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同和君Hocassian、霍启明
他们眼中的社会=忠肝义胆+弱肉强食
最近在快手上火起来两位主播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各位在他们的视频中，除了发现「尴尬」、「骚话」、「鬼畜素材」等共性以外，还有没有发觉什么相似的元素。没错，说得好听点，那就是「土味正能量」、「土味心灵鸡汤」；说得难听点呢，就是装B，自我YY，然后还觉得自己就是社会人了，就很酷了。但这些话语的确直击众多乡村少年们的心声，说透了在社会上混的奥秘与真谛，引起了广泛的共鸣。
还有早些年火起来的「喊麦文化」也是如此，他们的歌中充满了什么称王、称霸、成仙、成龙、江山、成大事、做英雄……而这些「王者」的原型指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后来我明白了，在他们的世界里面，那些「王者」就是在社会上有面子、有钱的社会狠人。具体来说，第一帅的就是刘华强，第二帅的就是陈浩南。
这些视频里充满了一种和现代文明完全格格不入的野蛮情绪：拥有了钱、女人和暴力就是拥有了一切，世界真理就是尔虞我诈。再往深处想想，我们可能会发现更令人惊讶，甚至有些悲观的观点：太平天国、义和团等愚昧团体，不正是在这种充满前现代思维、暴力萌芽的土壤中滋生的吗？
正如美国学者罗威廉在《红雨：一个中国县域七个世纪的暴力史》一书中所说：中国的乡村一直酝酿一种暴力的种子。说来说去，中国基层社会从古至今的精神世界摆脱不了这八个字：暴力崇拜、胜者为王。
他们心中的理想=爆红+暴富+女色
随着阶层固化的加深，社会财富和资源在固定阶层间流动，阶层上升的渠道越来越少，机会也愈加渺茫。而这一现象，在底层的社会更加严重，他们怀着梦想到异乡打工，结果发现薪资低且增速慢、工作环境差，负担沉重，根本没有办法过上更好的生活。
更可怕的是，教育成本越来越高、城镇房价的上涨，使他们的子女也失去了突破阶层的可能。相比于一二线城市中的年轻人，他们的上升渠道更加渺茫。正如著名的“迪士尼效应”所呈现的那样，越是经济萧条、失业人数上升、假期延长，迪士尼人就越多，娱乐业也越发达。相反，经济上升期，人们疲于奔命，反而少有娱乐时间。
这倒不是说中国经济开始走下坡路了，但不得不接受的现状是，我国的经济接下来将进入一个长期的、平稳发展的阶段。相比于过去整体上升所带来的机遇与希望，大家对一夜暴富、一夜成名的期望值降低了。
而抖音快手的出现，为他们提供了一种不一样的上升可能，通过直播和微商获取一定的收入，经营效果好的老铁可以获得媲美一线白领的收入。这种上升途径虽然很渺茫，却低门槛、低成本、面向普通大众，且实实在在诞生了大量来自社会底层的KOL。
而没人关注的6.74亿农村人民，他们觉得自己憋着一股劲头，在力量和意志力上，并不比沿海大城市的中产差！他们在短视频平台上的拼命表现、求关注，本质上，就是想靠此打破结界，到达资源丰饶的那个彼岸。
可惜的是，他们终究无法获得上流社会的认同。从未成年少女怀孕事件，到“莉哥”被封杀，在我们的眼中，他们就已经留下了「低俗」、「野蛮」的印象。甚至在我们中一些有着「逆向民族主义」的人看来，穿得土气的中国乡镇青年，做什么都是错。
他们真实的结局=黄粱一梦+回归现实
前不久，央视《今日说法》节目播出的《四个纹身少年》让我陷入了沉思：
大致内容是说，有一帮玩抖音、玩鬼火（摩托车）的社会青年，为了生存和显摆，不惜触犯法律去偷别人的摩托车。然后警察叔叔通过视频抓到了他们，接着当然是被送进看守所。最令人唏嘘不已的是，进局子一个月了，没一个家长前来过问。
在此之前，我很多时候都是单纯地（或者是狭隘地）批评这些「社会青年」，说他们素质低下，低级趣味，崇拜的都是一些虚幻、浮夸、放纵，甚至于有些脑残的东西。看过这个视频，才发觉是自己有点坐井观天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们本身就出生在一个缺乏家教的环境，得出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个偶然中的必然了，能怨谁啊？
