。
旁白:根本不在乎我一直犹豫了很久。
春希:「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养大,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养养看」
旁白:说不定我没法像雪菜爸爸那样。
旁白:说不定,我会变成自己父亲那样。
雪菜:「没问题的,是春希君的话」
春希:「我也......那么希望」
旁白:但是,我有雪菜的帮助......
旁白:那样的我,会被雪菜,还有小木曾家拉回正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会。
雪菜:「嗯,嗯......」
旁白:雪菜用双臂环绕过我的身体,用力地抱住。
雪菜:「真让人期待呐。要是个像春希君的男孩就好了」
春希:「我的分身只会很烦人而已吧?是像雪菜的女孩才好」
雪菜:「我的分身也只会任性而已哟?」
春希:「那么......是男是女,都好」
雪菜:「嗯......不管哪边,都好」
旁白:在早晨,没有旁人的公园中,我们执行了稍微有点羞人的夫妇的仪式。
旁白:定下非常平凡的、非常自然的、原本不会在外面定下的约定。
雪菜:「嘛,这些都先放在一边吧......?」
春希:「嗯?」
旁白:雪菜用力踮起脚,把嘴唇凑近我的耳朵。
雪菜:「其实呢......」
旁白:然后,带着吐息,在最恰当不过的时机告诉了我一个新闻。
春希:「......诶?」
旁白:呈阳性。去了医院。就像她想象的一样。
旁白:昨天,知道的......
雪菜:「我就想可能会是那样。要是真的,那时机就太让人高兴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去确认一下......」
旁白:不惜白天偷偷溜出会社,也要仔细确认明白。
春希:「......我的思想,被透视了?」
雪菜:「你才是,难不成是窥视我的脑子后,才做出刚才的宣言的吗?」
春希:「哈,哈哈......」
雪菜:「呵呵」
旁白:我也紧紧抱住了雪菜。当然,用的是不会压迫到腹部的抱法。
春希:「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旁白:明明一直迷茫的。明明终于下定决心的。
旁白:可是,突然之间就被告知实现了,这是多么的滑稽,像笨蛋一样,有问题......不,这全都是一个意思吧。
雪菜:「那个,春希君......」
旁白:然后,为什么明明被捉弄了,却感到这么的开心......
雪菜:「再过些日子,就不能再叫你『春希君』了哦。因为得称呼你,『孩子他爸』了嘛」
旁白:因为,这世界上,我的家族,又增加了。因为,新的房子里,将有一位新的住人,来到。
雪菜:「所以,现在就让我拼命叫个够吧?春希君,春希君,春希君......恭喜你。还有,谢谢你」
春希:「雪菜,雪菜......」
旁白:惯例中的那个,稍微有点让人感到害羞的仪式,仍在继续着。而且状况还变的,越发的让人害羞起来了。
旁白:尽管这样,我也已经不再去在意那些东西了,羞耻心已经不复存在。
旁白:所以现在,我只顾得上怜爱地紧抱住眼前的这个人。
春希:「雪菜.........」
旁白:这位不久之后我就要把对她的称呼改为『孩子他妈』的女性......
旁白:............
雪菜妈妈:「喂雪菜,该出发了哦〜?快点下来」
雪菜:「是〜!稍等一下〜!」
旁白:于是,正午。
旁白:结果,家族成员全体出动搬完了行李,搬家公司的卡车现在已经走了。
旁白:接下来,就只剩下住人离开而已。
雪菜:「什么都,没有了呢」
春希:「啊啊......」
旁白:到刚才为止,纸箱子还堆成小山。到一周前为止,还满是生活气息。
旁白:可是现在,只剩下空无一物的空旷空间的,前・我们的房间。
旁白:出去走下楼,乘上车去往新居后,多半,就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旁白:七年里一直居住的、再也不会见到的地方。
雪菜:「那么,走吧?」
春希:「嗯......」
旁白:虽然事到如今还沉浸于伤感有点丢人,但这里,真的是发生过很多事......
旁白:不仅仅是和雪菜一起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各种各样的时间曾在这里流过。
春希:「走吧」
旁白:最后一次,环视一遍什么也没有的房间,然后小心地关上房门。
旁白:接下来上好锁,把钥匙还给不动产商,就......
邻居:「啊,北原先生。稍微打搅一下」
雪菜:「是?」
邻居:「这个,是送到我们家的搞错了地址的一封信......」
雪菜:「啊啊,不好意思」
春希:「麻烦您了......非常感谢」
旁白:可是,在告别流程最后的最后,一声很亲切的但稍微有点破坏气氛的不和谐音插了进来。
旁白:我露出了一丝苦笑,那么接下来,就是关于这个地方最后的记忆......
雪菜:「......春希君」
春希:「什么?」
旁白:转过头来看到的,是雪菜举到我眼前的......明信片。
旁白:带着欧洲古风的......传统气息街道的照片,一下子就暴露了,寄件人的真面目。
雪菜:「......维也纳公演,大获成功了!好像过完年后就会回来了」
春希:「事到如今还寄明信片......发个邮件不就行了」
雪菜:「诶〜,不是很有和纱风格嘛。我都想模仿她了」
春希:「一点都没有她的风格吧。真亏那个怕麻烦专家能特意去拍照再印刷成卡寄过来」
雪菜:「啊哈哈......春希君真坏心眼」
旁白:不,坏心眼的是那边吧。
旁白:明明知道我们房间的门牌号,还故意写上我们隔壁的门牌号寄来。
旁白:在我,留在这个地方的最后的日子,送到那间,充满回忆的房间里......
春希:「......那么,这次真的该走了。光是做饭的话,今天好像还来得及」
雪菜:「诶〜,去外面吃啦。就算是妈妈今天也会点头的吧」
春希:「这样啊,既然雪菜这么累就没办法了。那么,就让我来发挥发挥准备大家的饭菜......」
雪菜:「等等! 不要让我在家人面前丢脸啊!真是的,春希君坏心眼〜!」
旁白:就这样,我们二人。不,该说很快就是三个人,不能再说是二人......
旁白:从明天开始,将在新的场所,刻下新的历史。

 

「小雪~!麻烦你补充洋葱和香蕉喔~」
「啊,好的~!」
少女听到柜台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立刻从身旁的一堆纸箱中迅速挑出其中两个,从仓库搬到店内。
少女一直不太习惯小雪这个称呼,但这是她拜托别人这样称呼自己的,所以她也不好意思露出尴尬的表情。
「啊,在排列的时候记得贴上特价标签喔」
「每一种都便宜五十元对吗?」
「啊,还有,那边忙完以后,生鲜蔬果区的也麻烦你了,那边的要贴半价喔!」
「好,我知道了!」
在这间小小的食品超市中,上至店长下至打工的少女和欧巴桑,每个人都勤奋地在店里奔走。
少女走出店外时,几近傍晚时分,是这一带最热闹的时候。
末次町站前商店街——和隔壁站的南末次相比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然而这个小地方也有不少来往的人潮。
这里随处可见前来采买晚饭食材的家庭主妇、提早下班的男性上班族、不分时段随意闲逛的老人。
以及……
「今年的选美比赛,报名时间快要截止了呢」
「反正啊,一定是小木曾二连霸吧?」
「不,今年可难说哦?一年级有个叫柳原的,人气也急起直追呢」
「啊~你说那一个?我是有听说她的呼声还蛮高的啦……」
「连续两年都是一年级夺冠的话,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绝对会造成轰动」
「……去年的小木曾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新生冠军,也难怪啦」
「总之啊,那个柳原在一年级获得压倒性的支持率喔」
「我也不否认她水准不错,只是她适合峰城大附属小姐的头衔吗?小木曾比较像正统派的吧,去年冠军的优势地位不容动摇啊」
「嗯、的确啦……没办法获得高年级的票,赢面也不大就是了」
「除非,小木曾失去二、三年级的支持」
就像这样,在经过这里时谈论着一个月后登场的学园祭,就读于峰城大附属高中的学生们。
峰城大学和附属高中都在南末次车站附近,会来这里的学生并不多。
「……唔」
每次碰到少数经过的学生,少女总是背对他们,紧张地等待那些同世代的学生经过。
等他们离开视野……消失在车站入口后,少女才能松一口气继续工作。
「说我是正统派啊……」
这位行迹有点可疑的勤奋少女,名叫小木曾雪菜。
峰城大附属高中二年F班。
去年入学摘下选美比赛的皇冠,据说今年可望达成二连霸的正统派美少女。
……而现在,她将一头长发绑成辫子,脸上戴着黑框眼镜,身上的老旧衣物外还套了一条印有超商字样的围裙,和平常在学校的模样相去甚远。她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来执行完美的秘密任务。
「早安,雪菜!」
「早安,菜都美,今天篮球社没有晨间练习吗?」
隔天一早,解除变身魔法……应该说,解除变装的雪菜,来到峰城大附属高中门前。
雪菜向同学回眸一笑,可爱的笑容吸引了好几个男生的目光。
「今天没有啦,可惜周末有五场练习比赛……」
「好、好辛苦啊」
「新的队长根本是魔鬼,我们学校的水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地区大会啊」
「新队长是D班的水泽同学吗?我看过她练习,她的水准不同凡响呢」
「我们其他人拖累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啊~没关系啦,我们也没想要拼命达到那种水准」
「是、是这样啊」
其实,仔细聆听雪菜和同学的对话,不难发现她的生活没有众人想象的绚丽夺目。
话虽如此,雪菜至今建立起来的形象,加上她的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清纯派大小姐的印象。
雪菜一年级就荣登全校第一美女,她的举动经常受到大家瞩目,她本人和周遭众人也从一开始就接受了『这样的形象』。
今天如此,往后亦然。
没错,直到雪菜今天走进自己的教室以前……
「雪菜,你快来看!」
「早安,可南子……怎么慌慌张张的呢?」
「出大事了,你要我怎么冷静啊!」
一位女孩跑向雪菜,语气和表情都很急躁。她的名字叫安住可南子,是雪菜平常所属的小团体的其中一人。
可南子算是小团体的领袖,也是话最多的人,不过总有些夸大其词和不长眼的地方,反正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女孩。
「总之大事不好了!你看这个!」
可南子将自己的手机拿给雪菜观看。
手机本身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她给雪菜看的是手机上的简讯。
「咦……」
那封简讯的内容对雪菜十分不利,也难怪可南子这么慌张。
sub Fw:【帮忙扩散】2年F班的小木曾雪菜啊……
内容的第一行,是这类简讯常见的煽动字眼『这是朋友寄给我的,内容不太妙吧?』。
接下来的内容,同样是这类简讯常见的奇怪字句。
内容是『小木曾雪菜有援交嫌疑』这种冤枉雪菜本人的字眼。
上面没有照片或援交对象的具体情报,纯粹是臆测。
这种莫须有的毁谤,唯一的依据是雪菜每天可疑的行动模式。
信上说,小木曾雪菜每周三和周五总是偷偷回家,既不接受任何人的邀约,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踪。
不过,这些日子她都很晚才到家。
这中间的行程没有人知道。
换句话说,周三和周五是她的『打工时段』。
「…………」
「这什么鬼,也太过份了吧?」
「根本是胡说八道嘛」
班上同学看到可南子出示的简讯,纷纷替雪菜抱不平。
「是谁乱传这种莫名其妙的简讯啊?」
当然,传出这种简讯的人,几乎是抓不到的。
最先发送的寄件人名称已被消除了。
不,正确来说,对方一开始就是用转送的手段发信的。
「这是社团学妹传给我的,听说一年级的都在传这封简讯」
「一年级……」
看到简讯的内文,雪菜立刻想到可能的嫌犯。
其实,她并不知道确切的人物或姓名。不过,大概是上个月开始跟踪她的几名少女。
雪菜第一次发现被跟踪,是半个月前的周三。
她离开学校前往超市途中,感觉到某种奇怪的视线。
当时,她走到公园一带刻意加快脚步,等到了大马路再回过头来。结果身后完全没有可疑人物,她还笑自己太神经质了。
第二次发现自己被跟踪,是在上周五的时候。
那天雪菜变换路线,和其他学生一起到南末次车站,有两个女孩子一直跟着她。
她走进时常光顾的站前卡拉OK,马上从后门离开搭上电车。
第三次则是本周的周三……也就是昨天的事情。
雪菜发现自己被同一组人跟踪,她顺着上周的路线来到南末次车站。这次她到百货公司的厕所换装,换完装后直接从她们面前离开。
擦身而过时看她们身上的制服领结,的确是一年级的颜色……
「那么,这果然是……」
「是柳原朋的朋友干的好事吧?」
「不会吧,为了非正式的选美比赛,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干这种事的都不是本人啦,所以这类简讯才会满天飞啊」
「唔嗯~」
雪菜心不在焉地听着朋友们的对话。
她比较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而不是气愤对方的毁谤。
从别人的角度来看,也许会觉得这种想法很傲慢,可是对雪菜来说,成为众人瞩目和流言蜚语的焦点是很普通的事情。
早知道会遭人猜忌,那时候应该先回家一趟再去打工的。
由于跟踪的对象是同性,雪菜也没有太看重这件事。她甚至很享受骗过对方的乐趣,而忘了该有的不安与警觉,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太大意了。
「雪菜,你打算怎么办?」
「咦,你问我怎么办?」
朋友们义愤填膺地看着雪菜,倒也不算太突兀的反应。
面对担心、愤怒以及好奇的视线,雪菜很困惑。
她不知道,大家究竟期待自己做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唯一的方法就是澄清雪菜的嫌疑了!」
「请等一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失去耐性的可南子,根本是起哄装好心。雪菜对她有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雪菜很高兴朋友信任自己,问题是这件事何必刻意昭告全校呢?
况且,可南子一开始就没给雪菜最适当的选择。
她要生气或嗤之以鼻都没关系,她也可以偷偷告诉雪菜就好。
唯独不该在全班同学面前提起这件事。
难道她不知道,这样扩大传闻正好顺了造谣者的意吗?
「不是嘛,二连霸的机会被这种小事给毁掉,你不会不甘心吗?」
「你这么说我也……」
说实话,雪菜还真的没啥感觉。
真要说起来,要不是可南子今年也擅自帮她报名,她根本就不想参加选美比赛。
只是,万一对方问她『那你去年干嘛参加?』,她又找不到适当的借口。
早知如此,去年的报名也拒绝就好了……
到头来,雪菜无法拒绝友人的推荐。
朋友难得的『天真无邪的好意』,雪菜是不可能拒绝的。
初中发生过“那件事”以后,雪菜就决定『不再以真情待人』了。
「……话说回来,雪菜。你周三和周五在干什么啊?」
「唔……」
这下,话题转到了雪菜最不乐见的方向。
至今全面支持自己的人,转眼变成了逼问自己的急先锋,雪菜以前也碰过这种事。
「的确,周末都邀不到你呢」
「应该说,雪菜平常就很少接受邀请呢」
造谣者的简讯,某方面也是正确的。
周三和周五,也确实是雪菜『打工的日子』。
只不过,她的打工不是援交,纯粹是在学校附近的超市工作……
「我……我只是回去念书而已啊」
「啊,那你有去补习班吗?在哪里啊?」
「没、没有……我在家念的」
「嗯~这样很难证明清白耶」
然而,这件不太体面的小事,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雪菜无法想像,这个秘密曝光会有什么美好的未来……例如,大家听了一笑置之,自己的庶民派印象从班上拓展到全校,和朋友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亲密,周围的瞩目也逐渐减少等等……这都是不可能的。
她不相信的理由是,最近她没有体验过这种自在的生活……
「有什么关系嘛,你就老实说啊!」
「对啊,没做亏心事干嘛遮遮掩掩啊」
「我们是好朋友吧?」
「…………」
一个月后就是学园祭和选美比赛了,在这个秋季的某一天。
雪菜在众多朋友的关心下……品尝到深刻的孤独。
「呼……」
浴室里响起了雪菜叹气的回音,刚洗净身子的雪菜泡到浴缸里,回想着稍早那段穷极无聊的时光。
难得的周末夜晚,难得的派对,难得的卡拉OK。
雪菜没有点歌,也没有负责唱歌炒热气氛,她只是一直陪笑叫好而已。浪费一段宝贵时间的悔意,随着热水的温度沁入雪菜心房。
简讯骚动已经过了一个周了。
这段日子,雪菜简直坐如针毡……这么说也许夸大了点,总之雪菜并不好受。
想当然,毁谤雪菜的犯人没有被找到。
而这个周的周三和周五,也没有人跟踪雪菜了。
或者应该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因为,雪菜那些“好朋友”,替犯人履行了这个职务。
以可南子为首的友人,在收到那封简讯之后,故意在周三和周五邀请雪菜出游。
每次雪菜想拒绝,她们就会死命追问原因。
『为什么?』『偶尔一起玩嘛』『你应该有空吧?』『干嘛遮遮掩掩的啦』『你这样子,那帮家伙会继续找你麻烦哦?』
雪菜无法拒绝她们虚伪又强势的好意,只好向超市请假陪她们玩。
没错,加上今天,雪菜连续请假两次了。
做到这个地步,雪菜还是没办法撇清嫌疑,简讯同样在校内辗转流传。
……而且,一有人收到简讯,那些好友就会来告诉雪菜。
想必,学园祭和选美比赛结束后,她们的好意也不会终止吧。
再这样下去,雪菜辞去打工的日子也不远了。
老实说,这对雪菜也许是最妥当的结果。
少了可用的金钱,就不得不放弃维持校园偶像的地位。光环逐渐褪去,喜欢雪菜的男生会越来越少,几个势利眼的朋友也将远离雪菜,雪菜再也不会受到特别待遇……
但在这之后,雪菜就会变回初中被排挤前的自己,不必再顾虑其他人……
「店里的营业没问题吧……」
话虽如此,现在雪菜并不觉得这样的发展是一件好事。
失去金钱和表面的评价倒还没什么。
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世界被局限在那个烦闷的教室里。
「听说柏田太太的儿子感冒了……不要紧吧?」
才休息两天,雪菜就很担心那些在超市工作的中年伙伴。
现在雪菜最不乐意见到的,就是失去打工的交流机会,以及那份劳动的成就感。
那些中年妇女的亲密关照和调侃,是雪菜非常喜欢的日常要素。
她们的确也和班上同学一样,多少有些不长眼的地方,但她们也具备成年人的从容气度和经验,不会让雪菜感到痛苦与难过。
最重要的是,她们把雪菜当女儿照顾的感觉,对极为看重家族的雪菜来说,真的是非常舒适宜人。
「下周不能再请假了……不对,我想去上班……」
下周一开始,学园祭要正式进入准备阶段了。
选美比赛的报名,也在本周截止了。
所以下周一,是雪菜必须做出决断的日子。
她得在校内世界和校外世界做取舍。
取舍选美皇后的身份,或不受任何人干涉的自由。
取舍教室的朋友,或打工的伙伴。
雪菜心目中,这两者已经是『非得放弃其中一边的二选一』了。
她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没错,基本上个性纯良的她根本办不到。
「咦……?」
到了周一。
雪菜放学后来到学生会办公室,这里是学园祭执行委员会的临时集会所。
初次见面的执行委员长,说出一件让雪菜大为意外的事情。
「呃,当然啦,小木曾同学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啦……不过,务必请你积极考虑一下好吗?」
这位戴银边眼镜、梳理大背头的矮个子委员长,明明是雪菜的学长,讲话态度却相当谦和恭敬,身段也放得很柔软。
「要找我拍摄学园祭的海报?」
「不,不光是这样,我们想请你出任学园祭的代言人,和我们实行委员会建立全面性的合作关系」
「全面性……?」
「例如呢,从现在开始到学园祭为止,麻烦你参加午休的宣传广播,或是配合各部会的宣传采访……还有,担任当天各种颁奖典礼的司仪。啊,选美比赛的颁奖典礼除外」
「…………」
雪菜来到这里,原本是有其他目的。
今天一早,雪菜下定决心取消选美报名,好不容易才甩开忧郁的心情起床上学。
取消报名很可能得罪班上同学,尤其是那些以雪菜亲友自居的人。不过,雪菜再也受不了这种违背自己意愿的关注了。
因此,她才来找执行委员会,想亲口辞退这件事情。
「今后,可否麻烦你每个周抽两天帮忙呢?我们是希望周一和周四啦……你要选其他时间也没关系」
「请、请先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这个三年级的委员长,一边说着『我想差不多该来了』一边迎接雪菜,态度实在令人起疑。
「小木曾同学,你在大学和地方上很有名,请你务必帮助我们办好今年的学园祭」
「可、可是我现在……」
「怎么了吗?」
「……我现在的校内风评不太好,真的没关系吗?」
雪菜没有说『我其实连选美都不想参加了』。
因为,整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就某种意义来说,雪菜的举动都被实行委员会料中了。
「啊啊,你是说那个毁谤简讯啊?」
「你们果然也知道这件事」
「那是事实吗?」
「怎、怎么可能呢……」
「既然不是,那我们也不在意」
「哈……?」
「你想问的只有这件事吗?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雪菜的想法,仿佛真的都被这个人看穿了.
「不、不过,万一连学园祭都产生什么奇怪的传闻……」
「我想不会啦?」
「为什么你敢断言呢……?」
对方几乎料中雪菜的反应,还事先想好了应付她的说词。
这场对谈,带给雪菜的就是这种感觉。
「你愿意全面协助执行委员会的话,执行委员会也愿意全面支援你,明天我们将正式公告这个消息」
「咦、咦?」
「首先,你出任学园祭代言人一事,会在官网上大书特书」
「那个,这是什么意思?」
「并且,我们会在博客标上“暴露”,这个企划已经进行了一个月以上」
「……请先等一下」
「小木曾同学背地里协助我们举办学园祭,“每周两次”和我们磋商到晚上,这些事情我们“压到现在”才全面公开」
「你的意思是……」
听到这里,雪菜完全理解执行委员会想做什么了。
换言之,他们要消灭那封毁谤简讯。
利用确切的虚构事实,摧毁没有确证的谎言。
「……小木曾同学,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很重大的问题」
委员长的脸上,稍微露出了苦笑的神情。
投下这样的炸弹后表情还这么柔和,雪菜似乎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
「老实说吧,你要是取消选美比赛的报名,对今年的学园祭伤害非常大,毕竟我们是以选美活动为主轴进行准备的。也就是说呢,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可是,公然说谎也太……」
「你若真的干下简讯上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帮助你。正因为我们相信你没做,才决定采用你的」
「问题是,打算说谎的人不是我啊……算了、没事」
雪菜知道再讲下去也没有任何好处,纯粹是白费力气,所以她也不再指摘那些诡辩。
她总觉得自己辩不赢这个学长。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这么相信我呢?」
「这个嘛,呃呃……该说是信赖、还是恐惧的关系呢……」
「哈?」
雪菜一提起这个疑问,刚才苦笑的委员长,脸上顿时浮现了苦涩的神情。
「上面的选择相信你,下面的也只好乖乖听话啦……」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上面的委员长这么相信我啊?」
「……谁说委员长一定是权力最大的?」
「咦?」
「啊,没事……我什么也没说」
委员长接下来说的话,少了先前的优雅理性,多了几分抱怨的味道。
「反、反正,这个不是重点啦……怎么样,你考虑看看吧?」
「执行委员长……」
其实根本不需要考虑。
因为这些条件,全部排除了雪菜拒绝的理由。
先是特地避开周三和周五的行程。
接下来,还营造出雪菜这阵子和委员会在一起的假象。
而且,连雪菜被毁谤以前的行程都考量到了。
这次的峰城大附属学园祭,目的完全是在维护雪菜,意在动用官方力量摧毁流言。
太完美了。
不过,也正因为太完美,雪菜一直很担心这是不是邪恶的双重诈骗陷阱……
隔天开始,小木曾雪菜成为今年峰城大附属学园祭的代言人。
校内的各个场所,都可以看到雪菜的笑容。
每天一到午休时间,校内便充斥着雪菜清脆的美声。
学园祭官网上,每周固定更新雪菜的动画。
再也没有人计较那封简讯的内容、寄件人以及事情真伪了……
学园祭开始后,选美比赛创下有史以来最高的投票率,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功。
……只是,关于选美比赛的结果,大家在投票前就心知肚明了。
「小雪~!那边的工作处理好,来帮忙结账好吗~!」
「好~!」
雪菜和平常一样,在店头负责张贴特价标签。一看到柜台前面的人龙,她就知道傍晚的高峰时间到了。
现在的季节越来越适合吃火锅了,店头和顾客的购物篮里,放了许多白菜、萝卜等温补身子的蔬菜。
学园祭也过了一个月……
最后,雪菜依旧留在超市打工。
现在没有可疑的学妹跟踪她了,这一身完美变装也暂时没被看穿的风险。
「好」
贴完标签,雪菜爽朗地仰望阴冷的天空。
这个季节的白昼较短,提早入夜的天空挂着一轮明亮的满月。
寒风冷冽,今天站前也是人来人往。
这里随处可见前来采买晚饭的家庭主妇、提早下班的男性上班族、不分时段随意闲逛的老人。
还有,少数峰城大附属高中的学生。
「我来结账了~!」
一位男学生站在店外凝视超市,雪菜悄悄避开他的视线,打起精神进入店里工作。
雪菜顺便思考着,今天晚餐该吃些什么。
要吃关东煮、还是火锅好呢……。
「……太好了,她还在继续打工」
「你愣在这里干嘛?」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你去看乐器一直没有回来吧」
「不是啦,我看到不错的中古货~,不小心犹豫太久了啦」
「武也,你已经有三把吉他了吧?你还想买新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在替你挑吉他啦,春希。那一把用起来超顺的,很适合初学者使用哦,你考虑一下吧?」
「我怎么可能会弹吉他啊?」
「吉他很受欢迎哦?会有一堆女孩跑来黏你哦?你会成为学园祭的英雄哦?」
「我也没办法参加学园祭表演啦」
「也是,那个时期你都超忙的……大家都叫你地下的执行委员长嘛」
「明年,我绝对不会再当执行委员了」

