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末（Dream Ending）》游戏原案

旁白：人活着，是需要动力的。
旁白：没有什么支撑的话，活着会很痛苦。
旁白：我还年轻，很少有机会考虑这个问题……
旁白：后来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了，
旁白：于是我经过思考得到了答案。
旁白：——人活着是需要动力，但不需要那么多。
旁白：大部分人活着，依靠的是惯性。
旁白：比如我——
旁白：只要还能做卷子，就能活下去。
旁白：刷题百遍，其义自见。
旁白：曾几何时，我将这句话奉为圭臬，
旁白：并一直以身作则地践行这句话。
旁白：哪怕世界马上就要毁灭，
旁白：只要面前摆着一张卷子，我就能拿起笔把它做完。
旁白：选择题填空题判断题问答题，
旁白：小题大题作文题……
旁白：它们几乎成了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唐乐吟：“毕姥爷，你还在做卷子吗？”
唐乐吟：“毕姥爷，老毕，毕毕毕毕——”
我/毕升：“……………………”
旁白：直到，这个女人开始缠着我之后，一切都变了。
旁白：现在是在上自习，但她的桌上连课本都没有。
旁白：反而堆了三四部手机，十几本和学习无关的闲书，甚至还有枕头和压缩饼干。
旁白：虽说教室里已经没有学生了……但她这样依然非常嚣张。
我/毕升：“请安静一点，上课时间。”
唐乐吟：“教室里就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我/毕升：“教室有教室的规则，哪怕只有两个人在。”
唐乐吟：“好好，那我等下课铃响了再来找毕姥爷——”
我/毕升：“不会有下课铃的……还有别喊我毕姥爷，这名字很不吉利。”
唐乐吟：“老毕？毕毕？毕毕很难念呀。”
我/毕升：“那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继续做卷子了。”
唐乐吟：“真无趣……”
唐乐吟：“除了做卷子之外，你应该找点其他爱好。”
我/毕升：“一个爱好就够了。”
我/毕升：“而且做卷子不仅仅是做卷子，做完还要改，然后温习。”
唐乐吟：“为什么？”
我/毕升：“……什么为什么。”
唐乐吟：“做卷子呀，总有目的吧。”
我/毕升：“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称霸全国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唐乐吟：“听起来不错。”
唐乐吟：“但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大学也没有工作了，连白富美也都没有了。”
我/毕升：“你很狭隘。”
唐乐吟：“……哦？”
我/毕升：“做卷子不一定是为了什么，只是喜欢做而已。”
我/毕升：“那些画家也不是为了画画卖钱才拿起画笔，大家只是单纯喜欢画画。”
唐乐吟：“这么说做卷子很开心喽？”
我/毕升：“嗯。”
唐乐吟：“没觉得啊，你做卷子的时候从来没有笑过。”
唐乐吟：“自称喜欢做卷子的人，真做起来的时候却板着脸……说不通吧。”
唐乐吟：“来笑一个，像这样——嘻嘻。”
我/毕升：“……啊？”
旁白：说罢，她笑了。
唐乐吟：“你笑了的话，应该会很好看。”
我/毕升：“…………”
旁白：接不上话，只能低下头继续做卷子。
旁白：持续和她对话是非常糟糕的体验，
旁白：不仅会分心，而且会让人产生动摇。
旁白：这个女孩叫“唐乐吟”，是我的同桌。
旁白：因为她拗口的名字我们曾经吵过架，
旁白：也为名字中间那个字到底念“le”还是“yue”闹过别扭。
旁白：——比起她来我的名字就方便很多。
旁白：——“毕升”。
旁白：是的，念起来和历史上发明活字印刷术的牛人一样。
旁白：被人喊出来不仅有气势而且还自带“四大发明”的光环。
旁白：可惜她从来不喊……
旁白：取而代之的是“毕姥爷”这个怎么听怎么别扭的外号。
旁白：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叫我真名……这全是她的功劳。
旁白：不过她的劣迹还不仅于此，自从缠上我之后专心做卷子成了一种奢侈。
旁白：她总有办法让你分散注意力，比如——
唐乐吟：“你向我告白吧。”
我/毕升：“——啊？”
唐乐吟：“不行吗？告一个试试看，反正这里没其他人。”
我/毕升：“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
唐乐吟：“你每天做卷子很有意义吗？”
我/毕升：“那是因为我喜欢。”
唐乐吟：“你也可以喜欢我啊，我也喜欢你对我告白。”
旁白：刚和她同桌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我会脸红，然而现在我已经习惯……
旁白：其实就是告白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毕升：“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吧。”
唐乐吟：“对不起，我有五个喜欢的男生，你排名第四……我不能选择你。”
我/毕升：“…………”
旁白：看吧，就是这样。
旁白：在一个学校还同桌四五年，彼此互相了解，
旁白：她的说话方式、做事逻辑还有捉弄人的方式我一清二楚。
唐乐吟：“啊，等等。”
我/毕升：“……怎么了？”
唐乐吟：“再告白一次。”
我/毕升：“别，我很忙，还有三套卷子没做。”
唐乐吟：“那老规矩，比一比吧。”
我/毕升：“……这次比什么。”
唐乐吟：“和之前一样，你选一套卷子我们做，分数高的人赢。”
我/毕升：“赢的人请吃饭？”
唐乐吟：“这次不用请吃饭，谁输了谁告白可以吧。”
我/毕升：“不用了。”
唐乐吟：“这是认输的意思？”
我/毕升：“别开玩笑了，做卷子我还怕你不成。”
唐乐吟：“好那赶快选个卷子，你还没做过的。”
我/毕升：“就这张，传说是五年前的真题，理综可以吧？”
唐乐吟：“有标准答案吗？”
我/毕升：“啊……等等，这套卷子没有，五年前高考取消刚好没发布答案。”
唐乐吟：“换个有标准答案的。”
我/毕升：“这套，模拟题有答案，计时三小时，开始。”
唐乐吟：“——开始！”
旁白：理综281分。
旁白：五六年前，理综考出这个成绩是会有很多人羡慕的。
旁白：……可惜她不会羡慕。
唐乐吟：“291，你输了。”
旁白：读闲书玩手机，但就算这样都能死压我十分。
旁白：可面对这种对手的挑衅……我每次都忍不住应战，然后像这样惨败。
我/毕升：“你不是说……自己根本不学习吗？”
唐乐吟：“不学习考到这个分数很难吗？”
我/毕升：“这话放到五六年前会被人恨死的。”
唐乐吟：“让他们恨吧——你输了，告白。”
我/毕升：“算了太麻烦。”
唐乐吟：“别不认账，快点告白。”
我/毕升：“好好……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吧，这样OK？”
唐乐吟：“——嗯。”
我/毕升：“满足就好，我继续做卷子了……”
唐乐吟：“我说——嗯。”
我/毕升：“嗯怎么了。”
唐乐吟：“你说喜欢我，让我当你女朋友，我说嗯！”
我/毕升：“………………”
我/毕升：“……啊？”
我/毕升：“唔——”
我/毕升：“唔唔唔——”
旁白：突然靠近的脑袋霸占了视野，
旁白：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我脖子后面，让这边无法躲避。
旁白：……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嘴巴就被狠狠地堵住。
旁白：嘴唇触碰的瞬间，灵魂仿佛被她吸走，
旁白：丢掉灵魂的大脑忘掉了除这个女孩之外的一切。
旁白：忘掉了桌上的卷子，忘掉了空荡荡的教室。
旁白：忘掉了已经逝去的父母和已经离开的朋友们。
旁白：忘掉了这座已经被废弃的城市，和已经不再存在的国家。
旁白：还有……
旁白：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
旁白：五年前，科学家们发现太阳急速衰老，
旁白：将在未来几年里突然爆发并吞没地球。
旁白：而后天下大乱，政府解体……
旁白：绝望和悲伤占领了这个世界。
旁白：但人类并不甘心就这样灭亡，
旁白：为了物种的延续……留下来的人们组成了联合政府，
旁白：并实施了伟大的“方舟”计划。
旁白：所谓“方舟”计划，
旁白：就是在太阳爆炸之前，
旁白：集合所有的资源和人力建造多艘飞船，然后逃离地球。
旁白：虽然这些飞船无法装载多少人，
旁白：但人类作为一个物种……作为一个文明得到了延续。
旁白：这是“文明”的惯性：
旁白：确保自己的“种群”能够延续，多大的牺牲也在所不惜。
旁白：于是我们成功了。
旁白：方舟飞向了宇宙，火种得到了保留。
旁白：联合政府发表了令人激动的演说，
旁白：告诉大家人类获得了胜利。
旁白：然后……
旁白：就没有然后了。
旁白：方舟离开，一切归于平静。
旁白：被选中登上方舟的人只有数万，
旁白：他们将为人类文明的延续负责。
旁白：剩下的人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再也没有了牵挂。
旁白：联合政府已经解散，
旁白：只剩下地方的志愿者维系着城市运作。
旁白：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意义，
旁白：因为不管做什么都会在不久后和太阳一起消亡。
旁白：至于太阳爆发的时间——
旁白：科学家说现在已经进入不可预测状态，
旁白：也就是说……随时都有可能。
旁白：面对这种随时可能完蛋的情况，大家都在做什么呢？
旁白：做什么的都有吧。
旁白：有彻底放纵的，有自我了断的，
旁白：也有坚守岗位准备带着尊严迎接末日的。
旁白：不过更多的人……和我一样。
旁白：按照惯性活着。
旁白：不需要什么“动力”，只要有“惯性”就能生活。
旁白：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希望。
旁白：不悲伤更不会痛苦，平静地等待世界末日的降临。
唐乐吟：“今天准备做多少张卷子呢？”
我/毕升：“七张，这次挑战正确率95%。”
唐乐吟：“世界末日了哦，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在做卷子上面。”
我/毕升：“现在整个地球都进入了浪费时间的状态……有区别吗？”
唐乐吟：“当然有啦，浪费时间也有高质量和低质量的区别。”
我/毕升：“比如怎样算高质量？”
唐乐吟：“陪女朋友说话。”
我/毕升：“没有女朋友，更何况我是高中生……要以学习为重，不能有女朋友。”
唐乐吟：“昨天告白成功啦，现在我们是情侣关系。”
我/毕升：“…………”
旁白：脑海里闪过昨天发生的大事件，有点不知所措。
旁白：不过仔细想想……在一个太阳随时都会爆炸的时代，还有什么值得不知所措呢？
我/毕升：“我做卷子了。”
唐乐吟：“陪我聊会天嘛，待会我陪你做题。”
我/毕升：“不用。”
唐乐吟：“那我就站在你身后，你做到哪一题我就直接报答案。”
我/毕升：“——！？”
我/毕升：“你……你这是威胁吗？”
唐乐吟：“对呀，谁要你脑子没我快。”
我/毕升：“………………”
我/毕升：“我们聊什么？”
唐乐吟：“男女朋友的话题，八卦，什么都可以。”
我/毕升：“什么都能问？”
唐乐吟：“——嗯。”
我/毕升：“……那你为什么要叫我毕姥爷。”
唐乐吟：“好听呀，你不觉得这个比“毕升”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名字方便吗？”
我/毕升：“毕升哪里容易引起误会了。”
唐乐吟：“这是我毕生的心愿——这么说你会怎么理解。”
我/毕升：“额……”
唐乐吟：“怎么样，比起这个毕姥爷更实用吧？”
我/毕升：“……是的是的。”
唐乐吟：“…………”
我/毕升：“…………”
唐乐吟：“这一题选C。”
我/毕升：“——喂！”
唐乐吟：“刚才说好了，不陪我聊天我就报答案，有本事你做的比我快。”
我/毕升：“我又不知道该聊什么！”
唐乐吟：“聊天嘛，有什么聊什么呗。”
我/毕升：“你干嘛缠着我。”
唐乐吟：“女人缠着男朋友有问题吗？”
我/毕升：“昨天之前我不是你男朋友。”
唐乐吟：“现在是了。”
我/毕升：“有五个喜欢的男生，我排名第四……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乐吟：“没骗你，我是有五个喜欢的男生，排名第四不服气？”
我/毕升：“那你去找另外几个啊，排在我前面的好歹有三个！”
唐乐吟：“排名第一第二的四年前自杀了；排名第三的失踪……大概是在方舟上天的那段时间？”
我/毕升：“排名第五的呢？”
唐乐吟：“排名第四的还在呀，管他干嘛。”
我/毕升：“…………”
唐乐吟：“………………”
唐乐吟：“这一题选B和D，多项选择题第二题。”
我/毕升：“喂！怎么我做哪一题你都知道！”
唐乐吟：“你的眼神太容易出卖自己了，一点掩饰都没有。”
我/毕升：“做个卷子……有什么好掩饰的。”
唐乐吟：“是不是因为做卷子太多，导致你看什么都死盯着……啊，你在看我胸。”
我/毕升：“——根本没有！
唐乐吟：“看嘛没事，反正我们是情侣关系。”
唐乐吟：“现在不抓紧时间看，太阳爆炸就没机会喽。”
我/毕升：“…………”
唐乐吟：“………………”
唐乐吟：“不准看卷子，收起来。”
我/毕升：“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聊啥。”
唐乐吟：“哎，真是无趣的家伙……居然能排名第四。”
我/毕升：“你把我下调一位，先去找原来排第五的吧。”
唐乐吟：“哦——原来只让我把你下调一位呀，看来你还是蛮喜欢我的？”
我/毕升：“你不说话的时候的确很讨人喜欢。”
唐乐吟：“哈哈哈哈哈。”
我/毕升：“这有什么好笑的。”
唐乐吟：“那我偏要不停说话，破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我/毕升：“不用破坏，早就毁光了，现在渣都不剩。”
唐乐吟：“昨天呢，有没有重新建立起好感？”
我/毕升：“…………”
唐乐吟：“要不要再试试看？”
我/毕升：“没兴趣。”
唐乐吟：“那就不给你了，下次求我我也不会给。”
我/毕升：“我只会求你让我安静地做卷子。”
唐乐吟：“好好，那你就安静地做卷子吧，我回去喽。”
我/毕升：“这么早就回去？”
唐乐吟：“男朋友不想我待在这儿，留着多没意思。”
我/毕升：“平时不都待到太阳下山吗。”
唐乐吟：“世界末日啦，每天要有不同的活法。”
我/毕升：“…………”
唐乐吟：“啊对了对了，作为刚刚上任的女朋友，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毕升：“……新的试卷？”
唐乐吟：“哼，我又不是你——拿着。”
我/毕升：“这是……什么？”
旁白：她从身后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可疑的液体。
唐乐吟：“蔬菜汁。”
我/毕升：“哪儿弄的……政府除了罐头和压缩饼干还发过这种饮料？”
唐乐吟：“自己做的，我在后院种了些蔬菜……试试看？”
唐乐吟：“现在想吃到蔬菜非常难哦，能补充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而且——还是女朋友的心意。”
我/毕升：“………………”
我/毕升：“你喝过吗？”
唐乐吟：“没有。”
我/毕升：“我建议你稍微喝一口，不觉得这个颜色很奇怪吗？”
旁白：这个不详的墨绿色……
旁白：让我想起之前联合政府造方舟的时候留下的核污染物。
唐乐吟：“不能只看外表，难看的东西往往带给人惊喜。”
旁白：得意的她拧开盖子，迅速喝了一口。
唐乐吟：“…………”
旁白：表情阴晴不定了一会儿，随后，她将盖子默默地拧上了。
我/毕升：“怎么样。”
唐乐吟：“你也尝尝吧。”
我/毕升：“看你刚才的反应，我决定放弃了……”
唐乐吟：“我喝过的你也喝，这是间接接吻诶——你赚到啦。”
我/毕升：“……没觉得。”
唐乐吟：“哼，昨天直接接吻了，现在间接的你看不上？”
我/毕升：“是的，不稀罕。”
唐乐吟：“啊啊一副渣男的嘴脸。”
我/毕升：“现在地球上不是渣男就是渣女，不渣的都在方舟上代表人类的未来飞向宇宙了。”
唐乐吟：“刚当上男朋友就说对方是渣女？”
我/毕升：“不行吗？”
唐乐吟：“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毕升：“噢不，其实我翻书很慢的，尤其是教科书。”
唐乐吟：“——你到底喝不喝？”
我/毕升：“不喝。”
唐乐吟：“女朋友的心意。”
我/毕升：“您的心意我领了，我会记在心里直到世界毁灭。”
唐乐吟：“世界没几天就要毁灭啦。”
我/毕升：“这没办法，难道要我和太阳讲讲道理？”
我/毕升：“说哎呀太阳先生，我女朋友给我做了难喝的蔬菜汁，为了这蔬菜汁您能不能别炸了。”
唐乐吟：“你没喝过怎么就知道难喝。”
我/毕升：“人类对这种鲜艳的绿色会产生本能的恐惧——”
唐乐吟：“………………”
我/毕升：“………………”
旁白：谈判陷入了僵局。
旁白：在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一个男生和女生为了一瓶蔬菜汁对峙着。
旁白：她盯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旁白：午后的阳光如水般在她的眼眸中流转着。
旁白：就在我快要被这双眼睛盯到受不了时，她开口了。
旁白：……物理意义上的开口。
唐乐吟：“咕噜，咕噜，咕噜。”
旁白：她拿起了那瓶她口中那瓶蔬菜汁一口气灌了下去。
旁白：豪爽地一口气干光了大半瓶蔬菜汁，之后把瓶子往桌上一放。
唐乐吟：“呼——”
旁白：在我的注视之下，她的表情又阴晴不定了一会儿。
旁白：最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
唐乐吟：“确实很难喝啊。”
我/毕升：“……想吐就吐出来吧。”
唐乐吟：“咳咳……那可不行，美少女的尊严……”
我/毕升：“没事的，人类最后的尊严在方舟上，咱们别太勉强。”
唐乐吟：“蔬菜汁，补充维生素……健康……”
我/毕升：“变成那种颜色的东西不会健康的，你想去医院吗？”
我/毕升：“——而且现在医院是废弃的状态连个医生都没有。”
唐乐吟：“………………”
唐乐吟：“呕——”
旁白：突然间捂住嘴巴冲向窗边，但呕吐的动作抢在她到达之前开始。
旁白：……真惨烈啊。
旁白：要不是方舟已经上天了，这种嘴里吐出绿色液体的人会被强制收容的。
唐乐吟：“吐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
旁白：开朗地笑着，然而她嘴角还有绿色残留。
唐乐吟：“要接吻不。”
我/毕升：“我还不想死，饶了我吧。”
唐乐吟：“人家的心意好歹尝尝嘛，以接吻这种浪漫的方式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我/毕升：“喝了你就走，让我做卷子——这样可以吧？”
唐乐吟：“……哎？”
我/毕升：“可以不？还剩下小半瓶，这比接吻更有诚意。”
唐乐吟：“啊？是……是的。”
我/毕升：“一言为定。”
唐乐吟：“……嗯，一言为定。”
旁白：于是抓起那瓶致命的液体一饮而尽。
旁白：粘稠的口感和奇怪的气味刺激着我的消化系统……
我/毕升：“哈……哈哈……”
旁白：伴随着强烈的吐意，胃里传来了警报声。
旁白：突然觉得太阳现在就爆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乐吟：“你……你不要紧吧。”
我/毕升：“呵呵，我没事……”
我/毕升：“现在你……可以让我做卷子了吧？”
唐乐吟：“………………”
我/毕升：“说好了的……咳咳。”
唐乐吟：“好吧，我回去了。”
旁白：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色，往教室门口走去。
旁白：正要出去的时候却突然转过身来……
唐乐吟：“虽然我一直都在欺负你，但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警惕啊。”
我/毕升：“……警惕？”
旁白：这个陌生的词把胃里翻腾的感觉压制了一下。
唐乐吟：“你总是对我这么警惕的话，我很难编台本的。”
我/毕升：“啊……原来你对于你在欺负我这件事是有自觉的吗？！”
唐乐吟：“那是因为——”
旁白：说到这，她微微一顿。
唐乐吟：“我觉得你该做点其他的事，而不是每天蹲在教室里。”
旁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我/毕升：“你也每天都来学校，从一年前开始这间教室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唐乐吟：“我不一样的。”
我/毕升：“人生最大的幻觉就是自以为和其他人不一样。”
唐乐吟：“活在幻觉中挺好呀，人生本来就是个幻觉。”
唐乐吟：“对了昨天的幻觉如何，再试试看？”
我/毕升：“吐你嘴里也没关系？”
唐乐吟：“吐完再说吧……你现在吐么？快吐呀。”
我/毕升：“刚才还想吐结果和你说话被压下去了，现在那堆液体进入肠道吐不出来。”
唐乐吟：“哈哈哈哈，这说明我做的蔬菜汁还是可以下咽的。”
我/毕升：“你该走了，不要食言。”
唐乐吟：“好好我不打扰毕姥爷您做卷子，希望太阳爆炸的时候这些题目能救你一把。”
唐乐吟：“……居然和这种人交往，倒血霉了。”
我/毕升：“我没有承认谢谢，你和人交往这么随意吗？”
唐乐吟：“世界末日了一切从简。”
唐乐吟：“啊……”
旁白：说到这里，她又露出了她那标志性的奸笑。
唐乐吟：“昨天那个是我的初吻，你也是吧？”
我/毕升：“………………”
旁白：心中稍微有点躁动，和那半瓶蔬菜汁无关。
唐乐吟：“如果太阳当时就爆炸，我们的初吻会变成地球上最后一个吻，实在太浪漫了。”
我/毕升：“你的浪漫点很奇特。”
唐乐吟：“奇特就对了，这说明我和其他人不同。”
我/毕升：“人生最大的幻觉……”
唐乐吟：“就是自以为和其他人不一样，嗯。”
唐乐吟：“——我和其他人一样吗？你觉得。”
我/毕升：“好像不太一样。”
唐乐吟：“对呀，只要有人觉得我是特殊的就行啦。”
我/毕升：“你觉得我和其他人一样？”
唐乐吟：“当然不会，你是我男朋友，而且还是长期捉弄对象。”
我/毕升：“——额。”
唐乐吟：“哈哈，你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我的目的达到了。”
唐乐吟：“今天的日常任务完成，可以回家去啦。”
唐乐吟：“毕姥爷慢慢做卷子，咱们明天见——如果还有明天的话。”
旁白：刚想反驳一下，她却已经消失在门口。
旁白：只剩下桌上那个曾经装满蔬菜汁的空瓶……
旁白：我看着那个空瓶子发了半天愣，最后只能苦笑。
旁白：如果世界上有一张卷子叫唐乐吟的话，我可能没办法把这张卷子做完。
旁白：因为卷子上所有的题目都没有答案……
我/毕升：“呼……”
旁白：算了，该做卷子了。
旁白：她已经不在教室了，脑子里还去想她干嘛呢？
旁白：先把这张卷子给……
旁白：——！！
我/毕升：“呕————”
旁白：以为已经压制住的吐意迅速杀回，胃里的东西伴随着绿色的液体一起喷出。
我/毕升：“呕——呕——”
我/毕升：“咳咳……咳咳咳！！”
旁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布满了我的呕吐物。
旁白：不仅摊在面前的卷子遭了殃，旁边的那一堆新卷子也彻底报销了。
我/毕升：“………………”
我/毕升：“妈的，这还做个屁。”
旁白：心中顿时充满了无力感。
旁白：……………………
旁白：随着开关吧嗒的一声响……灯亮了起来，看来今天晚上没停电。
旁白：在快要瘫痪的小城市里，水电还能间歇性供应……已经很不错了。
旁白：看来和我一样坚守岗位的人不少，
旁白：虽然我坚持做卷子并不能对社会有啥帮助。
旁白：痴迷于做卷子是四年前的事，
旁白：那时候世界乱成一团，城市里每天都有暴动和游行。