有的时候我也挺无奈的，深究那些令我深恶痛绝的现象后，反而是「同情」取代了我的「憎恨」，比如之前对师弟不幸失去生命的感慨：
是啊，父母常年在外打工，疏于管教，从而让他们绝望，自暴自弃……这种事情不论是发生在谁身上，必定都是不好受的吧！若是将我们中的某一个，打出生开始就置身于那样恶劣的环境，谁又能保证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诚如上文所述，他们就是一群希望出人头地、在社会上混出名声、实现「理想」的小青年。可现实是残酷的，他们的审美终究无法与我们契合，而我们却对他们的心理一览无遗：被誉为「一帮最聪明的人在赚最底层的人的钱」的拼多多收割着一家又一家濒临倒闭的小工厂的血汗，上戏、北影、中音等全国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搭起了成排的“直播大棚”抢断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流量……作为城市人的我们，不仅要在物质上占领，还要在精神上侵占。但这种侵占，并非我们有意为之，而是这个社会发展的必然。
梦想破灭后，他们还是得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轨迹上去，该打工的打工，该种田的种田，想学习的继续学习，抖音快手？不过是拿来消遣放松的罢了。
我们共同的未来=每一个人当下的生活态度
这个社会公平吗？不公平，城里的人有着更为优质的条件，他们所受的教育，让他们懂得什么是高级趣味，怎样赚到大钱，如何过上更好的生活；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承受着更大的压力：家庭严格的管教让他们的童年失去了很多乐趣，同时也是这种压力让他们必须成长为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比起他们，你们乡村青年是幸福的，只不过设身处地，难以察觉罢了。
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痛苦与欢笑，即便是难以权衡是否公平，我们也只能顾着自己手头的事情，然后偶尔望望窗外的世界，或轻叹，或微笑。
短视频行业正在回归平稳，刻苦研究艺术的专业从业者们，将不再惧怕劣币驱逐良币，因为这片天地本应属于努力过的他们。而那些企图走捷径的人们呢，也会逐渐意识到这面无形的，由知识与汗水构成的铜墙铁壁，要么是兴趣所在，继续坚持努力，要么识趣离开。
参考诸如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他们也经历过这样农村与城市相互对峙，而后共生的局面：机械化生产取代传统手工，逐渐城镇化，向先进地区学习高新科技等等……在这些看似冰冷生硬的词语背后，却暗示了今后我们发展的方向。
说回「社会青年」，不是因为狠，就能不劳而获，不是因为忠，就能猪狗升天。但他们若是能将「狠」与「忠」实际运用到工作中去，想必又是另外一副光景了。我们每一个人当下的生活态度，无论是处象牙塔之高还是乡壤之远，都决定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结束语
我常去的城中村的那家发廊，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资格证书，那都是店长阳哥的学习历程。“以前小时候觉得念书没意思，天天逃课，念到初二就没念了。”他笑笑说，“然后就跟别人学手艺呗，帮人家打下手，干几年，学几年就自己开店了。”“还是因为找到了兴趣吧，毕竟那个时候还是有点叛逆嘛，现在想想，也不后悔。”
阳哥也玩抖音，他把自己做的发型拍成视频上传，常常能换来一条条羡慕的评论：“好厉害，下回也帮我做一个呗！”“师傅，缺徒弟吗？”“你们家店在哪里？”
“天生我材必有用吧，我是这么觉得的。”阳哥说，“关键还是得有奔头，生活才有希望。”
我们今日的时代，真魔幻
一边是高铁飞驰，高楼林立的北上广深
一边是快手中混沌沉沦的中国农村
两个如黑白一样对称的板块
正好构成了一个完整真实的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