 

「大家酒都倒上了吧~?那~么,欢迎会现在开始~!杉浦,欢迎加入开樱出版编辑部!干~杯!」
「干~杯!」
「给我等等松冈!把上司晾在一边你来起头是怎么回事?!」
「不是的,要是让滨田来起头的话大家怎么会注意到嘛!」
在御宿的繁华街,某大厦的六楼,一家有名的连锁居酒屋。
毫无计划性的干事当天慌忙挑选的,毫无特点的饭店的酒席上,不输于周围喧哗的元气的召集声中,一时间觥筹交错,宴席就此开始。
「小春春也来说两句嘛~!」
「…那个,不好意思铃木前辈。我对那个称呼没有好感,拜托不要那样叫了可以吗?」
「哎呀~说话留点余地嘛,快快,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突然被亲昵的叫做“小春春”的少女,在大家的注视下稍显迷惑,轻轻咳嗽一声,慢慢站起身来…
「那个…今天大家为了我,特意举行这个欢迎会,真的非常感谢!」
和这嬉闹场合不相称的,严肃而正经的发言。
「虽然现在还是什么都不会的新手,我希望能尽快熟悉工作帮上大家的忙,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锻炼我,总之拜托了」
深深鞠躬后,少女快速坐了下来,微微低下头。
异常认真而朴素的发言,从少女那让人怜惜的眼睛和动作中实在让人想象不到。
「很是期待小春春啊。最近那些“单纯来打工”的人都是干了一个星期不到就走了」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嘛铃木,好像这里的工作多辛苦一样」
「你在说什么啊松冈,在这个出版业不景气的年代,不剥削员工的出版社能生存下来吗?」
「木崎也这么说不妙了啊…」
但这里的人,是因为身为社会的前辈,抑或是不太在意,反而是轻轻拨开她正经的态度,再次喧闹起来。
即使是新朋友,也总能对她抱有好意,认真而让人怜爱的少女…名字是,杉浦小春。
青泉大学一年级。从昨天开始在这个中坚开樱编辑部打工的新人。
将将二十岁、梳着单马尾还稚气未脱的她,因为苦涩的气味皱起了眉头,把玻璃杯里的啤酒往喉咙里送。
「啊,杉浦多喝点多喝点」
「多~多谢…但是我差不多想喝点饮料了…」
「了解了解,把酒水单拿来」
招呼打完一轮,菜也上来了,接下来是聊天的时间。今天的干事,年轻编辑松冈,占据了小春旁边的位置,积极地挑起了话头。
「说起来杉浦为什么想到我们这里打工啊,果真是希望以后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吗?」
「那个,说起这个的话。有三个理由…首先就如你刚才所说的,确实对这个行业抱有兴趣」
「真的吗真的吗…大学毕业了一定要来我们这呦!」
身处女性社员稀少(有也总是在防守范围之外)的开樱社出版编辑部,对于许久不见的女子打工者,而且客观上给人怜爱的感觉又没有什么进攻障碍的小春,没理由不成为松冈瞄准的目标。
「然后是想挣钱。大学生的开销比预想的要高多了」
「唔~恩,还有一个理由呢?」
「还有一个理由…想把自己的世界,拓得更宽」
「自己的世界…」
「会有学校就是自己周围世界的全部的错觉不是吗?」
「啊,啊,是这样吗?」
「在那小小的世界中发生分歧的话,整个世界都会变为敌人,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相信。这种悲伤的事情,彼此都感受到了」
「然,然后呢…」
「所以,我和同在这样小小世界里的挚友做了约定。两个人,都要走到两个人以外更大的世界」
「……」
「以前一直是朴素而正直,但是慢慢地转变成大人一样的交际方式就好了,那样的…啊,对不起,随便说了奇怪的话…」
突然间意识到周围的前辈社员都是一副困惑的表情的小春,稍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把头埋在了菜单里。
但这对现在的小春来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对她来说,这一年是无法在没有说出誓言的情况下,以暧昧的笑容而流逝的。
峰城大学附属三年级的冬天。即将在数十天后迎来毕业。
本该是和朋友惜别,畅想毕业旅行的时候,小春却是如坐针毡。
各种误解招致更多的误解,最终被认知成事实。
结果背叛了挚友,最终在自己的意愿下背叛了挚友。
承受着周围恶意的攻击,最终故意把自己暴露在恶意之下。
只有一个人成为自己最后的港湾,最后为了那个港湾倾其所有。
所以杉浦小春,现在是青泉大学一年级学生。
本来应该是峰城大学二年级的她,和现在公认的挚友,大学和学年都不一样了。
「嗯,明白明白!我也有过这种心情!」
完全没有理解小春悲壮决意的松冈,还是一边叫喊着,一边拉近和小春的距离。
「没错没错~你思考的方式真的很有深度」
「啊,这倒说不上…」
对于『女人抱怨的时候是个机会,对于她们的牢骚先全盘肯定』这样值得尊敬前辈的教诲忠实地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果敢的行为。
不过这份果敢是否能被小春感受到还有大大的疑问。
「真的,别人我不会这么说的。以后聊天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哦,啊,我也想像铃木一样叫你『小春酱』可以吗…」
就在松冈乘胜追击的时候…
「…就算那么叫也是没用的呦?松冈酱」
坐在对面,这个场合除了小春唯一的女性铃木,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什么意思?铃木?」
「别看小春春这么认真,实际上…不,就和她的性格一样,有个非常认真的男朋友哦!」
「呜!咕…哈!哈!!」
因为这样充满冲击性的发言而被啤酒呛到的,不是表面上在跟铃木说话的松冈,而是铃木真正说这话的对象。
「男…男朋友…真的吗?」
「没错没错,而且她的男朋友啊,是对待工作完全不留通融,不给前辈情面的麻烦的男人~就算是松酱先挑起的问题最后可能也被他念叨得哑口无言」
「切!怎么像我那个后辈,烦人的完美主义者一样……诶?」
松冈显然是因为铃木的比喻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向旁边的小春。
「…铃木前辈,你那样说有什么证据?」
小春一边已经顾不得理松冈了,不知不觉间收起了认真的表情,只是以严峻的视线盯着铃木。
这种不通融的,反而激起对方反抗的态度明明已经不知伤害了自己多少次,但每次事情到自己身上,不管过了多久都没有反省的意识。
「那个嘛,说起来~理由有三个~」
「…故意的吧?你是故意的吧?」
「诶?诶?」
处在剑拔弩张气氛中的松冈来回看着两个人,两个人的眼睛里好像已经没有他的存在。
「第一,小春春的履历书上写着,『峰城大学附属学园毕业』」
「但我是差他三年的后辈,没有一起在学校带过」
「第二,我还没说是谁,你已经完全锁定到个人了」
「唔……」
「第三…昨天,我看见了呦~御宿的站台上,你和北原君在吵架…」
「…………唔」
「我猜的没错的话,准备瞒着他进入同一个职场?然后惹他生气,吵架了…你啊,还真是想不开的时候就破罐子破摔的类型啊…」
「………………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不劳您费心了」
昨天晚上确实大吵了一架,但对于两个都是顽固无比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峰城大学附属三年级的冬天,即将在数十天后迎来毕业。
小春,和大自己三岁的大学生相遇,争吵,一起工作,总是合不来,也正因为如此总是在意着对方,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恋爱,不惜与全世界为敌,只想待在他的身边…自己第一次从心底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作为不懂通融的“女人”的形象。
从那个时候起,一直到现在都和自己关联在一起的人,北原春希。
峰城大学附属学园的大自己三岁的前辈,之前打工的餐馆的前辈,还有即将打工的开樱社出版编辑部的前辈,小春的不懂通融的恋人。
「又,又是北原吗…这家伙是要有多少我得不到的东西才甘心啊…」
「嘛~虽然大多数都是松酱自己种的恶果,这次的事情还真的要对你表示同情了…」
在有关新打工者相当个人的事实的冲击下,松冈不断承受着精神的打击,不知不觉间,追加的日本酒被一饮而尽。
他的声音和态度里,已经没有想要捕获猎物的意思,只是带着败犬一样的混沌目光,呜咽出沮丧的声音。
「那个混蛋…别人把私事带来公司时会第一个跳出来说话,自己的女朋友在旁边却悠闲地来上班了啊…」
「说是悠闲还是比你们早来了两个小时啊」
「是啊…所以说晚上要去取材逃掉了今天的酒会,那家伙…」
如果春希在场的话,恐怕现在会演变成更加无法收拾的局面。
「…我想澄清一下,这次的打工和个人完全没有关系」
仿佛是要缓和现场的气氛一样,小春还是一副坚定的语气。
「所以就算我在这里工作,和谁打交道都和工作完全没有关系」
「小春春,就算你这么说…就算一开始是因为工作而交谈,慢慢控制不住自己,两人开始卿卿我我,这种事情你敢说绝对不会发生吗?」
「不可能!如果这么怀疑我的话,今后工作的时候我不会和春希前辈说一句话的,这样放心了吧」
「不,这样的话工作也没法进行了啊…」
开樱社的打工新人,杉浦小春…
这种不通融的,反而激起对方反抗的态度明明已经不知伤害了自己多少次,但每次事情到自己身上,不管过了多久都没有反省的意识。笨拙的女孩,将杯中的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放弃了饮料,反而是叫了一瓶烧酒。
「喂~喂,那个到底实际情况是怎样的?」
「光说指代不明的“那个”我也没办法回答」
「哎呀,就是你和北原的关系。具体地、没有隐瞒地、细致地、详细地说来听听怎么样?」
「我个人的话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你刚才说的『细致地』和『详细地』意思不是一样吗?」
「…我说小春春啊,你其实不是北原的女朋友而是他的克隆体吧?」
完全无视已经离开小春身边在一边自斟自酌的松冈,铃木完全进入了热心听众模式。
「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附属和大学都不在一起是吧?那就是私塾或者打工的地方了…」
「说了多少次了,工作和个人的事情不一样啦…」
「但是现在是酒会哦,完全的私人时间哦,不说工作哦?」
「这不是诡辩吗,真是的…」
小春最开始是想保持沉默的,但天生的性格让这种掩饰也有限度,最后还是搭了腔。
「那么首先告诉我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两年前的夏天之前还是…」
「…为什么说得这么具体?」
「因为有个幼稚的大姐姐,她很在乎自己是不是认识得更早一些…」
铃木一边和小春说着话,一边左手倒酒,右手摆弄手机给谁发讯息,比工作的时候还忙。
「就算现在是多么私人的场合,有些话不是那么容易就告诉别人的」
「呜~呜,明白了。所以你和北原的相识,是不跟别人说的极具戏剧性和浪漫性的邂逅对吧」
「请不要随便想象…」
虽然对邮件的收件人十分在意,对于任何事都非常认真的小春,还是强迫自己专注到现在的对话。
「那么接下来,告诉我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拒绝回答,我绝对不会回答的」
「这样啊…比方说升学的麻烦?」
「说了不会回答的…」
「然后是友情和恋情的抉择?」
「诶…」
「三角关系?」
「!?」
「掠夺爱?」
「为什么越来越离谱!?」
对于熟悉小春的人们来说,这种非难大概是能让他们惊讶到『假装不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即使如此,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难道说中了?」
「完全没有!完全!一句也没有!」
…这是对解答者完全正解的赞赏。
「真是的,拜托适可而止吧铃木」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酒会正酣,欢迎会变得完全不分年资。
不到三十分钟,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五瓶烧酒,小春哭诉着。
酒瓶的数量和三十分钟内铃木按下发送按钮的次数差不多,但是好像现在开始对方拒绝接收了,两边的差距开始增大。
「就算是在一个地方工作…我们也才认识第二天不是吗?」
「啊,算了…但是我们跟北原共事已经三年了啊」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对不起啊杉浦。简单来说铃木,或者说我们想通过你了解北原」
「诶…?」
突然插入的声音,让小春抬起头来看正面。
「因为那个家伙都不说自己的事情。因为和他交往很长时间了,所以想多了解他的个人事情」
开樱出版社的前辈滨田和木崎,向小春投来温柔的视线。
「突然之间来了北原的女朋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特别是那个喜欢传言的女人」
「啊~真过分。最开始不是滨田想出这个作战计划的吗?」
「但是我可没说要做到那种地步啊」
「用铃木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啊」
「什么啊木崎,你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啊?」
在被告知『告诉你实话吧,除了目标…小春你和松冈之外,我们大家都在演戏』这样的状况之下,小春不由地苦笑,茫然地看着三个人。
「对不起,有点过分了」
「对不起了,小春春?」
「不,没有的事」
即使这样,完全没有想要责备对方的感情。
因为这都是两年前自己种的恶果。
和大自己三岁的大学生相遇,争吵,一起工作,总是合不来,也正因为如此总是在意着对方…
任性地拜托自己的朋友,为了了解他的过去而奔走,生气,执拗。
所以在认识两个月后,他对自己说出附属时代的心伤,一直持续的后悔和一直挂念的人们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高兴…
在所有意义上达成禁断的恋爱一样的欣喜,在此时被想起。
而且…
「实际上以前的北原君,在周围人看来有着不安稳的一面」
「没错没错,有点自灭型的感觉,完全不顾身体地工作」
「最开始虽然我们没有注意到,打工时代的那家伙的上司,却轻易地发现了」
「对于朝向自己的目光却全然意识不到的麻理」
「但是现在,和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非常沉静的感觉」
「…这样,看出来了?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正在想那家伙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就出现了」
「…………」
三人略显多管闲事的、又略微让人心情舒畅的对话,让小春感到自己的面颊微微发红,不仅仅是因为酒的原因。
总觉得高兴得都要流泪了。
自己的恋人,自己最担心的最重要的人身上,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让自己的心柔软的地方。
两年前,春希之所以能帮助小春、
没有被压垮、没有跟着一起倒下,
一定是因为他有着这样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的地方。
所以现在,小春能够确信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错。
「所以啊滨田,现在的北原放心了吧?有这样的女孩等他回来呢」
「什么啊,你是认真的吗?」
「啊~木崎去欧洲出差?确实和结婚碰在一起了啊!」
「啊,要结婚了吗?恭喜恭喜…然后春希前辈怎么了?」
小春一边客气地祝福,一边对会话中的关键词有了兴趣。
「所以去不了就推荐了北原代我去,但是滨田不同意」
「再怎么说那家伙都是第一年吧?」
「就是说啊木崎,松酱就算了,不是还有我吗。不如说我想去啊!」
「不,确实代替的人选的话只有北原一个选择…从语言来说」
「诶,太过~分了滨田!」
「不满的话先把TOEIC拿到A再说…」
对于昨天才开始打工的小春,在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对话中听到有关春希的事情,着实高兴。
完全跟不上谈话的节奏也没关系,小春心情舒畅地听着三人的对话。
「而且,我认为这次去欧洲出差的工作很适合北原」
「这又是为什么?」
「实际上昨天ensemble的编辑主任来讨论过了,希望这次的欧洲之行能给一个人做专访」
「ensemble是有关经典音乐的杂志吧…哪里的乐队?」
「不,是钢琴家。不是有个相当年轻而有名的日本人吗?」
「啊~难道是!」
「想的没错,就是冬马和纱。那个冬马曜子的女儿…」
「啊~原来如此。这样说来,确实跟北原是同级生…」
「冬马…什么?」
「诶!」
「诶?」
「诶?」
一瞬间,正在举杯共饮的三人,突然感受到身处冬天室外的寒气。
「让春希前辈…和冬马和纱见面吗…?」
「小,春春…?」
「在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
「杉…杉浦!?」
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寒气的真面目是由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少女发出的低沉的声音。
接下来小春的话,更是让三人陷入混沌。
「我要去…」
「诶?诶?去哪儿?」
「刚刚不是说了去欧洲吗?」
「不是,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总之!」
「诶!?」
「让春希前辈在欧洲…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绝对不行!」
「诶,诶~」
「明显是你去的话才危险吧?」
「没问题的!我毕业旅行去的就是欧洲!」
「所以说问题不是这个…」
「语言的问题是吧?去之前考TOEIC!绝对拿到A!」
「你到底怎么了喂!?」
「我、我…现在为止哭过很多了!也让很多人哭过了!」
「小春酱你完全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小春的脑中,浮现出窗边哭泣的脸庞。
「所以…那种东西…再也不想有了…」
直到现在都无法忘掉,那美丽得让人揪心却又充满悲伤的回忆——那个冬马和纱的挚友、北原春希曾经的恋人的哭泣的脸庞。
「不要,不要…春希前辈,不要去啊…不要让他去啊…呜…呜…呜呜…!」
「喂~喂!这怎么办!你们干了什么好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木崎干的好事?」
「诶诶诶诶诶!我!?」
「春希前辈~~~~~!」
「北原~!谁赶紧把北原叫过来!」
在此之前都在正常地回答,所以谁都没有意识到……
杉浦小春,在此时,已经酩酊大醉了。
「唔唔…」
窗外射进来的明朗的阳光…刺激着小春的头。
一团混乱的酒会的第二天。
一周见到一次的熟悉的天花板…在春希的房间,小春醒了过来。
旁边,是不知为何一脸疲倦睡着了的春希。
看看时间,早晨七点半。
思考平常时候早该起床的恋人这么疲惫的原因,各种理由引起的头痛刺激着小春,让她逃进了浴室。
「唔唔唔…」
现在是早上八点。
冲着澡,身着浴巾面对着镜子,小春浮现出和刚才春希一样苦闷的表情。
那之后的事情,记不得了…是那样就好了。
让想要逃走的编辑部员聚集在一起,讲出了自己和春希相识的最初半年,对着终于赶来的春希哭泣着撒娇,让他背自己。不记得这些就好了。
『这次的打工和个人生活完全没关系!』
现在看来如此空洞的宣言,狠狠地敲击着小春的后脑勺。
…或者不如说,特意把这些发言整理为记录的亲切前辈发来的邮件,越发地让早晨的小春无地自容。
「…已经不能去打工了」
自己所做的那些羞耻的事情以及让春希丢脸的事情,并不是很后悔。
原本就没想对外人只展示自己好的一面,现在和春希的关系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和。
只是比这更痛苦的是,一直隐藏的…原本打算一直隐藏的,自己作为“女人”的激烈程度。
镜中映出的,当然是小春自己。
冲着淋浴,披着浴巾,没有扎头。
自然垂下的拥有长发的自己,让她想起昨天激情的自己。
这是一次也没有让春希看过的发型。
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现在已经不知道了。
但是大概,从今往后,这是自己绝不会让别人看到的发型。
「好!」
摇晃着疼痛还没有消失的脑袋,开始盘发的小春,在心中悄悄撤回刚才的话。
果然今天还是去打工吧。
然后,向大家道歉。
然后…从此以后,在那个地方…和心爱的人一起努力。
也许前辈还会生气。
这样的话,就拼命地道歉,如果吵架的话…
最后,激烈地和好吧。
这样不好吗。
反正我就是这么麻烦的女人。
麻烦到想要偷偷进入前辈的职场。
这种事情…我的前辈不可能不知道。
「嗯…扎好了」
镜子中,是一直以来的单马尾。
这是,真正的杉浦小春。
专属春希的不体面的、充满嫉妒的、愚钝的女人就此完成。
「前~辈~~,早晨好~~」
随着从心底涌出的明朗而欢乐的声音…
小春解开浴巾,再次钻进,春希睡着的床上。