旁白：“方舟计划”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旁白：自从“方舟计划”开始……
旁白：人们看到了希望，秩序也得到了回归。
旁白：大家争论的焦点和战争的核心就成了
旁白：“谁有资格登上方舟”这种比较实际的事。
旁白：虽然方舟肯定和我没关系，
旁白：但对人类来说“实际的事”总比不实际的要好。
旁白：实际的事有明确的结果，
旁白：和客观题一样会有标准答案。
旁白：只要有了标准答案，就可以判断对错。
旁白：能判断对错的事大多都可以解决。
旁白：所以……我才迷上考试卷子。
旁白：……卷子是很仁慈的。
旁白：客观题有标准答案，主观题也有正确的范围。
旁白：判卷老师再怎么讨厌你，
旁白：只要你的答案包含正确的要素……就不能给你零分。
旁白：比起这个复杂的世界来说，
旁白：考试的卷子让人安心。
旁白：因为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没有答案……
旁白：不仅没有答案，连考点范围都不给。
旁白：比如五年前，每个人都拿到了一张卷子，
旁白：上面写着“太阳要爆炸了该怎么办。”
旁白：出题人是上帝，
旁白：他不告诉我们答案是啥，
旁白：甚至连收卷时间都不说。
旁白：最后人类给的答案是“方舟计划”。
旁白：这个答案对吗？不知道。
旁白：反正方舟已经上天，
旁白：试考完了，能得多少分看运气。
旁白：——！？
旁白：远处传来了巨响，刚刚躺下的我触电似的跳起。
旁白：响声是连续的……持续一阵子后慢慢消散。
旁白：根据经验，应该是什么地方的建筑坍塌……
旁白：所有的资源都投入了方舟建设，其他建筑的维护都被终止……倒塌几栋房子并不奇怪。
旁白：而刚才的紧张，只是害怕太阳在夜晚的时候爆炸。
旁白：夜晚，背对着太阳，它爆炸的时候咱们能比地球另一边的人多活几毫秒。
旁白：也不知道能多活几毫秒是好事还是坏事……
旁白：今日，天气晴朗，适合刷题。
旁白：温度适宜阳光明媚——
旁白：虽然阳光明媚现在不是什么好词。
旁白：人类把太阳同恐惧连在一起也只是这四五年的事。
旁白：太阳爆炸的过程科学家模拟了很多次，有很多种不同的结果。
旁白：可他们争论的无非是我们会在1毫秒内被烧毁，还是0.0000001毫秒内被烧毁。
旁白：虽然结果相差一千万倍，但没有人能分辨出这一千万倍的差别。
旁白：……来到教室，发现自己座位上的呕吐物还在。
旁白：现在没有保洁也不会有人来检查卫生……清洁工作全靠自觉。
旁白：垃圾回收系统早就瘫痪，如果大家不自觉打扫，整个城市就会成为垃圾场。
旁白：虽说最后太阳会负责最后的垃圾焚烧，
旁白：但既然它还没爆炸……我还是想让周边环境更好一点。
唐乐吟：“不打扫一下吗？”
我/毕升：“窗户上还有你留下来的部分，帮我处理一下？”
唐乐吟：“咱们干脆换一间教室吧……反正其他教室也是空的。”
我/毕升：“这儿习惯了。”
唐乐吟：“想不到你还如此恋旧。”
我/毕升：“习惯，只是习惯而已。”
旁白：五年前，
旁白：也是一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早上。
旁白：我是高一的学生，就坐在这个座位上，
旁白：唐乐吟是我的同桌。
旁白：那时还没这么喜欢刷题，
旁白：最爱做的是在课桌底下偷偷玩手机游戏。
旁白：刚换手机，是老爸给我买的新款旗舰机型……
旁白：玩起游戏一点都不卡。
旁白：结果玩到一半的时候唐乐吟把手机抢走，
旁白：我突然大叫引起了全班人的注意。
旁白：接着就是整个教室的哄笑声，和老师恶狠狠的眼神。
旁白：不过，我们没有得到惩罚，
旁白：因为几分钟后全校学生就到操场集合听校长训话。
旁白：一切的变化就是从那次训话开始的。
旁白：没有高考了，不需要上课了。
旁白：几周后手机信号也没有了，
旁白：手机游戏也都没法玩了。
旁白：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放一个节目，
旁白：所有的节目里都在重复一个词……
旁白：太阳。
旁白：再往后……记不清了。
旁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
旁白：政府在派发食物，军队在维持秩序，
旁白：整个社会都在为建造方舟奋斗。
旁白：然后我就每天来学校，做题，持续到今天。
我/毕升：“——！！”
旁白：刚翻开卷子，她就蹦过来用凳子往桌上重重的一砸。
我/毕升：“你搞什么！吓死我了！！”
唐乐吟：“没做什么啊，逗逗你。”
我/毕升：“差点把我心脏给吓出来……你这一下把卷子都砸烂了。”
唐乐吟：“沾满呕吐物的卷子你居然做的下去。”
我/毕升：“这卷子很珍贵的，学校图书馆里拿的绝版模拟题。”
唐乐吟：“旁边书店里没有了吗。”
我/毕升：“……没了。”
唐乐吟：“诶？难道有人和你一样喜欢做卷子？”
我/毕升：“……这就不清楚了。”
旁白：那家书店早就被当做垃圾堆使用，没人会去那儿找卷子。
唐乐吟：“那……这些卷子都没了的话，你还有卷子做吗？”
我/毕升：“暂时没有。”
旁白：学校图书馆应该还有一些，但需要花时间找。
旁白：再就是去更远的地方找，更大的书店……希望它们还在。
唐乐吟：“嗯嗯，知道了。”
我/毕升：“等会儿……你要干什么。”
旁白：看到她微微抬起的嘴角，我有不祥的预感……
唐乐吟：“嘿呀！”
我/毕升：“————！”
旁白：她突然从背后摸出来个瓶子，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把瓶子里的液体洒在了那堆卷子上。
我/毕升：“这……这是什么！？”
唐乐吟：“灯油，之前咱们这片不是没电吗，志愿者发的。”
我/毕升：“灯油很稀有，我只分了一小点……你哪儿弄到一整瓶的？”
唐乐吟：“我就是发灯油的志愿者啊，你不知道？”
我/毕升：“额……”
唐乐吟：“这座城市留下的人又不多，剩多少灯油都不奇怪啦。”
我/毕升：“那你把灯油倒在我卷子上干嘛？”
唐乐吟：“——祭祀。”
旁白：耳边突然响起火柴声。
我/毕升：“哎等会！你——你——慢着慢着！”
我/毕升：“别！别扔上去，别——”
我/毕升：“哇啊啊啊啊啊——”
旁白：桌上的那堆卷子变成了一大团火球，
旁白：做过的、没做过的……语文的英语的数学的，全都燃烧了起来。
唐乐吟：“哈哈哈哈哈哈。”
我/毕升：“喂你——干嘛啊！”
我/毕升：“快帮忙灭火！我的卷子！！”
我/毕升：“桌子也烧起来了！水——快点给我水！”
唐乐吟：“油起火不能用水，这是常识。”
唐乐吟：“教科书上说用水灭油火，容易使燃烧物随水的流动而扩散。”
唐乐吟：“还有，水碰到高温油会爆炸，导致火随水蒸气炸开。”
唐乐吟：“啊……难道之前的防灾培训你没参加？”
我/毕升：“管他什么防灾培训，快帮忙灭火！”
旁白：拼命地用外套扑打火焰，却没有任何效果。
我/毕升：“教室会失火的——不！已经失火了！”
我/毕升：“——学校要被烧掉啦！”
唐乐吟：“好啦好啦好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旁白：似乎故意等到所有卷子被烧着，她才不慌不忙地从背后拿出灭火器。
旁白：灭火器喷出的白色粉末把桌子整个包裹住——火焰消失的同时，那堆卷子也报销了。
唐乐吟：“慌慌张张的解决不了问题，灭火器明明就在旁边。”
我/毕升：“………………”
我/毕升：“你——你有毛病吗？！”
唐乐吟：“对啊，世界末日综合征。”
唐乐吟：“表现为情绪失控，极度兴奋或者抑郁，伴有间歇性狂躁。”
我/毕升：“啊啊啊啊……我的卷子……”
旁白：无力地跪倒。
旁白：几年里四处搜刮的试卷……通通都在火焰里化为灰烬。
唐乐吟：“毕姥爷怎么这么伤心？”
我/毕升：“——你说呢！？”
唐乐吟：“要不要温柔地补偿你呀？什么方法都可以哦。”
唐乐吟：“只要你想……都能满足你。”
我/毕升：“嗯，你帮我去找新卷子吧。”
唐乐吟：“………………”
旁白：唐乐吟一脚踹向我的桌子。
旁白：被火焰洗礼过的桌脚根本经不起这种级别的攻击，立刻散架。
唐乐吟：“——分手！”
我/毕升：“……哈？”
唐乐吟：“交往结束！分手！断绝关系！”
我/毕升：“烧了我的卷子，怎么你还生气了？”
唐乐吟：“就生气了怎么啦！我世界末日综合征！”
我/毕升：“不是——分什么手，谁和你交往了！”
唐乐吟：“是的，算我瞎了眼！陪你在这里耗了一整年！”
唐乐吟：“再来找你我是猪——”
我/毕升：“……什么什么？”
我/毕升：“——唔啊！”
旁白：刚才把桌子踹塌的攻击，这次把目标换成了我的胫骨。
我/毕升：“你……你踢我干什么……”
旁白：剧痛从胫骨遍布全身，眼睛紧闭，身体软倒蜷缩成一团。
旁白：而在我倒地过程中，刚才的纵火犯夺门而出。
旁白：只留下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我，和满地的试卷骨灰。
我/毕升：“……这算纵火罪吧。”
旁白：方舟上天之前是重罪呢。
旁白：可惜现在没人管了，只要你别故意去烧别人屋子。
旁白：原本以为方舟离开之后，社会会陷入一片混乱，犯罪激增……然而并没有。
旁白：因为想死的早就死了，该崩溃的早就崩溃了。
旁白：剩下来的，大多数是不敢去死也没法崩溃的人。
旁白：支撑我们活下去的，只是惯性而已。
旁白：只有惯性运动被突然截停后，才会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旁白：比如现在的我……
旁白：………………
旁白：那么……先去学校图书馆找卷子吧。
旁白：图书馆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
旁白：虽然名为图书馆，
旁白：但来这里的人基本上不会看书……而是约会。
旁白：因为作为图书馆它的书非常乏味。
旁白：教科书，参考书，模拟题和历年真题。
旁白：别说漫画和杂志……就连通俗一点的小说都没有。
旁白：至于世界名著，大部分人没兴趣。
旁白：还记得当年女生里最流行的“文学”杂志叫《小姐姐》。
旁白：……小姐姐还是小小姐，记不清了。
旁白：反正书里都是一些男生难以理解的“青春感情”故事，
旁白：唐乐吟是它的忠实读者。
旁白：里面的故事简单而又复杂。
旁白：比如同父异母的姐妹怎么消除隔膜成为朋友
旁白：然后一起追同一个男生最后反目成仇再和解。
旁白：比如爱穿红裙的转学生帮助神经失常的外婆走出心理阴影
旁白：后来发现外婆的真实身份是多年前的超级名媛
旁白：然后和学校里最帅的男生爷爷认识。
旁白：比如冷漠女主在很帅的男主帮助下融入集体
旁白：然后卷入三角恋变成四角恋和学校里最美的女人进行巅峰对决
旁白：然后获得胜利可最后又没有和男主走到一起的故事。
旁白：无法理解这些故事到底有什么价值，然后被唐乐吟耻笑。
旁白：她说故事本身不应该有价值。
旁白：这个观点她还写成文章挂在网上，
旁白：然后和网上的一些“教育大V”唇枪舌战了一番。
旁白：大V们说这种愚蠢的故事是精神毒药，
旁白：污染了未成年女生的精神世界。
旁白：大V们说未成年的人应该多看世界名著……
旁白：这样才能建立正确的世界观。
旁白：但事实是看世界名著也很难建立正确的世界观。
旁白：到最后，什么是正确的世界观也没人说得清楚。
旁白：不过还好这些都不重要，
旁白：反正世界很快就会毁灭……
旁白：世界名著也不会留存更长的时间。
旁白：毁灭之神从不讲道理——几千度的高温是公平的。
旁白：不会管你家里多有钱，
旁白：不在乎你每个月生活费多少，
旁白：更不管你上次模拟考考了多少分。
旁白：它公平地杀戮，对所有物质一视同仁。
旁白：任何的争论和冲突，
旁白：在爆炸的太阳面前都显得幼稚和渺小。
旁白：卷子……卷子……
旁白：……啊，有了。
旁白：可惜都是之前做过的，有的做过好几次……
旁白：要不去更远的书店看看吧。
旁白：虽然现在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地铁，去一次要很多时间。
旁白：但没卷子做确实很让人痛苦……
旁白：这是什么卷子……之前没见过。
旁白：《40年，高考作文题总汇》
旁白：四十年……如果我爹妈还在，看到这个或许会觉得很感动？
旁白：看看都是什么奇怪的题目。
旁白：读后感——《毁树容易种树难》。
旁白：这个没什么可写的，现在的人对此认识更加深刻。
旁白：地球从无到有再到人类诞生需要46亿年，但被毁掉只需要几毫秒。
旁白：命题作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旁白：嗯……这个题目也没有意义了。太阳爆炸的时候忧和乐一样的。
旁白：命题作文，《坚韧我追求的品格》、《战胜脆弱》，论中学生心理承受能力……嗯。
旁白：心理承受能力……现在讨论这个显得很蠢。
旁白：……《诚信》。
旁白：这个题目出现在高考作文里，估计当时的社会缺少诚信吧。
旁白：《心灵的选择》，素材是登山者遇到冻僵的人，救他还是继续前行。
旁白：当然是继续前行了，这是“方舟计划”的道德依据。
旁白：《路》，从三个自选角度写作文。
旁白：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旁白：有时，走错路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如果没有走错路，就不会发现新的路。
旁白：世上没有走不通的路，只有不敢走的人。
旁白：……哈哈哈哈。
旁白：有路可走但烦恼走什么路……这是多么奢侈的烦恼。
我/毕升：“……？”
唐乐吟：“不出所料，你果然来找卷子了。”
旁白：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我/毕升：“再来找我你是猪——是这么说的吧。”
唐乐吟：“没找你，我是来烧图书馆的。”
我/毕升：“………………”
我/毕升：“你烧吧……这儿的卷子我都做过，不过图书馆着火可比刚才难灭。”
唐乐吟：“————”
我/毕升：“算了别烧了，还是等太阳爆炸来的干脆。”
唐乐吟：“哼……”
我/毕升：“我待会去隔壁区的大书店看看，你要一起去么？”
唐乐吟：“好啊，大书店烧起来会很壮观。”
我/毕升：“你和卷子有仇啊。”
唐乐吟：“男朋友被抢的仇，不共戴天。”
我/毕升：“已经分手了，你说的。”
唐乐吟：“关系可以断绝，但我咽不下这口气呀。”
我/毕升：“……那你记得多带点灯油。”
旁白：然而我们没能到达目的地，因为路走到一半天就要黑了。
旁白：大部分路灯都没通电……这样的夜晚即使不危险，也很吓人。
我/毕升：“送你回去？”
唐乐吟：“不用了，现在假装对我好也晚了。”
我/毕升：“那我自己回去。”
唐乐吟：“不怕我出事吗？一点男人的自觉都没有。”
我/毕升：“能出什么事呢？”
旁白：这附近的人都死光了……想出事也要有人搞事啊。
唐乐吟：“……哼，真希望太阳马上就爆炸。”
我/毕升：“也行，省得我去那边找卷子了。”
唐乐吟：“你家里还有卷子吗？”
我/毕升：“没有，之前家里没电晚上没法做题，就把卷子都放学校去了……”
唐乐吟：“……哦？”
我/毕升：“如果我说有，是不是准备去把我家也烧了。”
唐乐吟：“怕什么……烧了你再换一间屋子呗，那本来就不是你的家。”
我/毕升：“…………”
旁白：现在空屋子的确很多，但搬家很麻烦。
我/毕升：“先走了。”
唐乐吟：“明天还去学校？”
我/毕升：“我先去找卷子……找到了再去。”
唐乐吟：“………………”
我/毕升：“别瞪着我啊……我没卷子做就活不下去。”
唐乐吟：“你把卷子换成女朋友不就好了。”
我/毕升：“不一样的。”
唐乐吟：“哪儿不一样？”
我/毕升：“卷子有答案，你没有。”
我/毕升：“卷子里A就是A，B就是B，而你……鬼知道你在想什么。”
唐乐吟：“哦这样啊，那简单。”
唐乐吟：“从明天开始你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行吗？”
我/毕升：“不用，太麻烦了……我还是去找卷子吧。”
唐乐吟：“………………”
我/毕升：“对了，明天你别去学校……想捉弄人也找不到对象。”
我/毕升：“等我找到新的卷子然后你再——”
我/毕升：“唔啊——”
旁白：同样的飞踢，重击，这次踹中了我的肚子。
旁白：肚子传来的剧痛，差点让之前吃的压缩饼干吐出来……
唐乐吟：“毕姥爷——不，是毕升，你给我听着。”
唐乐吟：“明天早上九点给我乖乖去教室等着，要是到九点还没看到你……”
唐乐吟：“我就把你绑在凳子上，灌你一整天的蔬菜汁！说到做到！”
唐乐吟：“听懂了没！”
我/毕升：“听……听懂了。”
唐乐吟：“——哼！”
旁白：唐乐吟气冲冲地走了，离开我视野之前还不忘回头瞪我一眼示威。
我/毕升：“哎……”
我/毕升：“世界就要毁灭了，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旁白：顺势坐到了地上，看着天上的太阳发呆。
旁白：……突然觉得太阳现在爆炸也行。
旁白：可惜没人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爆炸，也没有倒计时……很让人头疼。
旁白：回到家里，瘫倒在床上。
旁白：没做多少卷子……感觉非常空虚，有种“今天什么都没做”的挫败感。
旁白：其实我也知道做卷子没有意义，但既然有事可做为什么不做呢？
旁白：做和不做没区别的情况下，是一定要选择做的。
旁白：比起什么都不做的行尸走肉，还是变成做卷子的行尸走肉更让人安心一些。
旁白：末日来临之时，安心是唯一的奢侈品。
旁白：——！！
旁白：伴随着混乱的思绪，开始躁动不安。
旁白：胃部轻微的痉挛、心跳加快，强烈地呕吐感，冷汗遍布全身。
旁白：——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综合征
我/毕升：“咳咳——”
旁白：药……赶快……
我/毕升：“——！？”
旁白：我的药呢！？
旁白：突然找不到了！刚才还在这里的！
旁白：难道今天在教室里……放在桌子上被一起烧掉了吗！？
旁白：这……这太可怕了！
旁白：——！
我/毕升：“唔……唔唔……”
我/毕升：“哈哈……哈……哈……”
旁白：虚惊一场，原来药就在书包里。
旁白：吃下去的瞬间，躁动、混乱、呕吐感、巨大的压力，全都消失了。
旁白：速度之快，效果之好……发明它的人据说还获得了诺贝尔奖。
我/毕升：“一二……三四……五。”
旁白：还有五颗，剩的不多。
旁白：这种叫做“梦末”的药丸，
旁白：方舟上天之前可以领取……现在已经停产。
旁白：它才是真正支撑我，支撑其他人的东西——是我们“惯性”的来源。
旁白：世界在它被吃完之前毁灭，这应该是我现在能想到最幸福的事……
旁白：今日，天气晴朗，适合刷题。
旁白：但我没有题可以刷……
旁白：太阳依然挂在天空，看样子它今天心情不错不想爆炸。
旁白：所以我只能傻瓜一样的在操场上跑圈……
唐乐吟：“加油！还差一点加油！加油！”
我/毕升：“哈！哈！哈！哈！”
唐乐吟：“别停下来哦，跑够一千米！”
我/毕升：“——咳咳——哈哈！”
旁白：才没跑几步，腿就仿佛被灌了铅，
旁白：肺部燃烧了起来……烧得连呼吸都带着血的锈味。
旁白：这几年完全没有运动……身体已经退化。
旁白：所以刚到达终点我就立刻散架了。
唐乐吟：“一千米长跑的成绩是六分钟零三秒，真糟糕。”
我/毕升：“哈……哈哈，有什么可……糟糕的……”
唐乐吟：“高考体育考试男生一千米，三分四十秒满分。”
我/毕升：“我靠文化课……取胜……体育及格就行……”
唐乐吟：“可惜啊，及格成绩是四分五十秒，你的成绩只能得20分。”
我/毕升：“20分就20分吧怎么都好……咳咳咳……”
我/毕升：“反正按照你的要求我跑完了……卷子给我……”
唐乐吟：“嘿嘿，那不行。”
唐乐吟：“这一包的卷子是我多年的珍藏，哪能这么轻易送人。”
我/毕升：“……你哪来的这么多卷子。”
唐乐吟：“只准你屯卷子不准我屯？说不定我和你爱好一样呢？”
我/毕升：“怎么可能……咳咳……水……给我点水。”
唐乐吟：“蔬菜汁还有一瓶，改良版……试试看？”
我/毕升：“你一大早上把我喊来跑步，又不给我水喝……太毒辣了吧？”
唐乐吟：“没有呀，我只是把自己收集的卷子拿过来了而已。”
唐乐吟：“想要这些卷子就得通过我的测试，有什么问题吗？”
我/毕升：“水……先给我点水……”
唐乐吟：“……求我。”
我/毕升：“求你了给我点水……普通的水就好。”
唐乐吟：“诚恳些，现在纯净水是战略物资，不能浪费。”
我/毕升：“既然这么宝贵干嘛还让我长跑，故意的吗？！”
唐乐吟：“嗯就是故意的，继续求我。”
我/毕升：“………………”
我/毕升：“还能怎么求……”
唐乐吟：“嗯，要不你再告白一次？”
我/毕升：“算了把蔬菜汁拿过来……水我不要了。”
唐乐吟：“想不到毕姥爷这么有骨气。”
我/毕升：“呵呵，因为我不想犯和之前一样的错误。”
唐乐吟：“但我想呀——”
我/毕升：“哎等等！等会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旁白：微笑着的唐乐吟手里多出了一个瓶子，
旁白：是上次装灯油的那个，现在依然是满的。
唐乐吟：“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告白的事？”
我/毕升：“没问题，小意思。”
我/毕升：“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求你了。”
唐乐吟：“很好，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同意吧。”
唐乐吟：“给——这是女朋友为你准备的纯净水，双手拿好。”
我/毕升：“别说双手，四肢接都行——唔唔——”
旁白：整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旁白：虽然知道这玩意很珍贵，但饥渴的身体管不了那么多。
我/毕升：“啊对……既然你又当我女朋友了，卷子直接送我吧。”
唐乐吟：“想得美，你一千米没及格，咱们继续下一项！”
我/毕升：“…………”
旁白：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旁白：阳光刺眼，却很温暖……可它怎么还不爆炸呢？
旁白：快点炸了算了吧。
唐乐吟：“来来来，接下来是立定跳远。”
唐乐吟：“注意调动腰腹力量，记得感受下腰突然抽动的那股劲儿，明白吗？”
我/毕升：“之前高考还考这个？”
唐乐吟：“是呀，一千米，跳远还有实心球。”
唐乐吟：“你不是喜欢考试吗，咱们一个项目一个项目来。”
我/毕升：“做卷子和考试是两码事，尤其是体育考试……”
唐乐吟：“人才要全面发展，体育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我/毕升：“人才都在方舟上，咱们就算了吧。”
唐乐吟：“咳咳……”
旁白：她举起了手里的灯油瓶，还有火柴。
我/毕升：“我跳……不就是跳远吗，小意思。”
旁白：深吸一口气，双脚一蹬。
我/毕升：“喝啊——”
我/毕升：“——呜。”
旁白：然后我的脸便没什么阻碍地，便感受到了大地母亲的温暖。
旁白：当我扶着腰站起来的时候，那家伙现在居然背过了身去。
旁白：即使看不到她的脸，也能看到她的背在不断地颤抖。
我/毕升：“你是在笑吧。”
唐乐吟：“是啊，耻笑一个无能的男友在体育考试里节节败退。”
我/毕升：“……刚才的成绩呢？”
唐乐吟：“你趴在地上了，零分。”
唐乐吟：“如果下个项目表现不佳，卷子就不能给你了哦。”
我/毕升：“算了……卷子不要了，我还是去远一点的书店找吧。”
唐乐吟：“好呀，我陪你去，你去哪个书店我烧哪个。”
我/毕升：“………………”
唐乐吟：“最后一个项目，跳绳。”
我/毕升：“不是投实心球么？”
唐乐吟：“找不到实心球了，跳绳将就一下，计时一分钟。”
我/毕升：“跳到多少就能把卷子给我？”
唐乐吟：“一万个？”
我/毕升：“你当我是发动机吗！？”
唐乐吟：“快跳啦。”
我/毕升：“…………”
唐乐吟：“1、2、3、开始！”
旁白：啪啪啪哒！
旁白：比起长跑和跳远，跳绳还是简单一些。
我/毕升：“——啊！”
旁白：然后不到三下就绊到了脚上，我拿着跳绳一阵迷茫。
唐乐吟：“快啊！调整姿势继续！”
我/毕升：“…………”
旁白：机械地继续蹦了起来，但跳绳的握把太滑，脚又太重……
旁白：那感觉仿佛自己像是个乒乓球，被放在被称为大地的球拍上，反反复复地拍打。
旁白：脸上的肉在晃动……原来我脸上已经有赘肉了么？
我/毕升：“——！”
旁白：一不小心，跳绳飞了出去。
旁白：硬塑料材质的握把，咣当一下砸中了她的脑袋。
我/毕升：“………………”
唐乐吟：“………………”
我/毕升：“你……没事吧？”
唐乐吟：“故意的？”
我/毕升：“怎么可能呢，就是故意的也不可能飞这么准。”
唐乐吟：“……零分。”
我/毕升：“我再跳一次？”
唐乐吟：“零分，没戏了，补考也没用。”
我/毕升：“你是故意耍我的吧？”
唐乐吟：“对啊，现在卷子在我手上，怎么能不趁机耍你呢？”
我/毕升：“真无聊。”
唐乐吟：“世界末日了，每个人都很无聊。”
唐乐吟：“你做卷子打发时间，我也得找点事做嘛。”
我/毕升：“拿我寻开心么？”
唐乐吟：“是的是的。”
我/毕升：“现在寻够了没，该满足了吧。”
唐乐吟：“今天份的快够了，还差一点点吧。”
我/毕升：“……天哪，还差一点点。”
我/毕升：“要不你先让我做几套卷子？不然待会儿太阳爆炸我就亏死了。”
唐乐吟：“不行。”
唐乐吟：“既然是我说了算，那就只能看我心情喽。”
我/毕升：“学什么不好学太阳。”
唐乐吟：“嘿嘿嘿。”
我/毕升：“那你还要我做啥？”
唐乐吟：“要不……跑100米？”
我/毕升：“1000米都跑了，别让我再跑一次啊。”
唐乐吟：“长跑短跑不一样的啦，而且男生全力奔跑的样子很帅，我想看。”
我/毕升：“别期待……我帅不起来。”
唐乐吟：“试试看呀，稍等……”
旁白：说完她就抱着那包卷子跑到了操场另一头。
唐乐吟：“这边——我说开始就跑过来，最快速度！”
我/毕升：“………………”
唐乐吟：“最快哦。”
我/毕升：“……好好。”
唐乐吟：“预备——开始！”
旁白：听到号令声，猛地冲了出去。
旁白：不过冲刺的架势还没摆好，立刻就慢了下来。
唐乐吟：“最快速度呀！”
旁白：那边大喊着。
我/毕升：“这就是最快速度……”
唐乐吟：“100米的速度比跑1000米还慢。”
我/毕升：“我跑完1000再跑100，当然会更慢呀……中间还跳绳了的。”
唐乐吟：“…………”
旁白：虽然距离她有一段距离，但能看出她脸上已经乌云密布。
旁白：可正在我以为要爆发的时候——她突然笑了。
唐乐吟：“我们做个实验吧，看你能跑多快。”
我/毕升：“……哈？”
旁白：然后，那瓶灯油就哗啦啦地倒在了那包卷子上。
我/毕升：“哎——等等！你别这样！”
旁白：火柴又出现在她的手里。
唐乐吟：“嘿呀！”
旁白：火柴声刚落，轰的一声——卷子被火焰包围。
唐乐吟：“快快快！快冲过来——最快速度！”
我/毕升：“哇啊啊啊啊——”
旁白：脚下突然加速了。
旁白：难以置信！我居然能跑这么快！
旁白：身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卷子冲了过去！
唐乐吟：“加油加油！”
旁白：越来越近了。
旁白：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冲过去，把这个古怪的家伙按在地上狠狠教训一番。
旁白：即使是拿我取乐也做太过了——
旁白：性格和天上的太阳一样，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旁白：太阳——
我/毕升：“——！？”
旁白：就在我把她和太阳联系到一起的瞬间。
旁白：天空的亮度突然下降——
旁白：这不是个好兆头。
旁白：意识到危险的身体紧绷，脚下再次加速，但切换了奔跑方向。
唐乐吟：“——呜！”
旁白：一把将她扑倒，按在了地上。
我/毕升：“书包！我的书包在哪儿，快！”
唐乐吟：“啊……就在这里。”
旁白：倒在地上的唐乐吟没反应过来，机械地指了指脚边的书包。
我/毕升：“趴好，别动！！”
旁白：接着用最快的速度从书包里拿出毛毯，将我们两个紧紧裹在一起——
旁白：然后天空变亮——变得更亮——亮到了原先的两倍！
唐乐吟：“——呀啊！！”
旁白：紧接着就是巨大的闪烁。
旁白：再往后是黑暗……地上鸦雀无声，死寂。
旁白：等天空恢复亮度，变得和之前一样，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我/毕升：“…………”
唐乐吟：“…………”
旁白：两人屏住呼吸，等待太阳再次闪烁……
旁白：直到确定它不会再发生后，我才松了口气。
旁白：刚才那样的闪烁被称为“预氦闪”。
旁白：我不知道这个古怪的词是什么意思，
旁白：但我知道这种闪烁从四年前开始，
旁白：隔一阵子就会来一次。
旁白：它是太阳的病危通知书……
旁白：正是因为有了它，人类才知道太阳随时可能爆炸。
旁白：闪烁的瞬间还伴随着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射线，
旁白：被照射后会让身体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旁白：只有用特殊材质制作的毛毯可以过滤掉这些射线。
旁白：这种毛毯政府配发……
旁白：但等他们开始配发的时候已经有无数人中招。
旁白：父母就是在某次闪烁后倒地，
旁白：带着高烧和溃烂的身体死去。
旁白：…………
我/毕升：“你……没事吧。”
旁白：掀开毛毯，从唐乐吟的身上爬了起来。
旁白：之前想把她扑倒狠狠教训……结果太阳反而先动手了。
我/毕升：“喂……喂！”
旁白：她的脸色不对。
唐乐吟：“我……我没事……咳咳咳……”
唐乐吟：“哈……哈……呼吸……呼吸……”
旁白：手在抽搐，嘴角有白色的液体，有干呕的动作。
我/毕升：“药……药在哪儿！”
我/毕升：“你把药放哪儿了！”
唐乐吟：“我……唔……小……小包……咳咳咳！”
旁白：粗暴地撕开她的小挎包，找到了写着“梦末”的白色药瓶。
旁白：只剩六颗——马上就和我一样剩五颗了。
旁白：其中有一颗好像被掰断，大小只有其他的一半。
旁白：不过现在没时间管这种细节了……
我/毕升：“张嘴，快！”
唐乐吟：“唔——”
唐乐吟：“哈……哈哈……”
旁白：把药吞下去的那一刹，她长舒了一口气。
我/毕升：“疼疼疼——”
唐乐吟：“——别动！”
我/毕升：“稍微轻点，伤口很疼的。”
唐乐吟：“要好好消毒！现在消毒水很难弄到……你要感激我！”
我/毕升：“消什么毒啊……刚才那个闪烁，不仅杀人也杀细菌。”
我/毕升：“我腿上的细菌和我们一样是幸存者，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唐乐吟：“腿烂了我就不管喽。”
我/毕升：“没事……说不定还没烂太阳就炸了。”
唐乐吟：“………………”
旁白：少见的沉默，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继续帮我处理伤口。
唐乐吟：“这里是因为我受的伤，其他的地方才不管呢。”
我/毕升：“其实今天咱们不出来折腾就不会有这些破事……科学家说了室内更安全。”
我/毕升：“啊啊啊疼疼疼！别突然用力啊！”
唐乐吟：“再多嘴就往你伤口上撒盐！”
我/毕升：“盐是战略储备你怎么可能有——啊疼疼疼！”
我/毕升：“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多嘴了。”
唐乐吟：“……哼。”
̬q 处理完伤口之后，我们离开了学校……
旁白：回家的路上偶尔能见到几个行人，他们应该都躲过了刚才的闪烁。
旁白：其中一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女孩在树下挖坑，似乎想要埋葬因为闪烁而坠地的鸟儿们。
旁白：鸟儿们到死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旁白：但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死掉还是蛮幸福的。
旁白：而在几步远的地方，一只瘫痪的猫正往树丛的方向爬去。
旁白：虽然猫不喜欢在太阳下面奔跑，但这只猫应该没躲过刚才的闪烁。
我/毕升：“要不……你去帮帮那只猫？你也是志愿者呢。”
唐乐吟：“志愿者不管这种事，我们只负责发东西。”
唐乐吟：“而且猫临死前会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别妨碍人家。”
我/毕升：“…………”
旁白：唐乐吟看着那只猫，愣了一会。
旁白：她的目光像是在怀念什么，变得遥远了起来。
唐乐吟：“陪我坐会儿吧。”
我/毕升：“嗯。”
唐乐吟：“谢谢你。”
我/毕升：“谢我干嘛。”
唐乐吟：“刚才救了我。”
我/毕升：“没救你，我是受不了，准备教训你才扑过去的。”
我/毕升：“……谁知道太阳比我动手还快呢？”
唐乐吟：“卷子都烧了哦。”
我/毕升：“……对！卷子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唐乐吟：“果然在你心目中我比卷子重要。”
我/毕升：“别自说自话……你赔我卷子。”
唐乐吟：“好，我赔你。”
我/毕升：“………………”
旁白：她答应得太过爽快，我反而没话可以接了。
唐乐吟：“你腿上的伤，会留疤哦。”
我/毕升：“没事的。”
唐乐吟：“男生应该不在乎吧。”
我/毕升：“还是很在乎的——”
唐乐吟：“要不你说这个疤是为女朋友留的，说出去会比较帅气？”
我/毕升：“没关系，不会有人问的。”
唐乐吟：“真可惜……”
唐乐吟：“如果五年前我拉着你在教室里大喊：”
唐乐吟：“我们开始交往啦，还接过吻——会不会被大家围观？”
我/毕升：“不用这么做，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耍我。”
唐乐吟：“诶？是吗？”
我/毕升：“当然是。”
唐乐吟：“这样啊……原来我不是清纯可爱的淑女形象。”
我/毕升：“发明这个词的人会哭的。”
唐乐吟：“比起现在的我，你是不是更喜欢清纯可爱的女孩子？”
我/毕升：“有关系吗？”
唐乐吟：“有啊，我们在交往呢。”
我/毕升：“都交往了还管这些干嘛……”
唐乐吟：“很有关系，这些细节在恋爱故事里很重要。”
我/毕升：“没做卷子重要。”
唐乐吟：“…………”
旁白：卷子这两个词一出来，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唐乐吟：“我的卷子你做吗？”
我/毕升：“……什么叫你的卷子。”
唐乐吟：“一本叫做唐乐吟的卷子，上面是关于我的题目。”
我/毕升：“听起来很惊悚。”
唐乐吟：“我是认真的。”
我/毕升：“什么认真的……”
唐乐吟：“当你女朋友，我是认真的。”
我/毕升：“……啊？”
唐乐吟：“你能和我在一起吗？直到……世界末日。”
旁白：她的声音变了。
旁白：虽然在别人听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我知道，她的声音和之前不一样。
旁白：刚才还肆虐的太阳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在她背后映出美丽的轮廓。
旁白：那是我每天都能见到……但没留意过的优雅曲线。
旁白：突然发现她真的是张试卷，一直在我身边，
旁白：但我从来没想过……去答这张卷子上的题。
旁白：人固有一死，
旁白：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旁白：但爆炸的太阳会把泰山和鸿毛气化，
旁白：我们会变成粒子形态……
旁白：变成一堆四处乱窜的原子。
旁白：当然，这些原子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有了，
旁白：有的甚至和宇宙的年龄相当。
旁白：他们碰巧组合在一起，然后变成了我们，
旁白：这次的灾难只是把我们变再回去。
旁白：到时候组成我的原子们……
旁白：会四散在宇宙中，慢慢游荡。
旁白：几亿或者几百亿年后，
旁白：它们组成新的物质，或者变成其他恒星的燃料。
旁白：也可能再次组成智慧生物……
旁白：陪着他们生老病死。
旁白：接着经过很多次更替，
旁白：最后在另一次恒星爆炸中被毁灭。
旁白：…………？
旁白：觉得有点难受。
旁白：从床上爬了起来……适应了一会儿，并无大碍。
旁白：是昨天突然大量运动，导致的身体酸痛。
旁白：……不是“世界末日综合征”就行了。
旁白：因为瓶子里的“梦末”所剩无几。
旁白：其实，“世界末日综合征”和“梦末”都是大家乱起的名字。
旁白：这两种东西正式的名字很长，非常不好记。
旁白：通常的说法是：“梦末”这种药可以治疗“世界末日综合征”。
旁白：但真实的情况却刚好相反：“世界末日综合征”是“梦末”带来的副作用。
旁白：“梦末”是种什么药，有很多种说法。
旁白：有的人说它是毒品，
旁白：有的人说它是镇静剂一类的东西。
旁白：还有的人说，
旁白：它可以让大家乖乖听话不闹事，是政府的阴谋。
旁白：我没机会去考证哪种说法是真的。
旁白：反正在“方舟计划”之前，政府就开始派发。
旁白：人们服用后精神状态会变好，
旁白：焦虑得到缓解，恐惧感也会减弱。
旁白：自杀的人少了，暴乱和群体事件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旁白：然后在它的帮助下，
旁白：人类以极快的速度修建了方舟，创造了奇迹。
旁白：而对于我来说……它的效果也很显著。
旁白：不管有多难过，
旁白：只要吃下一粒就能冷静下来。
旁白：靠着它我熬过了最初的恐惧，
旁白：熬过了父母的离去，
旁白：也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闪烁。
旁白：活下来的人都离不开它。
旁白：太阳随时会爆炸的压迫感，
旁白：被方舟抛弃的挫败感，
旁白：还有失去生存意义的虚无感，绝望情绪……
旁白：没有谁能独自承担。
旁白：要是没了这种药，
旁白：一次太阳闪烁就能让人崩溃。
旁白：不过……也就是因为这种药，
旁白：“世界末日综合征”出现了。
旁白：就和所有止疼药一样，
旁白：如果疼痛的根源没有去除，
旁白：药效过后只会比之前更疼。
旁白：“梦末”压制了恐惧感，压制了绝望的情绪，
旁白：压制了心理和生理的一系列不良反应。
旁白：但它们的根源是无法消除的——
旁白：太阳还是随时可能爆炸，我们还是随时可能被蒸发。
旁白：所以一旦药效过去……就是数十倍的恐惧和绝望。
旁白：我也不敢想象停药后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些……
旁白：因此，如果上帝足够仁慈的话，
旁白：应该会在我们吃完药之前就让太阳爆炸吧。
旁白：……？
旁白：居然有人会敲门？
旁白：是派发食物的志愿者吗？他们前天才来过……
旁白：
唐乐吟：“早啊。”
我/毕升：“——！！？”
我/毕升：“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唐乐吟：“之前跟踪过你。”
我/毕升：“居然跟踪我……”
唐乐吟：“女生不知道男朋友家住哪儿，说出去很丢人呀。”
我/毕升：“………………”
我/毕升：“你来找我干嘛？”
唐乐吟：“刚去学校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发病死掉了。”
我/毕升：“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真感动。”
唐乐吟：“作为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孩子担心男朋友是理所当然的。”
我/毕升：“额……”
旁白：温柔贤惠几个词说出来的时候，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唐乐吟：“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然后忍住了？”
我/毕升：“不是不是……是我身体虚弱喘不上气。”
唐乐吟：“……啊？”
唐乐吟：“是不是昨天受伤……还是……”
我/毕升：“突然剧烈运动，导致浑身酸痛。”
唐乐吟：“…………”
唐乐吟：“你扶着腰靠墙的姿势，像个闪了腰的中年油腻大叔。”
我/毕升：“挺好的……他们为人类做出了巨大贡献。”
我/毕升：“建造方舟的工人里有70%都是油腻大叔，能和他们相提并论我感到荣幸。”
唐乐吟：“……今天还去学校吗？”
我/毕升：“去啊，做卷子。”
我/毕升：“对了你说要赔我卷子的……都带来了吗？”
唐乐吟：“家里的卷子昨天全都拿去学校了，然后被你烧掉啦。”
我/毕升：“明明是你烧的……”
唐乐吟：“毕姥爷本来可以拯救它们，但最后选择了自己可爱的女友。”
我/毕升：“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扔下你去抢救卷子。”
唐乐吟：“嘿嘿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反正没卷子，今天你就待在家里吧。”
我/毕升：“…………”
旁白：说罢就直接往里屋走去，根本没打算征求我的意见。
我/毕升：“这算私闯民宅。”
唐乐吟：“男朋友的屋子就是我的屋子。”
我/毕升：“……等会儿，你怎么还背着个大包！？”
唐乐吟：“搬过来住呀，这样就能增加在一起的时间了。”
我/毕升：“还……还要增加！？”
唐乐吟：“情侣同居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男生都很喜欢这样吧。”
我/毕升：“…………”
唐乐吟：“哼，你这幅想拒绝又不敢开口的表情——”
我/毕升：“所以我拒绝。”
唐乐吟：“那我今晚就把这里烧掉。”
旁白：所以干嘛要开口呢……
唐乐吟：“哇哦——你的房间真干净。”
我/毕升：“男生的房间干净很奇怪吗？”
唐乐吟：“现在还活着的人，会打扫屋子的人不多。”
我/毕升：“你不打扫？”
唐乐吟：“对呀，打扫起来很花时间。”
唐乐吟：“反正空屋子多，一个屋子糟蹋完了咱们可以去下一个。”
我/毕升：“不嫌搬家麻烦吗……而且你能保证下一间屋子住的舒服，而且有水有电？”
唐乐吟：“啊——你家还有水电？”
我/毕升：“你试试看，每天有几个小时是通电的……水就很少有了。”
唐乐吟：“……嗯！”
旁白：………………
唐乐吟：“哇——灯亮了！果然有电！”
旁白：发现有电后兴奋了起来，然后把背包往地上一扔。
我/毕升：“你是不是家里没电才跑出来的……”
唐乐吟：“对呀对呀！不过也有想和你在一起的成分。”
我/毕升：“………………”
我/毕升：“——！！”
旁白：她的背包一打开就把我吓到了。
旁白：各种电子设备，几十部手机、充电宝……甚至还有榨汁机。
旁白：榨汁机上残留的墨绿色，说明这玩意就是制作恐怖蔬菜汁的元凶。
我/毕升：“你……你哪儿弄到这些东西的。”
唐乐吟：“捡的。”
唐乐吟：“你想捡也可以捡到很多，世界末日捡东西很容易的。”
我/毕升：“手机捡来干嘛，又用不了。”
唐乐吟：“我都试过可以用……只要能充电。”
我/毕升：“运营商都解散了。”
唐乐吟：“又不用它打电话。”
我/毕升：“不打电话要手机做什么。”
唐乐吟：“当然是看电视剧啦。”
我/毕升：“哈？”
唐乐吟：“这些手机里有很多离线资源，电视剧动画片都有的！”
唐乐吟：“我已经看完好几部电视剧了，嘿嘿嘿。”
我/毕升：“也对……”
旁白：有些人喜欢把资源先下下来，而不是在线看。
旁白：虽然我没有这个习惯……
唐乐吟：“哦对了，这个手机给你。”
我/毕升：“我不看电视剧。”
唐乐吟：“这部手机是在学校捡到的，里面有模拟题大全。”
我/毕升：“————！”
我/毕升：“早说啊！这么好！”
唐乐吟：“不争气的样子……和瘾君子见到毒品一样。”
我/毕升：“没事，方舟上天后就没人管了。”
唐乐吟：“………………”
唐乐吟：“我还是把这台手机烧掉吧。”
我/毕升：“你在毁灭人类的精神遗产！”
唐乐吟：“真正有价值的遗产在方舟上会有备份啦，这个烧了没关系。”
我/毕升：“……别啊……把手机给我吧，要我做什么都行。”
唐乐吟：“真的什么都行？”
我/毕升：“额……”
旁白：看着她的嘴角逐渐浮现的坏笑，我开始冒冷汗。
唐乐吟：“算了，你让我住下就行了。”
我/毕升：“隔壁房间是空的。”
唐乐吟：“不想和温柔可爱的女朋友住一个房间吗？”
我/毕升：“心脏不好，饶了我吧。”
唐乐吟：“男子汉大胆一些嘛，都世界末日了，很多坏事做了也不用负责。”
我/毕升：“……在男生房间里说这种话很危险……”
唐乐吟：“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危险里呢。”
我/毕升：“不怕我真的对你做什么？”
我/毕升：“万一冲动了……对吧？”
唐乐吟：“你冲动的次数比太阳闪烁的次数都少，至少在太阳爆炸之前你应该冲动一下。”
我/毕升：“……算了……”
唐乐吟：“嘿嘿，史诗级胆小鬼。”
我/毕升：“胆大的在方舟上，嗯。”
唐乐吟：“好啦不逗你了，来帮我给手机充电。”
唐乐吟：“没充电你的刷题软件也打不开。”
我/毕升：“哦……好。”
旁白：然后她把包倒过来，里面的充电器和凌乱的数据线散落一地。
我/毕升：“搞这么多充电线做什么。”
唐乐吟：“它们经常罢工，而且有三种接口……要一根根试。”
我/毕升：“……咦！？”
我/毕升：“这——这不是我之前那款手机吗！？”
唐乐吟：“哦？原来是你之前那款啊，难怪这么眼熟。”
我/毕升：“这可是顶配！空前绝后的！人类历史上最厉害的手机！”
唐乐吟：“……这么厉害？”
旁白：因为五年前的那一天，所有手机企业都停产了。
旁白：所以说这款手机是人类历史上配置最好……速度最快的手机，一点都不为过。
唐乐吟：“可惜这个手机里没有刷题软件，只有电视剧。”
我/毕升：“居然……用顶配手机看电视剧，暴殄天物。”
唐乐吟：“你有资格说人家吗？”
我/毕升：“咳咳，我才不会干这种事。”
我/毕升：“就是用手机刷题，我也会先把题目抄在纸上。然后学校去当试卷认真做完。”
唐乐吟：“……难道在家里你不做卷子？”
我/毕升：“卷子当然要去学校做了，仪式感懂吗？”
唐乐吟：“哦这样啊。”
唐乐吟：“——亲我。”
我/毕升：“……啊？”
唐乐吟：“仪式感，快点啦。”
我/毕升：“…………”
我/毕升：“你之前说的那句——世界末日一切从简，很有道理。”
唐乐吟：“…………”
我/毕升：“不继续给手机充电吗？”
我/毕升：“唔唔唔——”
旁白：再次被她的脑袋霸占视野，动作比上次还要强硬。
旁白：两个人的嘴巴赌气似的顶在一起，结果都因为没法呼吸而涨红了脸。
我/毕升：“哈……哈哈……你想杀了我吗！？”
唐乐吟：“对你这种弱鸡，不强硬一点是不行的。”
我/毕升：“这么浪漫的事……被你搞得和决斗一样。”
唐乐吟：“哦哦，原来毕姥爷您也知道应该浪漫一点啊。”
唐乐吟：“这次换你来，浪漫的。”
我/毕升：“不……让我缓缓。”
唐乐吟：“再缓太阳就爆炸了。”
我/毕升：“爆炸前有闪光……闪起来亲也来得及。”
唐乐吟：“快点啦！”
我/毕升：“…………”
旁白：深呼吸。
旁白：然后慢慢地接近，和刚才一样的角度。
旁白：她的手也绕在了我脖子后面……却不像之前那样用力。
旁白：我们两个呼出来的空气混在了一起，继续靠近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旁白：…………快要碰到前，停了下来。
旁白：心跳在加快……有种异样的感觉。
旁白：是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非常让人怀念的感觉。
唐乐吟：“唔……”
旁白：碰在一起的时候，她轻轻哼了一下。
旁白：细小的声音在我心里产生了点点波纹……虽然很微弱，但却很坚强的波纹。
旁白：波纹引起了共振，冲破了恐惧、焦虑、悲伤，还有对太阳的绝望……整个身体都变得温暖。
我/毕升：“…………”
唐乐吟：“…………”
旁白：分开后，我们睁开眼睛，却同时躲开了对方的视线。
旁白：我们通红的脸……估计是刚才又忘记呼吸了吧。
我/毕升：“……啊啊。”
唐乐吟：“怎么样……”
我/毕升：“什么……怎么样……”
唐乐吟：“那个……感觉怎样？”
唐乐吟：“有没有心动……形容一下……”
我/毕升：“嗯……”
旁白：该怎么形容呢……找不到对应的词汇。
旁白：如果非要说类似的感觉……
我/毕升：“啊！我想起来了！”
唐乐吟：“……嗯？”
我/毕升：“和我第一次吃药的时候！感觉特别像！”
我/毕升：“呜啊！”
旁白：然后刚才还在桌上的什么金属物质，飞过来砸中了我的面门。
唐乐吟：“——不理你了！”
旁白：她愤怒地喊道。
旁白：今天天气晴朗，气候凉爽，适合刷题。
旁白：太阳依然平静地挂在天空，就好像昨天的闪烁没发生过。
旁白：于是我把手机APP里的题目抄在纸上，准备凑成卷子一起做。
唐乐吟：“哈哈哈哈哈……”