 

在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有哭着目送父亲挥手离去的孩子们。
有相互依偎,久久不愿离去的情侣。
有被老奶奶催促,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拉着行李赶时间的老爷爷。
有接受着送行人群的声援,流露出喜悦表情穿过大门的年轻人。
天花板上的扩音器在播报着航班的时刻表。
也就是说,这里是人来人往、声音交错的交通枢纽——机场大厅。
「已经2点了」
在这样一个比平时更热闹的地方,一位年轻的女性在自言自语。
即使在人群中,也会显得耀眼的黑色长发。
小小的脸上,细长的眼睛和稀疏的嘴唇平衡排列着,炫耀着东方的美丽。
并且有着不亚于模特的身高与高耸的胸部,纤细的腰肢。
可是,这样被上天眷恋的美人,现在正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完全看不到与之美貌相配的教养,简直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
……这位虽然美丽,但是把无聊和倔强的表情毫无遮掩的从脸上表现出来的女性就是冬马和纱。
别看这样,她可是被世界数千万人所熟知的钢琴演奏家。
「话说回来,是圣诞节了?」
看着空港内嘈杂的人群和显示器,和纱明白了今天空港如此喧哗的理由,想起了现在的季节。
已经是冬天了。
现在的这个地方,是冬天的机场。
冬马和纱对机场有着许多的回忆。
决裂,表白,离别,归国。然后,新的开始。
舍弃掉的,洒落出的,溢出的,觉醒的……
在日本的成田机场,沉睡着无数悲伤的回忆。
但是,现在。
然后,这里。
『D②rfte ich mich neben Sie setzen?「坐在这里可以?」』
『Wie? ①hm… ja bitte.「诶? 啊啊……请坐」』
仓促回答中年妇人的提问的话语,却不是在成田机场随处可闻的日语。
因为这里,是维也纳国际机场。
冬马和纱,不,旧姓冬马和纱,现在的故乡就在这里。
『12点要去机场哦,我把手头忙完以后就会立刻去的』
第2次,3次,不,究竟是第多少次看手机里的短信了?
不止是短信,昨天晚上在床上像催眠曲一般听了无数次的集合时间,和纱很稀有的彻底遵守了。
所以。现在已经下午2点了,她在这个机场无聊地度过了两个多小时。
飞机的起飞时间是下午三点多。
再不办理登机手续就快来不及了。
可是……
「真是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午饭」
和纱鼓起嘴巴从行李的口袋里拿出了第5根巧克力。
即使是这样,从和纱的抱怨里也听不到丝毫的焦虑感和怒气。
对已经被懒惰驯服的和纱来说,时间是无限的。
呆等着都不做只是等(特定的)人来,对曾经的和纱,是一种折磨,可是现在不同。
她已经习惯等待了。
即使是在接吻前,也有苦等5个小时的经历。
而等待这份感情,更是用了5年多的时间。
一想起那又甜又辣、又喜爱又疯狂的日子,就觉得终会结束的等待实在是无关痛痒。
『会议延长了,再稍等我一会。绝对会赶上航班的!」
「让我那么早来自己却迟到…社会人失格?」
终于到了短信,带着一点毒舌吐槽以后,把手机盖上,把那段短信反复地在脑海回放。
基本上,和纱是不会回信的。
或者说,从来没用过短信。
真是的,已经一起生活好几年了,可是和纱还是无法摆脱那种“恋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带来的愉悦感。
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在温室中长大的,不但是个别扭的性格,更是个超级讨厌麻烦的家伙。
然而,更重要的是,作为日本人美德基础的崇高精神『MOTTAINAI』。
……非要联络不可的时候,不听到对面的声音怎么行?
打一个电话,肆意发泄,然后被对方反驳说教到烦躁,忍无可忍暴走,丢下狠话挂掉,然后立刻后悔,正想拨过去时,发现对面打过来了,欣喜若狂地接电话,继续被说教,最后得到了一点点道歉。挂掉以后,情不自禁地笑出来,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会捧腹大笑。
真是的,已经一起生活好几年了,可是和纱还是无法摆脱那种“恋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带来的愉悦感。
『打到的士了,再过15分钟就到了』
「计划太天真了,笨~蛋」
在刚才的短信10分钟后,第二条短信来了。
对着短信小小地吐了个槽以后,和纱依旧无所事事地仰望机场的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对面一边催促的士司机一边发短信的形象。
不看杂志,不用手机听音乐,也不看动画。
像这种要把“他”从脑子里赶出去的消遣,实在太愚蠢了,根本做不到。
让身心都沉浸于一个人的奢侈,是绝对不会拱手相让的。
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无意地摸来摸去,和纱的想象的翅膀飘扬的前方无比的宽广,同时也无比的狭隘。
『啊,对了,你先登机吧。我马上就会追上』
「才不要呢」
看着随后到达的追加信息,和纱果然还是…没有行动。
明明是重要的短信,明明是重要的事情,可是堂堂无视掉了。
看着机场的大厅的时钟,离飞机起飞还有30多分钟。
已经快要到时限了。
如果和纱就去把登记手续办理的话,可以避免耽误航班。
可是…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啊,和纱」
「那是因为你没有赶上啊,春希」
下午3点。
既不是登机口也不是飞机里,仍是在机场大厅。
通过短信取得联系以后,两人终于会面了。可是他们应该乘坐的航班却已经起飞了。
「明明说过让你先上飞机的……」
「不,你没说。你只说了一定会来得及的」
穿着大衣、带着一脸为难的表情站在依旧抱腿坐在长椅上的和纱面前的青年,名叫北原春希。
与现在的和纱有着一样的姓氏,是和纱的经纪人与后援。
「我会立刻追上去啊」
「不不,我不信任春希你啊。两年前纽约公演,春希嘴上说会先坐车去纽约,可是我们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在公演开始30分前了」
「怎么还记得那些陈年老账啊……」
明明是春希没有遵守约定迟到了,可是春希身上却没有感到一点内疚,而且仿佛在安慰顽固的孩子一样半是认真半是敷衍地在和和纱说话。
「那个时候可不得了啊? 你不在,我都不能出去吃饭,三天都只能叫宾馆服务,现在想起来都想死啊」
「不不不,你出去吃啊。英文什么的对你毫无问题啊……」
对春希的态度,和纱明明知道是因为春希为了自己一个人把工作全部扛下来了才导致如此繁忙,可是仍然选择把责任全部推给春希。
「总之这次是你的错哦。我要道歉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不不,所以说……算了,就算这样吧」
为何会如此呢。因为两人都知道。
对方不会真的对自己生气。
并且自己一定会立刻原谅对方。
「总之,2小时后的航班因为有2人退票,我拿到了2张票」
「座位,没有分开吧?」
「嘛,总算是拿到了连号票,可是是经济舱哦?」
「这样啊,正合我意」
「那算什么……」
如果坐头等舱的话,邻座的距离实在太远了,不能一直牵着手。
「必须控制不必要的支出,我们公司还是很困难的」
……即使是这样,即使春希已经察觉到了,和纱也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希望你能一个人坐上刚才的航班」
春希坐到不知何时空着的和纱的边上。
和纱自然地就把全身的体重靠在了春希身上。
当然,春希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重量,让和纱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样啊。还有2个小时呢」
「能买到今天的票已经非常幸运了」
「啊啊,对呢。今天的我非常幸运啊」
「我对迟到的事情抱歉。不要说那么肉麻的话了」
「还是那样气量狭小的男人呢」
肉麻话先丢在一边,和纱是从心底觉得今天非常幸福的。
一边想念着春希一边等待着春希的2个小时。
然后又能和春希一起再等待2个小时。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光了。
「对了,春希,我告诉一件好事吧……今天是平安夜呢」
「即使是我也知道的啊」
「可是知道是平安夜却从早上开始一直忙到现在……你真的是欧洲人吗?」
「你也是欧洲人,可是平安夜以外的日子你也不工作啊」
「难得的圣诞节,却一直在飞机上。就这样越过国际日期变更线的瞬间圣诞节就结束了呢」
「高兴点吧,反过来想,今天飞机上的晚餐肯定是圣诞节特别版哦」
「那我用我的鸡肉换你的蛋糕可以吗?」
两人所聊的话题,无论是在周围人看来,还是自己冷静地回顾,都是些无聊的完全没有意义的对话。
「比起飞机上的晚餐,我们现在不去吃点什么吗?」
「我无所谓啊,我现在又不是很饿」
「我饿了啊,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对于脑力劳动者来说,早饭还是好好吃比较好哦」
「没想到会被这几年一次早饭都没给我做过的人这样说教呢」
「几年前某人说过的『以后你还是别做早饭了』我可是一直老实遵守着呢」
「你不觉得应该重新回顾一下吗?」
「料理什么的是非常简单的事,可是我的手指是重要的工作道具,不想用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无话可说了」
「我的手指只有在弹钢琴的时候,或者用指甲抓你的背的时候才会用哦」
「喂,你知道那样很痛的么?」
他的表情温和而放松,没有任何紧张或严肃的情绪。
「如果这样饿的话,要不要吃我的巧克力棒?」
「帮大忙了,真的饿得受不了」
「…真的要吃啊?真是任性的家伙」
「不不不,你给我等等。你还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可是,只剩下一根了啊……」
「没有一人半根的选择吗?」
「喂,春希,想象一下,喜欢的点心或者小吃,一口气吃下最后一个的感觉怎么样?」
「不不不,我不会做啊」
「然后突然被说『忍一忍,只能吃半个』你会有什么感觉?」
「如果是我的话,对面很困扰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交出去的」
「讨厌……为什么明明是最后一个,却只能吃半个呢。我不承认这样不讲道理的世界」
「我觉得不讲道理的明明是现在的你啊」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交出去的,有意见的话去店里买点东西来吧」
「知道了……那我去买东西了哦」
「啊,顺便再买5根巧克力棒吧」
「……我说你啊」
二人的表情,轻松,安稳,感觉不到一点紧张感和认真……
他们在这个国家,度过了无聊的吵架,重复着缓慢而幸福的日子。这个事实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我说,和纱啊」
「嗯?」
从那开始二人就一直坐在机场大厅,一边吃着汉堡一边看着飞机起飞降落打发时间……
然后终于听到了广播播报自己航班即将起飞的消息。
「在紧张吗?」
「没有哟」
春希用和刚才稍微不同的、有些奇怪的语调,悄悄地说道。
可是和纱和刚才一样,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紧张感和认真。
「因为这次的旅行,不是为了公演也不是为了取材,完全是个人活动,要好好享受啊」
「话是这样说啊……」
「那,你在紧张吗? 春希」
「怎么说呢……」
尽管和纱的态度和往常一样,春希的态度果然还是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这种不会为了对方而改变自己的态度的做法,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完全没变过。
「因为是明明打算再也不回去的地方,说真的,我完全不清楚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那个国家」
对,和那个时候相比完全没有改变。
从不再察言观色,不再奉迎社会,选择了甜美的地狱的那个几年前开始。
舍弃了自己爱的人。
舍弃了爱自己的人。
舍弃了自己的国家。
从选择了忠于自己而活的那个几年前开始。
「你到底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日本,这不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么」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你能发誓你将永远爱着冬马和纱么?」
「咦?」
「怎么,对着操着一口奇怪日语的美国牧师,你紧张得浑身发硬,笑不出来么」
「啊,哈哈哈哈」
把周围都破坏掉了。
让很多人陷入不幸。
让自己也遍体鳞伤。
然后,好不容易得到的,是这样微不足道的日常生活。
……对,即使用世间的一切也不足以交换的,无关紧要的日常。
「你现在就笑怎么行呢?到结婚现场你真能把持得住么?」
「哈哈…不,难道真的要那样做么?」
「至少,把你推进教堂的母亲这样说了哦」
而本应被他抛弃了的世界,却再次给予了他,让这无关紧要的日常上再加上一份安稳的日常。
世界被伤害了。
可是,却又被这个擅自复活的世界给拯救了。
受到了一生无法报答的恩情。
因为怎么样都无法报答……所以就干脆放弃报答了。
「啊哈哈,我真是不行啊,结婚典礼的时候我一定会忍不住大笑的」
「喂,如果你真大笑了我会踢飞你哦?」
「和纱,难道你不会笑么?」
「那不是很不好吗」
「你不是抱怨过很多次『明明都结婚了,现在来补办结婚典礼什么的太麻烦了』么」
「可是,这是母亲的愿望啊」
「咦!」
「你打算把我母亲和你母亲那小小的愿望都拒绝吗?你原来是那么绝情的家伙吗?」
「呼…」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敷衍我啊」
「不,变得不讨厌了呢」
「原来你讨厌和我举办结婚典礼啊」
「只要是男人,面对这种问题都有回答『鬼才知道』这个答案的权利哦」
「咦,原来男人是这么麻烦的生物啊」
「那你呢,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坦白呢?这里又不是床上」
「春希,你最近变得管不住嘴巴了呢」
「不这样的话就不能和你快乐地度过一生哦」
对北原春希、北原和纱来说,机场有着太多的回忆了。
决裂,表白,离别,归国。然后,新的开始。
舍弃掉的、洒落出的、溢出的、觉醒的……
在日本的成田机场,沉睡着无数悲伤的回忆。
可是今天,两人决定回到那相隔数年的地方。
成田机场。
再一次踏上日本的土地。
回到那个强壮、温柔、还有一点爱管闲事的世界。
全部都是为了那个让二人成为永远的二人的誓言。
为了那不论在何处、不论在何时、不论多少次,都会立下的誓言。
「那么,差不多该入关了」
「母亲现在身体还好吧」
「总之出院了,现在在家疗养呢」
「这样啊……那这次能不能来维也纳呢?」
「她本人说『已经不想再离开日本了』」
「和家人在一起比较好吧? 一定是这样」
「没想到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这句话……」
冬天,已经不再是WHITE ALBUM的季节了。
雪,也不再是眼泪的结晶、悲伤的点滴了。
「走吧,春希!朝着日本!」
「啊…………我的故乡…我回来了」
不论多久,都不会厌倦。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互相依靠着,朝着海关的大门,迈出新的一步。

 