旁白：但因为身边有人制造噪音，效率很低。
唐乐吟：“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乐吟：“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毕升：“安静点啊。”
唐乐吟：“怕什么，你又没做卷子。”
唐乐吟：“你在学校做卷子的时候，人家一直很安静呀。”
我/毕升：“但我在抄题目，然后才能去学校做卷子。”
唐乐吟：“抄题目又不用动脑子。”
我/毕升：“你在旁边这样怪笑，抄也抄不好啊！”
唐乐吟：“要不你先休息一下陪我看剧吧，笑死我了！”
我/毕升：“……我对电视剧没兴趣。”
唐乐吟：“来嘛来嘛，情侣之间加深感情，制造共同的回忆。”
我/毕升：“让这种弱智的电视剧变成共同回忆？”
唐乐吟：“我看的剧才不弱智呢。”
我/毕升：“不弱智你笑什么……”
唐乐吟：“哼，你这就不懂了。”
唐乐吟：“有些笑料是编剧故意安排的，为了丰富角色的形象。”
唐乐吟：“比如我现在看的这个，虽然笑料多，但本质上是个复仇的故事！”
我/毕升：“……复仇？历史题材？”
唐乐吟：“不不，是都市题材，女主角被劈腿然后毁容，后来整成大美女让负心人和情敌家破人亡。”
我/毕升：“……………………”
唐乐吟：“听起来特厉害对吧！”
我/毕升：“如果这些角色知道太阳要爆炸了，还会不会这么折腾呢。”
唐乐吟：“啊……这是个不错的展开……”
唐乐吟：“不过男主可能还是会劈腿，反正都世界末日了。”
我/毕升：“女主角就看着他们乱来，什么都不管吗？”
唐乐吟：“如果我是女主角，应该会直接捅死对方……毁灭才是终极的爱嘛。”
我/毕升：“我……我能和你分手吗？”
唐乐吟：“不行，昨天咱们真诚地接吻了，情定终生。”
我/毕升：“…………”
我/毕升：“不说了，我继续抄题目去。”
唐乐吟：“嘿嘿，那我继续看——”
旁白：……哎
旁白：拿这种人没办法，我也学不会拒绝……虽然并不讨厌她。
旁白：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身边都是这样任性的家伙呢。
旁白：比如我的爹妈。
旁白：……记得有一次老爸的车被刮花了，
旁白：他以为是我干的……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没用。
旁白：然后他揍我下手太狠，把我弄进了医院，
旁白：几天后调监控才发现犯人是隔壁家的熊孩子。
旁白：不过呢……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他也没道歉。
旁白：妈妈还来劝我，要我不要和爸爸置气。
旁白：又过了一段时间，
旁白：爸爸就给我买了那款厉害的手机。
旁白：或许他是出于愧疚……
旁白：但这个举动肯定不是道歉。
旁白：做错了事不道歉是大人的特权，
旁白：也可能是宇宙的公理——因为道歉没用。
旁白：反正这几年太阳定期抽风，也没见它给谁道歉过。
旁白：不管是人还是太阳，或者这个宇宙……
旁白：本质上都是非常任性的呢。
唐乐吟：“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毕升：“怎么又喊起来了！”
唐乐吟：“没……没有了！”
唐乐吟：“看到一半，后面没有了！！”
我/毕升：“……什么没有了，电视剧？”
唐乐吟：“为什么没把这电视剧离线完啊！蠢死了！”
我/毕升：“……这个么……”
旁白：肯定是这手机的主人想着第二天能继续存，谁知道突然就没网了。
我/毕升：“下次再看的时候，先检查一下离线得全不全吧。”
唐乐吟：“……不开心，要安慰。”
我/毕升：“已经安慰你了。”
唐乐吟：“要亲亲抱抱，快来。”
我/毕升：“…………你还是换个手机继续看吧。”
唐乐吟：“陪我看。”
我/毕升：“我要抄卷子。”
唐乐吟：“………………”
我/毕升：“好好我陪你。”
唐乐吟：“嘿嘿嘿嘿嘿……”
旁白：受不了这种快哭出来的眼神，哪怕知道是装的。
旁白：想必她现在肯定很得意，
旁白：享受着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唐乐吟：“接下来看哪一部呢？和男朋友一起看，好紧张呀。”
我/毕升：“你居然会紧张？”
唐乐吟：“假装害羞一下呀，仪式感。”
我/毕升：“……这部手机呢？”
唐乐吟：“扔掉，它存在的价值已经没有啦。”
我/毕升：“……真浪费。”
唐乐吟：“哼——”
旁白：她再没理会我，继续寻找下一部要看的电视剧。
旁白：而我看着刚刚被抛弃的手机，突然起了好奇心。
旁白：这款手机在五年前也不是什么先进的型号，但成色很不错……
旁白：从可爱的外壳颜色能看出，曾经的主人应该是女性。
我/毕升：“手势密码是什么。”
唐乐吟：“从左上角顺时针画个圈。”
我/毕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手机的密码的……”
唐乐吟：“挨个试呀，试不出来就扔。”
我/毕升：“…………”
旁白：解锁手机，屏幕上排列着很多APP图标。
旁白：有的图标很熟悉，有的很陌生。
旁白：随便点开一个都显示连不上服务器，
旁白：除了相册这种不需要联网的功能。
旁白：只好……看看相册里面都有啥吧。
旁白：可惜没有自拍，
旁白：主人长什么样子是没机会知道了。
旁白：剩下的都是美食、风景、咖啡馆、街头艺人
旁白：这些图记录着她的生活，承载着她的记忆。
旁白：据说方舟里有一个巨大的存储器，
旁白：存储了互联网上的全部数据。
旁白：那么这部手机里的照片有没有同步上去呢？
旁白：如果有，她至少给人类留下了一些东西……
旁白：或许唐乐吟在网上和人对骂的文章也存在那台服务器里了吧。
旁白：关掉相册，犹豫一下……点了“信息”的图标。
旁白：里面堆满了政府的通告，求生指南，特殊时期法规。
旁白：即使是这类信息也只有早期才收的到，
旁白：后来网络断开……每部手机都变成了一座孤岛。
旁白：所以继续往上翻，
旁白：只能看到一堆发送失败的短信。
旁白：其中“妈妈你在哪儿”这条发了好多次……
我/毕升：“……？”
旁白：手里的东西被抢走了。
我/毕升：“干嘛又抢东西，不是要扔了吗？”
唐乐吟：“不能偷看别人的隐私。”
我/毕升：“……难道你没看过？”
唐乐吟：“我只点视频软件，其他一律不看。”
我/毕升：“看看别人的照片短信又不会死。”
唐乐吟：“说不定会。”
我/毕升：“……哦？”
唐乐吟：“有很多手机里……存的是遗言哦。”
旁白：这句话她说得很慢，眼角带着淡淡的哀伤。
我/毕升：“……我知道了。”
旁白：看来她真的翻过几次，然后看到了一些让人难过的画面和文字。
旁白：如果真的是遗言……剩下的人有义务看一看，这是对生命起码的尊重。
旁白：但这仅限于方舟上的幸运儿。
旁白：尊严和责任属于他们，和我们无关。
我/毕升：“唐……吟。”
唐乐吟：“你叫我什么？”
我/毕升：“哎管它的，反正我在叫你。”
唐乐吟：“你得把女朋友的名字说清楚。”
我/毕升：“我每次问你你又不说！”
唐乐吟：“你可以听别人是怎么叫我的啊。”
我/毕升：“别人喊你Yue你也答应，Le你也答应，鬼知道该叫什么。”
唐乐吟：“那你定一个？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我/毕升：“……Yue吧。”
唐乐吟：“嗯，行……从今天开始就Yue吟吧。”
我/毕升：“这么随便……”
唐乐吟：“是男朋友的特权啦——对了你刚才想说啥？”
我/毕升：“我在想，如果方舟上的存储器能把互联网上所有数据都存下来。”
我/毕升：“……那咱们之前吵架的聊天记录是不是也存在里面了，会被人看到吗？”
唐乐吟：“肯定会的！”
我/毕升：“有人这么无聊吗？”
唐乐吟：“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料呀，说不定未来的人类用得上。”
我/毕升：“那我还挺荣幸的。”
唐乐吟：“如果现在能连上网，告诉他们咱们已经在交往了该有多好。”
我/毕升：“哈哈哈……”
旁白：不过方舟上的人应该不会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旁白：但大家也不知道什么事值得在意，当时把全部网络数据打包是无奈之举。
旁白：因为鉴别“哪些信息有用”这个高级技能，估计要再过几百年人类才能进化出来。
唐乐吟：“对了，我们为什么吵架。”
我/毕升：“哪一次？最近的一次是因为昨天你烧卷子。”
唐乐吟：“我是说在有网的时候，有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次。”
我/毕升：“这哪记得清……啊，不。”
我/毕升：“想起来了，我为什么要换手机！”
我/毕升：“是因为你想玩无人机拍摄，把我手机挂上去当摄像头然后掉水里去了！”
唐乐吟：“啊？没有呀……我记得无人机安全返航。”
我/毕升：“无人机安全返航，我手机没了。”
唐乐吟：“哦哦哦原来是那一次啊……感谢我吧，因为这个爸爸给你买新手机了。”
我/毕升：“喂！想继续吵架吗！？”
唐乐吟：“好呀好呀，情侣之间要有感情摩擦！”
我/毕升：“——摩擦个头啊！”
旁白：……太阳落山。
旁白：我们两个在屋子里嬉戏胡闹，然后摆弄了一天的手机。
旁白：太阳既没爆炸也没闪烁，这样的好日子不能去刷题……感觉非常浪费。
旁白：明天还是去教室待一天吧。
旁白：……如果还有明天的话。
唐乐吟：“谢谢你请我吃晚饭。”
我/毕升：“都是压缩饼干，你的我的有区别？”
唐乐吟：“男朋友的和我自己的，味道肯定有区别啦。”
我/毕升：“…………”
我/毕升：“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唐乐吟：“为什么要回去，这里又有电又有水，还有心爱的男朋友。”
唐乐吟：“除非你想喝蔬菜汁，我可以回去帮你做。”
我/毕升：“那个就算了……”
我/毕升：“旁边的房间趁还亮着，我们一起打扫。”
唐乐吟：“不用啊，我就睡这里。”
我/毕升：“……免谈。”
唐乐吟：“嘿嘿，不想和我一起睡？”
我/毕升：“矜持一点啊……”
旁白：说完全不想当然是假的。
旁白：不管这个“女朋友”是什么来路，
旁白：但能和女朋友挤在一张床上，对男生来说很有吸引力。
旁白：虽说她性格让人抓狂，但仅看外表也是合格的“美少女”。
旁白：她睡着的样子……肯定比现在可爱一百倍吧。
旁白：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和她待在同一张床上。
唐乐吟：“你的眼珠子在转呢，是不是心动了？”
我/毕升：“抱歉，没有。”
我/毕升：“你要不想打扫……那我睡客厅去。”
唐乐吟：“算啦算啦难为你了。”
唐乐吟：“你不想要，我们就一起耗到太阳爆炸吧。”
我/毕升：“…………”
唐乐吟：“怂包。”
我/毕升：“谢谢你夸奖。”
旁白：天黑了没过多久，灯就自己熄掉了。
旁白：供电不稳……没法强求。
旁白：明天会不会有电我不知道，太阳会不会爆炸我也不知道。
旁白：但明天的唐乐吟，估计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旁白：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呢？
旁白：如果太阳一直不爆炸，也持续不了多久的。
旁白：因为……
旁白：——！！
旁白：又来了。
旁白：呕吐感袭来，身体在抽搐，冷汗从毛孔中溢出。
旁白：心脏绞痛，喉咙里有酸性物质窜出。
旁白：所有的恐惧……对太阳的、对未来的、对一切的恐惧，
旁白：化身成大群蛆虫，密密麻麻地蠕动着——向我爬来。
我/毕升：“药——药——”
旁白：捂住胸口，慌乱地在枕头边上搜索。
旁白：抓到药瓶之后迅速打开，抓起一粒就塞进了嘴里。
我/毕升：“唔……唔唔……”
我/毕升：“哈哈……哈……哈……”
旁白：不愧是“梦末”，起效快。
旁白：症状比之前来得快，也来得猛。
旁白：我知道规律……虽然药效的消失是躲不掉的，
旁白：但心情变化越大，情绪波动越大，发病时间就越短。
旁白：所以对我来说，做卷子是推迟发病时间最有效的办法。
旁白：可惜……今天没做卷子。
旁白：………………
我/毕升：“呼……”
旁白：调整好呼吸，然后在地上躺成一个“大”字。
旁白：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面，应该没发出太多声音。
旁白：要是动静大了……被唐乐吟看到会很丢脸吧。
旁白：哪怕一直以来都是被戏耍的对象，可我还是想在太阳爆炸之前保存一点形象。
旁白：“梦末”耗尽后，人发病时癫狂和痛苦的样子，还有尸体的惨状……
旁白：只需要见过一次……就能让人丢掉所有的幻想。
旁白：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梦末”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旁白：梦，末。完美的组合。
旁白：眼前的一切都是梦……而且是很快就要结束的梦。
旁白：会爆炸的太阳，会闪烁的天空，抛弃我们离去的方舟，都在这个梦的末尾。
旁白：其实我们早已死去，只是靠着这瓶药才留在这里。
旁白：那个她，那个我，还有那个吻……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旁白：方舟计划其实是个骗局——
旁白：这是一种很流行的说法。
旁白：方舟上的根本不是人类精英，
旁白：而是富豪和官员及其子女。
旁白：他们用“梦末”控制了大众，
旁白：让我们乖乖地建造飞船，为他们创造生机。
旁白：方舟上天后，
旁白：他们切断了和地球的联系，让剩下的人自生自灭。
旁白：刚开始我是相信这个说法的。
旁白：它让我更加绝望、无助，
旁白：增加了“世界末日综合征”的发病频率。
旁白：可最近我开始怀疑这个说法了。
旁白：首先，登上方舟的加起来也就几万人。
旁白：这几万里，维系方舟正常运作的人就要占一大半。
旁白：再去掉一些专业人士，
旁白：储备的“人才”、科学家……剩下的名额不多。
旁白：另外，按照目前人类的科学水平，
旁白：方舟根本没有目的地。
旁白：我们还没找到太阳爆炸后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旁白：也就是说……方舟飞向宇宙，
旁白：只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逃亡。
旁白：在奇迹出现之前，可以预见的结果就是：
旁白：方舟会在流浪中慢慢损毁，里面的人也会陆续死亡。
旁白：只留下很多艘带着人类尸骸的棺材，继续在宇宙里游荡。
旁白：联合政府开始“方舟计划”的时候，
旁白：肯定知道这个结果——
旁白：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旁白：……因为必须做吧。
旁白：就像考试做卷子一样，必须写个答案。
旁白：哪怕题目再难，再看不懂……我们也得写个答案。
旁白：不写肯定零分，写了至少还有得分的可能性。
旁白：因此剩下的人有了希望，也有了念想。
旁白：只要有“希望”这个初始的动力，
旁白：我们就能依靠惯性活下去……
唐乐吟：“一起出去玩吧。”
我/毕升：“我还要抄卷子，你电视剧都看完了？”
唐乐吟：“不能总待在家里看手机呀，多不健康。”
我/毕升：“出去玩遇上闪烁，那就不只是健康的问题了。”
唐乐吟：“一起去嘛，咱们还没约过会呢。”
我/毕升：“都同居了何苦呢。”
唐乐吟：“哎你果然是那种到手就不珍惜的类型——关系是要维护的知道吗？”
我/毕升：“世界末日一切从简。”
唐乐吟：“你陪我一天，我帮你抄一天卷子。”
唐乐吟：“卷子别人抄比自己抄好吧，知道题目再做卷子就没有仪式感了。”
我/毕升：“…………！！”
旁白：这个交易非常划算，我立刻动摇了。
我/毕升：“去……去哪玩？”
唐乐吟：“——钓鱼。”
我/毕升：“……啊啊？”
旁白：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脑子里拼命搜索这个词的意思。
我/毕升：“钓鱼……是什么。”
唐乐吟：“户外运动的一种。”
我/毕升：“该不会是那种拿着根杆子，在海边闲一天的运动吧？”
唐乐吟：“别说得那么难听啦，钓鱼是很考验注意力的。”
唐乐吟：“要是你觉得无聊也可以陪女朋友聊天，或者看看电视剧。”
唐乐吟：“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不知不觉就钓上来很多鱼，多有趣？”
我/毕升：“我觉得在做这些事的同时，太阳闪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唐乐吟：“没关系，我们可以直接跳到水里去。”
唐乐吟：“水中半米深的地方射线强度会减少97%，所以现在鱼都活得很好。”
我/毕升：“………………”
我/毕升：“……水里污染很严重，说不定鱼都死光了。”
唐乐吟：“我帮你抄卷子，抄十套。”
我/毕升：“成交。”
旁白：于是我们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跑到码头钓鱼。
旁白：码头是我们这个小城市为数不多的“重要设施”，
旁白：在方舟的建造过程中，它负责转运各种零件。
旁白：所以在很多城市乱作一团的时候，这里依然可以维持秩序。
旁白：即使现在方舟上天，码头被废弃，
旁白：得益于之前建造的配套设施，本市还能保证部分能源供应。
我/毕升：“喝——”
唐乐吟：“你喊什么。”
我/毕升：“这样能把鱼竿甩远一点吧。”
旁白：我挥动着鱼竿，让鱼钩飞到距离岸边很远的地方，
旁白：第一次开始从事起了名为“钓鱼”的运动。
唐乐吟：“没有鱼饵你就甩出去了。”
我/毕升：“鱼饵是什么……”
唐乐吟：“鱼吃的虫子什么的。这样他们才会来咬你的鱼钩啊。”
我/毕升：“那我收回来重新弄。”
唐乐吟：“不用啦，反正我也没带鱼饵。”
我/毕升：“没带鱼饵就来钓鱼？这很嚣张吧。”
唐乐吟：“有鱼很笨，它们不饿，就是图新鲜想看看咬鱼钩有什么后果。”
我/毕升：“这不可能。”
唐乐吟：“六年前你去问科学家太阳会不会爆炸，他们也说这不可能。”
我/毕升：“……有道理。”
旁白：当时的主流观点是，太阳还有五十亿年的寿命。
旁白：任何关于太阳变异的说法都是杞人忧天……
旁白：大家担心的是其他的事，
旁白：比如考试成绩，高考志愿，大学毕业后怎么办。
唐乐吟：“鱼竿动了。”
我/毕升：“——动了？！”
旁白：果然，水面上的鱼漂开始一上一下地飘着。
旁白：赶忙将鱼竿往上一提，结果提上来的只有空空如也的鱼钩，我看着鱼钩发了会儿愣。
我/毕升：“鱼跑了……刚才是错觉吧。”
唐乐吟：“可能只是风吹的？”
我/毕升：“哎，说不定海里已经没有鱼了呢……这几年海洋污染很严重的。”
唐乐吟：“海看上去还是很蓝呀，上次还看见有三人在吃烤鱼。”
我/毕升：“你确定那三个吃烤鱼的人现在还活着吗？”
唐乐吟：“至少有两个人还活着。”
我/毕升：“………………”
旁白：手里的鱼竿抖了一下，感觉自己在做很危险的事。
唐乐吟：“你怕什么，继续钓啊——我又没说要吃。”
我/毕升：“那就好。”
旁白：于是再次把鱼钩扔回去，盯着平静的海水发呆。
旁白：就这样看着风从海面吹过，微微撩起波纹，感觉——
我/毕升：“挺无聊的。”
唐乐吟：“钓鱼嘛，原本就是个在不知不觉间迎来收获的事，就像太阳爆炸一样。”
我/毕升：“……你这类比有点可怕啊……”
旁白：抬头看了看太阳，似乎还没爆炸的预兆。
我/毕升：“就看着我钓吗？你不试试看？”
唐乐吟：“盯着你看比钓鱼有意思。”
我/毕升：“我起鸡皮疙瘩……”
唐乐吟：“盯着喜欢的男生看是种乐趣，你体会不到的。”
我/毕升：“这话说了不脸红吗？”
唐乐吟：“还好啦，世界末日了坦率一点挺方便的。”
唐乐吟：“对了你之前偷看过我吗？”
我/毕升：“你是我同桌，偷看你动作太大了。”
唐乐吟：“看来还是挺想偷看我的？”
我/毕升：“和偷看其他女生的频率一样，没什么特别。”
唐乐吟：“和女朋友说这种事很忌讳哟，换其他人会生气的。”
我/毕升：“你不生气？”
唐乐吟：“嗯，反正对手都没了，犯不着。”
我/毕升：“…………”
旁白：一个班40多个人，现在就剩我们两个。
旁白：其他人，有的是真死的，有的下落不明……反正他们再也没来过学校。
唐乐吟：“……好无聊。”
我/毕升：“你也发现了，那为什么还要来呢？”
唐乐吟：“想看看男朋友的英姿。”
我/毕升：“我做卷子的时候您也可以看。”
唐乐吟：“做卷子的样子我看几年了，总得换一下吧。”
我/毕升：“你把我弄去跑步跳远就是为了这个吗？”
唐乐吟：“没错没错。”
我/毕升：“啊哈……”
旁白：苦笑了几声，然后继续看着鱼竿。
旁白：她也没再说话，空气中只剩下风和海水的声音。
旁白：我们坐在小凳子上的姿势，让我想起很早以前在路边摆棋摊的老头。
旁白：他们成群坐在街旁支起一个棋盘，一杯茶一支烟一盘象棋，然后一天就过去了。
旁白：以前看到他们时总在想，这些人难道不觉得无聊嘛？
旁白：毕竟让时间流逝是件很可怕的事，浪费时间也很可怕。
旁白：我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很多作业要写，还有理想啊家人的期待等等。
旁白：现在可好，什么都不用想了。
旁白：不管怎么折腾都一样——或许那些老头就是这种状态。
唐乐吟：“鱼漂再也没动过了。”
我/毕升：“嗯……其实一开始它就没动过。”
旁白：之前的“动”是错觉，它只是伴随着波浪在起伏而已。
唐乐吟：“你把鱼竿放这儿，咱们去别的地方走走。”
我/毕升：“大老远跑来，这么快就放弃了？”
唐乐吟：“没有放弃啦，鱼竿还在，总会有鱼上钩的。”
我/毕升：“我们是不是太低估鱼的智商了？”
唐乐吟：“反正现在没有鱼饵，如果这样它都能上钩，那我们放着不管它也逃不掉。”
我/毕升：“………………”
旁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反驳。
唐乐吟：“走吧走吧，正好有个地方要去。”
我/毕升：“你想去哪儿我都不奇怪……”
唐乐吟：“把这个包背着，别忘了哦。”
我/毕升：“装渔具的包背着做什么，鱼竿还摆在外面。”
唐乐吟：“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好啦。”
我/毕升：“行……今天就让你玩高兴吧。”
唐乐吟：“这是约会，两个人都要高兴的。”
我/毕升：“是的是的我很高兴。”
旁白：想到她后面要给我抄卷子，想不高兴都难。
旁白：…………
旁白：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来到了奇怪的地方。
旁白：码头的仓库……但现在更像是储物间。
旁白：这里堆满了各种电子设备、数码配件、器材。
我/毕升：“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乐吟：“仓库呀。”
我/毕升：“我知道是仓库，但为什么都是这些东西。”
唐乐吟：“因为这里是中转站，志愿者们要把手机电脑里有用的部件拆下来，运到造方舟的地方。”
我/毕升：“不过……”
旁白：看着角落里一大堆手机，好像没有被拆过。
唐乐吟：“方舟造好了，剩下的就没必要拆了嘛。”
我/毕升：“这样啊……”
旁白：走到那堆手机旁边，蹲下来看着它们。
旁白：型号各异，新老不一。
旁白：共同点就是上面都贴着标签……就和唐乐吟手里的那堆机器一样。
我/毕升：“你的手机都是从这儿拿的？”
唐乐吟：“没错——来，我们继续拿。”
我/毕升：“还拿啊……电视剧看完了？”
唐乐吟：“总得有存货嘛，快把充电宝拿出来，我带了十几个。”
我/毕升：“——难怪包这么重！”
唐乐吟：“别抱怨，快帮我把机器都打开！”
我/毕升：“…………”
我/毕升：“我是说就钓个鱼还不至于让你帮忙抄卷子，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唐乐吟：“帮帮女朋友嘛，求求你了。”
我/毕升：“明天乖乖抄卷子。”
唐乐吟：“是的是的，毕姥爷最好了——快点帮我，把它们都打开，屏幕碎了的也要。”
我/毕升：“屏幕碎了怎么看电视剧。”
唐乐吟：“少废话快点帮忙啦！”
我/毕升：“知道了……”
旁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俩在手机堆里晃来晃去，
旁白：用十几个充电宝点亮了一个又一个的手机。
旁白：唐乐吟默默地拿起手机，满怀期待地解锁屏幕，然后失望地放下……
旁白：这样的动作循环一百多次后，她才注意到我在盯着她。
唐乐吟：“看什么看。”
我/毕升：“你也知道被盯着不舒服……在找什么，需要我帮你找吗？”
唐乐吟：“不需要，你就把手机打开就行了。”
唐乐吟：“打不开的就充电，充不进去就扔掉。”
我/毕升：“打开之后把存了电视剧的手机挑出来给你？”
唐乐吟：“我又没说要找电视剧。”
我/毕升：“那在找什么，音乐？游戏？”
唐乐吟：“别瞎问，继续——快点快点。”
我/毕升：“说嘛，和我客气什么。”
唐乐吟：“哎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我/毕升：“这不是想帮你吗……”
唐乐吟：“想帮我就快点开机啦！”
旁白：说完她就继续刚才的动作了，像一个循环视频不停播放。
旁白：随着时间推移，阳光开始泛红……室内的光线也开始变暗。
旁白：相反越来越多的屏幕被点亮，形成了发光的矩阵，场面非常震撼。
我/毕升：“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毕升：“等天黑了就走不了啦——喂。”
旁白：可惜我的话没有作用，她还在那里机械式地运动着。
旁白：看过的手机会被她翻过来放回原位……
旁白：因为充电宝陆续断电，地上的亮光也越来越少。
旁白：就在只剩下十几个光点的时候，她突然蹦了起来——
唐乐吟：“找到啦！！”
旁白：巨大的声音在仓库里回响，把我也吓得跳了起来。
唐乐吟：“找到啦找到啦找到啦！！”
我/毕升：“找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旁白：莫非是多年前的经典电视剧？
我/毕升：“快告诉你找到什么了”
旁白：唔——
旁白：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又被粗暴地堵住了。
旁白：这次比前几次还激烈，她拼命地蹭着我的脸，狠狠地吞噬着我的嘴唇。
旁白：如果旁边有观众……他们会觉得我们是一对忍耐了很久，终于找到机会放纵的偷情男女吧
唐乐吟：“哈哈哈哈哈！”
唐乐吟：“哈哈哈哈……嘿嘿嘿……”
我/毕升：“差不多行了，笑了这么久。”
旁白：夕阳下，我们回到了杵着鱼竿的地方。
旁白：不知道是唐乐吟的笑声太大把鱼都吓走了，还是它们的智商比想象中的高……
旁白：反正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鱼愿意上钩。
我/毕升：“手机里是啥，笑这么开心。”
唐乐吟：“就不告诉你。”
我/毕升：“不说算了，我也没想知道。”
旁白：刚才把手机抢过来看了半天，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
旁白：里面的确有视频软件，但离线的资源非常零碎……也没有其他值得看的节目。
我/毕升：“难道这是你前男友的手机！？”
唐乐吟：“你会吃醋，那我承认了。”
我/毕升：“我把它扔海里去。”
唐乐吟：“嘿嘿嘿，你果然吃醋了！”
我/毕升：“谁要吃你的醋啊！浪费了一天时间，总得告诉我今天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唐乐吟：“——钓鱼啊。”
我/毕升：“什么都没钓到。”
唐乐吟：“那可不一定。”
我/毕升：“……哎？”
旁白：没等我反应过来，唐乐吟就站到了栏杆上。
旁白：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就这样看着我，身后的海水波光粼粼。
旁白：接着她顺势向后倒去——
我/毕升：“等等！你要做什么！”
我/毕升：“唐、唐乐吟你给我等下！！！！！”
旁白：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作出了反应，
旁白：我向前想拉住她，她却在那之前将腿向后一蹬。
旁白：如彗星般陨落，在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后潜入水中。
我/毕升：“唐……”
旁白：心脏随之停跳了一秒，两秒，三秒。
旁白：就当海水快要恢复平静之时，她忽然又从水面上钻出。
唐乐吟：“快看快看，你钓到啦！”
我/毕升：“你——你快给我上来！”
唐乐吟：“你钓到啦，开心点吧！”
我/毕升：“我钓到了？”
唐乐吟：“嗯！”
旁白：说着，她将手高举。
旁白：才发现原来我放下去的鱼钩，在她手里闪烁地发着光！
唐乐吟：“你看，钓到了吧？”
我/毕升：“……这不什么都没有吗？”
旁白：见我还不懂，她在水里笑道。
唐乐吟：“怎么，钓到了我，你还不满足吗？”
我/毕升：“……………………”
旁白：那一刻，太阳沉到了地平线之下，
旁白：半边的苍穹变为了星空。
旁白：海里的星星、天上的星星、她眼中的星星，
旁白：不知不觉中连成了无边的星河。
旁白：她身上的、头发上的、笑容上，
旁白：还有鱼钩上的露珠，无不在闪闪地发着光。
旁白：想开口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旁白：所有的语言，
旁白：都迷失在了她那太过于洁净，
旁白：以至于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笑容当中。
旁白：朦胧之中甚至想让太阳赶紧爆炸，
旁白：这样我便会在最美的景色里死去。
我/毕升：“这下好了，天黑了咱们回不去了。”
唐乐吟：“————”
我/毕升：“而且你知不知道，海里很危险……里面有核废料！”
我/毕升：“要是不好好清洗消毒，可能会得病死掉！”
唐乐吟：“————”
我/毕升：“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唐乐吟：“嘿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毕升：“……什么好消息？”
唐乐吟：“我怀孕啦。”
我/毕升：“——噗！”
我/毕升：“你……你你你……我……我们……”
我/毕升：“我怎么不记得了！什么时候！？”
唐乐吟：“哟，你怎么这么自信，为啥非要是你的呀。”
唐乐吟：“而且看你刚才的表情好像挺期待这事的……”
我/毕升：“………………”
旁白：知道这是个玩笑后，我立刻冷静了下来，并为刚才的失态感到羞耻。
旁白：理性地考虑……这件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
唐乐吟：“哎呀你的表情别扭曲啦，真的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唐乐吟：“你看……”
旁白：跟着她走到仓库的角落，推开一扇小门。
旁白：门后是一个亮着灯的房间，房间虽然很小……
旁白：但非常干净，墙角还整齐地摆放着几床棉被和毛毯。
我/毕升：“这……这是什么地方？”
唐乐吟：“志愿者的寝室……当时大家在外面拆手机，累了就到这间屋子休息。”
唐乐吟：“后面的浴室有热水可以洗澡，还有一些饮用水和罐头留在这里。”
我/毕升：“这么好！？”
唐乐吟：“咳咳，志愿者为方舟牺牲这么多，有点特权不行吗？”
我/毕升：“…………”
旁白：热水洗澡、充足的饮用水、罐头，这已经不是特权的级别了。
唐乐吟：“想要什么就拿走，我先去洗澡啦。”
我/毕升：“可以……随便拿吗？”
唐乐吟：“只要你的包装得下。”
我/毕升：“……那我就不客气了……”
旁白：于是拿出装渔具的大包，把里面的鱼竿无情地扔掉。
旁白：然后像个劫匪一样疯狂地转移物资——
旁白：放到一半发现不对，因为纯净水家里还有，于是拿出水瓶往里塞罐头。
旁白：放了几个后又觉得水比罐头宝贵，于是又把罐头拿出来往里面装水。
旁白：这么来回倒腾八九个回合，包里的东西反而越来越少了……
唐乐吟：“不用拿太多，反正今后还能来。”
旁白：身后传来唐乐吟嘲讽的声音。
我/毕升：“这都是战略资源，我们不拿走会有其他人拿的。”
我/毕升：“除了你之外肯定有其他人知道这里……”
我/毕升：“——！！？”
旁白：一回头，手里的罐头被吓得掉到地上。
我/毕升：“你……你这是什么打扮！？”
旁白：站在面前的她只有一条浴巾包裹着身体，水珠还顺着发丝的末梢慢慢滴落。
唐乐吟：“热水澡很舒服，你也试试？”
我/毕升：“你……你衣服呢！？”
唐乐吟：“洗了呀，是你说海水污染严重。”
我/毕升：“那你也不能裹着浴巾就出来吧……”
旁白：“哼哼，毕姥爷不喜欢我这身打扮吗？不想看看女友新鲜的肉体吗？”
我/毕升：“想啊，现在就想看！”
唐乐吟：“……哎？”
我/毕升：“让我钓鱼是想拖时间吧，你一开始就打算在这边过夜。”
我/毕升：“都做到这份上了我还客气啥呢，来来来让我看看——”
唐乐吟：“…………”
旁白：愣了几秒钟，然后毫不犹豫的掀开那层浴巾。
我/毕升：“等等——我开玩笑的！”
我/毕升：“别——别这样，够了够了。”
唐乐吟：“哼哼，什么嘛。”
唐乐吟：“还以为你想通了，原来也就装装样子。”
我/毕升：“我有原则，玩笑就是玩笑……适可而止。”
唐乐吟：“世界上有哪个女生喜欢开这种玩笑，更何况是和男朋友开。”
唐乐吟：“能开这种玩笑……就是已经准备好的意思。”
我/毕升：“这……这样啊。”
唐乐吟：“东西摆在你面前不吃，这不是礼貌而是不识抬举。好像你看不上我一样……”
我/毕升：“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形式上还可以商榷。”
我/毕升：“比如同样是亲嘴某次的体验就非常好，比今天的强多了。”
唐乐吟：“哦，明白了。”
唐乐吟：“原来你想要浪漫的气氛，早点说嘛——”
我/毕升：“说出来就没效果了，恋爱是需要惊喜的。”
唐乐吟：“制造惊喜这是男生的工作，凭什么让我动脑子呢？”
我/毕升：“论搞事我不是你对手，怎么可能有让你惊喜的事……”
唐乐吟：“行吧那给你个机会。”
唐乐吟：“我就背对着你站这儿，剩下的毕姥爷您看着办。”
我/毕升：“我……我该做什么？”
唐乐吟：“随便呀，惊喜惊喜。”
我/毕升：“……给个提示？”
唐乐吟：“慢慢抱住？带着爱意的抚摸？轻轻吻脖子？耳朵？”
我/毕升：“好色情……”
唐乐吟：“本来就是要做色情的事呀。”
我/毕升：“你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气氛全无。”
唐乐吟：“那就靠你努力创造气氛了，加油吧。”
旁白：说罢转过身去，让我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毕升：“那个……”
唐乐吟：“………………”
旁白：似乎不准备再给我提示。
旁白：我发了会儿呆，有点不知所措……她那边倒是一直没动静。
旁白：看来不做点什么是不行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毕升：“我开动了。”
旁白：……不，这是吃饭前说的话。
我/毕升：“来……来了。”
旁白：说出这意义不明的台词，然后慢慢走到她背后。
旁白：准备抱住她……可不知道应该从下面还是从上面抱。
旁白：进军路线是很严肃的，毕竟和后面的战斗部署有关，要谨慎选择。
唐乐吟：“咳咳……”
旁白：咳嗽了两声，好像在提示这边快点。
旁白：于是我赶紧抱了上去，手在她肚子前方汇合。
旁白：现在的姿势很像经典爱情电影的海报……作为开局来说还算不错。
旁白：不过接下来不好办，是开始亲她脖子还是把手往上挪……揉……揉什么地方呢？
旁白：亲脖子感觉非常暧昧，直接揉……胸口的话，又显得很急色。
旁白：普通女生应该都讨厌这种。
旁白：只是唐乐吟算不算普通女生，这个还不能确定。
我/毕升：“………………”
旁白：就这样干等了半天，除了呼吸有点紊乱什么变化都没有。
旁白：那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估计现在她和我一样紧张吧。
唐乐吟：“咳……咳咳……”
我/毕升：“别……别催我啊，我也不知道后面该做什么。”
唐乐吟：“呜……啊哈……”
我/毕升：“等等让我想想……”
唐乐吟：“哈哈……咳咳咳……”
我/毕升：“……？”
旁白：唐乐吟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紧张……反倒像是……
唐乐吟：“咳——咳咳——”
我/毕升：“……喂！”
唐乐吟：“哈——哈哈——咳咳咳——”
旁白：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抽搐着，白皙的皮肤上暗红色的血管浮现了出来。
我/毕升：“这是……”
我/毕升：“药——药在哪儿！？”
我/毕升：“你把药放在哪里了，快告诉我！”
唐乐吟：“呜呜——咳——”
旁白：蜷缩成一团的她发出嘶哑的声音，不停用手抓自己的喉咙——形成了一道道血红的抓痕。
旁白：我赶紧扯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了药瓶里的救世主。
我/毕升：“张嘴——快——”
唐乐吟：“……咳咳……咳咳……”
我/毕升：“快点吃啊！”
旁白：啪的一声，手被打开，我的药丸和药瓶落到了地上。
旁白：似乎还残存着意识，她慢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往门口爬去……
旁白：最后在门边的袋子里翻出自己的药瓶，颤抖着把盖子掰开——
旁白：接着，在我呆滞的目光注视下，她把两颗药塞到了嘴里。
唐乐吟：“唔……唔唔……”
唐乐吟：“哈哈……哈……哈……”
旁白：没多久，呼吸恢复了正常。
旁白：皮肤上那些可怕的印记也都消失了。
唐乐吟：“傻瓜……”
旁白：低着头，她轻声说道。
唐乐吟：“你忘了吗，特殊时期处事原则……”
我/毕升：“世界末日一切从简？”
唐乐吟：“下一句。”
我/毕升：“不要吃别人的药。”
唐乐吟：“嗯……”
旁白：脸上挂着疲惫的微笑，她蜷缩的身体缓慢地起伏……像一只可怜小猫。
旁白：今天天气晴朗，适合刷题。
旁白：之前没法刷题因为手上没卷子，现在有卷子了但她却不肯给我。
我/毕升：“已经抄了几十张了，先给我点吧……”
唐乐吟：“休想，你手里有卷子还能陪我说话吗？”
我/毕升：“那也不能屯着卷子不给，故意恶心我吧。”
唐乐吟：“你嫌恶心那我不抄了。”
我/毕升：“不不，一点都不恶心，你的字写的真好看。”
唐乐吟：“可不是吗，老师都说了，我的字放在高考作文里是要加分的。”
我/毕升：“判卷老师见过你本尊就不会这么想了。”
唐乐吟：“……把卷子撕了吧。”
我/毕升：“不要啊请珍惜您的劳动成果。”
唐乐吟：“那你快点说好听的，逗我开心。”
我/毕升：“你是我们班上最美的女生。”
唐乐吟：“我们班现在只有我一个女生谢谢。”
我/毕升：“你是这座城市最美丽最有才华最……最伟大的女人。”
唐乐吟：“这座城市已经没几个人了，这样的第一名没意思。”
我/毕升：“那你是我心目中最美最棒的这总行了吧。”
唐乐吟：“哼哼，可算说了句人话。”
旁白：她留下几声清脆的笑声，然后继续手里的工作。
旁白：其实唐乐吟还是很厉害的……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得很彻底。
旁白：抄卷子的事根本没指望她多少，能帮我抄一两张就赚到了。
旁白：结果她这两天一口气抄了几十张，字迹工整、排版规制，
旁白：如果不是字的大小有变化，说她抄的卷子是打印的也有人信。
我/毕升：“我为什么不早点和你交往呢？”
唐乐吟：“对呀，这么好的女生在你身边，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毕升：“吃药之后人的感情会变迟钝。”
唐乐吟：“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我/毕升：“个体差异吧。”
唐乐吟：“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太多了，突破了药物的抑制。”
我/毕升：“那可要感谢这个药了……没有它你是不是会吃了我。”
唐乐吟：“嗯嗯，很有可能。”
我/毕升：“…………”
我/毕升：“——！！”
旁白：外面的天空闪烁了一下。
旁白：我和唐乐吟突然僵住，然后盯着窗外。
旁白：接着又是几次，天空全黑……亮起，最后回到和之前一样的状态。
旁白：两个人呆滞地看着窗外的闪烁——几分钟后才缓过神。
我/毕升：“幸亏今天没出门，哈哈。”
旁白：我假装笑了几声。
唐乐吟：“今天也去钓鱼的话，我们现在就在海里潜水了。”
我/毕升：“我可不敢在海里游泳。”
唐乐吟：“其实很有意思的——下次一起去游泳吧！”
我/毕升：“不了，让我多活几天。”
唐乐吟：“特地为你准备了性感的泳装，不想看看吗？”
我/毕升：“想是想，但这不值得我付出生命。”
唐乐吟：“一点都不浪漫。”
我/毕升：“为了看女生泳装而死……这种人是变态吧。”
唐乐吟：“那是因为你喜欢我的程度不够，够的话你会拼命的。”
我/毕升：“都说了，这是吃药造成的。”
唐乐吟：“嘿嘿嘿，真是个好用的借口。”
我/毕升：“太阳爆炸才是最好的借口。”
唐乐吟：“哎我说——”
我/毕升：“……？”
唐乐吟：“咱们做吧。”
我/毕升：“——噗！”
我/毕升：“咳咳……咳咳咳咳！！”
旁白：刚喝到嘴里的纯净水吐了一地，浪费了宝贵的战略储备。
唐乐吟：“别这么激动啦，我们在交往……做点出格的事也不奇怪。”
我/毕升：“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唐乐吟：“没让你客气呀，那天晚上你没做完的事现在赶紧做完。”
我/毕升：“…………”
我/毕升：“算了，你还是继续抄卷子吧。”
唐乐吟：“又放弃了。”
我/毕升：“是是是，我是个怂包。”
唐乐吟：“胆小鬼。”
我/毕升：“我是毛虫行了吧。”
唐乐吟：“——哼！”
我/毕升：“喂你去哪儿——卷子还没抄完呢。”
唐乐吟：“我去卫生间！”
我/毕升：“卫生间没办法冲水请你去外面。”
唐乐吟：“我就要用！熏死你！”
我/毕升：“喂喂……注意您的美少女形象。”
我/毕升：“…………”
旁白：哎……
旁白：世界末日这节骨眼上，交了个如此麻烦的女朋友。
旁白：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旁白：虽然现在不会真正感受到“悲哀”，
旁白：因为这类情绪都被阻断了。
旁白：是的……我还有感情，但没有“情绪”。
旁白：没情绪是好事，毕竟情绪是冲动行为的根源。
旁白：要是我放任“情绪”在脑子里狂奔，
旁白：四年前就会参加集体自杀活动……这种活动当时特别流行。
旁白：“绝不把命运交给别人，我们要有尊严地死去！”
旁白：喊着这样的口号，然后他们就“得到尊严”了。
旁白：其实他们死掉的样子并没有尊严，
旁白：清理他们的尸体还浪费了志愿者很多时间。
旁白：真的想死，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消失……
旁白：就像之前路边的猫那样。
我/毕升：“……？”
旁白：刚才被重重关上的门被推开，看来她已经消气了。
唐乐吟：“哟——”
我/毕升：“——哎哎！？”
旁白：那套熟悉但又不合时宜的装扮把我吓了一跳。
我/毕升：“你……你这是要干嘛！？”
我/毕升：“家里有没水洗澡，换这身做什么！？”
唐乐吟：“嘻嘻，找感觉呀。”
唐乐吟：“看某人之前的表现，似乎很喜欢我这身呢。”
我/毕升：“那只是吃惊，不代表喜欢。”
唐乐吟：“是吗，那我可要试试了。”
旁白：说罢，她把我推到在床上，气势汹汹地爬了上来。
旁白：虽然唐乐吟乱来的次数太多，让我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毕升：“之前试过了，还要再来吗？”
唐乐吟：“要做就要做到底，毕姥爷您做卷子只做一半？”
我/毕升：“那肯定不行，每道题我都会写的，除非时间不够。”
唐乐吟：“今天我们时间很足，太阳公公心情也很好。”
我/毕升：“……刚才它还闪过的……”
唐乐吟：“我来还是你来？”
我/毕升：“……认真的吗？”
唐乐吟：“你觉得呢？”
我/毕升：“既、既然是认真的，要不你先来？”
唐乐吟：“现在的男生啊……这种事情都不想自己动手了。”
我/毕升：“女士优先。”
唐乐吟：“哇，真是绅士。”
我/毕升：“多谢夸奖，小人我经验不足需要您引导。”
唐乐吟：“难道毕姥爷是正人君子，连那种小电影都没看过吗？”
我/毕升：“很不幸，依照我的小电影学习经验……都是女生比较主动。”
唐乐吟：“……原来你喜欢这种系列……”
我/毕升：“难道您也学习过？”
唐乐吟：“哎呀呀……之前没看出来，原来毕姥爷油嘴滑舌起来也很厉害的。”
我/毕升：“是你教得好。”
唐乐吟：“切……”
我/毕升：“不行就算了……你还是抄卷子去吧。”
唐乐吟：“才不要……”
我/毕升：“…………”
唐乐吟：“…………”
旁白：气氛奇怪了起来，两个人的脸上有些红晕。
旁白：目光变得畏缩，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唐乐吟：“那……我开始了……”
旁白：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来这句话。
旁白：生疏地解开这边的衣服……和我上次一样不知所措。
旁白：接着……她缓缓将自己身上的浴巾褪去，
旁白：没有任何遮掩的肌肤呈现在我的眼前。
旁白：………………
我/毕升：“…………”
唐乐吟：“…………”
旁白：然后……
旁白：没有什么然后。
旁白：盯着对方的身体却什么都没法做。
旁白：身体不会有反应，心里可能有……但也没太多。
旁白：她试着像“那种影片”里的女主角，在我身上比划了几下之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旁白：屋子里安静地只剩下我俩的呼吸声。
旁白：尴尬的空气在两个一丝不挂的人之间流淌着。
旁白：看着她逐渐失去笑容的脸，我很后悔刚才没能继续当个胆小鬼。
旁白：但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用尽了所有伎俩。
旁白：从开始我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不忍心拆穿。
旁白：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认为我也可以，然而事实并没有想的那么美好。
我/毕升：“……哈哈。”
旁白：脸上挤出了尽可能温柔的笑容。
我/毕升：“下次吧，今天我们没状态。”
唐乐吟：“嘿嘿，说的也是……”
旁白：她从我身上爬了起来，慢慢地裹上那条浴巾。
旁白：我有点不舍地看着那可爱的身躯，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刻意放慢了遮挡的动作。
唐乐吟：“多看一会儿，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我/毕升：“想看还是能看到的，大不了粗暴一点。”
唐乐吟：“……嘴硬。”
旁白：她笑着，笑得非常苍白。
旁白：默默地回到座位上继续抄卷子，再没和这边斗嘴。
旁白：中途几次抹眼泪的动作，我强迫自己相信那是因为天气热，她在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旁白：她其实并不爱我。
旁白：我也不爱她。
旁白：不管多么“喜欢”多么有“好感”，
旁白：但永远不会有那样的冲动。
旁白：因为“梦末”在这方面过于优秀，
旁白：轻松地阻拦了这一切。
旁白：生理的心理的，全都阻断了。
旁白：甚至让我觉得……
旁白：即使她在我面前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旁白：我会阻止这种事发生，
旁白：也会为她的死感到惋惜……但却不会因此感到难过。
旁白：我会抱着她的尸体，
旁白：抚摸着她的额头，然后把她抛弃。
旁白：……就和当时我对母亲做的那样。
旁白：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
旁白：即使我在她面前惨死，她也不会难过。
旁白：她想尽一切办法刺激我，
旁白：无非是想证明我们还有能力去“爱”。
旁白：或许她想用“爱”去战胜恐惧。
旁白：也可能是想在末日来临之前体会“爱”的感觉。