「执行委员的…助手同学?」
「小木曾…?」
「难道说…你就是,弹吉他的那位…?」
WHITE ALBUM……
距离学园祭只有一个月的某天傍晚,将第一音乐室,第二音乐室还有屋顶连接在一起的,有人把它当做偶然,有人把它当成必然,更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奇迹的旋律。
第一次的,「他弹吉他,她弹钢琴,她来唱歌」三人的歌曲。
然后…
「…这,是什么?」
「啊~,不,那个…」
「新曲。第三首歌。也是最后一首」
「诶…」
一个月后的周五。
一人变成两人,两人变成三人,学园祭演出就在翌日的时候…
「北原作词,我作曲,小木曾来演唱的,三人的歌曲」
再一次的,只属于三人的歌曲,就此完成。
第一章 春希
「也没什么不好吗!我们不是还有第二吉他手吗!」
「不行!我不是说了不干的吗?」
距离学园祭还有半年多的五月上旬。
放学后的第一音乐室,五个男学生聚集在一起,争论越来越激烈。
「没问题的春希,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不要把事情说的那么简单武也。我最清楚自己的实力了」
「啊,确实是这样,本身水平不怎么样,之后半年也没对你有什么大的期待,但是学园祭毕竟是很隆重的活动,不是吗?」
「不弹,绝对不弹!」
前面的说法不是很正确,现在在争论的只有其中两人,饭冢武也,以及北原春希。
另外三个人只是在旁边远远看着,弹着乐器,摆弄着手机,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在今天要来讨论的『关于选出和邀请主唱』如此深刻的议题下,这样的话题确实是无关紧要。
『关于替补吉他手・北原春希的正式转正…』
「弹空气吉他怎么样…」
「喂 武也,你是想让我当街头艺人吗?」
成立仅仅一个月的即兴乐队『轻音乐同好会』,看到半年后的学院祭上大展风采的机会,目标直指学园生活结束前最后一次吸引女生的目光,在这样轻浮的动机下,一群举止轻浮,服装各异的男生在此集结。
只是,原本抱着『演奏乐器来吸引女生』这样机会主义的成员,仿佛是要贯彻这样的教义一般,几乎全部都玩过乐队。
所以,听到对那“几乎全部”之外的唯一一个、被朋友拉来的春希半年后的演奏抱有什么期望时,大家都侧头一副无法理解的状态。
「但这可是难得的学园祭啊?春希也想吸引一两个女生的目光吧?」
「我又不是武也,能不能吸引两个人都是问题。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
「春希…」
比谁都审时度势的春希,在武也纯粹友情的攻势下,也是严词拒绝…
「但是,我只有一个请求。可以听一听吗?」
「什么啊?」
马上,作为替代方案,提出自己真正的愿望。
春希是知道其中的道理的。
为了通过自己真正的请求,首先让对手感到挫败,然后再让步,这样就会达到效果。
「哦,这不是挺好的吗?」
「没错,就像是我们的特色一样!」
「一定会在学园祭上引起轰动的!」
就这样对于春希的姑息…不,该说是巧妙的作战成功了吗?
刚才还消极的装作支持武也的其他成员,对于那退了一步的替代案,现在都变得积极起来,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对于他们来说,春希绝不是麻烦的存在。
乐队成员确实都有两把刷子,但是那暗地里被称为『学园祭的里实行委员长』的行动力,以及迄今为止构建的政治力,对于今年才成立的脆弱的同好会来说是非常必要的。
「那,大家都没有意见了?」
「春希,那个没问题吧?」
「不是“那个”啊,武也」
春希面对面带些许遗憾表情的武也,以稍稍满足的表情回应。
「是我的,三年间的最高作品」
「唔~嗯…」
那天晚上…
在自己的房间里温习功课的空隙,打开新的草稿,只在第一行写下『歌曲名:』三个字,春希突然放下铅笔,仰向天空。
「主题是什么好呢…」
『学园发表用・原创作词』
春希希望在学园祭上所做的事情,就是这种幕后工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重要的位置。
以现在的成绩来考虑,这个工作应该是最适合自己的,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
以学业成绩作为基准来看,春希又仿佛和乐队活动根本不着边…
「如果有问题的话…」
没错,把这个当成考试问题。
试卷上写着『描述现在主人公的心情』,对从没听过的主人公的性格中的问题进行细致而尖锐的指摘,下笔如流水,春希虽然也可以做到…
但是脑中浮现的,都是例文一样的东西。
正因为此,现在的春希对于绞尽脑汁想出的『例文』深恶痛绝。但还是花了一个小时,把自己知道的最近流行的歌曲的歌词进行剪切拼凑…然后怪叫一声,一秒钟就撕碎了。
以『果然别人的东西不好用』来反省的春希,开始认真地调动起自己的语言…一小时过去了,手一动不动。
从自己经验而来的语言,怎么都无法和吉他的旋律,鼓点的节奏相衬。
迄今为止春希的日常,和ROCK这种东西是完全不相容的存在。
对社会没有什么不满。
对家族不快的情绪则无法诉诸语言。
恋爱…这种东西在自己灰色的校园生活中也不存在。
「…明天再弄吧」
结果浪费了三个小时,时钟显示已经凌晨两点了,春希把面前的作词笔记放进抽屉,从柜子上拿出参考书。
转眼已是八月。
暑假即将过半的某个傍晚。
全速跑上公寓房间的春希,就这样穿着制服,毫不理会汗流成河,在抽屉里翻弄着。
「…找到了!」
中间整洁的抽屉越往后越脏乱,一册笔记就躺在最里面,简直想发出胜利的叫喊。
…因为这是和这本作词笔记三个月后重逢的瞬间。
最开始,觉得写下煽情的言语太难为情。
然后,因为自己的吉他水平一直不见长进,对于乐队的热情也渐渐消退。
最后,本来只是单纯的帮忙,日渐繁忙的学园祭委员长的杂务也让他无暇分心。
就这样,在这三个月里,面向学园祭的原创歌曲的作词,终究没有任何进展。
但是今天,那股激情因为某件事再次点燃。
第一次完整地弹奏一首曲子。
自己最喜欢的曲子,成为了自己唯一弹奏的曲子。
那种兴奋和昂扬,让春希想用文字表达出来。
流行也行,古典也罢。
不是ROCK也没问题。认为是歌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恋爱…即使没有经历过,现在也可以在脑海中描绘出来。
「孤独的……」
描绘的是,想象中的,春希的理想少女。
例如,坐在同桌,陈旧的距离感。
不和任何人接触的孤高少女,对倾听抱有兴趣的设定。
但是只对自己附上温柔的对话,无论对于作者还是读者都太过戏剧的设定。
『我一直很在意……』
无可抑制的自欺欺人,从编织的语言的一端,特定的人物浮现出来。
文字中的描述,怎么看都是现实里,春希邻座的少女。
坐在同桌,不和任何人接触。
但是今天,成为教给自己弹吉他,长长黑发的同级生。
「…呜啊」
然后,总算是完成了初版。
看上去实在太不像创作了,春希还是冒着冷汗苦笑着点点头,然后拿出红笔开始修正。
遵从一定的规则对事情进行修正,正是春希擅长的领域。
首先,内容尽可能模糊化。
包括歌唱者和思慕者的性别。
不用第一人称,第二人称『你』也尽量少用。
所以,这首词的主人公不是北原春希。
所以,『你』也不是春希邻座,教他吉他的冬马和纱。
这只是,随处可见的『憧憬绝对无法触及的某人的,平凡人的故事』。
「…嗯,这样的话,应该没问题了」
笔记本上满是改动的红色标记,面对现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笔迹,春希有些害羞,同时非常满足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被当做原型的少女的不快表情闪现在眼前,无地自容的感情涌现,然而也只是一瞬间。
「开始第二遍修改吧」
没有意识到太阳已经落山了,春希快速地翻动着笔记。
第二章 和纱
「啊,差点忘了。这个,你读读看」
「嗯,这次又是开什么玩笑?」
「可以的话…希望可以让那家伙的梦想实现」
「诶…」
轻音乐同好会的代理部长,饭冢武也以平时很少见的语调,认真地托付出一册笔记。
「…噗」
……这是她开口后发出的第一声。
「这是那家伙想出来的?怎么说呢,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的第二声,是可以理解为嘲笑也可以理解为失笑的,某种意义上是清爽的微笑。
冬马和纱——
峰城大学附属学园三年E班。
在女生中身材高挑的,引以为豪的…不是,本人看来只是自然长成的一头黑亮的直发。
…总之,和谁都不接触的孤高的性格,邻座的同学是个爱管闲事、吉他弹得很烂的男生,本质上还是个良好的少女。
十一月中旬。
还有一周学园祭就要开幕的晚秋的夜晚。
家里地下室的音乐工作间里,和纱翻开谱面台上的笔记,从各种意义上品味着其中的内容。
『那家伙,也有沉溺于这种可怜妄想的感性一面啊』
刚刚和朋友说过话之后的烦躁心情,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了。
不管怎么说,两个女生围绕着写出这种令人心痛的哀情诗歌的男生而产生微妙的氛围,笨也要有个限度吧。
对于和纱来说,这首歌词的作者北原春希,是总是不时在眼前出现的烦人的同班同学、让人烦恼的热心人士、无法从他身上离开视线的笨蛋,还是自己所关心的弟子这样的存在。
从同学和老师那里,得到自己无法比拟的信用和请求,被大家便利地使用,简直就像是把钱投入箱子里祈求实现愿望的神明似的存在。
但在和纱看来,只是单纯地烦人,非常奇怪地缠着自己,还不断给自己带来麻烦,只能说是一无是处的瘟神。
所以,这样的他竟然还有写下这样令人害羞的文字的黑历史,这才让她之前的坏心情通通消散吧。
那样异常认真的委员长,私下竟然写下诗歌一样的文字,这个事实该如何利用呢。和纱没有隐藏缓和的表情,轻轻敲击着键盘。
『装作,孤独的,样子』
右手主旋律,左手伴奏。
没有准备地即兴弹奏着,合着歌词的曲子。
笔记上只写了词和作词者的名字。
没有谱面,也没有作曲者的致谢。
现在为止,还没有在演唱会上使用的理由。
『不知为何,我一直很在意』
笔记旁边的五线谱上,铅笔下流泻出音符。
左手仍然在键盘上彷徨,探索着修饰主旋律的音符。
刚才让她发笑的歌词,现在却认真地面对了。
就词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有点笨拙,有点太过认真。
正因如此,能直接地感受到那份情感。
甚至,可以说有稍许的感动。
…但是,一想起写这个的人的表情就想笑。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心…』
「……啊」
但是就要进入B旋律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视线投向放在房间里的电子时钟。
「到底在干什么啊,我…」
不是指深夜的时间,而是距离学园祭只有一周的日期。
在这一周内,要把那烂吉他手整出形来,合练第二首歌『SOUND OF DESTINY』,调整舞台动作…
最后,在学园祭的舞台上获得成功。
即将要上舞台的三人中,只有自己有舞台经验,在这样的状况下,必须全力为之。
这样的负担,对于最近只能偶尔触碰一下自己的本职钢琴的和纱来说,实在是过度的工作量。
冷静地想一想,现在不是干这种闲事的时候。
首先,让现在仍然充满风险的舞台获得成功的演出肯定是最优先的事情。
但是…
『现在赶不上了吗?即使是冬马,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了吗?』
「…余裕是肯定还有的」
结果和纱,再次把手指放回键盘。
只是想象中的低劣挑拨,就已经激起和纱的骄傲。
「能救那家伙的,只有我…」
以前的,中学前的和纱,这样相信着。
对手是音乐的话,只要自己认真起来,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一度被母亲抛弃、放弃的才能。
即使如此,再做一曲的话。
让学园祭表演获得成功的话。
还有让那个笨蛋「啊」的叫出声的话…现在的自己,仍然有这个余裕。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心映在镜子上』
钢琴的旋律,再次在房间里回响。
用尽全力,将感情投入到歌词当中。
把写歌词的家伙赶出头脑。
装作孤独的样子,想着谁的曲子。
想要触碰心扉没有打开的、冷漠而焦灼的、无法忍受寂寞的某人的曲子。
那是,幸运的误会。
也是,致命的误判。
和纱,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意识到。
装作孤独样子的人,到底是谁。
心扉没有打开、无法忍受寂寞的某人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还有那面向某人,无比认真的心情。
但那对当时的冬马和纱来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个瞬间,在那首词里的登场人物仿佛是别人。
不会孤独。
不会寂寞。
温柔。
坦诚。
…向某人,敞开了心扉。
第三章 雪菜
「…这,是什么?」
「啊~,不,那个…」
「新曲。第三首歌。也是最后一首」
「诶……」
「北原作词,我作曲,小木曾来演唱的,三人的歌曲」
轻音乐同好会的实质部长,冬马和纱以平时很少见的语调,用强有力的笑容交付出一束乐谱。
「三人的…歌曲?」
……这是她读到时的发出的第一声。
小木曾雪菜——
峰城大学附属学园三年A班。
男人心中的理想完美平衡的,引以自豪的…本人看来也许带来不少困惑,拥有可爱容姿,待人接物也十分得体的少女。
…顺带一提,虽然大家都认为『这就是学园偶像』,但她却是只专注于校园第一的正经优等生,是一个有着恶作剧本质的女孩。
十一月下旬。
学园祭第一天。
翌日将要进行主要活动的周五的下午三点。
作为班级的招牌,身着大正浪漫吃茶装接待客人的雪菜,被突然出现的春希就这样穿着和服拉到冬马家的地下音乐室,可谓是波澜万丈的一天。
还没停稳,现在终结这场混乱的最大的惊喜,就从房主口中说出。
「无法传达的,爱恋…」
昨天为止,雪菜所在的轻音乐同好会,就不停出现状况。
作为主打的第二首歌『SOUND OF DESTINY』的吉他独奏还没有完成。
作为成员精神支柱的和纱又因为突然的身体不适暂时离队。
在和纱和春希都不在,只有雪菜一个进行彩排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了发不出声的失态。
大家都有各自的问题。演出的成功,甚至当天能不能站在舞台上都要打上问号。现在只有几个小时了。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
「啊,不,那是……我不是说过我最初参加同好会就是因为想写一首歌吗?」
春希帅气的模样,和纱完全康复,雪菜和朋友们再次见面。
本应为这起死回生的大逆转感到兴奋。
不,在被春希拉走后的前不久,确实是这样的。
『装作,孤独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一直很在意』
「如果有武也作为吉他手的话,我是不会考虑上台的」
春希那羞涩的声音,从远传传来。
明明就在耳旁的谈话,内容却无法进入脑中。
现在,只有雪菜从两人高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注意到的时候,早已在不知不觉中』
『变得比谁都在意』
「但是该说是三年间的集大成之作,还是只是一个拙作呢……」
虽然本来就不知道音符的意思,现在看的也不是这些。
而是下面。
一个个音符如蛇一样舞动,写着『北原作词』。
『我究竟该怎样做,才能把心映在镜子上』
雪菜的脑海里,场景渐次浮现。
不可能不浮现出来。
因为这首词,这首歌…
优等生的少年,对窗边的不良少女,笨拙的爱慕。
只是把这种无法传达,不好意思传达,但是又想传达的心情原原本本地用文字表示出来,实在是太过显眼的告白台词。
优等生的少年,窗边的不良少女。即使是认识他们才到一个月的自己,也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份心情。
『即使是无法传达的爱恋,也终会有映照出来的那一天吧』
所以雪菜,明白了这词作者的脑中浮现的不是自己。
优等生少年视线的前方,映照出的不是才认识一个月,别的班级少女的身影。
「啊,啊,这个!」
「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能给出建议就太好了!」
「不是这个…这个」
视线从睁大眼睛的少年,转到钢琴前的少女。
那个少女…和纱,如释重负地耸耸肩,对着混杂着叹息的雪菜微笑。
那片瞳孔的深处,是平日见不到的,温柔而温暖,充满爱意的眼光。
不是余裕,不是谢意,更不是恶意。
所以雪菜又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首词、这首歌,还处在进行时。
主人公的想法还漂浮在空中,没有传达到女主人公的身边。
「也差不多该来一次了吧?小木曾」
「唔,嗯…」
在和纱的呼唤下,雪菜渐渐意识到了那一刻的来临。
个人练习结束,三人合奏的瞬间…
春希思念着和纱的歌,自己不得不演唱的瞬间。
「北原也一起?」
「啊啊…」
即使这个瞬间,雪菜也没有自信。
没有自信像平日的卡拉OK女王一样,用发自心底的笑容唱出这首歌。
但这是,春希的梦。
为了实现这个梦,和纱不惜拼坏身体——三年间最大的梦。
和纱的愿望有多么的强烈,无法全部得知。
但是她没有向雪菜隐藏在后面支援春希的自己的行动。
仅凭这点,就已经是自己无法赢过的强敌。
「那,开始了哦…两个人」
「啊啊」
「…唔嗯」
所以雪菜,也只能和纱一样,在后面支援春希。
最强的对手都努力到这种程度,自己也没有理由松气。
吉他声响,钢琴奏起…
瞬间,雪菜的眼睛和耳朵里,浮现出那天的情景。
傍晚的天台上,稍感无聊的自己。
这就是让自己进入美妙时光的,那首『WHITE ALBUM』的旋律吗。
“啊,没错…这是那个时候的延续吧…”
“所以,现在要报恩呢…”
“在那个时候引导我的吉他和钢琴声上”
“唱出平生最大的声音”

 