旁白：但她忘了……
旁白：在这种持续的究极恐惧面前，
旁白：人类的“爱”有多么渺小。
旁白：爱像一条清澈的小溪，
旁白：甘甜的溪水滋润我们的生活。
旁白：但即使小溪变成河流，
旁白：河流汇入大海——变成浩瀚的海洋，也不能怎么样。
旁白：因为小溪和大海会同时被蒸发，
旁白：被分解，被超高温撕裂。
旁白：没有人敢面对这样的结局，
旁白：即使带着“爱”去面对……也不敢。
旁白：这便是“梦末”诞生的原因。
旁白：它阻断了我们的恐惧，让我们得到了平静。
旁白：同时也让我们失去了愤怒和怨恨还有爱的能力。
旁白：我假装自己会愤怒，假装自己会吃惊，
旁白：唐乐吟假装自己会撒娇，假装自己迷恋着我。
旁白：可真实的情况，咱们两个都很清楚……
旁白：但我们并不会恨“梦末”，
旁白：因为它大家才在恐惧中幸存。
旁白：恐惧裹挟的人会做什么，
旁白：太阳变异后短短几年的历史可以告诉我答案。
旁白：开始大家纵情声色放逐自我，毒品横行。
旁白：接着大家开始发泄，
旁白：谋杀强暴等暴力犯罪层出不穷。
旁白：然后就是大规模的战争……
旁白：哪怕是我们这种小城市也差点遭殃。
旁白：后来太阳的几次闪烁终结了大战，
旁白：但却带来了更大规模的恐慌。
旁白：新型宗教团体活跃起来，
旁白：那些信徒们会选择良辰吉日集体自杀。
旁白：传统宗教组织大型祷告活动，带着人们向太阳求饶，
旁白：不幸的是他们正好碰见了闪烁，
旁白：在祷告中确定了自己被上帝抛弃的事实。
旁白：所以我相信:
旁白：如果不是“梦末”的出现，
旁白：人类应该会在太阳爆炸前灭亡。
旁白：至少它带着我们建造了方舟，
旁白：保留了希望，维持了最后一丝尊严。
旁白：唯一的问题就是……它的产量有限。
旁白：方舟上天前它就停止了生产，
旁白：因为生产原料已经枯竭。
旁白：政府平分了剩下来的药，让大家听天由命。
旁白：有的人吃得快，所以有的人先走了。
旁白：有的人吃得慢，于是有的人还活着。
旁白：至于太阳什么时候爆炸，
旁白：会不会在我们的药吃完之前……全看太阳的心情。
我/毕升：“你觉得世界上还有人没吃过药吗？”
唐乐吟：“……诶？”
我/毕升：“应该有吧，世界这么大，政府也不可能把药送到每个人的手上。”
唐乐吟：“嗯……对哦。”
我/毕升：“不过这些人他们很可能死于战乱，饥荒……或者某一次闪烁。”
唐乐吟：“幸运的人肯定会有啦。”
唐乐吟：“比如树林里的野人叔叔，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唐乐吟：“每次闪烁的时候他都碰巧在山洞里睡觉，一次都没伤到他。”
我/毕升：“……这个概率也太低了。”
唐乐吟：“之前世界人口七十多亿，千万分之一也有七百多人，比学校的人都多呢。”
我/毕升：“那就默认这世界上还有几百个人现在活着好好的，而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我/毕升：“万一，太阳突然恢复正常了……这群人就是人类的未来。”
唐乐吟：“太阳会恢复正常吗？”
我/毕升：“后面的事谁知道。”
旁白：科学家那么肯定太阳会爆炸，就和之前他们肯定太阳还有五十亿年寿命一样。
旁白：所以……上帝突然心情好，不让太阳爆炸了也很有可能吧？
旁白：虽然我们肯定撑不到那天。
旁白：太阳爆炸的时间我们不清楚，但药还剩几颗……数一数就知道了。
我/毕升：“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吃两颗药的。”
唐乐吟：“就这次。”
我/毕升：“……因为什么？”
唐乐吟：“我也不清楚，最早一颗就够。”
唐乐吟：“后来有时候吃一颗就管用，但有时候需要一颗半……”
我/毕升：“现在一颗半也撑不住，所以要两颗了吗？”
唐乐吟：“……嗯。”
我/毕升：“……啊哈哈。”
唐乐吟：“你女朋友要死了哦，还笑。”
我/毕升：“感叹命运罢了……对了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做卷子。”
唐乐吟：“才不要，浪费生命。”
我/毕升：“也不一定是做卷子，只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能延长药效。”
我/毕升：“药本来就是抑制情绪的，所以别想那些让自己激动的事……发病时间就会推迟。”
唐乐吟：“啊我明白了！”
我/毕升：“……你明白什么？”
唐乐吟：“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变成这样的！”
我/毕升：“……啊？”
唐乐吟：“对吧对吧，我满脑子都是你，一激动就控制不住……然后就发病啦！”
我/毕升：“…………”
旁白：唐乐吟灿烂地笑着。
旁白：仿佛发病的人、痛苦的人是别人，她只是一个在旁边看笑话的围观群众。
旁白：这应该是“梦末”造成的，但我更愿意相信是她很坚强。
我/毕升：“我们会死。”
唐乐吟：“嗯。”
我/毕升：“太阳不爆炸，也会死吧。”
唐乐吟：“嘿嘿。”
我/毕升：“方舟上天了。”
唐乐吟：“是啊，上天好久了。”
我/毕升：“但方舟上的人，也没有足够的药。”
唐乐吟：“啊？那该怎么办？”
我/毕升：“没事的，他们有别的办法……”
我/毕升：“人类建造的方舟上，还有另外一种方舟。”
我/毕升：“有了这个……就有未来。”
唐乐吟：“…………”
我/毕升：“我们要不要造方舟。”
唐乐吟：“嗯？”
我/毕升：“只有我们两个能造的方舟……”
旁白：说罢，我把她推倒在了床上——
旁白：和她之前对我做的一样，把她压在了身下。
唐乐吟：“毕姥爷突然主动，好意外哦。”
我/毕升：“谁要你不让我做卷子。”
唐乐吟：“…………”
我/毕升：“婴儿……是不会被药物影响的……”
我/毕升：“他们会成为真正的方舟……代替我们走下去。”
唐乐吟：“噗，你这个傻瓜，想要孩子你需要十个月的时间。”
我/毕升：“孩子是方舟吗？”
唐乐吟：“说不定是呢。”
我/毕升：“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是不是就有了希望，然后多大的痛苦都可以忍受。”
唐乐吟：“有可能，那时候就不需要吃药了。”
我/毕升：“如果太阳真的不会爆炸，咱们就带着孩子……在这个城市里生活。”
我/毕升：“我陪他钓鱼，游泳，锻炼身体，还可以看电视剧。”
我/毕升：“对……还要做卷子。”
唐乐吟：“哈哈哈哈，我才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做卷子呢。”
我/毕升：“………………”
我/毕升：“孩子出生后我们还是会死……怎么办。”
唐乐吟：“那就把他放在篮子里，让他顺着海水漂走……最后被野人叔叔捡到。”
我/毕升：“可能性很低。”
唐乐吟：“就和方舟找到新地球的几率一样。”
我/毕升：“但不是零。”
唐乐吟：“嗯，不是零。”
我/毕升：“…………”
唐乐吟：“…………”
我/毕升：“我爱你。”
唐乐吟：“假的。”
我/毕升：“……但我们可以假装是真的。”
唐乐吟：“嘿嘿嘿——行吧。那我也爱你。”
我/毕升：“………………”
唐乐吟：“……唔。”
旁白：堵住了她的嘴巴。
旁白：和第一次接吻一样，有种神奇而微妙的感觉。
旁白：但我不想止步于此……我想要更多。
旁白：我想让我们的气息融合，身体也融合，
旁白：贪婪的手和嘴，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感受她的机会。
旁白：光滑的皮肤……柔嫩的躯体……还有她……
旁白：………………
旁白：还有……什么呢。
旁白：努力思考，拼命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旁白：一张名为“唐乐吟”的卷子摆在面前……我要给出答案。
我/毕升：“可恶……可恶……”
旁白：……答不出来。
旁白：拼命地渴求……强迫自己渴求对方。
旁白：想写“我爱她”，却没有解题过程。
旁白：但身体却没有一丝涟漪，被冰封的心燃不起一撮火焰。
旁白：任何一点点的，欲望……都会在诞生前被冷藏。
我/毕升：“呜——”
我/毕升：“呜啊啊啊啊——”
旁白：然后，“它”来了。
旁白：努力挣脱护栏的时候，护栏外的野兽来了。
旁白：他们一直在外面等着我们出现……等着我们为了所谓的自由翻越护栏。
旁白：呕吐，抽搐，冷汗，心绞痛，酸性物质占领了喉咙。
旁白：恐惧感，挫败感，还有失落、绝望、痛苦、怨恨……将我围在中心，狠狠地撕咬。
旁白：我捂住胸口——大口呼吸，另一只手拼命抓挠着喉咙。
旁白：耳朵深处传来断裂的声音……
旁白：咙里有几万只毒虫在蠕动，准备破皮而出——
唐乐吟：“你的药！”
我/毕升：“————”
旁白：没有接过她慌忙递来的药。
旁白：……理由，不清楚。
旁白：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能吃药。
旁白：因为如果吃了，现在对她的感情就会消失。
旁白：努力会白费，之前积累的……那么一点爱恋，都会付诸东流。
旁白：然后——眼前一片空白。
旁白：单纯的疼痛，
旁白：纯净的疼痛。
旁白：因为已经很难感受到其他的东西，
旁白：在这个状态下，甚至连五感都已经丧失。
旁白：只剩下疼痛，各式各样的疼痛。
旁白：急性疼痛……慢性疼痛……
旁白：轻度、中度重度的疼痛。
旁白：1级，蚊虫叮咬般的疼痛。
旁白：3级，小刀划伤的疼痛。
旁白：5级，被撞、被人重重扇巴掌一样的疼痛。
旁白：8级，被绞肉机绞到手的疼痛。
旁白：11级，类似阑尾炎、剧烈的内脏疼痛。
旁白：12级，女人第一次分娩的疼痛。
旁白：13级，全身深度烧伤的般的疼痛。
旁白：14级，无法形容，可能是人类所能知道极限的疼痛。
旁白：所有的……全部的，疼。
唐乐吟：“够了……”
唐乐吟：“真的……足够了。”
唐乐吟：“谢谢你，在试着爱我。”
旁白：崩溃的边缘，嘴上传来了温柔的触感。
旁白：药在口腔散开。
旁白：痛苦从舌尖开始，逐步褪去。
旁白：所有的恐惧、悲伤、痛苦……
旁白：还有刚刚感受到的一点点“爱”，全部在那个瞬间消散。
旁白：今天天气晴朗，适合刷题。
旁白：阳光从窗外射入房间，将整个屋子照亮。
唐乐吟：“早啊。”
我/毕升：“…………？”
旁白：侧过头，看见躺在身边的她。
唐乐吟：“第一次和女朋友同床共枕有何感想？”
我/毕升：“哇……你把衣服都穿上了，好棒哦。”
唐乐吟：“————”
我/毕升：“……咳咳。”
我/毕升：“我……似乎有可能貌似有点喜欢你了。”
唐乐吟：“这句话有语病，写在作文里面要扣分的。”
我/毕升：“嗯，没办法，我们的语文老师死得早。”
旁白：……这不是玩笑话，他真的死得早。
旁白：这位老师死于一场动乱中的交通事故，那时候停课才刚过去五天。
唐乐吟：“那么说说，你有多喜欢我。”
我/毕升：“说不清。”
我/毕升：“但和你在一起加大了药的消耗，增加了发病频率。”
唐乐吟：“哇——你果然喜欢上我了！好开心！”
我/毕升：“别激动，小心发病。”
唐乐吟：“哈哈哈发就发吧，反正我药快吃完了。”
我/毕升：“…………”
我/毕升：“之前模拟试卷上有道题目……我做错了。”
唐乐吟：“啊？什么题？”
我/毕升：“题目上说，有个雪人爱上了火人，他们特别喜欢对方。”
我/毕升：“但是越喜欢越靠近，他们就越危险——雪会化，火会熄。”
我/毕升：“然后题目上写了一堆参数，问他们离对方多远最合适，又能看到对方又不会伤到对方。”
唐乐吟：“哦是的！我还记得这个题！”
我/毕升：“你当时怎么答的。”
唐乐吟：“抱上去一起死了算了。”
我/毕升：“哈哈哈哈哈……真有你的风格。”
唐乐吟：“喜欢就在一起，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呢。”
我/毕升：“在一起会死，不在一起才安全。”
唐乐吟：“安全和开心哪个重要。”
我/毕升：“正常情况下，安全重要。”
我/毕升：“开心是个不好确定的状态，现在开心待会可能不开心。”
我/毕升：“比如题目里的雪人和火人……”
我/毕升：“等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对方，这不就亏了吗？”
唐乐吟：“这么说其实你没那么喜欢我喽？”
我/毕升：“我在说这个题目。”
我/毕升：“而且我喜欢你也不能总黏在一起。”
唐乐吟：“……哦？”
我/毕升：“会死的更快啊……发病次数也更多。”
旁白：几个月前，我还注意到她有两个瓶子。
旁白：现在不仅只剩一个瓶子，连里面的数量也比我少。
唐乐吟：“哈哈哈，这样啊——我明白了。”
唐乐吟：“毕姥爷真是个优柔寡断的高中小男生。”
我/毕升：“……这是很严肃的问题，我没在开玩笑。”
我/毕升：“眼光长远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唐乐吟：“太阳会炸就不需要长远啦。”
唐乐吟：“这位雪人和火人还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太阳炸了……岂不是更亏？”
我/毕升：“……这题里可没说太阳会炸。”
唐乐吟：“太阳不炸也没关系，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我/毕升：“你不后悔吗？”
唐乐吟：“我从来没后悔过哦，你呢？”
我/毕升：“这边倒是没什么可后悔的。”
唐乐吟：“如果不是我每天都在教室玩弄你，你的药也能多撑一阵子吧。”
我/毕升：“对！你害我寿命缩短了，我才意识到！”
唐乐吟：“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惜缩短自己的寿命……这个设定不错。”
唐乐吟：“世界末日情圣——今后喊你这个外号？”
我/毕升：“还不如毕姥爷呢。”
唐乐吟：“哈哈哈哈。”
旁白：我俩躺在地板上傻笑。
旁白：谈着严肃的话题，但心中却没什么恐惧和悲伤的感觉。
旁白：因为药的关系，痛苦都存了起来。
旁白：“梦末”其实是一种关于“痛苦”的金融产品。
旁白：像债务一样，刚开始只想解决眼前的问题……
旁白：但眼前的问题无法解决，债越借越多，借新债还旧债。
旁白：等到哪一天再也借不到钱，只能彻底崩溃。
我/毕升：“有个问题想问……”
唐乐吟：“好啊，难得毕姥爷想问我。”
我/毕升：“真的喜欢我吗？”
唐乐吟：“你说呢？”
我/毕升：“因为世界末日了，还是没得选？”
唐乐吟：“我喜欢五个男生，怎么会没得选。”
我/毕升：“严肃一点，我很认真的。”
唐乐吟：“人家也很认真。”
我/毕升：“那……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唐乐吟：“我想想啊……大概是你借我课本的时候。”
我/毕升：“我借过你课本？”
唐乐吟：“第一学期第三周英语课，课本没带就拿了你的。”
我/毕升：“等等！原来是你拿的！我还以为课本丢了！”
唐乐吟：“哎呀……后来不是也借你一起看了吗？”
我/毕升：“那本来就是我的课本，你借我看算什么鬼！”
唐乐吟：“嘿嘿嘿，美少女拿了你的课本，你应该感激才对。”
唐乐吟：“再说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发现欺负你很有趣——然后才喜欢上你的。”
唐乐吟：“看，你占了多大便宜。”
我/毕升：“…………”
唐乐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也说说看。”
我/毕升：“昨天晚上？”
唐乐吟：“哼哼，我不信。”
我/毕升：“本人感情方面很谨慎，没你这么随便。”
唐乐吟：“一个可爱的女孩当同桌这么久，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毕升：“药物抑制了这种冲动。”
唐乐吟：“我是说之前，正常校园生活也有大半年呀。”
我/毕升：“那就更没有了……作为一个有理想的男生，怎么会让感情问题阻挡前进的道路呢？”
唐乐吟：“哎呀——原来毕姥爷是个有理想的男生。”
我/毕升：“必须的。”
唐乐吟：“但我看您经常上课打游戏，这就是您的理想？”
我/毕升：“是啊，不打游戏今后怎么做游戏呢？”
唐乐吟：“做游戏？”
我/毕升：“我想做个游戏设计师……做特厉害的游戏，火遍全球的那种。”
唐乐吟：“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毕升：“把理想挂在嘴边的人，不是骗子就是傻子啊。”
唐乐吟：“那可不一定，我想做什么就说出来——喜欢你的事就没隐瞒，对吧？”
我/毕升：“所以才默认你是骗子啊……”
唐乐吟：“现在也是骗子？”
我/毕升：“不是。”
唐乐吟：“那就是傻子了？”
我/毕升：“嗯……傻到家了。”
唐乐吟：“哈哈，一个为了陪男朋友寿命缩短一大半的笨蛋。”
我/毕升：“…………”
唐乐吟：“辛苦了。”
我/毕升：“……啊？什么辛苦了。”
唐乐吟：“安慰你一下。”
我/毕升：“没事，这算不了什么。”
旁白：一个男孩的微小梦想而已。
旁白：在人类存亡、太阳的爆发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旁白：从开始到现在，死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又有谁能记得呢？
旁白：哪怕没有要爆炸的太阳，我的梦想也未必能实现。
我/毕升：“……你有想做的事吗？”
唐乐吟：“陪你等太阳爆炸？”
我/毕升：“之前呢？梦想什么的……”
唐乐吟：“有啊。好多个梦想呢。”
我/毕升：“当富婆？”
唐乐吟：“算小梦想，因为以我的本事当富婆太容易了。”
我/毕升：“……那还有什么。”
唐乐吟：“偶像？”
我/毕升：“就是那种……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下面一堆宅男欢呼，和你握手还要收钱？”
唐乐吟：“是呀是呀，如果握手可以赚钱，说不定我可以赚几个亿呢。”
唐乐吟：“到时候我投资你几十万拿去做游戏。”
我/毕升：“您赚了几个亿，就投资我几十万吗？”
唐乐吟：“先让你做个小的，做得好再多给你一点。”
我/毕升：“对方是你男朋友，不能通融通融？”
唐乐吟：“这是两回事啦……投资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我/毕升：“行吧，那你还有啥梦想？”
唐乐吟：“还有个最大的。”
我/毕升：“当总统？”
唐乐吟：“做著名CV。”
我/毕升：“什么什么？”
唐乐吟：“Character Voice！日本叫声优，这边叫配音演员！”
我/毕升：“我知道是配音演员——你干嘛想做这个？”
唐乐吟：“觉得好玩嘛，喜欢给各种……动画游戏里的角色配音，还有电视剧。”
我/毕升：“可别小看这一行，得长期训练还要有相当的天赋。”
唐乐吟：“毕姥爷很懂吗？”
我/毕升：“肯定要懂，我未来的游戏也是需要配音的。”
唐乐吟：“要不要让我配个女主角？”
我/毕升：“得通过试音，声线合适我才能用。”
唐乐吟：“对方是你女朋友不能通融通融？”
我/毕升：“这是两回事，创作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唐乐吟：“哼，这报复得太直白了。”
唐乐吟：“不过你别得意，我可能还看不上你做的小游戏呢。”
我/毕升：“还没开始就这么高眼光。”
唐乐吟：“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开始啊……本大CV已经入行七八年了。”
我/毕升：“——啊啊？？”
唐乐吟：“后面这五年不算的话，也有两三年吧。”
我/毕升：“那你岂不是……初中就开始……”
唐乐吟：“对呀，当时就入行啦，不过大家都不知道我是在读初中。”
唐乐吟：“后来跟了几个社团，大家都挺喜欢我的……就开始陆续给一些动画啊、游戏配音。”
唐乐吟：“等到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给很多电视剧配过音啦，不过都是小配角，词不多。”
我/毕升：“……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
唐乐吟：“你关心过我吗？”
我/毕升：“额……”
我/毕升：“不不，这不可能，别拿这种事骗我。”
唐乐吟：“骗你？要骗你我可以编个更离谱的。”
唐乐吟：“不信你看——”
旁白：她从背后摸出一台手机，打开里面的电视剧把进度条拖到最后。
旁白：接着在电视剧的演职人员表中，“唐乐吟”三个字出现在了“配音”那一栏里。
我/毕升：“…………”
唐乐吟：“怎么样？”
我/毕升：“这真的是你么？怎么不披个马甲……昵称笔名啥的？”
唐乐吟：“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更何况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我/毕升：“…………”
我/毕升：“真的是你？”
唐乐吟：“不是我还能是你？”
我/毕升：“……啊啊啊……”
旁白：双手抱头摆出崩溃的姿势——
旁白：眼前这个家伙，不认真上课也能考高分，不锻炼也能有好身材……这样还不够。
旁白：人家初中就能混进职业圈，还能得到各种机会。
旁白：到了高中，她的名字出现在了各电视剧和动画片的staff名单，
旁白：而我只能在课桌下偷偷玩游戏。
唐乐吟：“好啦好啦，别太难过。”
旁白：她跑过来摸着我的头，摆出安慰人的样子。
唐乐吟：“人和人是不平等的，要接受自己的平凡。”
我/毕升：“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唐乐吟：“世界要毁灭啦，我们都一样。”
唐乐吟：“太阳第一次闪烁的时候死了很多明星天才富豪和美少女，我们比这些人强多了。”
唐乐吟：“……等太阳爆炸，剩下的也会死——嗯。”
我/毕升：“这么想我就平衡了。”
我/毕升：“能和一堆天才、富豪、大帅哥、人生赢家一起死掉，我这个普通人感到无比荣幸。”
唐乐吟：“哈哈哈哈……”
旁白：我这句话说完，唐乐吟没有马上接。
旁白：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户边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发了一阵子呆。
旁白：半晌，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回头说——
唐乐吟：“今天你去学校做卷子吗？”
我/毕升：“……你让我去！？”
唐乐吟：“没理由阻止你，我抄的这四十套卷子……够你做几个星期了吧。”
我/毕升：“算上对答案的时间，差不多。”
唐乐吟：“嘿嘿嘿，很好很好。”
唐乐吟：“不过……毕姥爷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我/毕升：“那得看什么愿望了。”
唐乐吟：“今天先别去学校，明天再去吧。”
我/毕升：“……刚才你可以直接说不让我去的……”
唐乐吟：“不一样，之前是威胁你，这次是女朋友向男朋友撒娇。”
我/毕升：“撒娇？你？”
唐乐吟：“求求你不要去嘛——陪陪我嘛——”
我/毕升：“哎够了够了……还不如威胁我呢。”
唐乐吟：“嘿嘿嘿嘿嘿——”
我/毕升：“今天准备干嘛？出门么？”
唐乐吟：“嗯……可能吧，还没想好。”
我/毕升：“志愿者的工作？”
唐乐吟：“志愿者已经没工作啦，我只是想回去看看自己种的蔬菜。”
我/毕升：“………………”
旁白：眼前浮现出蔬菜汁的样子，额头上开始冒汗。
唐乐吟：“先陪我看电视剧？”
我/毕升：“不……这件事还是算了。”
唐乐吟：“这些电视剧都是我配过音的哦。”
我/毕升：“这样啊……等等。”
我/毕升：“难道说你一直在找手机，就是想看你曾经配过的电视剧！？”
唐乐吟：“没错没错！”
唐乐吟：“虽然大部分都是龙套角色，就几句话……很难找。”
我/毕升：“……行吧……”
唐乐吟：“咳咳，既然说到这个了……那你就都拿着吧。”
我/毕升：“……拿什么？”
旁白：唐乐吟拎起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三十多部手机。
唐乐吟：“本CV的精彩作品集。”
我/毕升：“这些手机里……缓存的都是你参与配音的作品吗？”
唐乐吟：“答对啦！总共50多部电视剧，12部动画片，广播剧3部！”
我/毕升：“怎么这么高产……”
唐乐吟：“大部分都只有一两句话呀。”
我/毕升：“手机放我这儿没所谓，我能不看么？”
唐乐吟：“支持一下人家的事业嘛，哪怕只有一句话你也得把整部电视剧看完。”
唐乐吟：“得找到我配的角色，然后告诉我感想。”
我/毕升：“看完整部电视剧，就为了找到你配了一句话的角色？”
唐乐吟：“正是——”
我/毕升：“…………”
唐乐吟：“啊还有还有……这些手机我都编号了。”
唐乐吟：“01里面是最早配音的作品，34是最后的，记得顺着看。”
我/毕升：“直接看最后一部吧。”
唐乐吟：“那不行，你得感受我的成长。”
我/毕升：“……等我哪天有空再看。”
唐乐吟：“现在就看嘛！陪女朋友一起看嘛——”
我/毕升：“今天就开始！？”
唐乐吟：“世界末日，别浪费时间。”
唐乐吟：“……开始！坐好认真观赏！”
我/毕升：“哎……”
旁白：于是和她一起趴在床上，看了部粗制滥造的电视剧。
旁白：剧情一塌糊涂，演员的演技浮夸，场景道具异常简陋。
旁白：唐乐吟的声音在第23集第18分钟出现，
旁白：角色是个捣蛋的小女孩，傻笑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她。
旁白：然后她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旁白：等电视剧播完，已经到了傍晚。
旁白：我和她一边吐槽着这个傻到家的剧本，一边嘲讽女主角的嘴型和声音总是对不上。
旁白：中途看到各种穿帮的镜头，我们哈哈大笑满地打滚。
旁白：这个场面……像极了一对周末闲在家打发时间的普通夫妇。
我/毕升：“啊……这个手机。”
旁白：电视剧看累躺下休息，发现袋子里有台特别的手机。
我/毕升：“这个手机是上次在仓库找到的那台吧，你拿到它特别高兴。”
唐乐吟：“嗯！”
我/毕升：“那你也给我？不要了吗？”
唐乐吟：“不要了。”
我/毕升：“……还以为里面有多珍贵的东西，看来我想多了。”
唐乐吟：“我只是想确认而已，手机本身不重要。”
我/毕升：“确认什么？”
唐乐吟：“我的配音作品啊。”
我/毕升：“电视剧？”
唐乐吟：“不不不，电视剧动画片我早就收集全了，这是另外的类型。”
我/毕升：“……你还配过什么，游戏？”
唐乐吟：“你看就知道了，喏，这里。”
旁白：她在手机屏幕上划好几页，最终手指停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图标上。
旁白：图标简陋得要命，像个作坊公司赶制出来的小程序。
我/毕升：“Dream Ending Drama ？”
旁白：……奇怪的名字。
唐乐吟：“是啊，就是这个！”
我/毕升：“………………”
旁白：好奇地点开了它，进入了粗糙的界面……上面除了一个播放按钮什么都没有。
我/毕升：“这是什么鬼？”
唐乐吟：“Drama，知道是什么吗？”
我/毕升：“戏剧？”
唐乐吟：“陪睡广播剧，这是个催眠的软件。”
唐乐吟：“睡觉前打开它，听着听着就能放松心情安心入睡。”
我/毕升：“……你怎么配这种奇怪的东西？”
唐乐吟：“一点都不奇怪，不信你试试看？”
我/毕升：“……很可疑……”
旁白：点下播放按钮，安静地等待着。
旁白：然后传来一阵手机震动的音效……
我/毕升：“怎么还有手机震动？”
唐乐吟：“哎，你给我安静地听呀！”
我/毕升：“……哦……”
旁白：等待了少许时间，手机里终于传出了唐乐吟的声音。
广播剧：“……喂？”
旁白：和之前的动画片电视剧不同的是，这个声音几乎是她自己的声线……
广播剧：“感冒好得怎么样了？睡了一个上午，你有感觉好一些吗？”
广播剧：“什么？操场上有点吵，我没听清。”
广播剧：“好很多了么？嗯嗯，那我就安心一些了。”
广播剧：“一会我会去你家看看你，记得给我开个门哦。”
我/毕升：“什么啊，这剧情。”
唐乐吟：“男主角生病在家，可爱的女孩准备去探望他。”
我/毕升：“没意思，关了吧。”
唐乐吟：“给我听完！”
我/毕升：“…………”
旁白：准备去按停止的手猛地缩了回来，只好陪她继续往后听。
广播剧：“我今天可是给你准备了很多好东西哦，”
广播剧：“有这几天你落下的课堂笔记、我妈给你熬的感冒药还有我用满满的爱意给你炖的苦瓜青椒汤哟！”
广播剧：“苦瓜青椒汤可是我用清水给你炖的，一点盐一点油都没有。”
广播剧：“你可要乖乖地喝完，否则呢就是浪费了我对你的一番好意。”
我/毕升：“青椒苦瓜汤……”
我/毕升：“青椒苦瓜……汤！？”
唐乐吟：“嘿嘿嘿，怎么，想起来了吗？”
我/毕升：“你……你……”
旁白：这个名词，青椒加苦瓜，还有汤。
旁白：这是一段不可描述的回忆，其破坏力比之前的蔬菜汁更加强悍。
我/毕升：“这不是你当时骗我喝过的玩意吗！？”
旁白：一次我生病在家，她跑来给我送笔记。
旁白：顺便给我带了这个青椒苦瓜汤，还骗我这是她们家祖传的药膳。
旁白：当时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居然相信了这些鬼话……然后吐了一个星期才能去学校。
旁白：唐乐吟的形象就是从那天开始崩塌的……
旁白：不过她居然有胆子把这个梗放在广播剧里，看来她到现在都不觉得愧疚啊。
旁白：啊，等等…………
旁白：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可怕的想法。
我/毕升：“这个什么广播剧……是你写的？”
唐乐吟：“没错！”
我/毕升：“什么时候写的？”
唐乐吟：“暗恋你的时候。”
我/毕升：“——咦！？”
唐乐吟：“哼哼，听下去就知道了，这个剧本里的男主角是你呀。”
我/毕升：“……哈……哈啊？”
旁白：嘴巴张得巨大，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她。
我/毕升：“你……把我们的事做成了催眠软件！？”
旁白：——而且还是你瞎编的！
唐乐吟：“嘻嘻嘻，对呀。”
唐乐吟：“我一直担心这个软件没人下载，不过在这台手机里找到了。”
唐乐吟：“这就说明这个软件有人用，我们的故事会有人知道……它存在了方舟的数据库里。”
我/毕升：“……你、你真行……”
旁白：接着一直到半夜，被唐乐吟强迫着听了所有的广播剧，
旁白：播放完的瞬间我瘫倒在地，仿佛经历了酷刑。
唐乐吟：“这么甜蜜的剧情，怎么听得这么痛苦。”
我/毕升：“……哎，羞耻心我还是有的。”
唐乐吟：“世界末日啦，怕什么怕。”
我/毕升：“算了……随它去吧。”
我/毕升：“对了有个问题，这个软件为什么要叫Dream Ending Drama呢？”
唐乐吟：“听起来很浪漫？”
我/毕升：“Dream Ending ，梦……结束……末尾……”
我/毕升：“这个和……梦末有关系吗？”
唐乐吟：“有啊。”
我/毕升：“不对不对……”
我/毕升：“你写这个的时候，我们又不知道太阳会爆炸。”
我/毕升：“而且这个药开发出来也是后面的事，怎么可能知道它的名字。”
唐乐吟：“梦末这个词是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
我/毕升：“……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唐乐吟：“这个药原来的名字很长，后来大家都叫它梦末，知道为什么吗？”
我/毕升：“……………………”
我/毕升：“等等，难道说……”
唐乐吟：“嘿嘿，猜对啦！”
我/毕升：“你——你你——”
旁白：得知真相的瞬间，几万条羊驼在头顶的草原上奔跑。
唐乐吟：“志愿者能做的事，比你想象的多哦……为了推广自己的软件什么手段都要用的。”
唐乐吟：“大家熟悉了这个名字，方舟上的人看到这个软件就忍不住想点开，对吧？”
我/毕升：“…………”
唐乐吟：“可能现在方舟里有人正在听，听我和你的故事！”
唐乐吟：“我们会变成文化遗产，和方舟一起找到人类新的家园！”
唐乐吟：“几万年，几十万年之后，还会有人记得我们！记得我给你喝青椒苦瓜汤！”
我/毕升：“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这种几率有多小吗？”
唐乐吟：“但不是零。”
我/毕升：“…………”
我/毕升：“……噗。”
我/毕升：“哈哈哈哈哈哈——”
旁白：开心地笑了出来。
唐乐吟：“笑什么啊！”
我/毕升：“没什么没什么……哈哈哈哈哈！”
旁白：并不是讽刺，也不是觉得她傻。
旁白：只是觉得事情非常有趣。
旁白：说不定现在方舟上某个傻子正在听这个广播剧，然后它被推广开始在方舟中流行。
旁白：我们两个的故事会和“梦末”这个词绑在一起，成为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旁白：几万年后，新的地球上，它被人当做传世名作供奉着。
旁白：青椒苦瓜汤成为人类最爱喝的饮品，唐乐吟的声音成为人类最美的声音。
旁白：我们的肉体在太阳的爆发中毁灭，但我们的白痴恋爱故事却在宇宙中变成了永恒。
旁白：……这不是不可能。
旁白：可能性大概和人类找到新的家园一样吧。
我/毕升：“该睡觉了，要不要睡我房间？”
唐乐吟：“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我/毕升：“……因为真的喜欢你了？”
唐乐吟：“呵呵，既然如此我就不能睡你房间了，有距离感才能让感情长久。”
我/毕升：“…………”
我/毕升：“行吧那不管你了，我先去睡觉。”
我/毕升：“对了，你说要回家一趟？明天去吗？”
唐乐吟：“嗯……”
我/毕升：“不会准备把你种的那些蔬菜带过来吧。”
唐乐吟：“这个主意不错，想要多少。”
我/毕升：“别……我宁可吃不健康的压缩饼干。”
唐乐吟：“哼哼，不懂得生活的男人。”
我/毕升：“要我陪你去吗？”
唐乐吟：“不用啦，你来了就让你喝蔬菜汁。”
我/毕升：“那我不管你了，明天直接去学校做卷子去。”
唐乐吟：“——毕升！”
我/毕升：“……？”
旁白：刚转身，背后响起她的声音。
旁白：喊的不是外号，而是我的名字。
唐乐吟：“明天见。”
我/毕升：“嗯，好。”
唐乐吟：“晚安。”
我/毕升：“知道了知道了，不用喊这么大声。”
唐乐吟：“嘿嘿嘿——”
旁白：关门的声音传来，和平常没有不同。
旁白：在床上躺了很久没睡着，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旁白：打开她房间的门……找不到她的身影。
旁白：她的书包还在床头，包里的药瓶也都在，只是里面一颗药都没有了。
我/毕升：“这个傻瓜。”
旁白：我淡淡地笑了出来。
旁白：——然后飞快地跑出门去。
我/毕升：“——喂！！”
我/毕升：“唐乐吟——”
旁白：心中没有波澜，也不觉得悲伤。
旁白：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奔跑，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旁白：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闪烁。
旁白：虽然两边的高楼还有灯光，却看不到人影。
旁白：——世界末日一切从简。
旁白：这句话不仅仅针对我们的生活，也针对我们的感情。
旁白：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太阳挂在天空，
旁白：我们没什么可纠结，没什么值得留恋。
旁白：就连分别和离开也变得如此随意。
旁白：因为大家习惯了沉默地死去，学会了在别人生活中消失……这个年代不需要葬礼。
我/毕升：“喂——听得到吗！？”
我/毕升：“你在哪儿！？”
旁白：喊叫声在空气中回荡，然而没有回答。
旁白：人们一个个地离开，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巨大的坟场。
旁白：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我却一点都不恐惧。
旁白：或许是药物的作用，也可能是已经习惯。
旁白：曾经，在这个国家的人不愿意公开地去讨论死亡。
旁白：只有快爆炸的太阳能让我们如此坦荡……
旁白：但即便如此，有的人还是会怯弱。
旁白：他们宁可让太阳吞没一切，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痛苦。
我/毕升：“唐……唐乐……咳咳咳咳！！”
我/毕升：“哈哈……”
旁白：狠狠栽倒，头磕到了地上——
旁白：和很多天前在操场上和她胡闹的那次一样。
旁白：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了长距离的奔跑，只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旁白：仰望天空，繁星密布。
旁白：我想起了那一天，半边的苍穹变为星空。
旁白：想起了海里的星星、天上的星星、她眼中的星星，连成的无边星河。
旁白：那个在水里，高举着鱼钩，大喊你钓到我了的傻瓜少女。
我/毕升：“行吧……再钓一次。”
旁白：吃力爬起，踉踉跄跄地向着海边跑去。
我/毕升：“喂……”
唐乐吟：“——！？”
我/毕升：“我说……你……你……哈哈……”
旁白：大口喘气，本来想摆出帅气的姿势，
旁白：但跑完步狼狈的样子让登场造型一塌糊涂。
旁白：不过我的出现也把她吓了一大跳。
旁白：她诧异得看着我，瞪着圆圆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正在爆炸的太阳。
我/毕升：“你……你……跑这里……干什么……咳咳咳咳……”
唐乐吟：“…………”
我/毕升：“哎哟我不行了，我……我得在地上躺会儿……”
我/毕升：“咳咳咳咳——”
旁白：无视还在吃惊的她，我直接躺在了地上。
我/毕升：“水……水，给我水。”
唐乐吟：“哈哈哈哈哈哈。”
我/毕升：“笑个……屁……啊……你笑……”
我/毕升：“我……累死了。”
唐乐吟：“哈哈哈，你这样子真是……哈哈哈哈。”
我/毕升：“哎你笑……笑吧……”
我/毕升：“你从家里……跑这儿来……不休息试试……不累死你才怪……”
唐乐吟：“你啊……”
旁白：她慢慢溜达到我身边，围着我转了一圈。
旁白：然后拿出一瓶墨绿色的蔬菜汁——
唐乐吟：“要不。”
我/毕升：“…………”
旁白：瓶子刚在眼前晃了一下，就被我抢了过来。
旁白：拧开瓶盖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我/毕升：“…………”
唐乐吟：“………………”
旁白：这个举动让她嘴巴张开，愣了半天。
我/毕升：“——呕。”
旁白：然后我就全部吐了出来。
旁白：因为还躺着，从胃里冲出来的呕吐液直接喷向正上方然后砸回到脸上。
我/毕升：“咳咳咳——呕——”
唐乐吟：“该说你什么好呢……”
我/毕升：“随便怎么说吧，都这样了……咳咳咳。”
唐乐吟：“来找我做什么。”
我/毕升：“陪你到世界末日啊……你……说的，咳咳……哎难受死我了。”
唐乐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毕升：“瞎猜的……咳咳……运气好。”
唐乐吟：“…………”
唐乐吟：“我药吃完了。”
我/毕升：“我还有。”
唐乐吟：“特殊时期处事原则第二条……不吃别人的药。”
我/毕升：“是的，第一条世界末日一切从简，哪来这么多废话！”
唐乐吟：“………………”
唐乐吟：“你……你敢凶我？”
我/毕升：“凶你怎么了，我是你男人！”
唐乐吟：“——怎么这么和我说话！”
我/毕升：“我乐意，你上贼船还想下来？没门！”
我/毕升：“交往这么多天床都上了，你这辈子是我的人了，还想逃？”
唐乐吟：“我……我……”
我/毕升：“半夜跑过来也不打声招呼，还骗我……还明天见，亏你想得出来。”
唐乐吟：“你……你你……”
我/毕升：“怎么，想跳海里寻死吗？你跳啊……来来跳跳快点。”
我/毕升：“你这就跳，我在旁边看着，等差不多再把你捞出来，吊在这儿晒干。”
我/毕升：“我们可爱的唐乐吟，美少女，毕姥爷的女朋友，就这样光着身子挂在码头上。”
我/毕升：“顺便我再抓几条鱼和你晒一起，让你们都变成咸鱼。”
我/毕升：“不是我说你，寻死还换套衣服——有病啊！”
我/毕升：“——哎哟！”
旁白：不知道什么硬东西砸到头上了，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唐乐吟：“我让你嚣张——让你嚣张！”
我/毕升：“别打了别打——哎哟，这什么玩意，你拿什么打的——”
唐乐吟：“打死你！不活了！”
我/毕升：“不活就不活您别让我死啊——疼疼疼！”
唐乐吟：“——呀！你干什么！？”
旁白：突然扑上去抱住她。
旁白：抱住对方让其无法继续攻击，这是拳击比赛里经常使用的防守战术。
唐乐吟：“放开我！放开！”
我/毕升：“不放——坚决不放——”
唐乐吟：“你再不放我叫啦！”
我/毕升：“你叫吧反正这城市就剩咱们俩人了！”
唐乐吟：“…………”
旁白：她深呼吸，准备要放声大喊。
旁白：——但喊的内容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唐乐吟：“喝啊！”
旁白：然后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姿势，我飞到了半空中。
我/毕升：“……哎？咦？”
旁白：在上下颠倒的世界里，她难过的表情逐渐舒展，
旁白：开始微笑……接着变成了平时那个喜笑颜开的女孩。
旁白：果然还是这样好看一些啊……
我/毕升：“啊嚏——”
我/毕升：“啊啊啊好冷好冷……”
我/毕升：“水里面好冷啊，海里面怎么这么冷啊。”
唐乐吟：“别说啦，快用毛毯擦干净。”
我/毕升：“海水里有毒、有核废料、污染——我要死了！”
唐乐吟：“我游过泳，没问题的。”
我/毕升：“——天哪我还喝了两口，肯定要死，要完蛋了！”
唐乐吟：“吵死了！你有完没完！”
唐乐吟：“快给我滚去洗澡！想吐这里还有蔬菜汁！”
我/毕升：“…………”
唐乐吟：“蔬菜汁，还剩五瓶……喝吗？”
我/毕升：“……你、你是准备喝蔬菜汁自杀还是怎么的……”
唐乐吟：“才不是……喝蔬菜汁呢……”
我/毕升：“………………”
旁白：看来是要用别的方法自杀么？
唐乐吟：“………………”
我/毕升：“上次你说，让我陪你到世界末日，看来是准备反悔了？”
唐乐吟：“……嗯。”
我/毕升：“这种事要么就别说，说了就不能反悔。”
我/毕升：“你在水果摊上买水果总不能吃一半放回去吧。”
唐乐吟：“我药吃完了……”
我/毕升：“所以呢？”
唐乐吟：“我会死的……死的很难看。”
我/毕升：“怕什么，平时也不怎么好看。”
唐乐吟：“——你！”
我/毕升：“形象这种东西你早就没有了，别怕……变成什么样也不奇怪。”
唐乐吟：“信不信我马上把这五瓶灌你嘴里去！”
我/毕升：“来灌，啊——”
唐乐吟：“你——你你你——”
唐乐吟：“气死我了！”
旁白：愤怒的唐乐吟把瓶子往地上一扔，然后啪的一下坐到地上。
旁白：……以她的体重发出这么大声音还是很有难度的。
旁白：不过看她还这么有精神，我也松了一口气。
旁白：虽然我知道结局……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却不能放着她不管。
旁白：又过了一会儿，她还在生气。
旁白：但我认为她应该不会再干什么出格的事了，于是便起身往浴室走去。
我/毕升：“我洗澡去了，你别乱来。”
唐乐吟：“偏要。”
我/毕升：“那我把你拉到浴室去一起洗澡。”
唐乐吟：“哼……那算了，本小姐对你没兴趣。”
我/毕升：“行吧行吧……”
旁白：搁着闹别扭的她，继续往浴室走。
旁白：前几天很主动现在却变成冰霜美人，女孩子果然很麻烦……比太阳还麻烦。
唐乐吟：“等等！”
我/毕升：“又怎么啦？”
唐乐吟：“谢谢你……来救我……”
我/毕升：“…………”
我/毕升：“洗澡洗澡……身上有核废料……”
唐乐吟：“你身上还挺香的。”
我/毕升：“香皂的味道……你们这儿居然有香皂，很奢侈啊。”
唐乐吟：“志愿者的酬劳嘛。”
我/毕升：“志愿者为什么不能多领点药呢？”
唐乐吟：“已经多领了，是因为太喜欢你才用完的。”
我/毕升：“……真荣幸。”
唐乐吟：“明天你还去做卷子吗？”
我/毕升：“看情况吧，你不想我去就不去。”
唐乐吟：“嘿嘿嘿嘿，到最后你终于像个男朋友了。”
我/毕升：“太喜欢你会发病的，要保持距离。”
唐乐吟：“那你再喜欢一点和我一起死嘛。”
我/毕升：“喂喂……”
唐乐吟：“…………”
我/毕升：“…………”
我/毕升：“睡着了？”
唐乐吟：“没有啊，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毕升：“紧张？害怕？”
唐乐吟：“药效还在，不会害怕什么。”
我/毕升：“不害怕你不用等我过来，早就去海里喂鱼了。”
唐乐吟：“为了考验你才等的。”
我/毕升：“是吗，看来我很经得起考验。”
唐乐吟：“作为男朋友59分吧。”
我/毕升：“做到这地步还没及格？”
唐乐吟：“看今晚的质量，如果留下了浪漫的夜晚给你加分。”
我/毕升：“……这是大题吗？”
唐乐吟：“嗯嗯，作文题，分特多……看你怎么答。”
我/毕升：“………………”
唐乐吟：“如果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你想做什么？”
我/毕升：“来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唐乐吟：“你能做我不反对。”
我/毕升：“讲鬼故事，特血腥暴力。”
唐乐吟：“您的少儿不宜真是寒酸呢。”
我/毕升：“有什么办法，药效还在我能干嘛？”
唐乐吟：“可惜……人家第一次还没用掉，放到你嘴边都不吃。”
我/毕升：“我们姑且也算做了一半，没那么可惜的。”
唐乐吟：“哼哼哼——那哄我睡觉。”
我/毕升：“……哈？”
唐乐吟：“最后一道题，哄可爱的女朋友睡觉。”
我/毕升：“怎么哄……真的讲鬼故事？”
唐乐吟：“直接零分。”
我/毕升：“那我该说点什么……”
唐乐吟：“毕姥爷您看着办，我先闭眼睛，你说什么都行。”
旁白：说罢就嗖的一下钻进我怀里，轻柔的呼吸抚摸着我的胸口。
我/毕升：“那我随便讲点吧，嗯……”
唐乐吟：“…………”
我/毕升：“你在听吗？”
唐乐吟：“………………”
我/毕升：“哈喽？”
我/毕升：“喂喂喂？”
我/毕升：“伊克斯可由斯密——”
唐乐吟：“哎你烦不烦，快讲啊！”
我/毕升：“…………”
我/毕升：“咳咳，那我开始了。”
唐乐吟：“………………”
我/毕升：“……这是一个关于灭亡的故事，之前在书上看到的。”
我/毕升：“上面写太阳会老化，然后爆发，最后吞没地球。”
唐乐吟：“就完了？”
我/毕升：“不不不……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毕升：“太阳还会存在的……它会变成白矮星。”
我/毕升：“白矮星是小型恒星的尸体，虽然还能发光但温度不高，而且会慢慢冷却。”
我/毕升：“最后冷却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褐矮星，最后变成冰冷不发光的黑矮星。”
我/毕升：“但这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太阳能燃烧几十亿年，但尸体冷却却要花几万亿倍的时间。”
我/毕升：“就像我们……死的很快，但你那个催眠APP会留下来，存在很久。”
唐乐吟：“然后呢？”
我/毕升：“然后……在这段时间里，宇宙里其他的恒星也会逐渐熄灭，不会再诞生新的恒星。”
我/毕升：“那时候从某颗行星上仰望天空，将再也看不到一颗星星。”
我/毕升：“宇宙最终变成墓地……就和我们的城市一样，散落着很多看不见的尸骸。”
我/毕升：“接着星系分崩离析，引力会把所有东西拆散……或者让它们被黑洞吞没。”
我/毕升：“星系中央的黑洞会成为大部分物质的归宿，物质会被撕裂，变成量子形态。”
我/毕升：“如果未来还有文明存在……黑洞周围的能量将变成它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能量来源。”
我/毕升：“然后……再过很多万亿，亿亿，很多亿年，所有的原子都会衰变。”
我/毕升：“组成原子的原子核会分解，原子核里的质子也会分解……宇宙中所有的物质都会分解。”
我/毕升：“曾经灿烂的宇宙，现在只剩下四处飘荡的光子，还有黑洞。”
我/毕升：“宇宙进入黑洞纪——没有恒星和行星，没有生命，细菌病毒都不会再有。”