旁白:(成田)
和纱:「呼~」
和纱:「终~于到了」
和纱:「已经三年了,吗…」
旁白:(记忆闪回)
春希:「冬马————————!!!!」
和纱:「唔!!!」
和纱:「我可真是个笨蛋,从其他机场回来就好了呐…」
美代子:「啊!和纱小姐~~冬马和纱小姐———!」
和纱:「啊…」
美代子:「这边~~,对不起,请让一下…我~挤…呼…初,初次见面,我是株式会社冬马曜子OFFICE日本支部的工藤,一直以来多谢社长…不,是您的母亲多方照顾了」
和纱:「啊,是工藤…美代子小姐吧。我听过母亲提起你的,虽然真正被多方照顾的那一方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美代子:「呵,这样的夸奖我可不敢当呐。从维也纳到这里这么遥远,您一路辛苦了。来,我帮您拿行李」
和纱:「不用了,反正不重」
美代子:「确实行李真是少呢。您果然是和母亲一样,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在当地买吗?」
和纱:「别把我也当成她那种一天花掉一万欧元也满不在乎的购物狂人…我只是,没有在这里呆很久的打算…」
美代子:「那是说…」
路人男:「(小声)喂,果然那就是本人吧…刚刚,不是叫了她[和纱小姐]的吗…」
路人女:「(小声)嗯嗯,而且还提到冬马曜子OFFICE什么的呢…说不定真的是…」
美代子:「啊…这下糟了…」
和纱:「嗯?怎么了?」
路人女:「那,那个…请问您难道是冬马和纱小姐吗?」
和纱:「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路人男:「看吧!果然是~!」
路人女:「呜哇啊,真的是本人啊!对啊,毕竟现在冬马曜子也在日本啊,现在居然就见到了真人!我太感动了!」
和纱:「诶…诶?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路人男:「我,我自从看了不久之前的《开樱GRAPH》就成了您的忠实FAN了!连这个月的《Ensemble》都买了!」
和纱:「开樱…GRAPH?Ensemble?」
路人女:「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在这本护照上给我签个名吧!」
和纱:「你们先等一下啊。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美代子:「和纱小姐!这边来!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
和纱:「诶?啊,等…工藤小姐!」
路人男:「啊?…啊…请等一下啊~」
路人女:「至少请和我们握下手也好啊~~~」
旁白:(出租车上)
和纱:「(怒)………」
和纱:「(扔书)这是什么东西!」
美代子:「那个,这是开樱出版社旗下的一本名叫《Ensemble》的专业古典音乐双月刊…」
和纱:「这些我都知道,我住在日本时一直都买这本杂志来看的。我问的是这一期封面上这个眼神恶劣的女人是谁」
美代子:「我觉得这一张照片拍的很传神啊,刚才我就是拿这张照片作参考才一下从人群中找到您的哟?」
和纱:「噩梦啊…」
美代子:「和纱小姐作封面的《Ensemble》最新一期卖得很火啊。毕竟在发售当日就被抢购一空了嘛」
和纱:「糟糕的噩梦啊…」
美代子:「本来《Ensemble》是增刊什么的都不会做的的杂志…因为收到了很多追加订刊,现在《Ensemble》编辑部变得异常火爆啊」
和纱:「怎么会有这种噩梦的…」
美代子:「在这之上社长她还在电视的,广播的各种访谈里为这份人气火上浇油呢…啊,司机先生,请把车载TV打开一下」
旁白:(打开,曜子的访谈节目)
主持人:「那么,从最新一期的《Ensemble》所刊登的文章来看,曜子女士与和纱小姐您们母女之间,有一段隐藏的黑历史啊,这个,还写得真是赤果果啊……」
曜子:「啊哈哈哈哈,说实话,我呢,过去确实曾经抛弃过那孩子一次没错啦!因为在我眼里觉得她已经没什么才能了」
主持人:「哈,哈哈哈…啊,可是那位和纱小姐现在不是已经获得了国际钢琴大赛的准优胜,一步一步地在逼近曜子女士你了吗」
曜子:「我也没想到她能从那个失落的深渊里再次爬上来呢,大概是以[自己除了钢琴什么也不会]的怨念为动力吧。虽然她要是保持这样可能会失恋一辈子了呐,呵呵呵呵呵呵…」
和纱:「!关掉!现在马上给我把这东西关掉!」
旁白:(关)
美代子:「嘛,基本就是这种感觉了…」
和纱:「最恶的噩梦…」
美代子:「这话里恶重复了两遍啊?」
和纱:「这书我回收了!说起来,谁允许他们刊登这种东西了!」
美代子:「那个,直接签字的是我本人,不过是社长她亲自同意的…」
和纱:「那我本人的意见呢!」
美代子:「钢琴家冬马和纱在这方面的权利意见,全都归属于株式会社冬马曜子OFFICE的,劳务契约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
和纱:「这种时候重要的是冬马和纱个人的人权吧!」
美代子:「这方面请您自己和您的母亲沟通协商吧,我只是遵从社长的指示而已啦」
和纱:「唔唔唔…」
美代子:「呵呵…」
和纱:「哼,工藤小姐,你可真能狡辩呢,不愧是母亲看重的人才」
美代子:「那,那个,既然您都这么夸奖我了,那我可以再多说一件事吗?」
和纱:「虽然我刚才一点夸奖你的意思也没有…什么事?」
美代子:「因为预计到和纱小姐会有现在的反应,所以社长她留了话——[来听今天的音乐会,如果你觉得现在已经超越冬马曜子的话,我会让你尽情抱怨个够的]…」
旁白:(音乐会大获成功)
旁白:(旅馆)
曜子:「那么,为了庆祝演奏会空前绝后的大成功…」
和纱:「………」
曜子:「啊,虽然是空前,但是还没有绝后呢,[我们的战斗现在才刚开始,敬请期待冬马曜子老师的下次公演]!」
和纱:「………」
曜子:「各位来宾,酒已经准备好了吗?」
和纱:「明明把自己的女儿都卖了…」
曜子:「诶~?什~么~?我听不到~」
和纱:「………」
曜子:「我不都说了嘛,如果你觉得你弹的琴能够超过今天的演奏会的话…」
和纱:「我知道了!干杯吧!」
曜子:「啊啦,一语双关啦,你也挺用心的嘛…干杯」
和纱:「真是的…」
曜子:「咕咕咕…呼~哈,果然演奏会后来上一杯太棒了啊!而且还是自己的女儿给我斟酒,当母亲当得真值啊」
和纱:「不用这么不停地强调我也会做的啦,来,我再斟给你」
曜子:「呵呵」
旁白:(和纱为曜子满上)
曜子:「那么再来一遍,新年快乐,过去一年真是受了很多帮助,新的一年也请多多关照啦~」
和纱:「好好,我也请你多关照了…」
曜子:「好嘛,和纱你也大口大口的喝吧,大口大口的~」
和纱:「烦死了,我就按照我自己的节奏喝,别管我!」
曜子:「干嘛啦,做母亲的好不容易向你提个请求却一口回绝?亏得我怀胎十月忍痛生了下你啊?」
和纱:「我又没有拜托你生我…」
曜子:「知道吗,我开始阵痛了以后,你可是一整天都没有钻出来啊?我一直躺在医院的床上,好几次都差点放弃了」
和纱:「谁管那些啊…」
曜子:「可是到了现在,却变得要在大赛等等的世界级舞台上一决胜负了……」
和纱:「我还不行的…」
曜子:「嗯,确实是还不行呢,不管怎么说我像你这么大时在同样的大赛上可是得了优~胜~的呢~」
和纱:「真是的…:「
曜子:「呵,好了,再来一杯吧」
和纱:「嗯…」
曜子:「来~大口喝光,大口喝光~」
和纱:「你给我记住,再过五年…不,三年,我一定会超越你的!」
旁白:(喝光)
曜子:「噢~嚯,喝的真是豪爽呐~再来再来~」
旁白:(曜子给和纱斟酒)
和纱:「唔…你的酒杯也空了吧,来」
旁白:(和纱给曜子斟酒)
曜子:「嘛,只要我这天才钢琴家冬马曜子大人还君临在现役,你和我之间就始终有二十年的资历差距就没法填补哟~所以你再追个二十年吧」
和纱:「闭嘴你这老人家,如果你想我来给你养老的话,你就少说两句」
曜子:「你说什么呐,我可是要活蹦乱跳地活到一百岁的哟,等你老死的时候,我会好好送你走的,放心吧」
和纱:「真是贫嘴…」
和纱:「………」
曜子:「………」
和纱:「呼…现在几点了?」
曜子:「我看看…嗯,2点了」
和纱:「差不多该睡了吧?你今天也很累了吧?毕竟进行了那么激烈的演奏」
曜子:「刚才是谁在电话里说要陪我喝到天亮的啊?真是,明明是个年轻人却这么没体力…所以才一直跟不上我的境界啊」
和纱:「明明是你一脸睡意我才担心的…好吧,就一直陪你喝到你倒下为止好了」
曜子:「嗯,那我原话奉还」
和纱:「你就尽管说大话吧」
旁白:(两人一饮而尽)
和纱:「来,继续啊」
曜子:「嗯,呐,和纱…」
和纱:「又怎么了?果然还是打算投降吗?」
曜子:「你不想,回日本来吗?」
和纱:「…………完全,不想,一点也不想」
曜子:「嗯,我先不管你为什么停顿了那么久。为什么不想?」
和纱:「维也纳那边更适合我,而且,要提升钢琴的实力果然还是留在欧洲比较好」
曜子:「没有什么东西忘在这里了吗?真的什么都清算干净了吗?」
和纱:「刚才我在电话了已经说了吧,这个国家对我来说…」
曜子:「你确实说了[已经没有居身之处了],但是你可没有说自己没有留恋啊」
和纱:「………」
曜子:「这三年来,你的生活里只有钢琴,真的只是那样而已啊」
和纱:「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曜子:「这三年来,你除了我以外几乎没和任何人有过交集。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整个世界敌对了,但是却一直在拒绝着其他人」
和纱:「和人交流接触太麻烦了,仅仅,是这样而已」
曜子:「仅仅是抱着对唯一一个男孩不变的思念,仅仅是抱着对唯一一个女孩的歉意,一直活到现在…:「
和纱:「我没有!」
曜子:「你这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反应,就是比什么都来的有力的证据哟?」
和纱:「呃……」
曜子:「不打个电话吗?现在打的话说不定一个小时以内就能见面了哦?」
和纱:「电话号码我已经删了」
曜子:「那我去帮你查吧?线索我有哦?」
和纱:「不必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曜子:「………你以前喜欢他吧?那个吉他君?」
和纱:「事到如今你还问这个吗…」
曜子:「当年离开的时候,你们留下亲密的回忆了吧?」
和纱:「嗯……因为那个缘故,两人都被伤害了」
曜子:「因为这个,你已经满足了吗?已经不再需要其他东西了吗?」
和纱:「你是,什么意思…」
曜子:「你不想,再从他那里得到一点什么纪念品吗?」
和纱:「纪念品?你指…」
曜子:「说是纪念品,不如该说是和他的小孩?」
和纱:「!?我,我和母亲你可不一样!」
曜子:「这也只是结果论而已吧?你真的就没有想过要他的孩子?
和纱:「………:「
曜子:「沉默我就当默认了哦」
和纱:「啊~烦死了」
曜子:「你不否认的话,我就当作是肯定了哦」
和纱:「你不要不停地改规则啊,太卑鄙了……」
曜子:「你不否认的话,我就当作是肯定了哦」
和纱:「(小声)烦死了…」
曜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不,否认的话,我就,当作是,肯定了哦~~」
和纱:「……………」
曜子:「看吧,你果然是我的女儿呐。虽然完全不成熟根本没有自理能力,但是这一点还是完全从我身上继承过去了呢。你这个万年少女~」
和纱:「啰,啰嗦!」
曜子:「就是因为内心里蕴含着这么多思绪却还要逞强,结果只有钢琴的表现力变得越来越丰富了呢,而且还在不断长进……」
和纱:「别,别欺负我啊…我,我不行的啊…作为一个人来说这是错误的啊…」
曜子:「不过,作为一个艺术家这样是没错的。你就尽情地用钢琴来宣泄这份郁闷吧」
和纱:「你总是这样…不停地欺负自己的小孩…简直是虐待…」
曜子:「因~为,我家的女儿实在是太可爱了嘛~~」
和纱:「魂淡…」
曜子:「好了,过来吧和纱。不必客气扑到妈妈怀中哭个够吧~」
和纱:「谁会…谁会做那种孩子气的行为啊…」
曜子:「说什么呐,你不一直都是个小孩吗?…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旁白:(曜子把和纱抱进怀里)
和纱:「呜…呜呜…呜啊啊啊…」
旁白:(梦境)
雪菜:「和纱~这边这边~」
和纱:「啊…脚被踩的好疼,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真累,这参拜的队伍长的看不到头…所以我才讨厌二次参拜这事」
雪菜:「不过这份长久的苦难也终于结束了呢,你辛苦啦~」
和纱:「辛不辛苦先放在一边,雪菜,你那男朋友人呢?」
雪菜:「啊,啊哈哈,好像是走散了的样子…」
和纱:「真的是个一点派不上用场的家伙呐…」
雪菜:「没关系的啦,只要有手机很快就能汇合了吧。总之,咱们现在这里等等他吧」
和纱:「这里真冷,要不去个餐厅里面等吧?」
雪菜:「会合以后再说吧。再说现在是冬天嘛,会冷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和纱:「我可不像雪菜那样不怕冷…」
雪菜:「快看,又有好多参拜的人来了呢。沉浸在这么热闹欢快的气氛中的话,寒冷什么的一下子就忘掉啦」
和纱:「真是,雪菜你一做出决定就绝不更改呢」
雪菜:「没错呢,哈哈…」
和纱:「啊~啊」
雪菜:「……」
和纱:「……」
雪菜:「呐,和纱」
和纱:「嗯?」
雪菜:「和纱你许了什么愿的?」
和纱:「这个啊…问这种问题时先说出自己许的愿才符合礼仪吧?」
雪菜:「啊,是这样吗?对不起,那个,我呢…」
和纱:「我逗你呢,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雪菜:「诶?」
和纱:「就是一直以来你总挂在嘴边的那个吧?[从今以后,要三人一直在一起]」
雪菜:「和纱…」
和纱:「我知道,我知道啦。放心吧,会实现的,北原和我会帮你实现的。所以你用不着那么拼命祈求的」
和纱:「(小声)因为只要我…的话,就能实现这个愿望了…」
雪菜:「那个,和纱,虽然那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愿望,但是今天,我只是为我现在想的最多的事情许愿了」
和纱:「那是指什么?」
雪菜:「我祈愿,和纱你能在钢琴大赛上,获得成功」
和纱:「………」
雪菜:「优胜…可能有点太难了。所以还是准优胜…至少要得个奖吧…啊,啊咧?得奖好像一共有九个吧?」
和纱:「雪菜…」
雪菜:「讨厌,我忘记说到底是第几了…早知道就直接许愿优胜就好了…」
和纱:「那种事,用来当做新一年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实在太浪费了不是吗!而且从今年起,还有跟你自己有关的更重要的事情吧?」
雪菜:「没有啦,一点都不浪费哟?」
和纱:「我之前也说了吧,这次的比赛,只是练练手而已…」
雪菜:「即便如此…」
和纱:「诶?」
雪菜:「即便如此,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冬马和纱祈愿,希望她获得成功」
和纱:「………」
和纱:「因为你愿意把这样的我当成是挚友,因为你原谅了这样的我」
和纱:「雪菜…为什么你…」
雪菜:「嗯?」
和纱:「为人是这么的好啊…」
旁白:(【】中是两人的心声,彼此并没有在交流)
雪菜:【「不是的哟」】
和纱:【「明明是这么好的女人,明明是这么好的朋友,为什么会处在那么残酷的位置啊?」】
雪菜:【「不是的哟,和纱。我,只是在这样欺骗自己罢了」】
和纱:【「这样一来,我既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了啊」】
雪菜:【「我只是为了让你觉得我在关心你,然后以此在逃避」】
和纱:【「我一步也无法迈进啊」】
雪菜:【「为了让你因为我而受到的那份伤害,能靠别的事情多少治愈一点点」】
和纱:【「我无法憎恨你」】
雪菜:【「为了让你终有一天,能够取回被我夺走的幸福」】、
和纱:【「一直都喜欢的话,不就会一直痛苦下去了吗」】
雪菜:【「对不起,对不起啊,和纱…」】
和纱:【「救救我,救救我啊,雪菜…」】
旁白:(和纱醒来)
和纱:「唔…嗯…!」
曜子:「早上好」
和纱:「啊…我睡着了吗?」
曜子:「嗯,虽然只有十分钟而已」
和纱:「那,那个,我睡着时说了什么吗?」
曜子:「呜呜、呜呜,好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大哭了一场呢」
和纱:「啊…(擦泪水)」
曜子:「做了可怕的梦吗?」
和纱:「没什么…」
曜子:「那么,要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睡吗?然后到了早上就一起去参拜吧?」
和纱:「………不了,明天我就回维也纳去了」
曜子:「什…明天是元旦啊?你觉得现在还能买到票吗?」
和纱:「明天一早我会去机场等别人临时退票,如果还是买不到到时再想其他办法」
曜子:「也不需要那么着急的回去啊?那边也没什么急事的吧?而且,好不容易回到故乡来了…」
和纱:「不,我要回去。果然,我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国家」
曜子:「…看起来,你做了个不得了的年初梦呐。嘛,好吧,就随你喜欢吧」
和纱:「那,那个,母亲…」
曜子:「嗯~?」
和纱:「母亲你在这边再玩得开心一点也行,不过,那个,能不能早点回来?」
曜子:「……真是的!你这个爱撒娇的孩子啊~啊啊,真是,真是,太可爱啦,太可爱啦~」
和纱:「等…别贴上来…」
曜子:「太可爱啦,太可爱啦~我亲,我亲」
和纱:「都叫你住手了~~~」
旁白:(成田机场)
美代子:「我拿到票了,和纱小姐。11时的,头等舱有一名客人临时退票了」
和纱:「是吗,太好了。谢谢你啊,工藤小姐,明明是年末假期中还麻烦你过来:「
美代子:「哪里哪里,反正就算是年末假,每年我也不过是回到老家吃啊睡啊而已」
和纱:「是这样吗?不过我还是妨碍工藤小姐你和家人团聚了吧,对不起」
美代子:「所以说您不用那么在意了…」
和纱:「与家人共度的时光是很重要的」
美代子:「和纱小姐…」
和纱:「而且也是很幸福的事」
美代子:「那么,现在和纱小姐不是也很幸福嘛,刚刚就和那么棒母亲度过了一个新年夜」
和纱:「是,是吗?」
美代子:「嘛,虽然从社长这个角度来说她确实是相当乱来…啊,这话还请为我保密哟」
和纱:「对不起啊,工藤小姐。今后,不管是事务所的事,还是母亲的事,都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美代子:「是,请放心交给我吧」
和纱:「那么,接下来的程序我一个人也不要紧了,就此别过,辛苦你了」
美代子:「下次再见面,就是和纱小姐的日本公演开演的时候了呢。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全力做好准备工作了呐」
和纱:「………」
美代子:「和纱小姐?」
和纱:「那个啊…抱歉,估计是没可能的」
美代子:「诶?为什么啊?」
和纱:「不,为什么,吧…」
美代子:「那种事怎么可以啊!接下来您毫无疑问可以在日本取得巨大突破啊!白白放跑这等绝赞的出道时机,我身为冬马曜子OFFICE的一员可不能默不作声的!」
和纱:「我只不过是区区一名钢琴手而已哟?」
美代子:「哪里是什么[区区而已]啊!身为冬马曜子之女的话题性,而且还有这个外貌!就算是和钢琴没有关系的部分也已经足够卖座了」
和纱:「(叹气)…工藤小姐,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符合我母亲喜好的人才啊」
美代子:「当然,原因不只是我刚说的那些。总之现在的日本,肯定会被和纱小姐的钢琴迷住的!而且,日本也会喜欢上你的!」
和纱:「…不好意思,那样的未来我完全无法相信」
美代子:「…为什么您会那么认为的?」
和纱:「因为我是一个无法在日本好好生活下去的人。不管是喜欢我的人,还是我喜欢上的人,都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美代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
和纱:「因为,那些人其实都是我最喜欢的人。可是,我却不知道正确的去爱那些我最喜欢的人的方法」
美代子:「………」
和纱:「所以,不管是喜欢我的人,还是我喜欢的人。这个国家已经一个也不存在了…现在是这样,今后也是这样」
美代子:「……!!既然您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请读一下这个吧!我想知道您在读过之后,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个态度」
和纱:「嗯?这不是…」
美代子:「昨天已经拿给您看过了吧?《Ensemble》最新一期,《冬马和纱特辑》」
和纱:「我不想看,这种花边新闻特辑,只不过是些为了吸引人眼球乱写一通的东西而已吧…」
美代子:「不是的,完全不是那样的!这篇文章毫无疑问,是您的大FAN倾注热情写出来的!」
和纱:「我怎么可能有什么FAN啊,在日本这边我根本就没正式演出过…」
美代子:「…请读一下!」
和纱:「工藤小姐…」
旁白:(翻页)
和纱:「这是什么东西啊?」
美代子:「怎样?您的感想如何?」
和纱:「这不是比我想象的还要过分得多吗?」
美代子:「第一眼看的话可能确实是这么觉得没错啦…」
和纱:「我是私生女有什么错吗?不知道父亲是谁,是那么不可原谅的事吗?」
美代子:「不过,您却没有因此而怨恨自己的母亲,相反还因为冬马曜子是出色又帅气钢琴家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和纱:「这种事应该特意的暴露给世间知道吗?这是古典音乐专门杂志该刊登的东西吗?」
美代子:「所以您才希望被自己的母亲认可,为了获得她的认可而一直在挣扎努力。……但是,却依然得不到母亲的认可,所以才会不得不反抗」
和纱:「……」
美代子:「您是如此的爱着自己的母亲…」
和纱:「不对!这都只不过是臆测而已!」
旁白:(翻页)
和纱:「!?」
美代子:「啊,这是您附属入学式的照片呢。到目前为止一张笑着的照片都没有…」
和纱:「旷课有什么不对的吗?我叛逆是那么不可饶恕的事吗?」
美代子:「到三年级为止您的出席日数真的是非常危险啊,真亏您最后能顺利毕业呢」
和纱:「我完全交不到朋友,难道给写这文章的作者添了什么麻烦了吗!」
美代子:「给同学和老师确实添了很多麻烦吧,我觉得他就是在说这件事…」
和纱:「写这种东西的人算哪门子FAN啊!这简直就像是在…啊…」
美代子:「确实,给人感觉好像在说教一样呢」
和纱:「诶?」
美代子:「可是,却是倾注了无比爱意的说教。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啦…」
旁白:(翻页)
和纱:「啊…」
美代子:「最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这篇文章在各种方面非常糟糕…写这篇文章的人,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可是社长却对这篇文章赞不绝口,说一个字都不用改。所以我不由得觉得很不可思议,就重新再仔细读了一遍,觉得这样似乎也不差。好像是在批评,却又不是,明明没有一个字是在夸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赞不绝口一样。总觉得,能够感受到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爱情」
和纱:「!!!」
美代子:「而且比什么都重要的是,这个人真是对冬马和纱知道的非常详细啊,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功夫去收集这些资料。这么一想的话…」
和纱:「不对…」
美代子:「诶?」
和纱:「他根本…就没有去收集…」
美代子:「怎么会呢!要是没有经过彻底严密的搜集的话,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
和纱:「他从一开始就全都知道…」
美代子:「…您说什么?」
和纱:「是谁写的…这篇文章!到底是谁写的!」
美代子:「不,不知道啊。不过去问《Ensemble》编辑部应该就能知道了吧…」
和纱:「哪里有电话…我的手机呢?」
美代子:「啊,手机已经和行李一起…」
和纱:「那就公用电话!」
旁白:(跑开去找电话)
美代子:「啊,和纱小姐!可以的话用我的手机在这里就能……啊,马上就要开始登机了啊~~~」
旁白:(回忆)
和纱:「那么,你将来打算做个小说家什么的吗?」
春希:「不,我也清楚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文才。所以像记者啊、编辑啊之类的,总之,就是可以阐述自己意见感想的文字类工作就好」
和纱:「真是完全符合北原风格的土气的梦想呢」
春希:「土气也好,什么也好,也是个梦想啊。跟冬马当钢琴家的梦想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和纱:「哼…」
春希:「你不要老是这么嘲笑我…」
和纱:「不过你大学是准备去政经学院吧?那就是新闻记者咯?在政治系或者经济系里的话」
春希:「确实,政经学院的话就是这样了。其实我还是想保留更多可能性的。呐,我该怎么做才好?」
和纱:「这种事别来问连能否毕业都不知道的我啊。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好了,差不多也该结束休息时间了,来合一次吧」
春希:「了解,这次我一定要达成全程无失误!」
和纱:「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旁白:(打电话)
和纱:「0…9…0…3……(按键)为什么,不过是三年前仅仅打过一次的号码……为什么我能记得这么清楚啊」
旁白:(待机声)
和纱:「………」
旁白:(待机声)
旁白:(接听)
和纱:「啊!」
自动留言:「本电话正处于服务区之外,或者是没有开机…」
旁白:(挂断)
和纱:「啊,哈…」
和纱:「哈…哈…哈哈哈…没错啊…我们之间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啊…」
和纱:「那么,我就走了」
美代子:「这样真的好吗?要不延期到明天以后也可以的…」
和纱:「不用了,反正肯定是我想错了」
美代子:「可是…」
和纱:「啊,不过这本杂志我可以拿走吗?坐飞机真的很无聊啊:「
美代子:「是的!当然可以了!」
和纱:「话说回来,这个女人果然还是不适合上照片啊…」
美代子:「就算如此,这张照片以后还是会不断被人传看吧。因为这是冬马和纱传说最开始的第一步嘛」
和纱:「切,那是什么啊…果然,这个国家太古怪了」
美代子:「那个…可能您现在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关于日本公演的事…」
和纱:「是啊,为了工藤小姐…不,为了美代子小姐的工资,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美代子:「和纱小姐!」
和纱:「开玩笑的,首先也得要我到了能开演奏会的水平了才行啊」
美代子:「那种事和纱小姐肯定马上就能办到的!我会一直在日本这边等待您的到来的!」
和纱:「谢谢,那么再见了」
旁白:(离开)
美代子:「请多多保重~~下次再见了~~」
和纱:【多多保重,吗。呐,你现在过的还好吗?我,一直都在加油哦?知道吗?不久以前,我在钢琴大赛上得到准优胜了哟?这可是很不得了的哦?你这样的人,已经被我远远甩在身后了哦?活该。所以你也要,以你的风格,好好的,土气的努力啊】
和纱:「那就再见了」

 