我/毕升：“黑洞成为宇宙的主角，黑洞的合并将成为宇宙的主要活动。”
我/毕升：“合并后的黑洞，质量会大到难以想象。”
我/毕升：“科学家们曾经认为黑洞会永远存在，但它们也会灭亡。”
我/毕升：“经过难以想象的时间——他们会达到极限，然后在猛烈的爆炸中蒸发。”
我/毕升：“它们的爆炸会点亮宇宙，这是宇宙会发出的最后的光芒。”
我/毕升：“黑洞消失后，只剩下最基础的量子……变成量子的海洋……最后量子也会冷却，不再运动。”
我/毕升：“宇宙的故事就此终结。”
我/毕升：“时间或许还在流逝，但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毕升：“宇宙进入了永恒不变的状态，什么都不会再发生，直到永远。”
我/毕升：“直到永远……”
我/毕升：“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只有灭亡才是永恒。”
我/毕升：“所以说，嗯……”
我/毕升：“…………”
唐乐吟：“……嗯？”
我/毕升：“所以你别走了，我不想离开你。”
我/毕升：“我们可以一起被太阳蒸发，变成原子，再被黑洞吸收，被分解。”
我/毕升：“最后变成量子，过几个亿亿次方年，和宇宙一起灭亡……”
唐乐吟：“……噗嗤。”
我/毕升：“你……你笑什么。”
唐乐吟：“哈哈哈——说了这么久原来是情话啊。”
唐乐吟：“很好很好，毕姥爷终于修炼到家，可以出山了。”
我/毕升：“严肃点，我们在谈论宇宙。”
唐乐吟：“好好好，知道啦。”
唐乐吟：“哄我睡觉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我现在困了。”
我/毕升：“…………”
我/毕升：“多少分？”
唐乐吟：“……分？”
我/毕升：“你说哄你睡觉是最后一道题，我得了多少分。”
唐乐吟：“……60。”
我/毕升：“刚及格？”
唐乐吟：“分给多了你就不复习了，要多复习懂吗？”
唐乐吟：“本小姐这张卷子可不是做一遍就能高分的，每天都要复习知道吗？”
我/毕升：“……我尽力……”
唐乐吟：“晚安。”
我/毕升：“嗯，晚安。”
旁白：带着嘴角的一丝微笑，唐乐吟再次钻到我怀里。
旁白：轻轻把她抱住，让她的呼吸能被我感受到。
旁白：虽然我阻止不了那一刻的到来，但却不想它来得太早。
旁白：她会消失，我也会。
旁白：地球会被吞没，银河会被撕裂，黑洞会蒸发……宇宙也会灭亡。
旁白：不过即使结局是毁灭一切都会消失，我们仍然想留下点什么。
旁白：留下一个微笑，留下一段感情，
旁白：甚至留下一堆粗制滥造的电视剧，和情节古怪的催眠广播剧。
旁白：或许这就是支撑我们活着的“惯性”吧。
唐乐吟：“……方舟飞到哪里了？”
旁白：她闭上眼睛，在我胸口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毕升：“大概，带着我们的故事……飞出太阳系了吧。”
旁白：我抚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地说道。
旁白：今日，天气晴朗，适合刷题。
旁白：我坐在教室里，慢慢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套手抄的卷子，动作充满了仪式感——
我/毕升：“做题做题。”
旁白：摊开卷子，清空自己的大脑。
旁白：久违的教室，久违的课桌，久违的试卷和久违的……能做卷子的我。
旁白：拿起笔，深呼吸。
旁白：难得可以排除干扰全力刷题，这次就一口气答完吧。
旁白：然后，卷子上的第一题却是——
旁白：“唐乐吟的乐字念什么？”
旁白：“ A-Le B-Yue C-Re D-Jue ”
我/毕升：“……………………”
我/毕升：“什么啊……”
旁白：先选B吧，回头看看后面的答案。
旁白：第二题。
旁白：“唐乐吟最大的梦想是？”
旁白：“ A-当富婆 B-征服世界 C-当偶像 D-宇宙第一CV ”
我/毕升：“……………………”
旁白：D吧，应该是的。
旁白：……第三题。
旁白：“唐乐吟第三部作品，配音了什么角色？”
旁白：“ A-总裁助理 B-白莲花女三号 C-男主角的妹妹 D-女乞丐 ”
我/毕升：“这题我还怎么做！”
旁白：恼羞成怒的我翻开卷子背后的“标准答案”，
旁白：然而上面却写着:
旁白：“正确答案请看手机2号。”
我/毕升：“——不做了，妈的！”
旁白：我暴躁地喊道。
旁白：声音很大，但声音再大也没关系……因为这座城市应该只剩下我一个了。
旁白：水电都停止了供应。
旁白：我去不远处的发电厂看过，那里一直都没有人。
旁白：曾经间歇性的供电是由于风力发电设备自动在运行。
旁白：可惜现在它已经损坏，不知道怎么修。
旁白：之前经常陪我来学校的那个女孩……今后也不会再来了。
旁白：几天前她离开了我。
旁白：我不愿回忆当天的惨状，但并不后悔陪她到最后。
旁白：接受一个人就接受她的全部。
旁白：美好的，惨痛的，幸福的，痛苦的。都要全盘接受……
旁白：就和做卷子一样，不能只做想做的题。
旁白：只要你拿起一张卷子，就要从头到尾把它做完。
旁白：至于我，瓶子里还剩最后一颗药。
旁白：做卷子可以推迟发病的时间，所以我今天开始认真做卷子。
旁白：但没想到卷子上都是这种题目……说不定它们会让我死得更快吧。
旁白：人是靠惯性活着的。
旁白：只不过有时候会因为某些事情改变运动的方向。
旁白：惯性还是那个惯性……但方向却完全不同。
旁白：之前我活着是为了做卷子，现在嘛……只能做一堆叫“唐乐吟”的卷子。
旁白：这堆卷子四十多张，工整的字迹抄出来的却是莫名其妙的题目。
旁白：主观题第一题：
旁白：“简答（10分）1.唐乐吟小姐为什么要当志愿者？”
旁白：………………
旁白：这谁知道，可能她很善良，或者想为人类的未来做贡献？
旁白：再次翻到后面的答案，答案上写着——
旁白：“本人不善良，对人类的未来没兴趣。”
我/毕升：“………………”
旁白：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旁白：还有，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做志愿者……
旁白：难道说是为了打入方舟内部，推广她那个愚蠢的催眠广播剧吗？
旁白：……这太可怕了。
旁白：主观题第二题：
旁白：“简答（10分）2.唐乐吟小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毕升的？”
旁白：她说是偷走我课本的时候？
旁白：不一定是，我再翻一下答案看看……
旁白：“不是偷走你课本的时候。”
旁白：——什么！？居然不是？那是什么时候？
旁白：答案的下面一行又写着:
旁白：“正确答案请参考 《 Dream Ending Drama 》第二段。”
我/毕升：“……耍我吗？”
旁白：看着卷子上那道不会做的题，再看了看那部存着广播剧的手机，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我/毕升：“待会对答案的时候一起看吧。”
旁白：接下来是主观题第三题:
旁白：“简答（10分）3.《 Dream Ending Drama 》这个名字怎么来的？”
旁白：“为什么要叫 Dream Ending？”
我/毕升：“……这……”
旁白：肯定是很残忍的理由吧。
旁白：梦和末……梦的末尾，人类灭亡。
旁白：……哎等等，不对。
旁白：《 Dream Ending Drama 》这东西是太阳出问题之前弄出来的……
旁白：……那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
旁白：带着好奇心又一次翻开了卷子背后的答案。
旁白：“之前做了一个梦，在梦的末尾我发现自己喜欢毕姥爷。所以是 Dream Ending 。”
我/毕升：“——噗。”
旁白：喷了一地。
旁白：什么啊……这么随便吗？
旁白：大家赋予了各种沉重意义的这个词，原来是你拍脑门搞出来的。
旁白：……该说你点什么好。
旁白：无奈地继续往后翻，视线挪到最后一道大题上。
旁白：“作文（40分），根据下面的情境写一篇文章，自选角度，不少于800字。”
旁白：“太阳急速衰老，将在未来几年里突然爆发并吞没地球。”
旁白：“你身边有个喜欢你的女孩子，找机会和你表达心意，你应该怎么做？”
我/毕升：“喂喂……不要这么直接吧。”
旁白：不过这道大题反而是卷子上最容易的题目了，答案很简单——
我/毕升：“抢先表白，然后和她多待一段时间。”
旁白：这个就是标准答案，根本没必要写800字。
我/毕升：“……？”
旁白：窗外的天空变暗，然后又瞬间变亮。
旁白：太阳兴奋地闪烁了一下——看来它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我/毕升：“——！”
旁白：接着就像要配合太阳闪烁似的，
旁白：突然呼吸困难，呕吐感加重……各种症状开始显现。
旁白：我熟练地拿出药瓶，平静地吞下最后一颗药。
旁白：之后，就把那个瓶子用力往窗外扔去。
旁白：“梦末”两个字和瓶子一起，消失在了教学楼旁边的树丛里。
我/毕升：“拜拜——”
旁白：抬起手，向着窗外摆出道别的姿势。
旁白：然后傻笑着拿起手机，点开那个APP，欣赏唐乐吟的催眠广播剧。
我/毕升：“这只是在对答案。”
旁白：我笑着说。
广播剧：“喂？……”
广播剧：“感冒好得怎么样了？睡了一个上午，你有感觉好一些吗？”
广播剧：“什么？操场上有点吵，我没听清。”
广播剧：“好很多了么？嗯嗯，那我就安心一些了。”
广播剧：“一会我会去你家看看你，记得给我开个门哦。”
广播剧：“嗯？不会啊！今天下午我这边都没什么大课，而且我也和班主任请过假了。”
广播剧：“呵呵，我的考勤不用你操心。”
广播剧：“我今天可是给你准备了很多好东西哦。”
广播剧：“有这几天你落下的课堂笔记、我妈给你熬的感冒药还有我用满满的爱意给你炖的苦瓜青椒汤哟！”
广播剧：“苦瓜青椒汤可是我用清水给你炖的，一点盐一点油都没有。”
广播剧：“你可要乖乖地喝完，否则呢就是浪费了我对你的一番好意。”
广播剧：“你忍心糟蹋我对你的一番好意么？”
广播剧：“呵呵呵呵……好了，不逗你玩了，最后一个苦瓜汤是骗你的，就只有中药和课堂笔记。”
广播剧：“总之，一会见咯！”
旁白：呼吸。
旁白：艰难地呼吸……
旁白：压缩空气从维生系统中传出，
旁白：通过气管进入在气管底部分叉的支气管，然后进入肺泡。
旁白：血液开始流动，氧气透过肺泡进入毛细血管，
旁白：再通过血液循环，输送到全身各个器官组织。
旁白：各器官组织再次开始产生的代谢物，
旁白：二氧化碳经过血液循环运送到肺，然后经呼吸道呼出体外。
旁白：几十次呼吸后，开始有了意识。
旁白：唐乐吟的声音通过稀薄的空气传到了耳膜，耳膜传到耳蜗。
旁白：耳蜗把声音信号转变成生物电信号经过听神经传递到大脑。
旁白：于是我听到了她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旁白：视野逐渐恢复。
旁白：看清了四周的景象……但身体依然不能动。
广播剧：“来！坐起来，先把药喝了吧！”
广播剧：“诶？不要？你想自己来？”
广播剧：“这可不行哦！我可不能让你自己抱着碗喝，要是你在喝药的过程中突然咳嗽，呛到了怎么办？”
广播剧：“药洒到床上的话会非常麻烦的呢。”
广播剧：“所以说，还是乖乖地让我来喂你好了。啊——张嘴。”
旁白：音响系统还在播放唐乐吟的声音，这是我的闹钟。
旁白：一旦这个声音响起，我就会被系统激活。
旁白：然而，因为休眠解除系统的设置问题，
旁白：我从醒来到有意识，再到关掉“闹钟”往往要花很久。
旁白：可能是几十分钟，也可能数个小时，但这不算什么。
旁白：现在的时间跨度单位是一千年，几个小时……只能算一瞬间。
?：“呜……呜……”
旁白：尝试用喉咙发出声音，可惜没能成功。
?：“啊……啊……”
?：“啊嗯，哦哦……”
?：“唐……唐……”
?：“……吟……咳咳咳咳。”
旁白：声带出了问题，也可能是身体还没恢复。
旁白：从冷冻休眠中醒来，身体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旁白：但意识的恢复更需要时间……尤其是要想起自己是谁，要干什么。
旁白：然后再想起怎么组织语言，怎么发音怎么说话。
旁白：时间久了容易记不清东西。
旁白：虽然一千年说长也不长，但说短也不短。
旁白：相比天体的变化，宇宙的演化来说，一千年短的可怜，
旁白：但对于人类这样短暂的生命，它却漫长得可怕。
旁白：人类文明从襁褓到毁灭，也只有几千年。
旁白：而我……现在睡一觉就要一千年。
旁白：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在这里睡了一万六千多年了。
广播剧：“药，很苦吧？那还请你好好地忍耐一下哦。”
广播剧：“还请你，一勺一勺地品味，一点一点地享受这份中药的快感吧。”
广播剧：“啊！张嘴！”
?：“………………”
旁白：努力爬起，伸出手关掉了音响。
旁白：启动自检程序，看这个简陋的漂流舱内有哪些部件出问题。
旁白：还好……各项数据都很正常。
旁白：离开太阳系进入星际空间后，空旷的宇宙里一切都很稳定。
旁白：能源损耗速度很慢，设备老化速度慢到可以忽略。
旁白：没有陨石，没有彗星，也不会有太空垃圾的撞击。
旁白：所以闭上眼睛，把自己冷冻一千年几乎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旁白：转过身，往后爬去。
旁白：漂流舱很小，成年人根本无法在里面站立。
旁白：但宇宙中不分上下左右，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旁白：舱的末尾，冷冻箱的温度正常，固化装置正常，稳定器正常。
旁白：里面冷冻着的一千个人类受精卵，正常。
旁白：一切正常，毫无异样。
旁白：这一万六千多年没有任何改变，我每隔一千年醒来看看，然后继续睡去。
旁白：没有多余的举动，那样会浪费宝贵的能源。
旁白：距离恒星太远无法获得能源，我就只能靠惯性前进——
旁白：是的……惯性。
旁白：人活着需要惯性，人类的繁衍也需要惯性。
旁白：从猿猴学会直立行走，到学会制作工具再到学会耕作，
旁白：从青铜时代到蒸汽时代，从地球到太空再到灭亡。
旁白：最后到方舟上天……然后方舟解散，漂流舱出发。
旁白：都是惯性。
旁白：我现在的存在也是惯性使然。
旁白：早就忘了自己是谁，没有了关于地球的记忆，方舟上的生活也开始模糊。
旁白：只记得自己的使命——带着这堆人类的种子寻找新的家园。
旁白：至于新家园在哪儿，我不清楚。
旁白：在太阳系周围十光年内，有七个带行星的星系。
旁白：半人马座三星，包含三颗恒星，距离地球4.22光年。
旁白：巴纳德星，距离地球6光年。
旁白：拉兰德21185星，距离地球8.3光年。
旁白：鲸鱼座UV星，距离地球8.4光年。
旁白：天狼星，双星系统，包含天狼星A和天狼星B距离地球8.6光年。
旁白：罗斯154星，距离地球9.5光年。
旁白：但从太阳系飞到他们那里，以方舟的速度需要最少一百多万年。
旁白：于是我们放弃了方舟，改用质量小便于加速的漂流舱——向不同的方向发射。
旁白：因为新技术的采用，可以把人和受精卵冷冻数十万年，
旁白：所以目标不用局限在最近的星系。
旁白：我们可以大胆地向更远处进发，
旁白：换来人类整体更高的生存率，和更长时间的……
旁白：孤独。
旁白：当人按照秒为单位来过日子的时候，是非常疯狂的。
旁白：按照分来过日子的时候，会显得非常匆忙。
旁白：人类可能比较适合按照小时为单位安排生活，这更符合工业时代人类的习惯。
旁白：按照天来划分……则是古老的农耕时代节奏。
旁白：而按照年来划分，只有监狱里的人能适应。
旁白：如果以十年为单位，便超越了“社会人”能承受的极限。
旁白：更不用说是百年……还有千年。
旁白：第一次冷冻休眠，睡过一千年的时间。
旁白：从那时候起，之前的“世界”就和我没有了关系。
旁白：太阳爆炸，地球被吞没，方舟解体，都是一千年前的历史。
旁白：我不需要关于它们的记忆，只用接受这个事实……然后继续前进。
旁白：现在过了一万六千年，连恒星之间的距离都会发生改变，还有什么会和之前一样呢？
旁白：……什么都不会有了，甚至连“语言”也会发生进化。
旁白：我现在说的语言估计已经从宇宙中消亡。
?：“………………”
?：“啊……唐……唐……”
旁白：张开嘴，还是没能组织起语言。
旁白：声带没有受损，只是单纯忘了怎么说话。
旁白：一万六千年不说话，副作用比当初预计的要严重。
旁白：语言的退化和身体机能无关，
旁白：因为语言的意义是交流，而我无法和任何人交流。
旁白：没有交流……那么信息不需要再固化成语言，也不需要被记录。
?：“…………”
旁白：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点开眼前的通讯设备。
旁白：屏幕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旁白：没有接收到任何消息，不管是其他的漂流舱还是方舟的消息都没有。
旁白：没有是正常的。
旁白：我关掉了设备，尽可能节约能量。
旁白：毕竟一万六千年，能发生很多很多事。
旁白：可能方舟们都已经解体，漂流舱全部损毁，
旁白：也可能他们找到了新家园，一万多年够他们重建人类文明。
旁白：但这都和我无关……
旁白：从离开方舟的那一刻起，我就和原来的人类没有了关联。
旁白：我像一颗植物的种子，带着基因离开了母体，生死听天由命。
旁白：运气好就漂到合适的地方生根发芽，
旁白：运气差就在无尽的深空中漂流，直到能源耗尽。
旁白：一艘狭窄的漂流舱，还有冷冻的受精卵，
旁白：它们是我的全部，也是我所代表的这个“文明”的全部。
?：“……唐……唐……”
旁白：如果要说这个文明还有什么的话，那应该是这个叫“唐乐吟”的女人了。
旁白：她是谁？
旁白：我不清楚，方舟里的人也不知道。
旁白：据推测这个女人已经在太阳爆炸中被蒸发，或者死于“世界末日综合征”。
旁白：一万六千多年前，一款叫做《 Dream Ending Drama 》的催眠软件在小范围传播。
旁白：因为这个名字和当时每个人都要吃的“梦末”有些类似，人们都很好奇。
旁白：于是有些人把它带进了方舟，然后在方舟内偷偷流传。
旁白：离开方舟前，我们将人类维系需要的资料复制进漂流舱。
旁白：当看到《 Dream Ending Drama 》这个标题的时候，
旁白：我也觉得好奇，于是把它一起存入了舱内的电脑。
旁白：然而，《 Dream Ending Drama 》的内容非常无聊。
旁白：没有什么哲理，也没有什么感人的故事，
旁白：只是一个年轻女生和男生的日常，而且没有主题。
旁白：我想删掉它，不过又觉得这个行为没有意义。
旁白：因为空出来的存储空间根本没机会再存其他东西。
旁白：于是我就带着这个“催眠软件”，和这个女孩的声音一起在深空中漂流。
旁白：刚开始，她只是我无聊旅途的调剂品。
旁白：一千年后，她是安慰我疲倦心灵的特效药。
旁白：两千年后，她被我设置成了解冻复苏时播放的“闹铃”。
旁白：五千年后，她是我对“人类社会”仅存的记忆。
旁白：至于一万六千年后……
?：“……唐……”
?：“唐、乐、吟。”
旁白：用尽全力终于念出了这三个字。
旁白：这三个字没有在剧本里出现，只在附录的信息中才能看到。
旁白：但我得努力地让自己记住这个名字。
旁白：因为她的声音是漂流舱内唯一的声音，她的故事是这个漂流舱里仅存的故事。
旁白：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的漂流舱找到了新的家园……
旁白：身后的一千个受精卵有机会正常生长，我会让他们听着唐乐吟的声音长大。
旁白：到时候我会教他们念唐乐吟的名字，让唐乐吟成为新生文明的创世之神。
旁白：…………？
旁白：熟悉的仪器里传出单调的提示音。
旁白：……到时间了。
旁白：活动临界点已经到达，我得继续休眠。
旁白：每次只能活动很短的时间，如果想持续活动只能开启维生系统。
旁白：这个系统开启的机会仅有一次，会用在发现新家园后……操控漂流舱着陆的时候。
旁白：惰性气体充满了漂流舱，血管再次和休眠设备连接。
旁白：意识开始模糊，肌肉失去了力气。
?：“唐……唐……乐吟。”
旁白：默念着她的名字，祈祷再次醒来的时候还能把这三个字说出口。
?：“我是……毕升，嗯……毕升。”
?：“你是，唐乐吟，一号。”
?：“你是二号，你是……唐乐吟，三号。”
旁白：第150次醒来。
旁白：距离和方舟分离，进入星际空间已经过去15万年。
旁白：听起来很可怕……但习惯后就没所谓了。
旁白：15万年和1千年没什么区别。
旁白：将自己和宇宙融为一体，把自己想象成原子、质子、电子、光子。
旁白：它们从宇宙诞生的时候就开始存在，一直留存至今，而且还会继续留存下去。
旁白：如果没出意外，我也会永远“留存”下去，不再有变化。
旁白：面前的这批受精卵也一样吧。
旁白：我已经快忘了他们是用来做什么的……
旁白：他们今后会变成变成人——这件事我都快忘记了。
旁白：为了防止遗忘，得给他们取名字。
旁白：所以我把“唐乐吟”这个名字给了他们，从0号到999号，无论男女。
旁白：而我的名字是“毕升”。
旁白：这两个字偷偷藏在附录的角落，我漂了3万多年才发现。
旁白：至于他是谁完全不重要……反正这个名字已经被我占为己有。
?：“感冒好得怎么样了？睡了一个上午，你有感觉好一点吗？”
?：“什么？操场上有点吵，我没听清。”
?：“好很多了么？嗯嗯，那我就放心一些了。”
旁白：例行检查完毕，把自己连在休眠系统上，然后自言自语起来。
旁白：花了十万年的时间，我把《 Dream Ending Drama 》里的内容都背下来了。
旁白：同时背下来的还有《漂流舱操作手册》《家园重建手册》《类地行星着陆注意事项》等等。
旁白：相比这些实用的内容，《 Dream Ending Drama 》毫无用处。
旁白：但毫无用处的东西才能给我些许慰藉，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台机器。
旁白：……不过也快了。
旁白：估计再过几十万年，我会彻底成为漂流舱的零件。
旁白：除了机械般醒来、检查、休眠，我不会再做其他的事。
旁白：所以才要把唐乐吟记在脑子里，把他们的故事留在漂流舱里……让变为零件这天晚一点到来。
旁白：——！！
旁白：醒来的时候漂流舱震动了一下。
旁白：这不是小事……我赶紧开始启动自检系统。
旁白：刚才的震动让冷冻器出了问题，转过身去检查“唐乐吟”们……
旁白：43号、145号、388号和870号被强行解冻，他们很快会因为缺少养分死去。
旁白：没有时间为他们哀悼，我得继续确认状况。
旁白：……还好没发生更糟糕的情况，漂流舱的其他功能都还正常。
旁白：分析器上的数据显示，我的漂流路线发生了改变，
旁白：它预示着我们闯入了某个天体的引力系统。
?：“…………”
旁白：张开嘴，准备说点什么。
旁白：遇到事人类都会说话，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感冒好得怎么样了？睡了一个上午，你有感觉好一点吗？”
旁白：不……不对，不是这一句。
?：“呵呵呵呵……好了，不逗你玩了，最后一个苦瓜汤是骗你的，就只有中药和课堂笔记。”
旁白：等等……我在说些什么。
?：“总之，一会见咯！”
旁白：我明白了……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
旁白：思想无法转换成语言，因为没有交流对象语言失去了意义。
?：“…………”
旁白：躺到了休眠器内，让自己和休眠系统连接。
旁白：我修改了这次的休眠时间，100年。
?：“…………”
旁白：谨慎起见，改成了50年。
旁白：不知道自己的运动速度，也不知道到底闯入了什么天体的引力圈。
旁白：是新的恒星吧，有很多颗行星的恒星。
旁白：里面有好几颗类地行星……其中有一颗适合生物生存。
旁白：……肯定是的。
旁白：五十年后再看分析器里的参数，应该能知道答案。
旁白：睡去前瞥了一眼休眠系统上的计数器。
旁白：……6031。
旁白：已经过了六百万年了吗？
旁白：嘴角露出了微笑。
?：“苦瓜青椒汤我可是用清水给你炖的，一点盐一点油都没有。”
?：“你可要乖乖地喝完，否则你就是糟蹋了我对你的一番好意。”
?：“你忍心糟蹋我对你的一番好意么？”
?：“呵呵呵呵……好了，不逗你玩了，最后一个苦瓜汤是骗你的，就只有中药和课堂笔记。”
?：“总之，一会见咯！”
旁白：嘴里念叨着唐乐吟的台词，慢慢闭上了眼睛。
旁白：50年后……唐乐吟和毕升的新文明，即将开启。