男学生:「抱歉,该要关门了~接下来暂时不能进场」
男大学生:「哎!?怎么回事啊」
男学生:「已经满员了。抱歉」
男大学生:「啊啊,别,等等!站着也行,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可是特意从大学那边过来的」
男学生:「这是附属祭,所以附属生和来宾优先,请合作~」
依绪:「呜啊,客人多起来了呢」
武也:「怎么,之前一直挺空么?」
依绪:「嗯,就像上午吹奏部演出的时候,可说是悲惨了。来看那之前演剧部节目的观众都偷偷跑了」
武也:「什……演剧部……」
依绪:「你想啊,我们学校的演剧部不是全国水平的么。而且据说部长今年还拿了女主角奖。所以早上第一时间来看她演出的人就让这里满员了」
武也:「呃……是吗」
依绪:「而且,这次的演出,居然是她的独角戏。据说四姐妹全部有她自己扮演。落幕之后掌声也是经久不息……」
武也:「呃……」
依绪:「怎么了,武也?你怎么出那么多汗……?」
武也:「啊?没什么……」
依绪:「难道你跟那位部长……!!」
武也:「等等!这次是误解!那个女的只是个同班同学,跟我没关系。进一步说我绝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依绪:「你这话里槽点很多,果然武也你这样的配不上那全国水平的演技派吧」
武也:「那就是个鬼啊,名副其实的雨月山之鬼。说实话,今儿这舞台就像是专为那女人而设的」
依绪:「总之,轻音乐同好会不在那传说级舞台剧结束后紧跟着出场,太好了不是吗」
男学生n:「然后,换衣服的时候请从这儿沿着观众席右边走。抱歉,不是专用通道」
雪菜:「普通的体育馆嘛,没办法。谢谢你给我指路。冬马,这边」
和纱:「喂,别那么大声!」
雪菜:「可现在是在演出现场,我要是不大声喊,你听不到吧」
和纱:「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雪菜:「嗯?」
男学生1:「小木曾学姐来了啊!」
男学生2:「哦!她穿的那舞台装太晃眼了不是!」
男学生3:「真要唱现场啊,我觉得血液沸腾起来了啊!」
雪菜:「诶!?」
女学生1:「呜哇,雪菜太棒了!太可爱了!」
女学生2:「她要这样上台啊,我觉得这已经有偶像的感觉了」
男学生4:「啊,啊啊,等等,等等,现在是演出途中,不要走动,请不要离开座位」
雪菜:「哎?哎?哎??」
和纱:「总之我就是这意思。小木曾你得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引人注目」
男学生5:「喂,她旁边那女孩儿是谁啊?」
男学生6:「那个好像也超靓的!」
男学生7:「那两人站在一起,舞台完成度不是开玩笑的~」
和纱:「呃……」
雪菜:「冬马刚才的话,就那么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没问题吧?」
和纱:「你自己引来的事儿还有脸这么说啊?」
女学生3:「喂,喂,让我拍张照片,雪菜,看这边。啊,反正要拍,不如你们站一起吧,再随便摆个姿势」
男学生4:「我说,你们回座位啊!禁止拍照禁止摄影!」
雪菜:「等等,等等……」
和纱:「要是跟你分开进场就好了。真是的,跟小木曾在一起就总被麻烦包围」
雪菜:「不说这个了,该怎么办啊,冬马?」
和纱:「嗯,既然都乱成这样了,能用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雪菜:「你的意思是?」
和纱:「小木曾……」
雪菜:「嗯……」
和纱:「跑!」
雪菜:「诶!?等等,等我一下啊,冬马!」
和纱:「这能等吗!」
雪菜:「一跑就会被看到啊!」
和纱:「反正你上了台也会被看光」
雪菜:「你不要说这种话啊~」
孝宏:「哇啊,人好多~」
雪菜妈:「真的,私立学校的学院祭果然惊人~」
孝宏:「跟大学的学院祭在同一天同一场地举办,还真是不得了呢。都立学校绝对办不到啊。真好啊,峰城果然好啊~~~~~~~~~~~~」
雪菜妈:「不知道你那干劲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孝宏:「别说那个了妈妈,快走快走,不快点的话座位就要满了!」
雪菜妈:「等等,孝宏,你那么东张西望的……」
孝宏:「哇!」
曜子:「喔……」
孝宏:「呿……」
雪菜妈:「会撞人的……」
孝宏:「你在我撞人之就前说啊……抱歉,您没事吧?」
曜子:「哎呀,不用道歉喔。我可是很欢迎年轻小伙儿靠过来的~」
雪菜妈:「真是抱歉,我家孩子,老是毛毛躁躁的」
曜子:「没事,真不要紧。你是这儿的学生?」
孝宏:「嗯,明年起」
雪菜妈:「已经铁了心进这学校了啊……」
曜子:「是嘛,加油啊~我走了」
雪菜妈:「那么,再见」
孝宏:「呼,这阿姨真帅气~」
雪菜妈:「真的呢」
孝宏:「年龄跟老妈你差不多,不过感觉出身和教养都完全不同啊」
雪菜妈:「哎呀孝宏,今天在学院祭上杂七杂八吃了不少,所以不用吃晚饭了吧。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人好像有些面熟」
孝宏:「妈妈也那么觉得?实际上我也是……还有,我道歉,你饶了我吧」
雪菜妈:「对了,是不是雪菜朋友的妈妈?」
孝宏:「不是,我记得好像是在电视上还是别的地方见过……」
雪菜妈:「怎么可能,那种名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孝宏:「老妈才是,明明就没见过姐姐朋友的家人,别在那儿随便乱说」
雪菜妈:「因为孩子跟妈妈长得像,所以才觉得可能见过不是吗?别太小看你妈妈我喔」
孝宏:「你不也小看我了吗!何况这是在峰城祭上,出现名人也不奇怪」
女学生a:「呜啊,终于能坐了……」
女学生b:「别说好座位了,好不容易才占到三个座位。有点太挤了」
朋:「唔……」
女学生a:「我说啊,差不多别闹别扭了,朋」
女学生b:「就是啊,这时候你的失败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老老实实地享受现场演出才是上策」
朋:「我啊,为了今天这一天,可是一路付出无法对人言的努力啊」
女学生a:「你那旁门左道的确没法对人言啊」
朋:「我付出的不光是那些啊,我可是每天晚上去上舞蹈和声乐训练班,拼命努力啊。好吧,一直忙于那些,乐队的练习我基本没去」
女学生b:「我说,那就是你练完的水平啊……」
朋:「这一切,都是为了实现将来的梦想,峰城大付小姐,然后是峰城小姐,脚踏实地积累经历,然后进入电视台,当女主持,最终成为帅气演员、运动员或是青年实业家的可爱新娘」
女学生a:「这还真是脚踏实地啊……」
朋:「啊,那是A路线。B路线不是当女主持,是以偶像出道,然后上升到艺术家。最终是作为国际女星,生活在险峻的工作之路上」
女学生b:「现在还会做这种不自量力的梦的女孩儿也不多了……」
朋:「没那个觉悟,还没有未来目标整天傻乐的女生,凭什么站在努力到折寿的我的面前!」
女学生a:「你那全是为满足私欲的努力……」
朋:「绝对要逆转!要打败她!找出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的弱点,把她从幸福的顶点推下不幸的深渊」
女学生b:「嗯嗯,加油吧。你那见不得光的乐观不会输给任何人」
理事:「哎呀,冬马老师。欢迎光临。我是峰城大附属学院的理事」
曜子:「啊,抱歉,今天来是因为私事,所以就别那么郑重其事了」
理事:「是、是吗,我失礼了」
曜子:「虽然我本来是想那么说,不过实际上我从刚才就找不到坐的地方,正为难呢~」
理事:「哦,那我带您去来宾席那边。请来这边」
曜子:「多谢~果然钱权在手就是好啊」
理事:「呵呵……哈哈……」
曜子:「好了,傻女儿还有多久才出场呢……」
男学生甲:「开始了!喂,真开始了!哈哈,诶,这曲子叫什么来着?好像以前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女学生甲:「啊……这是……」
男学生乙:「这不是白色相簿嘛?」
女学生a:「哇~~是白色相簿~~啊~~好古典~~」
朋:「呃、呜、啊,哼!这什么啊,唱这么老的歌。果然不算什么」
女学生b:「这不是唱得很好嘛。不行,这太好听了!」
孝宏:「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听着姐姐的歌他们那么兴奋啊?」
雪菜妈:「喂喂,孝宏,我觉得听过这首歌……是什么歌呢」
孝宏:「不就是姐姐每次都在卡拉ok里唱的歌嘛。这点小事你记住啊」
女学生1:「等等,那什么啊?超厉害吧?」
女学生2:「女孩子打扮成那样吹萨克斯,各种犯规啊~」
女学生1:「真的呢,那是谁啊?我没见过那女孩儿」
女学生2:「是音乐班来的外援吧。你想想,之前不是有过传闻么,据说是世界知名钢琴家的女儿」
雪菜:「嗯……大家好,我们是轻音乐同好会」
雪菜:「今天,欢迎大家来到峰城大附属祭。大家,你们开心吗?」
雪菜:「那个,我之前也没考虑过要说什么,所以我觉得台词会有些生硬,抱歉。老实说,来这么多人,吓了我一跳。早知道这样,想个乐队名就好了」
雪菜:「然后,刚才的曲子呢,我姑且为不知道的人介绍一下。歌名是白色相簿,距今……大约十年前吧,是森川由崎的出道曲。虽然那歌有些年头了,但当时非常火,一段时期每到冬天就会听到。知道的人有很多吧?因这首歌虽然很美,但是比较安静,我觉得大家有可能不够尽兴,不过看起来似乎没那回事吧?太好了~~~其实最初,鼓起好大的勇气才决定在这里唱这首歌。因为是首老歌,要是大家不爱听,接下来就会一直安静下去。不过,同好会成员们都喜欢这首歌,最重要的是我特别喜欢,无论如何也想唱,所以就决定唱这首了。好了,歌曲的介绍也完了,就让我在这里介绍一下成员们。首先是,嗯,从我开始。3年A组,小木曾雪菜,主唱」
雪菜:「站在这种地方唱歌,真的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刚才超紧张的。不过,被大家那么大声鼓舞,我觉得自己现在是超水平发挥。真的谢谢你们」
雪菜:「啊、还有,那个投票的截止日期是明天,请你们多多关照」
朋:「咕,不可原谅!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啊,在这里拉选票?绝不原谅,小木曾雪菜」
女学生b:「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吧……」
雪菜:「那个,接下来,3年E组,北原春希,吉他」
雪菜:「北原呢,兼任着学院祭执行委员啦班长啦等等各种各样的工作,受过他照顾的人应该也挺多的吧。跟平时一样,不管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里,都支持者我们这些成员,非常值得依靠」
雪菜:「在下一首曲子里,有他的华彩段儿。要是他失败了,就请一笑了之吧」
雪菜:「接下来是最后,3年E组,冬马和纱」
女学生1:「对了,冬马曜子!那女生是冬马曜子的女儿啊!一年级春天的时候多得全国第一名的天才少女!」
男学生1:「你说是冬马曜子的女儿?(这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桐人-。-)」
女学生2:「全国第一啊……」
女学生3:「原来如此,有那样的女生在,高水准也是理所当然吧。话说,刚才她是不是说了E组?」
女学生1:「诶?为什么会在普通班?」
雪菜:「关于冬马,大家被突然吓到了吗?实力拔群的她,会加入到我们的乐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们都不知道被她帮了多少次了。那样的她负责的是,键盘,萨克斯……」
雪菜:「还有,贝斯!」
男学生1:「真的假的!?」
男学生2:「哎,不是装装样子的吧?空弹之类的」
男学生1:「可是刚才的萨克斯怎么看都是在真吹啊那个」
男学生2:「这个也是在弹啊……没错,正在弹。原本以为看点就只有小木曾雪菜,没想到又来了个不得了的,喂」
朋:「……(这姑娘在哼曲子)」
女学生a:「朋?」
女学生b:「你还真是兴奋啊……」
朋:「呃、这是、因为,是理奈啊,没办法不是么……」
女学生a:「那个,是那样吗?」
女学生b:「谁知道呢」
朋:「我去卡拉ok的时候,绝不会放过理奈的曲子联唱喔。开篇曲就是这个,所以我就不知不觉进入状态了」
女学生a:「Sound of Destiny就是很能带动人呢」
女学生b:「就像刚才一样呢」
朋:「……她是明知我是理奈的铁杆粉丝才唱这首歌卖弄的啊,太卑鄙了,不可饶恕的小木曾雪菜!」
女学生a:「不,她不可能知道」
女学生b:「能自我意识过剩到这地步也是一种艺术了」
雪菜妈:「喂,孝宏,这首歌也在哪里听到过吧?」
孝宏:「哇……」
雪菜妈:「我说孝宏……」
孝宏:「太烦了老妈,闭嘴!」
雪菜妈:「什么嘛,周围更烦不是吗」
孝宏:「哇……我也开始弹吉他吧」
雪菜妈:「行啊,如果你自个儿打工买的话」
孝宏:「呃,前途艰辛吗」
雪菜:「下面,是最后一首歌」
雪菜:「我想,这首歌大家或许都不知道。也没有或许呢,这是昨天刚刚完成的,我们的原创歌曲。因为只练习了一天,不知道能不能唱好,不过我会由衷地享受并唱到最后。大家,请听,歌名是……不会实现的爱恋」
雪菜:「谢谢!真的,真的,大家,谢谢你们~~~」
观众:「安可!安可!……」
男学生:「没有返场,大家,请不要离席。重复一遍,没有返场……」
雪菜妈:「哎呀……」
曜子:「啊……」
雪菜妈:「呀呀,又见面了呢,太太」
曜子:「太、太太?」
雪菜妈:「辛苦了。说起来,不得不一直听那么大的声音,耳朵都要坏掉了呢」
曜子:「那个,好吧,一般人可能是那样吧。说起来,您儿子呢?」
雪菜妈:「啊,他姐姐一下场,就马上说着肚子饿了跑了出去」
曜子:「您家的女儿也出场了吗?」
雪菜妈:「啊这么说,太太您也是来看孩子登台华丽表演的吗?奇遇啊」
曜子:「嗯,也许说不上是华丽表演吧,总之作为母亲来说还算开心吧」
雪菜妈:「啊,是吗」
曜子:「一直丢着不管的女儿不知不觉间学会了卖弄姿色的演奏方式,而且还到了会跟别人抢男人的地步」
雪菜妈:「真好啊,您能安心看到最后。我可是一直担心着她会不会失误啊,就盼着早点结束」
曜子:「那个,您听清我的话了吗?」
雪菜妈:「哎?什么?」
曜子:「不,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您家的女儿肯定跟我家的傻女儿不一样,是个开朗直率的可爱女孩儿」
雪菜妈:「没有的事儿,我家那个最任性了。好的就外表了」
曜子:「真是,要是那孩子也是被这样的妈妈抚养长大,可能就幸福了呢」
雪菜妈:「哎呀不行,一没留神就聊起劲了。抱歉,孩子在外边等着我呢」
曜子:「嗯,再见」
雪菜妈:「再见。……说起来,太太」
曜子:「嗯?」
雪菜妈:「那个,我问您一个失礼的问题。您莫非,曾上过电视或是别的什么媒体吗?」
曜子:「啊啊……」
雪菜妈:「因为我家那孩子啊,刚才那么说过。实际上,我也有些觉得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
曜子:「算是吧,以前,露过几面」
雪菜妈:「真的?是什么来着?演员?还是……医生?又或者,律师?」
曜子:「不,我那时候是日本在世界上引以为傲的天才」
雪菜妈:「啊……啊?」
曜子:「再见」
雪菜妈:「那……好像是挺忙的呢」
依绪:「雪菜,一开门就跑喔。准备好了吗?」
雪菜:「嗯,OK。冬马和春希也没问题吧?」
和纱:「我待会儿慢慢走。没有笨蛋会想跟台风一起移动」
雪菜:「哎!?你不是吧?」
春希:「我跟你一起走。把台风平安送出日本,是我现在的使命」
雪菜:「我高兴是高兴,不过你果然也把我当台风啊……」
春希:「比起那个,喂,雪菜,披上我的制服。虽然有些汗味,总比没有好吧」
雪菜:「啊哈,这是对我努力过的奖励啊。我收下了~~~」
春希:「哎,不,你那反应错了……你必须得不情不愿的接过去」
依绪:「别老在那儿亲热了,差不多该走……啊……」
雪菜:「那么,1、2……」
依绪:「抱歉,雪菜,晚了一步」
雪菜:「哎~~~~~~~~~~!?」
男学生1:「哦,出来了哦!」
女学生1:「雪菜~~~~太棒了,太厉害了!」
男学生2:「小木曾,看这边,不是正面,稍微往左转一点……」
朋:「等等,我先……」
男学生2:「喂,喂,别推,别推啊……」
依绪:「那是我的台词,我们要回教室,你们从那儿让开!」
雪菜:「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春希:「里三层外三层吗,真是不愿意想象啊」
女学生2:「就一张,一张就够了,能不能帮我拍张跟雪菜的合影?」
男学生3:「啊啊,你等着,等着……」
男学生4:「太狡猾了,明明是我最先守在出口的!」
春希:「我说你们啊,下面还有节目呢!别在那儿围着,回座位啊!」
依绪:「真是的,就算你那么说也没用的。春希,把雪菜藏到背后」
春希:「诶?这、这样吗?雪菜,抓住我肩膀」
雪菜:「啊哈,真怀念,学生的后背啊」
依绪:「学生?」
春希:「别让我想起来!还没跑呢就出汗了」
依绪:「到底是什么故事让你那么不好意思,我稍后再听,现在我到最后去,护住雪菜前后,从这里突破」
春希:「玩儿电车游戏啊你」
雪菜:「学生,学生,出发前进~~」
春希:「好像你口令里掺杂着别的东西啊,雪菜」
女学生3:「等等,等等……」
男学生2:「我就说你们别推啊!我已经受够了……」
春希:「喂,喂,让开让开让开!啊,雪菜,你没事儿吧?」
雪菜:「因为春希把大家挡到一边去了,我没事喔」
春希:「呵呵……我真有些害怕明天以后来学校时的待遇了」
雪菜:「我觉得我们有点像被记者追赶的艺人呢」
春希:「这时候你还有那么悠哉的感想啊?」
雪菜:「北原,雪菜,之前那本摄影周刊上写的带过夜的约会的真相是?」
春希:「我们是朋友!」
雪菜:「虽然从昨晚到今早一直在一起,但我们只是朋友~」
春希:「请别说那么危险的事儿,雪菜,在这种不知道会被谁听到的状况下!」
雪菜:「都这么吵闹,反而谁也听不到喔」
春希:「别一直不放下舞台上的情绪啊,赶紧返回现实!」
雪菜:「真是的,态度真是生硬,情绪高那么一点也没什么吧。你想啊,昨晚开始就没睡喔」
春希:「不,你睡了。你跟冬马丢下我睡了30来分钟」
雪菜:「你老欺负我,我就会越来越闹别扭喔」
春希:「停,停……」
雪菜:「那个,实际上,我们有在认真交往……」
春希:「没人在听你说话!」
雪菜:「在这个不知道会被谁听到的状况下?」
依绪:「至少我全听到了……」
春希:「你不用特意告诉我!我不好意思得都想死了」
雪菜:「啊哈哈,啊哈哈哈……最喜欢你了(小声)」
和纱:「啊……」
亲志:「既然你那么羡慕,一起走不就好了吗?哟,辛苦了,冬马」
和纱:「早坂……」
亲志:「刚才真帅气啊。冬马居然有那么厉害的才能……哎呀,我是听过传闻啦」
和纱:「……」
亲志:「不过你突然吹起萨克斯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啊。顺便还弹了贝斯,真是全能啊。果然跟我们从基因上就是不同构……」
和纱:「……」
亲志:「你不用那么讨厌我吧。我们好歹也是同班同学」
和纱:「我没……」
亲志:「你果然还是对那边感到……」
和纱:「我不在意」
亲志:「事到如今你不必再装成孤狼吧。你已经是轻音乐同好会这个组织里杰出的一员了」
和纱:「你原本不也是孤狼么」
亲志:「哎?有过那种事吗」
和纱:「第一学期的时候的事。不满意被选为体育祭委员,一个劲儿闹别扭」
亲志:「那种半年多以前的事,你还真记得啊」
和纱:「还以为你跟北原大打了一架,结果一礼拜还不到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亲志:「什么啊,你想说我被春希驯服了吗?在那方面,我们不是彼此彼此吗」
和纱:「……我跟你不同,想法不会被那笨蛋无聊的说教影响」
亲志:「哎?没什么不好吧」
和纱:「有什么好的。不对,我没有被影响」
亲志:「如果是好的方向,被影响多深都好吧。我也是,冬马也是」
和纱:「哎?」
亲志:「老实说,今天的冬马真的非常帅气。有很多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了。不管对自己来说,还是对周围的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吗?」
和纱:「……」
亲志:「这就是春希的影响吧?你有什么可厌烦的呢」
和纱:「别说傻话。我跟周围都没有任何改变。谁会对我……」
亲志:「比如说,你身后的人」
和纱:「你到底在说什么?」
女学生1:「那、那个,冬马学姐!」
和纱:「哎?」
女学生1:「是、是本人!果然是冬马学姐本人啊弥子」
和纱:「你说,本人?」
女学生2:「抱歉,她太兴奋了。因为终于能跟一直憧憬的冬马学姐见面了」
和纱:「哎?哎?等等……」
女学生2:「我们是音乐班的,现在是一年级,比学姐小两岁」
和纱:「音乐班……」
女学生1:「那个,两年前春天的钢琴比赛我在观众席上,看了冬马学姐的演奏」
亲志:「两年前,好像是你获得全国第一的时候……」
女学生1:「我超感动的,因为我自己也弹钢琴,当然现在也还在弹,所以我知道冬马学姐有多厉害。啊啊,真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总之我就想着升学的话一定去峰城」
和纱:「怎么会……那是、那个时候的钢琴……」
女学生1:「我加油学习,拼命努力终于进入了峰城音乐班,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冬马学姐」
和纱:「……」
女学生1:「我听说你转到了普通班,听说你不弹钢琴了,但却不明白为什么。我想不通为什么明明那么厉害却不再弹了」
和纱:「……那是因为……我……我……」
亲志:「发生了很多事哦。所以别指责她哦」
和纱:「早坂……」
女学生2:「抱歉,总之她就是为了冬马前辈努力付出了那么多。所以这半年,一直没精神……」
女学生1:「但是今天,冬马学姐像这样演奏了,没有放弃音乐」
和纱:「这种演出,只是游戏而已。我……那个……钢琴……」
女学生1:「虽然可能是那样,可能只是个游戏,但我还是很开心」
和纱……
女学生1:「真的真的非常开心。因为冬马学姐曾是我的目标啊」
和纱:「……」
女学生1:「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和纱:「怎么会……该道歉的……」
亲志:「好啦,催泪的话题就到此为止,难得的再会,开开心心的多好」
女学生2:「就、就是啊。我们就是冬马学姐粉丝俱乐部的会员一号和二号了」
亲志:「对、对。那么要不要为了纪念粉丝俱乐部成立,拍个纪念照?没问题吧,冬马?」
和纱:「诶?我、我……那个……」
女学生1:「冬马学姐……」
和纱:「……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合影的话」
女学生1:「谢谢!」
亲志:「好,那你们在那边站好,喂,太生硬了,笑一笑笑一笑。冬马,你搂着她们肩膀嘛」
和纱:「哎?那么……这样?」
女学生1:「啊!」
女学生2:「啊啊~~真好啊,由梨,学姐学姐,下个是我啊」
和纱:「诶?啊、啊啊……」
女学生:3:「下个,我,我!」
男学生1:「那边好像能拍照片啊!」
男学生2:「喂,从这里好好排队啊!」
和纱:「诶?」
男学生3:「喂,是那个键盘手啊!」
男学生4:「该在哪里排队啊!」
男学生5:「这次要按顺序来啊,大家别推!」
亲志:「喂,一个人500日元。禁止用自己的数码相机拍照。演出选手的肖像权由执行委员会管理」
和纱:「早、早坂!」
女学生a:「朋呢?」
女学生b:「还没好呢」
女学生a:「已经那样30分钟了啊?别这样啊,我还想逛逛别的地方呢~~~」
女学生b:「真是的,那孩子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了……」
女学生1:「喂,饭冢,你看到我们部长了么?」
武也:「濑能?为什么我得知道那家伙在哪儿啊?」
女学生1:「你们不是同班吗?而且,人们都说关于女孩子的事,无论什么都先问饭冢」
武也:「不知道。我喜欢平民,没有伺候女王的兴趣」
女学生1:「去哪儿了呢……真是只断了线的风筝啊」
武也:「受不了……」
依绪:「辛苦了,用我帮你收拾吗?」
武也:「你算准了我快收拾完了才来的吧喂」
依绪:「别抱怨,我也得帮班里的货架补货」
武也:「大正浪漫咖啡厅么。雪菜酱就穿着那服装在店里帮忙么?感觉如何?」
依绪:「排队都排到一个半小时以后了,超闹腾的」
武也:「可恶,我也想去啊」
依绪:「嗯,虽然这里没有大正浪漫,不过咖啡倒是有」
武也:「哦,3Q」
依绪:「这儿也变得很冷清了呢。明明刚才还那么热闹的」
武也:「这就是所谓的祭典之后啊」
依绪:「不过话说回来,太好了呢,可以说非常成功吧?」
武也:「嗯」
依绪:「我们班的女生们也说了喔,说好像比早上演剧部演出的时候观众还多。没准儿能用传说覆盖掉传说啊」
武也:「嗯」
依绪:「嗯,我们就是个玩儿玩儿的同好会,或许认真活动着的演剧部会看不顺眼就是了」
武也:「……」
依绪:「你怎么了,武也?」
武也:「是……非常成功吧?」
依绪:「刚才我不就那么说了吗?」
武也:「雪菜酱很闪亮」
依绪:「那孩子真的是有某种才能吧」
武也:「冬马的造型和演奏都无可挑剔」
依绪:「也许粉丝以百人为单位增加了喔」
武也:「春希也超水平发挥了」
依绪:「他居然没有失误。那家伙不是也很能干嘛。嗯,粉丝增没增加就不说了」
武也:「我……干了什么呢?」
依绪:「啊……」
武也:「舞台设置,摆弄混音器,然后就呆呆地看他们的演奏。我想只有那样而已吧」
依绪:「那是因为你……」
武也:「我知道。自作自受嘛。让同好会夭折的就是我嘛。而且,那个阵容的话,我只能转战幕后」
依绪:「主要问题不是水平,而是人际关系呢」
武也:「但是啊……我超~~羡慕他们。比起被两位究极美少女包围的春希,我更羡慕的是顶着聚光灯,笨手笨脚地弹着吉他的春希」
依绪:「……」
武也:「我的脑袋里是理解的,因为那些家伙是认真的,所以我也想认真的支持他们」
依绪:「嗯,编曲不错喔。不愧是部长」
武也:「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懂吧」
依绪:「抱歉啊,因为我是体育系的」
武也:「观众喜欢,我也开心,所以我满足了。可是,果然这样被分隔在舞台上下,比我想象中的失落要大」
依绪:「……」
武也:「就那些。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因为结束了,所以别跟任何人说哦」
依绪:「……你啊……」
武也:「我说了结束了」
依绪:「你那么在意春希,其实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那家伙吧?」
武也:「对我来说,挚友这个词可分量不轻哦」
依绪:「不过女朋友这个词,轻到只要一吹就能飞上宇宙呢」
武也:「好吧,我不否认。好了,多谢款待,我回家了啊」
依绪:「……」
武也:「依绪,再不走就要被关在门里了哦」
依绪:「我说,武也。我们不再继续庆祝一下吗?表彰一下传说中的现场演出的幕后工作者」
武也:「那,回去的路上找间家庭餐馆?」
依绪:「与其那样,你看我们班的店就快关了,到那里继续吧?茶和点心还是有的喔」
武也:「闭店以后?」
依绪:「嗯……」
武也:「就我们俩?」
依绪:「嗯,嗯,是吧」
武也:「会用大正浪漫招待我吗?」
依绪:「啊,好的好的,学生。别得意忘形!」
和纱:「唔、哈、哈啊、哈……呵呵呵、我在干什么,我干了什么啊。我、做了那种……那种、不能做的事」
千晶:「咦?你……」
和纱:「……谁、是谁?」
千晶:「哎?啊啊,我是执行委员。是来这里锁门的」
和纱:「……啊啊,已经那么晚了吗」
千晶:「比起那个,你怎么了,3年E组,冬马和纱同学?」
和纱:「你……认识我吗?」
千晶:「当然认识,你不是今天舞台上的主角嘛。很不错喔,轻音乐同好会」
和纱:「主角……是小木曾吧?」
千晶:「不啊,那场演出大家都很抢眼。团队合作也很好啊」
和纱:「是那样吗?」
千晶:「嗯嗯,我从一年级起就一直看附属祭的舞台演出,至今为止还没有过今天这么气氛热烈的情况」
和纱:「……」
千晶:「那么,你怎么回来了?而且,还穿着跟那时一样的衣服」
和纱:「啊……」
千晶:「嗯……冬马同学?」
和纱:「我直到刚才一直呆在音乐室。发生了点让我没法再待下去的事……」
千晶:「你是指?」
和纱:「无可奈何的事……无法自已,无可挽回的事」
千晶:「哼?」
和纱:「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了……抱歉,我马上出去」
千晶:「不用,你可以再待一会儿」
和纱:「可是……」
千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这里,也就是说你一定还沉浸在演出的余韵里吧?」
和纱:「怎么可能……」
千晶:「下了台心里也像是一直飘飘荡荡的,总觉得没有实感。不是吗?」
和纱:「那个……嗯,确实没有实感。你很清楚嘛」
千晶:「那是因为我见过好几个那样的人」
和纱:「是吗」
千晶:「但是啊,冬马,你确实曾站在那里演奏。所有人都看你们看到入迷了。满堂喝彩」
和纱:「是吗……在这里……」
千晶:「真的很厉害喔」
和纱:「也没什么厉害的」
千晶:「没那回事」
和纱:「可是,我以前的目标,并不是登上这种音响差劲的小体育馆的舞台」
千晶:「啊,说起来,你妈妈是那个冬马曜子吧?」
和纱:「你运气好啊。要是平时的我,听到你说那个名字现在就发火了」
千晶:「是吗,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和纱:「不,仔细想想,错的一直都是我。别介意」
千晶:「好啊,我才应该请你别介意。然后呢?」
和纱:「我以前的目标,是像妈妈那样登上巴黎或维也纳等地的舞台。那里有几千人,不过既没有人打拍子,也没有人喊话。所有人屏息静气倾听的只是我的钢琴」
千晶:「嗯」
和纱:「然后今天的舞台演出又是怎么样?谁都没听我奏的乐」
千晶:「好吧,也许是那样呢。比起声音,他们都被你们俩的帅气给吸引住了」
和纱:「我的编曲和技巧,他们一点都不懂。就算演奏都是装样子,实际上全都是卡拉ok,他们也会是同样的反应不是吗?」
千晶:「我是坐在后排的座位。实际上因为欢声没怎么听到你们的演出」
和纱:「你看,就是那样吧?所以一点都不厉……」
千晶:「但是啊……」
和纱:「嗯?」
千晶:「心情愉快吧?或许,比钢琴赛或是演奏会的时候心情更愉快」
和纱:「你居然知道啊」
千晶:「只有那一点,即使远远地看也明白。你看起来很快乐」
和纱:「嗯。是啊。虽然不甘心,以前从没有过这么快乐的时间。快乐到让我会这样跟初次见面的人闲聊」
千晶:「那真是我的光荣呢」
和纱:「不只是我,小木曾也好北原也好,大家都high到了顶点」
千晶:「所以观众席上观众们的气氛,也才热烈起来了喔」
和纱:「是那样吗?」
千晶:「观众们啊,或许没有理解本质」
和纱:「本质?」
千晶:「舞台上的人们真正想让他们看的东西。技术啊,声音啊,想要传达的信息等等」
和纱:「……」
千晶:「他们啊,明明根本看不到那些东西,唯独舞台上的人们的情绪,他们能非常敏感的感觉到」
和纱:「那种事,我是不大懂啊」
千晶:「那么,反过来说,你或许至今为止,也没有理解观众们呢」
和纱:「啊……」
千晶:「怎么了?」
和纱:「是吗,是那样吗。所以妈妈……把我……」
千晶:「冬马同学?」
和纱:「或许正如你说的,没想过去了解观众所求的家伙,没可能会长进呢」
千晶:「嗯……这次是我不太懂啊」
和纱:「不,没什么。忘掉吧」
千晶:「好吧,不说那个了,今天的你很厉害。只有那一点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和纱:「是吗……」
千晶:「明天你就知道了。因为你的周围会戏剧性的变化。可能会分成冬马派和小木曾派激烈争斗」
和纱:「呵呵,那算什么啊」
千晶:「那时,你们追求的唯一一人,会进入哪个派系呢」
和纱:「哎?」
千晶:「好了,我走了,三十分钟后我再来锁门。在那之前,请自便」
和纱:「喂、喂,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冬马:「是吗……」
旁白:我很厉害啊……
旁白:今天的我……
旁白:是主角啊……
冬马:「你是否在装作孤独……」
冬马:「不是装作啊,根本不是在装啊,谁会不惜背负那么痛苦的思绪装深沉啊。喂,真的会改变吗?会为我……向着我希望的方向,向着我期望的结局改变吗?到底会不会啊,北原……」

 

01.序章
「到时间了」
「不要走啊」
「不要让我再说了。就此,分别吧」
「冬马,冬马」
「你就和雪菜……和雪菜……呐」
「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既背叛了你,也背叛了雪菜。我没能让任何人幸福」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是我,全都是我不好」
「但是,有一件事情你搞错了。我还是,稍微有些幸福啊」
「啊……和纱」
「再见了。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春希。你不要,一直这样哭啊」
「和纱!」
「…………雪菜」
「和纱…」
「对不起」
「和纱…和纱!」
「对不起雪菜,我,没能成为你的挚友。我没能成为你所期望的那样。明明都已经约定过了,对不起啊」
02.新曲。第3首。最后一首
「什么? 这个」
「啊~这个,那个…」
「新歌。第三首。最后一首」
「哎…」
「不过由于我病倒了,所以只剩24小时的练习时间而已了」
「不能只怪冬马。我也是到了今天早上,才能弹出『SOUND OF DESTINY』的独奏部分」
「哎? 哎?」
「合成器调音也完成了,吉他部分也不怎么难,而且,我也是按照小木曾的音色编曲的」
「按照我的音色…也就是说这个…是原创的?」
「老实说的话,确实是」
「等、等等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是冬马写出来的。第三首歌。原本我觉得从时间上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几乎放弃了…」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北原他无论如何都想演奏…」
「很无所谓,啊…」
「…什么嘛?」
「………」
「呐,雪菜。就是这样……咦?」
「………」
「怎么啦?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难道,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啊…」
「是啊。我们只对小木曾保密了」
「!?」
「冬马!?」
「因为想让小木曾大吃一惊,所以北原让我不要说」
「「哎?」」
「那个歌词…似乎是以小木曾为印象写出来的哦?」
「哎? 哎?」
「啊,我说你啊…不、不是的…原本的歌词很早以前就有了」
「哎? 哎? 哎?」
「但是,那个…自从雪菜成为主唱以后,我就修改了措辞之类的,让它更符合你的形象…」
「哎、那、那个,就是说…?」
「北原作词,我作曲,只为了小木曾而写的歌」
「………」
「冬马刚才说了很难为情的话…」
「都怪你一直说得不得要领啊。你也好好负起说明的责任啊」
「…抱歉」
「本来我参加同好会的理由,就是想至少写一首曲子」
「………」
「吉他最开始就有两个人在弹。所以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在学园祭出场」
「但是呢,该说是三年间的集大成呢,还是说只为了做一件傻事呢,总之我想留下一些这样的东西。…毕竟我的过去完完全全是灰色的啊」
「我对写作还是比较擅长的。…啊,不,虽然主要写的都是些小论文啊公式证明啊化学式啊年表啊翻译啊之类的」
「…总之我希望你先读一遍,然后指出不足之处。冬马那家伙连一句都没改所以我很不安」
「…那只是因为完全无从下手啊」
「………」
「怎么样呢,那个…果然还是不行吗?在一天之内完成这种事」
「………」
「…雪菜?」
「抱歉,能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
「哎…?」
「我已经开始个人练习了。…冬马同学,能不能弹一遍给我听听?我看不懂乐谱」
「嗯…」
「雪、雪菜?」
「没时间了啊春希君。只剩下一天了!………一起加油,来完成我们的歌吧?」
03.挑衅与游刃有余
「好,稍微休息一下」
「哎,就休息了?我完全不觉得累啊」
「完全不觉得累那才奇怪,其实现在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啊~,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啊。总觉得,只要待在这里就会完全失去对时间的感觉啊」
「因为太阳光完全射不进来啊。说不定待会一回过神来,发现学园祭都已经结束了」
「你们在对别人的住宅情况吐槽之前先给我休息。快点吃完晚饭,接着在明天之前结束分部练习」
「嗯,我知道了。那我就展示一下手艺做一顿晚饭…」
「「否决」」
「哎~?但是,冬马同学她病刚好,如果不吃点既容易消化又有营养的食物怎么行呢?外卖的皮萨什么的我绝对不赞同哦」
「我不吃也没什么关系」
「不行。即使没有食欲也要强迫自己吃点什么。你还得坚持至少二十个小时啊」
「啊~啊,真麻烦啊。随你们便了」
「我记得Good days好像有送外卖。那家店的东西种类蛮多的,总会有符合要求的吧」
「说的是啊。清淡一点的意大利拌饭可能比较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去打电话。由我来决定菜单,没问题吧」
「不能有比番茄酱更辣的东西。也不能有比胡罗卜更苦的东西。或者干脆不要蔬菜了。点心要滑软布丁一份,虽然是一份但是有三个」
「后半部分我就当没听见好了」
「“随你们便了”这句话,好像她是十秒钟之前刚说的吧」
「总之,如果没有滑软布丁的话我就不用吃饭了。竟然对那么适合病人吃的食物抱怨,你们真的是在担心我的身体……」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我去上面点单了,你老老实实等着」
「哼,真是的,他是不罗嗦会死星人吗」
「辛苦了,冬马同学」
「你才是,那件衣服,穿着感觉怎么样?那是我平时穿的衣服」
「不,没问题。触感很好啊,这件衣服的材质好像很不错啊」
「是吗,那就好。毕竟不能让你穿着和服裙唱歌啊」
「只是,衣服稍微有点长,胸口稍微有点松…」
「抱歉啊。跟小木曾比起来,我的身材太粗糙了」
「与其说是粗糙,不如说是凹凸有致啊。或者说有点不太像日本人啊」
「意思上都差不多吧」
「对于像我这样典型的日本人来说只能是羡慕嫉妒恨啊。啊,真是的,这丰满的胸围和纤细的腰围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构造出来呢」
「呜…,与其说些这种事情,你不如稍微躺一会儿吧?」
「冬马同学你才是,毕竟你病才刚好」
「因为那场病,我已经睡得很够了。但是小木曾,听说你昨天晚上没能睡着啊」
「那,那个,先不管为什么昨晚那个难堪的我会被冬马同学知道,但是现在的我没问题的,也很兴奋啊」
「先不管是不是你说的不要对对方有所隐瞒,你可不要到了正式出场前突然泄气了啊」
「嗯,应该没问题的。我觉得,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嗬,你还真敢说啊。在彩排的时候明明都发抖了」
「先将我心中燃起的对春希君的怒火,嗯,当时我是很害怕。真的怕得发抖啊」
「你看吧,明明一天前你还是那副狼狈相」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啊。冬马同学也是春希君也是,都不能陪在我身边啊」
「啊…」
「又痛苦,又寂寞,又悲伤,我甚至都在想,为什么我会待在这个地方呢」
「部、部长还是有陪你在一起吧」
「饭塚君他很努力的给我打气了,虽然我很高兴,但是还是不行,我还是没能安心」
「啊…」
「虽然这么说对他很不好,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所以也没有办法啊。虽然这完全只是我的任性而已」
「那个…抱歉啊,都是因为我感冒了」
「不,不是冬马同学的错啊。因为冬马同学,为了写出这首歌,已经很努力了啊」
「小木曾…」
「毕竟你为了我们三个人,已经拼尽全力了啊」
「哎…啊,嗯」
「是为了我们三个人,对吧」
「别,别说那么让人害羞的话。我只是觉得,两首歌可能不够high,仅此而已」
「嗯…」
「什么啊,干嘛盯着别人的脸看啊」
「我想确认的,并不是这种事情啊」
「哎?你说了什么吗」
「嗯」
「所以说啊,你那个眼神到底什么意思啊」
「总之,现在的我没问题的,不会出现发不出声那种情况的」
「啊,嗯」
「因为,春希君他来接我了啊」
「你们还真是有胆量啊,毕竟穿成这样还敢在街上走」
「的确是这样啊。简直就像私奔一样啊」
「…如果现在是大正时代的话确实很像私奔啊」
「我们一直牵着手走到这里来的哦」
「坐个的士过来不就好了,那家伙,在这种事情上脑子真是不够灵活啊」
「嗯…」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真是淡定啊」
「哈?」
「那似乎有些满足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炫耀这两天的历史一样啊」
「现在的我的表情应该说是憔悴才对吧」
「嗯?」
「什么啊,不要一副那种奇怪的表情盯着我看啊。如果你还有时间思考那些闲事的话,那要不要在晚饭送来之前就开始练习?」
「…嗯,说的是啊,那样的话也比较利于心理健康」
「不要说些不明所以的话了,好了,开始了哦」
「好~」
(呐,冬马同学,现在的你,为什么会那么的满足呢。难道只是因为,这两天一直都跟他两人独处吗?或者说……)
(这首歌的意义,难道你…)
04.谁的、来自谁的、为了谁的
「啊,怎么了小木曾,终于还是累了吗」
「现在几点了?」
「嗯…啊,已经过了零点了。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式演出当天了啊」
「就是说,从晚饭开始已经过了六个小时了啊。确实,喉咙稍微有些渴了」
「说的是啊。那,你就趁现在稍微休息一下吧。和吉他比起来你几乎已经没问题了」
「说起来,那个吉他手呢?」
「他刚刚说他要去洗澡了然后出去了啊。你不记得了吗」
「啊,是,是这样吗……」
「你还真是全神贯注啊。嗯,按这个状态的话,主唱方面我就放心了,差不多也该去给那位进行个人练习了啊」
「哈~」
「嗯?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是你自己还不满意吗」
「嗯,稍微有点」
「是吗?我觉得你的声音已经很好了啊。说实话,基本只要不忘词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啊」
「才没有那么好呢,我还没有为这首歌注入我的音色啊」
「小木曾你还真是追求完美啊。确实跟其他两首比起来,这首歌还没唱过几次啊」
「我说的,并不是练习次数的问题啊。我还没有完全消化这首歌」
「小木曾?」
「每当我想唱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妨碍我全神投入这首歌」
「嗬,跟唱歌有关的事情,小木曾你的追求还真是高啊。说实话,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的想过歌词的意义呢」
「呐,冬马同学」
「嗯?」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理解?这个歌词。你觉得应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唱这首歌?」
「心情什么的,我怎么知道啊,这又不是我写的词。那种事情你去问北原」
「面对春希君的话,这么害羞的话题我问不出口啊」
「我说你啊,你难道想让我说出你自己都觉得害羞的事情吗」
「呐,拜托了,能不能请冬马同学以这个人的心境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那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否在假装孤独,不知为何,我很在意」
「那个,我没答应吧…」
「察觉之时,发现自己早已被深深吸引」
「小木曾」
「到底该以怎么样的方式,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才好呢。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会怎么做呢」
「呼嗯」
「会是为了掩饰羞涩,而以开玩笑的语气?」
「或者是像是自我陶醉一般,以表现力丰富夸张的方式?」
「还是说,虽然不善言辞,虽然无法大声说出口,但是还是会毫不掩饰,坦率直接地告白呢?」
「哈…」
「冬马同学,如果是你的话?」
「也是啊,如果是我的话」
「嗯」
「我会觉得为了这种事情而烦恼本身,就是无比愚蠢的事情」
「啊…」
「直白了说,这真是个可悲的女人,明明没什么大事却畏畏缩缩」
「冬马同学……」
「这个回答怎样?真是的,为什么我要陪你说些这么羞人的事情……」
「那么,如果是你的话……」
「还要继续吗……」
「如果这个人毫不畏缩,将自己的心意坦率地传达给你的话,你会接受吗?」
「不要做些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我什么时候变成当事人了啊」
「这个人所仰慕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喂,我说啊…」
「冬马同学,你怎么想?」
「啊,真是的,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拜托你不要再说了,我完全不擅长这种话题啊」
「对于这个怀着无法传达的爱慕的人,你怎么想?如果你,就是他所爱慕的人呢?」
「我才不知道,从刚才起,小木曾你在说些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不明白?」
「说到底你那个假设根本就是错的啊。这首歌唱的是女人的心境啊,爱慕的对象是男人才对啊」
「你觉得这首歌唱的是女孩子的心境吗?你真的觉得,爱慕的对象是男孩子吗?」
「那是当然啊,毕竟,虽然作词的是北原,但是是小木曾你要唱的歌啊。这是他为了你而作的词啊」
「唔……」
「不过,学园的偶像来唱这首歌,确实与歌词里的印象不相符啊」
「呜」
「啊,刚才的说法好像有些不好啊,那个,也就是说…」
「那,是谁来唱,才会与歌词的印象相符呢?怀着无法传达的爱慕,却无法行动的人,冬马同学你认识的人中,有这样的吗」
「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啊。而且说到底这歌词根本就没有原型」
「啊,呜…」
「作词的是那个北原啊,他肯定是一口气读了一大堆恋爱小说,然后把看过的词句写出来再组合起来而已吧」
「…」
「这份歌词中,并没有谁的真实心意。这只是优等生为了迎合大众的取向而组合起来的程序而已。这只是为了煽动听者的感情,而很有效率地排列起来的言语符号而已」
「…」
「所以说啊,小木曾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就像平时唱卡拉OK那样放轻松就好」
「哈……冬马同学,你啊」
「嗯?」
「真是个,过分的女孩子啊」
「哎?」
「也许你没有自觉,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更加过分了」
「…你为什么突然说些这种话」
「抱歉,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口了」
「这不算道歉吧!」
「对不起」
「这算什么啊,明天,不,今天就要正式演出了啊,现在不是我们该吵架的时候把!」
「但是,但是啊,冬马同学你真的不明白啊」
「不明白什么?」
「我,唱这首歌的意义」
(由这首歌中,唯一没有登场的我来唱……)
「我怎么可能会明白啊,小木曾你说的事情我全都不明所以啊」
「为什么,你会不明白呢」
「我脑子很不好啊,除了音乐以外我什么都不明白啊」
「这不是头脑好坏的问题啊,只是你的心境的问题,只在于你是否想要去理解」
「…」
「你真的,不明白吗?不论重新思考多少次,都不会改变你的答案吗?」
「对,我完全不明白」
「即使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也不愿意去察觉?」
「啊,真是的真是的,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重新开始练习了哦」
「冬马同学…」
「说没有时间了的是小木曾你啊,好了,练第二首吧,第二首」
「啊…」
「…你为什么不唱」
「因为,我不明白这份心情」
「我都说了,你问我也是没用的啊!」
「不,我不明白的,是你的心情」
「小木曾!」
「久等了,啊,真是神清气爽啊,那么下一个谁洗………………怎么了?」
「…」
「…」
05.中学生之恋
「太棒了,零失误过关,哈哈,太好了,赶上了……怎么样冬马,刚才的不错吧。雪菜,我没有妨碍你唱歌吧……怎么了,你们两个」
「小木曾,你稍微跟我过来开个会。到我房间来」
「嗯,我知道了」
「哎,咦,为什么只有小木曾?」
「刚才的不是不错吗,那就没有必要跟北原开会了」
「抱歉啊春希君,你的师傅,我稍微借走一下哦」
「那个,等等啊,你们开会的时候,我该干什么才好啊」
「说的也是啊,那就不停地练吧。如果连续十次零失误弹完了的话,就过来叫我」
「喂,那时候学园祭已经结束了吧」
「进来」
「嗯」
「这里的话,不管北原怎么厚脸皮也不会进来的」
「哇,哇,天都快亮了啊」
「马上就到黎明了啊」
「是吗,呼~~~那么,差不多也该做好去学校的准备了啊」
「困吗?」
「说完全不困毕竟还是不现实啊,总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哈哈」
「…」
「那么,开会吧,如果不赶快完成的话,就赶不上正式演出了啊」
「那么,因为没时间了所以我就直说了」
「嗯」
「刚才的歌,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吗」
「哎,哎?」
「刚才的事情,你还在生气吗?所以才故意不唱好的吗?」
「那是什么意…」
「小木曾你刚才的歌声,差到极点了」
「啊…」
「不管是睡意还是疲劳都已经到极点了,这一点我很明白,但是很明显不止这些原因吧,你完全没有投入吧」
「啊…」
「有话要反驳吗?有的话我会听」
「冬马同学」
「什么?」
「只有跟音乐有关的事情,你才会这么坦诚,这么认真,这么严厉,而且直觉也很灵敏啊」
「如果把这部分都抽走的话,我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我并没有故意不唱好啊,我已经尽全力了」
「是吗,那真是抱歉。但是,差劲这个评价,我不会收回的」
「嗯,我知道。即使是外行的我也感觉到了,从内到外,自己的歌声都已经七零八落了,而且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越来越空虚」
「小木曾你虽然头脑很好却很感性啊。心中的动静马上就会反映在歌声上」
「你果然很厉害啊,冬马同学。之前合宿的时候也是这样,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心情啊」
「也没有、那回事」
(但是你却不能理解的他的心情,也不想去了解自己的心情……)
「那么,你做何打算?」
「什么打算?」
「是向我发誓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努力,还是干脆直接放弃演出」
「选项,只有这两个吗?」
「话说在前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绝对不会妥协,如果不能做出现阶段最完美的演出,那我宁愿不上台」
「欺负人~」
「拜托了小木曾,你放过我吧」
「冬马同学……」
「现在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吧。而且,最开始是小木曾你这么说的吧,说要努力,完成我们自己的曲子」
「对不起」
「所以现在不是该吵架的时候。这也是为了舞台表演的成功啊」
「也是,为了春希君,吗」
「是为了小木曾。顺便,也为了我自己」
「啊…」
「因为,现在这是我们两个的问题吧,跟北原没有关系」
「冬马同学……」
「我,对小木曾,那个,虽然我很不擅长面对你,但是,我完全不讨厌你啊」
「是吗」
「所以啊,小木曾…」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为了春希君,而是多亏了春希君啊」
「…为什么不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你就不甘心呢」
「因为,如果不是认识了他,如果不是他那么多管闲事,那么冬马同学,你对我的态度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呜……」
「跟已经错过的人从头再来,积极地与对方交谈,冬马同学,你会想到要这么做吗?」
「啊…我不予置评」
「啊哈哈,冬马同学,你连耳根都红了啊,跟我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呜…」
「话说回来,抱歉啊冬马同学,我现在肯定非常的任性吧」
「你真的放过我吧,就算你问些那种我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我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所以,趁着现在的任性,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还有啊?」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如果你肯答应我,那我就会拼命地努力,即使是强迫自己也要让自己兴奋起来,做出最好的表演」
「小木曾…」
「所以,请你回答我」
「什么啊」
「你喜欢的,男孩子的名字」
「啊~~~~~~,好不容易连续八次零失误了,可恶,又要从头来过了……」
「你、你你、你在想些什么啊小木曾」
「因为,既然都住在一起了,那当然要说些这种话题啊」
「这个跟刚才的对话完全没有关系啊」
「这怎么听都只是诡辩而已吧」
「啊…」
「呐,呐,你到底喜欢谁?不,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想听你坦诚地说出口而已」
「你,你果然是我的天敌,虽然不讨厌,但是完全无法共处」
「我只要听到了你的答案,应该就能全身心投入这首歌哦?我会觉得,即使这份心意现在传达不到,也总有一天会到达对方心中哦?」
「这绝对是骗人的,你只是想报复我而已吧」
(不过,其实我也差不多在自爆啊)
「而、而且,如果你想打探别人隐私的话,首先自己要…」
「我最喜欢的男孩子,是三年E班,北原春希君。这样行了吗?」
「啊、啊、啊、呜…」
「都到现在了,我觉得已经完全没什么值得吃惊了啊,毕竟我自己完全没有隐瞒啊」
「为什么你就不能稍微犹豫一下啊」
「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借口呢?我可是有自信将它们全部驳倒哦」
「那,那个,说到底,将自己喜欢的男生的名字相互转达这种游戏,只有中学生才会干啊」
「说的是啊,真的,就像中学生一样啊」
「既然你有自觉的话就不要干这种傻事…」
「这种像中学生一样的恋爱话题,我一直都很渴望啊」
「…哎?」
「我中学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没有办法跟别人说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话题啊」
「小木曾…」
「啊…不妙,又在同一个地方失误了。如果成习惯了该怎么办啊…」
「以上,就是中学时代的,十分难堪的,小木曾雪菜的故事」
「啊…」
「虽然跟冬马同学的过去比起来,这种小伤口完全算不了什么啊」
「不,没有那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比较这种事情也完全没有意义啊」
「嗯」
「冬马同学,你是第二个听到我说这件事的人啊。我连依绪都没有告诉过哦」
「也就是说,第一个人是…」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所以到头来,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说这种话题也说不定啊」
「是…吗」
「天,已经亮了啊」
「差不多七点了啊」
「是吗,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啊」
「嗯」
「嗯」
「呼」
「那么,接下来轮到冬马同学了哦」
「啊,难得都营造出了一种圆满结束了的气氛,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散会啊」
「我可是说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名字啊,而且连中学时代羞人的自己都曝光了啊,如果这样还一无所获的话,那就太不合算了吧」
「小木曾,你真的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吗」
「嗯,我很清楚啊,因为我变成了一个闹别扭的小孩了,所以,只能由冬马同学你让步了」
「你就没有想过自己该让步吗」
「虽然我让步也可以,但是那样的话,我心中的结就解不开了哦,说不定又会唱出最差劲的歌来哦」
「你很卑鄙啊」
「到底是谁卑鄙呢,你问我的话,我全都回答了哦」
「呜…」
「冬马同学,你希望我能够努力吧,你希望演出能够成功吧,既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呜…」
「呐,就让自己解脱吧冬马同学,我又不会把你说的名字告诉春希君啊」
「等等,为什么这个话题是以北原为前提在进行啊」
「我知道了,我不说名字了,我会以很平静的心情听你说的」
「不,我说啊…」
「来吧,只要放松心情,说出四个字就行了哦」
「为什么连字数都定下来了啊」
「我知道了,我自重,之后就看冬马同学的自觉性了」
「你还强迫得不够吗」
「来,请」
「哎?那个」
「嘿嘿」
「那,那个」
「呵呵」
「我,我」
「嗯」
「我,喜欢的,人?」
「嗯,对」
「那,那个,没什么别的含义,他只是,我不怎么讨厌的人」
「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就行了哦,来吧,冬马同学」
「啊,呜……嗯」
「对,就是这样,说出来吧说出来吧,我都说出来了啊,一点都不害羞哦」
「哈,哈~~~~~,哈」
「嗯」
「我,我」
「嗯」
「我,那个,我喜欢的人,是」
「啊」
「……,才没有那样的人」
「冬马同学你个胆小鬼!」
「真的没有啊我也没办法啊,我可是说了实话啊」
「骗子!冬马同学你个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我才没有骗人啊,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对男人有过兴趣」
「真是的,还说别人那是中学生的恋爱,那冬马同学你算什么啊。你那种不是小学生的恋爱吗」
「我才没有恋爱」
「小学的时候就有这种人啊,明明从旁人的角度来看都昭然若揭了,却还要拼命地隐瞒,说些“那个人我最讨厌了”之类的话」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只知道钢琴了」
「为什么你就是那么不坦率呢,明明那么拼命地想要帮他」
「那只是小木曾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且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样的笨蛋啊,那家伙哪里好了」
「嗯,我喜欢他的理由,大概和你完全相反吧」
「所以说我哪有喜欢他的理由…」
「和其他男孩子比起来,他没有太把我当女孩子看,这让我觉得很自在」
「给我等等,和这完全相反,那就是说…」
「虽然让我很自在,却也让我有些恼火,所以我就想,即使硬来也要让他意识到我是个女孩子」
「为什么你就认定是他了呢,你们也太不般配了吧」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啊」
「你可是连续两年当选峰城大附属小姐的人啊,理想应该稍微高一点吧,选他也太妥协了吧」
「哎?但是春希君,比起一般人来还是要稍微帅气一点吧?就是那个『稍微』让人觉得不会过头,很好啊」
「你在说什么啊,稍微也该有个限度啊,那个稍微也太稍微了吧」
「比一般人帅气这一点你倒是不否定啊」
「呜…他明明是个优等生却还要装模作样玩起与自己毫不搭调的乐队,真是个自多的笨蛋」
「不会完美的过分,这正是魅力所在啊」
「你说什么啊,他浑身都是缺点啊。我明明一直都嫌他烦,他却总是不看情况多管闲事」
「但是,他却不索要任何回报,不管对谁都很真诚」
「这么说下去就没有意义了,偏袒到了你这个程度已经让人完全不明所以了」
「还有,吉他弹得很好」
「他那哪算好啊。而且,即使他弹好了,那也要归功于教他的人」
「你还是要这样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对他的影响力啊」
「呼…呼…啊…不妙,睡着了。那个,弹到第几次了来着……」
「呼…呐,小木曾」
「嗯?」
「为什么,你会那么简单的,又喜欢上别人呢?从遇见起才刚一个月吧」
「冬马同学」
「也许又会被背叛,也许你的手又会被挥开,这种事情,你没有想过吗?毕竟你是过来人啊」
「我想过啊,我想过很多次了啊」
「哎?」
「如果自己的喜欢,不被对方接受的话……不,即使他接受了,但是最后又破灭了的话……我想过这些事情,甚至会想到睡不着啊」
「是,这样啊」
「我并没有自信啊,完全没有啊」
「那样的话…」
「即使这样,喜欢这份心情,完全阻止不了啊。自己,好像又变得感性了啊」
「…小木曾,你真有胆量啊」
「是冬马同学你太胆小了啊」
「胆小不好吗」
「嗯,不好啊,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我,已经无法相信别人了。不管是外人,还是亲友,不管是谁……」
「…」
「因为我,从来没有被谁在意过,也不可能,被人所爱」
「为什么,你会那么没有自信呢,明明你这么帅气,有这么可爱」
「…这不是自信的问题,只是事实而已,是我活了十几年积累起来的事实。对我来说,这就是真实」
「冬马同学」
「会爱我的人,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但是现在,不是有那个人在吗」
「才没有,我说过我不相信那些吧」
「而且,我也很喜欢冬马同学,我想要,成为你的挚友」
「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些那么寂寞的话呢?你对我,就那么讨厌吗?」
「小木曾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根本没有去交朋友的胆量」
「即使我这么渴望?」
「因为,可能会破灭掉啊」
「那种事情,不先成为朋友怎么知道呢」
「即使相互喜欢……不,说不定正是因为相互喜欢上了,才会让一切都破灭掉啊」
「为什么?」
「因为我们…」
「我们…?」
「…我好像,突然困了,晚安」
「啊,好狡猾啊」
「一会儿就好,让我睡五分钟吧。哈~」
「又这样瞒混过去了…哈~…其实你明明就和我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子啊」
「别说傻话了,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家伙,那种,又多管闲事又罗嗦又不肯让我清净的家伙」
「好不甘心,好羡慕,为什么冬马同学,能够那样被他偏袒呢」
「我才没有被偏袒,这只是小木曾你多心而已」
「如果你竟说些这种话的话,我就把他抢走了哦」
「那种事情,随你喜欢」
「可以吗?」
「……」
「真是的,又装睡…」
「冬马,雪菜,你们开会要开到什么时候啊,不对你们绝对睡着了吧,起来啊!我们还没有完成最后的练习啊!拜托了快点起来啊!喂!冬马,雪菜,拜托了快点起来啊!」
06.距离好友还差半步
「啊…」
「…」
「下一个的下一个就是我们了啊」
「啊」
「来了很多观众吗」
「不知道」
「稍微深呼吸一下吧,啊,还是说做一下发声练习比较好?……」
「呐」
「嗯?」
「…你还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
「今天早上的事情,你不是说我很狡猾,说很不甘心吗」
「都到现在了还提那些干什么?从刚才起我们不是就在很平常地对话了吗」
「那个,因为有北原在啊,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
「我是不会在冬马同学和春希君面前,特意改变自己的态度哦。虽然因为有前科,可能你们不太信任我」
「是,是吗」
「虽然你直到现在,还会特意在他面前改变态度。说些『我对你没有兴趣』之类的话,嫌他罗嗦,拼命地装坏人」
「…你果然还是在生气啊,小木曾。我还是不要道歉好了」
「哎?你本来准备道歉的吗?冬马同学,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啊」
「如果你觉得我什么错都没有的话,就不要那样苛求我啊。你知道我有多在意吗」
「冬马同学啊」
「什么啊」
「和自己特意伪装出来的印象完全不同,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啊」
「…呜,你在说什么啊,喂」
「又纤细,又容易受伤,又体贴,但是又很帅气,很可爱。我果然还是很嫉妒你啊」
「不要再说些这样的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的话了啊,不管褒贬都让我不自在」
「啊,抱歉,对不起。那就言归正传,我完全没有在意啊。反倒是觉得我自己那样挑拨你,真是抱歉啊」
「我虽然有些在意,但是,已经没事了」
「是吗,谢谢」
「嗯,那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呐,不在最后握个手吗?作为和好的证明」
「握手什么的,都到现在了还需要吗」
「我们从来没有握过手啊」
「因为,那个,我们是朋友吧,那样的话不用特意做那些事情的」
「不仅仅是作为朋友哦,也是作为对手」
「是作为乐队同伴,才对吧」
「谁知道呢,不管怎么样,这就是和好,以及宣战公告的握手」
「真是的,小木曾你想得还真是多啊」
「那,冬马同学,我们以后,要变得比现在更加要好哦,而且,要更加敞开心怀哦」
「小木曾…」
「不行,吗」
「我……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吗」
「谢谢,我最喜欢冬马同学了。真的,真的最喜欢了哦」
「…还好我是女生啊,如果是男生的话,刚才那句话就直接把我攻陷了」
「呵呵,谢谢,那么,握手」
「嗯」
「…」
「…我手指上面全是茧,很硬吧,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的手指啊」
「不,才没有那回事啊,因为这是能够奏出那美妙钢琴音的,魔法师的手指啊」
「是吗,谢谢」
「我们两个,都不要再像小学生那样固执了。以后,就开始中学生的恋爱吧」
「那算什么啊,中学生的恋爱什么的」
「两个人一起说着男孩子的话题,一起兴奋激动。两个人相互倾诉着传达不到的心意,一起哭个痛快」
「传达不到的,心意」
「呐,冬马同学」
「嗯?」
「我会努力去唱的。去唱由春希君编织出词句,由你载上旋律的,那首歌」
(以思念着你的,春希君的心情,来唱)
「小木曾,你啊」
「什么?」
「你真是个厉害的人啊,而且,也真是个狡猾的人啊」
「哎?那算什么啊?我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既没有那么了不起,也没有那么过分啊」
「我说的就是,你那能够把那么羞人的台词说成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种感性啊」
「哎?是吗?」
「我所没有的东西,你全都拥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全都能克服」
「像这样被你期待的话,我反而会害羞啊」
「是吗」
「趁着现在害羞我就说出来了,从几天起,你要叫我 雪菜 我才高兴哦」
「呜…」
「怎么样,我还不能叫你『和纱』吗」
「那个……抱歉,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为什么呢?我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我们不是已经成为挚友了吗?」
「因为,我不觉得现在的我们是平等的。我还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赢过小木曾啊」
「哪有那种事…」
「但是,也是啊,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那么称呼你的。而且,那并不是很遥远的未来」
「哎?」
「我是这么想的哦」
「冬马同学…」
「就是这样。竟然让我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我果然还是不擅长应对小木曾啊」
「谢谢,谢谢!」
「好痛啊,小木曾,你也该放手了吧」
「不要,再一会儿」
「真是的」
「好温暖啊,冬马同学的手又纤细,又柔软,但是又很坚强,很帅气啊」
「小木曾…」
「喂,观众席那边已经不得了了啊。连站着看的人都有了」
「啊」
「春希君」
「冷静下来,你们两位,不要紧张哦。对了,你们都带着手帕吧?厕所都上过了吧?」
「…」
「…」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悠闲啊?下一个的下一个就到我们了啊?差不多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对了,三个人一起深呼吸吧」
「呐,小木曾,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就好了吗?」
「就是这样的才好啊,冬马同学你应该明白啊」
「我才不明白」
「哎?你们在说什么?」
「谁知道啊」
「谁知道呢,到底在说什么呢」
「呵呵…」
「啊,冬马同学,现在笑就太失礼了啊」
「小木曾你还说我」
「你们两个从昨天晚上开始,是不是就当我不存在了啊」
(嗯,没问题的,小木曾,我们总有一天,能成为挚友的,那一天,肯定会到来的。但是,但是啊,如果我们成为挚友了,真的成为挚友了,那我的另一份思念,到底该归于何处?你的另一份思念,又该何去何从呢?小木曾…)
「那么,走吧,就要到我们出演了」
「嗯,走吧,冬马同学」
「是啊,走吧」
(但是现在,我们还是一起……)
07.尾声
「…雪菜」
「和纱…」
「…对不起」
「和纱…和纱!」
(对不起,和纱。我背叛了你,真是对不起。我让你一直那么痛苦,真是对不起。明明只有我明白的,三个人的心意,我明明都知道的,但是却全都被我破坏了,真是对不起。已经传达不到了,我的这份思念,再也传达不到了。所以这首歌,已经属于我了,真正成为属于我的歌了。呐,和纱,春希君,现在的我,已经能完美的诠释了哦,这首,表达了我自己的心意的,永远传达不到的恋爱的歌)
全文完。

 

 


人生有無數種可能,人生有無限的精彩,人生沒有盡頭。一個人只要足夠的愛自己,尊重自己內心的聲音,就算是真正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